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闺风云录- 第52部分

　　我冷冷淡淡地，说道：“我没什么可生气的，玉瑕说她不怪你，我又凭什么怪你！”

　　月容似乎没有听出我话中的含义，自顾自地说道：“我从小是个孤女，叔叔婶婶都不喜欢我，为了二十两的赏银，硬是送我去选秀女……我从小就怕生，又胆小怕事，当时我晕倒在地，是姐姐和玉瑕救了我，当时我好高兴……”　

　　我有些不耐烦，打断她，道：“以前的事，就不用提了！”

　　月容却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接着说下去，道：“只有姐姐和玉瑕，是对我好的……我被徐公公骂了，玉瑕帮我出了头……”

　　我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口口声声说，玉瑕对你好，她为了你得罪了徐公公，我当时问你，你为什么不说！还扮作茫然不知的模样！”

　　月容叹了口气，道：“我怕……姐姐不再对我好了……事后我很后悔，如果不是我，玉瑕不会派到浣衣房做奴婢……我怕姐姐你怪我，我不敢说……”

　　我深深地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真的，只是怕我怪你么？”

　　月容也望着我，目光如水，恳切地说道：“姐姐，我不敢瞒你……其实，我也确实动过一个念头，要跟姐姐一样，争得皇上的宠爱，可是……”

　　我追问道：“可是什么？”

　　月容的眼泪，缓缓地流落下来，道：“皇上并不喜欢我……而我，也不能喜欢皇上……我已经用了全力，要去一心一意喜欢皇上……可是……我做不到……真的不知该怎么喜欢皇上啊……”

　　月容说完，不由地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我知道，她又想起了他，也不禁有些感伤，伸出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手，道：“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呢，只要规规矩矩地伺候皇上，也就是了……”

　　月容目光呆滞，任由眼泪滑到腮边，楞楞地说道：“叔叔婶婶不喜欢我，姐姐你也不喜欢我了，他也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这辈子，竟然没有人喜欢我……”

　　我心一痛，不由地搂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我不怪你……”

　　月容倒在我身上，木然地说道：“姐姐你为什么救我……我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人……这辈子，我已经觉得了无生趣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将她扶直了，摇着她，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救你，你竟然说什么了无生趣！”

　　月容目光茫然，痴痴地说道：“姐姐，我只想要一个人，我爱他，他也爱我……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平平淡淡的，也就足够了……为什么竟这么难呢……”

　　我替她抹去眼泪，叹息一声，道：“月容啊，世事总是不能如人所愿的！我又何尝不是有太多事情，不能如愿么？你就不要再想了！”

　　月容的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哽咽道：“姐姐，下辈子，我希望还和姐姐在一起……希望下辈子，有人疼我，有人爱我……”

　　我心里一阵酸楚：以前我只知道，月容性子内向，总是心事重重。但我竟不知，在她心里，竟然压抑至此。

　　我强忍着，不让泪水从眼眶中落下，宽慰道：“别哭了……你一哭，我也伤心，连肚里的孩儿也跟着伤心了。什么下辈子？这辈子，咱们三人，玉瑕、你、我，就是好姊妹！”

　　月容听我这么说，吸了吸鼻子，道：“姐姐你看我，连姐姐你都弄哭了，伤了肚里的胎儿，我便是罪人了！姐姐你放心，我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不由轻笑了声，道：“大家姊妹一场，说什么报答呢。你好好的，不要整日胡思乱想，便是报答我了！”

　　月容点点头，抓紧了我的手。我想了想，道：“今晚你先不要会衍翠堂，你这样回去，愉美人会怀疑！我让玉瑕收拾了偏房，今晚你就先住这儿，明晚我找机会送你回去！”

　　月容犹豫着，问道：“可是，若是今晚皇上过来……”

　　我笑了笑，道：“今晚皇上要去乔贵妃处，不过来了。你就安心休息罢！”

　　安置好月容之后，我找来梓菊，吩咐道：“今晚玉才人要留在漱玉宫，我怕别人怀疑，你还是趁着月色，装作玉才人，回到衍翠堂。千万不要让他人发觉，你是假的！明天，你再假装帮我做刺绣，过来漱玉宫，晚上，我再让小海用轿子送玉才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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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菊点点头，道：“娘娘放心，一切我会安置好！不会让他人发现的！”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又压低声音，道：“你把雪莲和小青带回去，好好看着。我不知道她们可不可靠，你仔细观察观察，若有什么古怪之处，你就……”说着，我伸手在脖子，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梓菊道：“是。奴婢会好好看着她们，不会出茬子的！”

