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紧了些,继续道:“倒是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得这么快,竟然比我们还早了好几天。”
“华京到燕州的官道本就好走些,接到你传书的时候我就立刻启程了,骑得又是快马,路上并未耽搁功夫。”说到这里,呼延元宸皱了皱眉,俊朗的脸上表情很是凝重,“倒是你,明知道四皇子不怀好意,又为何要答应这样的事情,甚至连侍从都一个不带在身边,单枪匹马跟着他走,你也不怕他半路上欲行不轨,可着实吓了我一跳。”
“你以为我不想拒绝吗,是不能拒绝,这种事他说得大义凌然,我要是执意不从,他到时候一定大帽子扣下来,我就算消受得起,可我娘和我妹妹又该怎么办。”宁渊道:“我将周石他们留在家里,也是为了有他们在我娘和妹妹身边我放心些,而且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所以我才找你帮忙,毕竟跟别人比起来,你至少对我与他之间的纠葛知晓一二。”
听见宁渊居然这样直白地表示出对自己的新任,呼延元宸原本焦急的内心不禁缓和了些,还溢出丝丝自满,他抿了抿嘴角,却没有再出言苛责。
在答应了司空旭的要求后,宁渊抽空上了一趟灵虚寺,用雪里红向远在华京的呼延元宸传信,请他帮忙。这是呼延元宸告诉他的联络方式,若是有事要找他,通过雪里红就一定能找到,而呼延元宸的确所言非虚,接到信后居然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燕州。
“先不说旁的。”宁渊摆了摆手,“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情你可有眉目了。”
“打听过了,燕州边境近期的确有一拨马贼作乱,不过并不是之前那一拨。”呼延元宸摆正脸色,“原来那拨马贼,曾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一直很安分,可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日他们头领一夜之间暴毙,原本的马贼队伍也解散了,至于现在这拨,也出现得蹊跷,听说是忽然冒出来的。”
“果真?”宁渊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有呢?”
“然后同你想象的一样,燕州城里的确有人在同那些马贼暗地里接触,不过具体的内容却无法探知。”呼延元宸说得很轻松,其实只有他知道这消息的来源有多宝贵,那群马贼在城外的荒漠中行踪不定,要找到他们相当艰难,更别说找到之后还要隐匿尾随,直到确实探听到他们与某些人往来的事实,为了这些消息,呼延元宸一个人趴在大漠里足足两天两夜没合眼,整得灰头土脸的,连闫非看了都不忍心。
“谢谢你。”宁渊沉默了一会,才吐出这三个字,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呼延元宸却很疑惑,“你是不是在怀疑,那群马贼和四皇子有关系?”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那个家伙为了给自己捞取功劳,以在皇帝面前得脸,无论怎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宁渊道:“我出来得太久,得先回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见宁渊起身要走,呼延元宸也跟着起来,握住他的胳膊道:“你若是有什么应对之策,好歹也要让我知道,这样我也能帮衬你一二。”
哪知宁渊却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忽然冒出一句,“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吧。”
呼延元宸一愣。
他自己也许没察觉,自己眼下的两块乌青与布满血丝的眼眶有多明显,宁渊将背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交还到他手里,道:“一个人就算身体太好,休息不够,迟早也是会跨的,我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了,倒是你如果因为我的事情而弄坏了身体,只会让我于心不安。”
被宁渊这么一说,呼延元宸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宁渊关怀的语气让他心中微暖,可那句“自己处理”又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只有一个人,若是……”
“我已经欠了你不少人情,再欠下去,当真不知道要怎么还才好。”宁渊却叹了一口气,“我这人着实不善于欠着别人的情分,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踏踏实实回去睡一觉吧。”宁渊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来。
“我曾经跟着好几名大夫研习过医理,虽然不说精通医术,可对于医治外伤颇有一番心得,你背上那些年幼时被狼群留下的伤疤,看上去虽然愈合了,可碰上季节交替,或者暑热冬寒的时候,都会有炎症,如果痛痒得厉害,试试这个,应当会比寻常药铺里的金疮药好些。”说完,宁渊将瓷瓶塞进了呼延元宸手里,头也不回地出了茶馆。
呼延元宸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瓷瓶,发了片刻的呆,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想像宁渊道谢,可周围哪里还有半分那人的影子。
第二天,司空旭将王虎唤到近前,指派他带着两队士兵,同燕州守备军一道上城外搜寻马匪的下落。
王虎对这样的指派表示质疑,表明他此番过来纯粹是担当保护宁渊之责的,若是他们出城了,而宁少爷出了差池,他们也不好像刚卸任的老统领担待。
最后反倒是宁渊主动出面,要求王虎按照司空旭的吩咐去做,并言明他一直呆在驿馆里,周遭有那么多司空旭的护卫,不会有什么事,王虎才满脸狐疑地点了两队士兵走了。
