我听了,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若是换了我,我情愿死了,也不愿变成这般模样!
梓菊又冷笑道:“可惜赵奕筠机关算尽,她毕竟没有生出儿子,那胎,只生了个女儿!”
听了方承徽方淑怡当年的故事,我身子抖个不停。方承徽方淑怡,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就这么疯了,但却没人为她说一句话!
这后宫的水之深,也许是我远远不能预料到的。
千万莫与权势斗
梓菊向来思绪缜密,她带我去看方承徽方淑怡,恐怕不止是为了告诉我过去那段故事那么简单罢:这样的旧事,她大可不必告诉我。那她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呢?她的用意何在?
我笑问道:“姑姑,你带我看方承徽,恐怕不是为了告诉我,当年赵奕筠等人的恩怨罢?”
梓菊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道:“宁宝林果然聪慧。只是,有些事,不是聪慧就能做得到的。”
梓菊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方淑怡不能说不聪慧,也许她比赵奕筠更聪慧,可是她输了。她不是输在自身,而是输在权势。
跟权势斗,其实就是跟天斗,跟天斗,你能斗赢吗?有些事,确实不是靠聪慧就能做到的。
梓菊又道:“前两日的事,奴婢恳请宁宝林,还是忘记了罢。”
前两日的事,原来,梓菊是为了前两日的事,而带了我去玉春堂,去看那疯疯癫癫,处境悲凉的方承徽。
我回想起两日前的那件事。
前两日,我让小海请了萧慎之过来,请了个平安脉。我问道:“萧太医,你曾说我体质虚寒,宫寒难孕,不知近来体制可有改善?”
萧慎之道:“臣为宁宝林把了脉,宁宝林虚寒的体质,已有了改善,脉相平和有力,若是能坚持服用汤药,辅以温补之食,臣能保证,半年之后,宁宝林也许就能有喜了。”
“也许”,萧慎之只能保证“也许”罢了。半年之后,即便我的病根子治好了,恐怕未待我有喜,凌层安已诞下麟子。再说,宫中美姬众多,半年之后,我还能不能得到胤綦的宠爱,还是个未知数。
夜长了,梦就多了。等待,不能解决燃眉之急啊。我淡淡地问道:“听说有些药,能让胎儿流产,是么?”
萧慎之一愣,有些疑惑,道:“确实如此……”
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有些担心,若是有了身孕,误服了这些药物,那可不知如何是好了。”
萧慎之似乎松了口气,温言安慰道:“宁宝林不必多虑,臣可以替宁宝林列出可能堕胎的药品,日后留意就是。”说着,萧慎之写下了一些草药名称,递了给我。我一看,上面写了牛膝、甘遂、大戟、芫花、通草、凌花(凌霄花)、斑蚝、桃仁、红花、麝香、硇砂、芒硝、汞,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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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慎之又说道:“这些药物,都是利水剂,很容易让孩儿落下,特别是那桃仁、红花,活血化瘀,真要小心才是。”
我点点头,问道:“硇砂,芒硝、汞,怎么也能打下胎儿?’
萧慎之道:“这三者都为矿物质,有泻下之功,特别是那汞,要特别留意了,误服了,有绝产的可能。”
我大吃一惊,道:“绝产?那汞的毒性,真的有如此之大么?”
萧慎之一笑,露出些不屑的神色,道:“那些庸医,是决计不会说的。即便他们心里知道,将那汞掺入美容膏中,可让皮肤全毁,也知道那汞服用之后,可以让孩儿落下,却也决计不会告诉他人。臣斗胆说这句话,汞的毒性之大,可以让女子绝产。”
我心里很是认同萧慎之的话。皇族的贵妇名媛,常将汞掺入美容膏中,那是一种珍稀的美容品,深得她们的欢心。若是有人敢说,这汞会导致容颜全毁,或是胎儿落下,恐怕那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被当成妖言惑众。为了明哲保身,即便知道了,他们也是不会说的,谁会跟荣华富贵作对呢!
这萧慎之,倒是跟那些人,有些不同的。我拿了这张方子,心道:若是我将某一样事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她的药中……
回想到这里,我明白了梓菊的真正用意:她是要我亲眼看看,方承徽方淑怡的悲惨下场,以此警醒我,千万不要重蹈覆辙!若是我敢下药毒害凌层安的胎儿,恐怕得到的下场,比方淑怡还要凄惨!
凌层安的权势,并不比当年的赵奕筠弱,我跟她斗,就如同跟天斗,是决计斗不赢的!