　　不是我心肠狠辣，也不是我视人命如草芥，而是她们知道的事情太多！在宫里，别人知道得越多，心里就越不踏实啊。
几多红颜成薄幸
过了几日，秀秀来了漱玉宫，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双手递过来，道：“娘娘，这时奴婢从金蝉姑姑房里偷出来的！”

　　我示意梓菊接过去看看，梓菊会意，接过纸包，打开，看了看，又凑近鼻子，嗅了嗅。接着，又将纸包仔细包好了，握在手上，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娘娘，果然是麝香！”

　　我点点头，说道：“秀秀，这真是你从金蝉房里，偷出来的？”

　　秀秀赶紧应道：“千真万确，奴婢不敢瞒骗娘娘！”

　　我追问道：“那你进去的时候，可有他人看见？”

　　秀秀语气很是肯定，道：“奴婢很小心，当时确定金蝉姑姑出去了之后，又隐藏在四周观察了好一阵子，才进去的。确实没人看见！”

　　我笑了笑，伸手拉起秀秀的手，拍了拍，道：“你这么聪明乖巧，在浣衣房呆着，真是难为你了！”

　　秀秀受宠若惊，连声说道：“不为难，不为难，奴婢愿为娘娘效劳，万死不辞！”

　　我轻轻摩挲了秀秀的手：她的手粗糙之极，不但手掌结了厚厚的茧子，手背等肌肤，也是如同几十岁的老妇人，没有一丝少女的柔滑。很明显，这是长久从事沉重劳作的结果。在宫中，最繁重的工作，不是在各宫里伺候主子，而是浣衣、莳花、清扫庭院、杂役等等劳作。相比之下，梓菊、玉瑕等人的双手，虽说也结了茧子，可是却不会如此粗糙不堪。

　　人可以撒谎隐瞒过去，可是双手却不能隐瞒：秀秀果然是一直在浣衣房。浣衣房的宫女，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太后、太妃太嫔、各宫嫔妃，若不是秀秀要负责出来送衣裳，她也不可能见到我。

　　虽说我已八成相信秀秀，不过却还不敢全信，追问道：“你除了给我送衣裳过来，还负责给哪个嫔妃送？”

　　秀秀恭敬地答道：“奴婢还要给雅太嫔、舒太嫔、琪美人、婉女御、玫贵人、英贵人、云采女、春采女送衣裳。”

　　我原本已经信了八成，如今更是信了个十成：这些，梓菊之前都曾跟我说过。这些人，不过就是先帝的太嫔，还有一些低级嫔妃罢了，都并非我的竞争对手，更是安心了。

　　我对梓菊道：“姑姑，你去拿些我常用的红颜膏出来。”

　　梓菊连忙拿了，打开盒盖，递了过来，我伸手抹了许多，将它涂抹在秀秀的手上，慢慢揉均匀了，笑道：“这是我常用的红颜膏，专门让太医配的，润肤美容的效果极好。”

　　秀秀有些吃惊，眼中露出大为感激的神色，又有些惶恐，道：“娘娘，奴婢怎么敢……怎么敢用娘娘的东西……”

　　我笑了笑，道：“你这么尽心尽力帮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可有看见金蝉和什么人交往？”

　　秀秀想了想，道：“什么人……哦，对了，有一天，奴婢看见姑姑和一个女子，很神秘地说话，不过奴婢不敢走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

　　我眼睛一亮，问道：“你可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秀秀摇摇头，道：“奴婢见的人少，不认识那女子。”我微微有些失望，只听秀秀又说道：“不过看她的衣裳，应该是某宫的侍女，不是主子，可是姑姑对她的样子，好像很恭敬的。”

　　我追问道：“你可听见她们说什么了么？”

　　秀秀说道：“奴婢离得远了，实在是听不太清……不过，奴婢好像听见，姑姑对那女子说了一句什么……请娘娘放心……其他的，奴婢就真的没有听见了。”

　　请娘娘放心？娘娘？这便证明，那个宫女伺候的人，是三品以上的婕妤。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分数，便说道：“回去继续看着金蝉，有什么动静，便来告诉我。待这件事之后，若有机会，我会将你调到漱玉宫的。梓菊，拿几两银子来。”

　　秀秀听说我要将她调入漱玉宫，大为欢喜，感激道：“谢娘娘厚爱。奴婢不敢总要娘娘的赏赐。”

　　梓菊将银子递过去，笑着道：“既然娘娘赏给你，你便拿着罢！”正说着，小海在外面敲门，轻声唤道：“娘娘，萧太医已经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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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对秀秀示意，说道：“好了，你回去罢。”

　　萧慎之见了我，怕我提起月容的事，甚为紧张，矗立一旁，不敢做声。我见状，笑了笑，也不点破他，将手伸出来，说道：“萧太医请坐。今日请萧太医来，是让你帮我把把脉，这些天，也不知胎儿是否正常安好。”

　　萧慎之按松一口气，连忙伸了手，搭在我的脉上。把了一阵子脉，他神色轻松，道：“娘娘请安心，胎儿一切正常安好。微臣会为娘娘开些药房，以作进补之用。”

　　我微微笑着，说道：“如此有劳萧太医了。这些日子，还得劳烦萧太医多过来，为我安胎呀。”

　　萧慎之站起来，行了个礼，道：“这是微臣的职责，请娘娘放心！”

　　梓菊端了杯茶，过来，道：“萧太医，请用茶！”萧慎之连忙伸手接了，连声道谢。

　　我做出随意的表情，像是无意地问道：“萧太医，除了要进补，日常还有什么特别之处，要注意的呢？”

　　萧慎之想了想，道：“除了微臣上次叮嘱的以外，依据微臣过往的经验，娘娘最好不要吃带有浓烈香气的食物，比如桂花、茉莉之类的！”

　　我有些奇怪，不禁询问道：“难道桂花、茉莉也有害处么？”

　　萧慎之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倒不是它们本身有毒性……只是……微臣在民间的时候，便曾碰到这样的事情，有正室将麝香掺入桂花糕当中，给侧室吃了。可是桂花原本就有浓烈的香气，麝香若是小量的话，味道便会被掩盖了。当然……微臣不是说，这宫里有人要陷害娘娘……只是为了安全起见……”

　　我点点头，道：“萧太医的话，我明白了。当然，各宫主子，不会像那些草野村妇一般愚昧无知，自然也不会有人陷害我。”

　　萧慎之应道：“是，是。对了，还有一事，娘娘，微臣需提醒娘娘。”

　　我问道：“哦？什么事？”

　　萧慎之露出欲说还休的模样，吞吞吐吐，道：“这个……娘娘与皇上……晚上……不要……”

　　我见他说得断断续续，也不知在说什么，很是疑惑，追问道：“萧太医，你说什么？”

　　萧慎之吸了口气，耳根也红了，硬着头皮，低着头，一口气说道：“娘娘有孕之时，与皇上不要进行房事，容易小产滑胎！”

　　难怪萧慎之吞吞吐吐，我一听，脸也红了。两人相对，面红耳赤，很是尴尬，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忽然，我心念一动，若无其事地问道：“萧太医是说，这样容易小产滑胎么？”

　　萧慎之见我开口说话，便也稍稍轻松了些，道：“是，胎儿娇弱，娘娘要万分小心。”

　　我为了确认实情，又追问道：“十个月内，都不可以么？”

　　萧慎之想了想，道：“这个么，虽然不一定会小产，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为好。若是进行房事，小产的可能，会大增许多！”

　　若是房事，便容易小产？原来竟然还有这种说法。我对梓菊吩咐道：“梓菊，你去看看，今日的药熬好了没有！”梓菊听了，连忙应了，识趣地退下。

　　我拨了拨垂落的发丝，道：“以前看些野史，说是汉朝飞燕合德两姊妹，为了固守宠爱，曾给汉成帝服了某些丹药，让成帝对她们爱不释手。可真有这些药么？”

　　萧慎之一愣，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些药，有该是有的……只是，这些东西，吃多伤身。不知娘娘问来，所为何事？”

　　我叹息了一声，无奈地笑着，说道：“‘古今来不少美人，问他瘦燕肥环，几个红颜成薄幸？’萧太医难道不知么？待到我怀胎十月之后，恐怕早已失去皇上宠爱了。若不用些其他手段，恐怕……”

　　萧慎之微微露出同情的神色，道：“微臣明白，只是……”　

　　我略略带了恳求的语气，轻声说道：“萧太医不必疑虑，我自有分寸，求萧太医写几个方子罢！”

　　萧慎之犹豫了一阵子，最终应道：“那……微臣便稍微写一个方子罢。可是娘娘切记，千万不能多服用，多服了，便会对身子不好！”

　　我点点头，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给我几百上千个胆子，我也不敢乱用呀。”

　　萧慎之坐下来，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写好了，站起来，又低头看了一遍方子，仔细叮咛道：“娘娘，恕微臣多言，切不可随意服用！是药三分毒，不到必要时刻，万万不可使用！”

　　我见他很是认真，便笑着答应道：“萧太医放心，我不会拿来用做儿戏的！”


（）
　　萧慎之将写好的方子，双手递了过来，道：“可用酒送服了，约摸半个时辰之内，便可生效了。”

　　我接过方子一看，写着：秃鸡散，肉苁蓉10钱、五味子3钱，菟丝子3钱，远志3钱、蛇床子4钱。碾为细末，酒送服。

　　我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将方子折起来，收好了。吃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