我出了身冷汗。梓菊果然心思缜密,她早就猜到,我请萧慎之写那些堕胎药,绝对不是为求自保这么简单!我确实曾经动过在凌层安的药中,动手脚的念头。
见了方淑怡的下场,我是再也不敢动这念头了:赵奕筠打掉了方淑怡的胎儿,却像没事儿一样,方淑怡“妄图”加害赵奕筠,毕竟没有成功,却被施以酷刑,加以迫害,弄得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此情此景,又怎么能让我不齿寒?千万莫跟权势斗!千万莫跟权势斗!
忽然,我心念一动,道:“听说,赵皇后后来所生的皇子,夭折了。贵妃、静妃、淑妃,都曾有了身孕,可是后来又没了,这又是为何?”
梓菊笑了笑,道:“若问为何,又有谁,能说得清是为何呢?至于是谁做的手脚,已经没人追究,恐怕也追究不了了。宫里的事,本来就是莫须有的。”
梓菊的话,说得很玄妙,但是我已经猜到中间,应该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幕。
也许赵奕筠、凌层安、乔伊静、孙柔等人,都是这当中,交错着的参与者,可能是施暴之人,可能是受害之人。但是,只要皇帝出于某种缘由,装聋作哑,按兵不动,也就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谁受害了,也只能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吞!这世上,还有公平可说么?也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的!
不过,对于凌层安的肚子,我依然有些不忿。我问道:“如今凌贵妃权势最大,依姑姑的看法,凌贵妃的胎儿,是可以保得平安了?”
梓菊没有说是,却也没有说是,反问道:“赵皇后薨了之后,谁最有机会登上后座?”
我道:“若是说机会,贵妃、静妃、淑妃都有可能,不过若是贵妃生了皇子,入主中宫,恐怕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梓菊又问道:“现在皇上膝下有多少皇子?若是贵妃生了皇子,又会如何?’
我接着道:“只有密婕妤生了二皇子,若是贵妃生了皇子,又当了皇后,那孩子恐怕就要封作太子了。”
梓菊听了,一笑,道:“宁宝林自己都看透了,就不必奴婢多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我心里恍然大悟,凌层安的腹中骨肉,不但我心生忌讳,还有乔伊静、孙柔、黄翠仪等人在旁虎视眈眈。
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了,往日,赵奕筠一人独大,今日,凌层安、乔伊静、孙柔三人势均力敌,呈三国并立之势,不到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黄翠仪尽管权势不大,但毕竟有皇子做后盾,不能小觑了。
凌层安的胎儿,本来就不用我操心的!我只要在旁边,静观其变即可!非但如此,我更要时刻提防着,以免有人栽赃嫁祸于我。
凌层安,我就看着你,胎儿能保到几时!想着,我的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微笑。
万千宠爱于一身
今日是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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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中,只见虎坊桥的太狮、少狮,南弓匠营的五虎棍,右安门的跨鼓、十幡,禄米仓的秧歌,地安门的石锁,六郎庄的五股棍和高跷会,天桥的龙灯会,还有小车会,跑旱船等等,逐一表演。
梓菊并不愿来凑这热闹,玉瑕是小孩心性,我便让梓菊留在清芳堂,带了玉瑕过来。
平日少见的后妃们,也都聚集到了一块,足足有两百多人。加上皇爷的妃子、命妇、太监、宫女,五六百人聚集在御花园之中,一时间,欢叫声、喝彩声不断,热闹非凡。
只见凌层安稳稳当当地坐在中央,她刚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腹部不过微微突出,并没有多么显眼。
她穿了件大红色,绣了金丝的宫装,身上批了件银狐制成的披风。那银狐,身上看不见一丝杂毛,油光水滑,那狐狸头,刚巧搭在凌层安的肩上。狐狸的眼珠子,早已被抠了下来,安上了两颗同等大小的黑珍珠,发出异样的光芒。
凌层安的头上,正中簪了一朵硕大的牡丹金花胜,花蕊处,镶满了五色宝石,灼灼生辉。金花胜的旁边,还插了一支双凤金步摇,金步摇晃动不止,金光闪闪,华贵异常。
这金花胜,我从未见她带过,也许是为了今日,特意让工匠打造的。
坐在她左边的,便是静妃乔伊静。乔伊静今日穿了件桃红色的宫衣,身上批了一件火狐制成的披风,头上是一朵鲜红的芍药,旁边插了一支四蝶金步摇。微微摇晃,这四只金蝴蝶,就仿佛绕着她的秀发飞舞。乔伊静一身红色,煞是喜庆。
凌层安的右边,坐的是淑妃孙柔。孙柔最是喜爱绿色衣裳,今日也穿了件绿色的衣裳,批了一件镶白色皮毛的披风。她的头上,插了九支碧玉莲花钿钗,额前缀了一圈兰草玉花胜。一身翠绿,配了白披风的孙柔,对比起凌层安的华贵,乔伊静的喜庆,不那么耀目,却显得宁静素雅,温润如玉。
其他二品、三品的妃子,按着身份高低,依次站在她们身边,其他的低级后妃,都散乱地站着,我悄悄地退到了后面。
月容走到我身边,问道:“静远姐姐,怎么你不去看那表演呢?玉瑕呢?”
我笑道:“玉瑕最是贪玩,我也不知道她到哪儿玩去了。天气这么冷,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说是因为天气寒冷,实际上,我并没有多少欢喜的心情:一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宫中过年,也不知爹娘过得怎样了;二来,今日竟是凌层安的生日,我是决计不会忘记的。
如今凌层安怀了龙胎,风头达到极盛,她的生日,似乎比过年,更要隆重似的。
宫里有人传说,凌贵妃正月初一出生,这可是上天注定,是要当正宫娘娘的。
我心里冷哼一声,心道:什么正宫娘娘?正月初一出生,就要当正宫娘娘,那世上如此多女子,都是正月初一出生,难道都要当正宫娘娘么!这群须溜拍马的奴才,就是喜欢牵强附会!
正想着,突然听见徐福全的声音唱道:“皇上驾到!”
凌层安、乔伊静、孙柔急忙站起来,带了一众嫔妃,迎了上去。
众人刚想下跪,忽然听见皇帝道:“安安,你身体不便,天气又是寒冷,就不用行礼了。”
我抬起头,只见胤綦托着凌层安的双臂,稳稳地将她扶住。
凌层安恭恭敬敬地应道:“谢皇上恩典。”她的回话,看似恭恭敬敬,但言语中,还是微微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气。
我悄悄望了望乔伊静和孙柔,只见乔伊静眼中,闪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但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一闪而过,很快,眼中又充满的笑意,笑容可亲。孙柔一直垂着脸皮,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而后,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其他的后妃们,各种眼光交杂,都集中到了凌层安的腹中。
我心里微微一笑,心道:安安?呵呵,凌层安,你得意什么呢,你的孩儿一日还没有生下来,你便一日不得安心。你就得意吧,只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我心里虽然怀有异心,但表面上,绝对不敢表露任何神色,也不敢怠慢,赶紧与众人一同下跪,唱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祝吾朝千秋万代,愿皇帝龙体康健。”
胤綦心情大好,笑道:“好好好。起来吧,都起来吧,天寒地冻的,就不要跪着了。”
徐福全很是机灵,连忙命人搬来龙椅,摆在凌层安座椅的旁边。胤綦拉了凌层安的手,坐了下来,乔伊静和孙柔也依次坐了。众人跟着,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一旁。
凌层安靠着胤綦,说道:“皇上,今日可是大年初一呢,咱们还玩那游戏么?”
胤綦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今日你身子不便,还玩么?”
凌层安晃着胤綦的手,娇笑道:“皇上,臣妾想玩嘛。不信,你问问静妃妹妹、淑妃妹妹,她们想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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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柔微微笑了笑,道:“既然贵妃姐姐喜欢,那就照例吧。咱们也凑个趣罢。”
乔伊静凑趣道:“以前刚入宫,过年玩这游戏,还吓了一跳,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趣得紧。”
胤綦点点头,笑道:“既然爱妃们都这么说,那就照例吧。”
徐福全会意,拍拍手,很快,两百多个小太监,拖了百来张冰床过来。
我的家乡,从来不曾下雪结冰,所以,也未曾坐过冰床。我心道:难道刚刚凌层安说的游戏,便是坐冰床么?
只见徐福全扶了胤綦,碧芜扶了凌层安,小心翼翼地登上了第一张冰床。
乔伊静、孙柔坐了一张。其余的嫔妃,有的两人一张、有的三人一张,纷纷登上了冰床。我与月容,手牵手,坐上了一张冰床。
凌层安娇声呼喝道:“走吧,所有冰床都随皇上的拖床后面。。”
于是,拖拉冰床的两个太监,就慢慢拖着冰床行走。御花园的冰凌湖,早已结冰多时,已经硬如花岗岩。那些冰床逐渐加快了速度,就像在冰上飞跃一般。
我坐在飞奔的冰床上,只觉得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脸蛋被吹得发痛,一阵阵的冷风,灌入我的眼耳口鼻,冷得我牙齿咯咯抖个不停。寒风中,只听见凌层安的欢叫声,不住地传来。
约莫半个时辰,凌层安终于喊道:“都停了吧。”
飞奔的冰床,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我的手脚,早已冰冷入骨,月容伸了手过来,拉了我的手,惊道:“静远姐姐,你的手怎么这般寒冷?”
我勉强笑道:“不碍事,只是风太大了,有些不习惯罢了。”
月容握住了我的手,我对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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