待到他们离开,驿馆里安静下来,司空旭忽然唤住了正要回屋的宁渊,好奇道:“宁公子你这么随便就将王统领支开,难道真的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其实这几日以来,司空旭对于宁渊的觊觎之心不光没有消停过,反而空前高涨,不过是碍于种种缘由才没有粗暴地下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讲究优雅和体面的人,就算是用强的,也要让那个人心甘情愿地让他用强,其实司空旭也很奇怪,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那样大的欲念,偏偏宁渊与众不同,从当初在江州行宫的码头第一次见到宁渊开始,那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也与现在自己对他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有一定关系。
如果不是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荒唐,司空旭可能都认为大概是自己上辈子同宁渊有什么孽缘,这辈子才会这般莫名的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我的处境?”宁渊回过头,奇异地对司空旭笑了笑,“大人你觉得,我现在的处境,是自己担心就能改变的吗。”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有些破拐子破摔的韵味,可司空旭却渐渐皱起眉头,他心底的疑惑越来越重了,这般有恃无恐,难道宁渊有什么不得了的依仗不成。
不对啊,这里是燕州,天高皇帝远,宁渊又一个随从都没带,凭他一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可纵使这么想着,他向来多疑的性格,与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还是让他不禁开口道:“或许宁公子还不知道吧,这江州原来被我收容到麾下的马匪,现下已经全被我处理掉了。”
宁渊眉毛一扬,等着司空旭继续往下说。
“还有我暗地里训练的铁甲军,和同江南那群盐商的交易,不止如此,现下我手中几乎所有能被称作把柄的事,都已经被我暗地里搁置隐藏了起来,绝对让别人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换句话说,当初宁公子用以威胁我的那些把柄,现下已经全然不存在了。”
宁渊摇头,“我不懂大人你的意思。”
“装糊涂可不是宁公子你的风格,你已经没有了能够牵制我的把柄,就算你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捅到父皇跟前,没有凭据,父皇也不会相信的。”司空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也想坦诚地同宁公子你说清楚,今晚这驿馆里就你我二人,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与宁公子你把酒言欢一二。”
“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宁渊拱手一礼,“那便恭候大人了。”
宁渊回到房间,便除了外袍躺上床,闭上眼开始小憩,看司空旭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今晚便是要过来同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至少在晚上之前,他得养好了精神来对付他才行。
燕州天黑地很快,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渊被一阵细碎地响动惊醒,他惊了两惊,一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沉了,二惊司空旭莫非已经抹黑进了他的房间,他立刻坐起身子,哪知腰刚直到一半,额头就“咚”一声不知道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伴随着一声男人的闷哼,宁渊忍住痛,想也没想就一掌拍了出去。
一年多来他并未荒废赖以防身的武学,这一掌可谓虎虎生风,可惜才拍到一半手腕就被人铁箍子似地捏住了,那感觉熟悉无比,宁渊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呼延元宸?”
回答他的依旧是男人低沉的呜咽,屋里虽然没有点灯,但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月光洒进来,多少也能让宁渊看清屋内的状况,呼延元宸站在他床边,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捂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疼得厉害,似乎方才自己的额头,就是严丝合缝地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宁渊一时哭笑不得,也来不及计较为何这人会抹黑进了他的屋子,将下巴挪到自己头顶上,挥开了他的手,下床将灯点燃了。
屋里有了亮光,总算能视物,呼延元宸坐在床沿,依旧不断揉着自己的下巴,两只眼睛都有些发红,宁渊古怪道:“真有那么疼吗?”
“下巴是我练武的罩门,而且宁兄你的额头当真好硬。”呼延元宸将手拿开,他那线条刚毅,还冒着一些细碎胡茬地下巴上,竟然有一小块淤青,看上去颇为滑稽,也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宁渊摇摇头,目光落到被推开的窗户上,接着问:“你是从窗户进来的?外边那么多守卫都没发现你?”
呼延元宸道:“那些守卫若是有能发现我的本事,应当就不会被打发去当看守了。”
“算了,我也不想讨论这个。”宁渊揉了揉眉心,“你为何这么突然就过来了,我不是让去好好休息吗。”呼延元宸眼下的乌青一点都没消下去,一看就压根没去休息。
“我原本也想休息的,可是发生了些事情,让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的。”呼延元宸说完,忽然伸手扯掉了自己的腰带,然后动作飞快地将上衣脱了下来。
这样幽冷的夜里他居然就只穿了一件衣裳,在宁渊有些僵硬的目光中,他坦荡荡地转过身去,露出自己宽阔结实的脊背,“宁兄你自己看吧。”
宁渊定睛一看,发现呼延元宸背上的陈旧伤疤竟然出现了大片的红肿,他眼神一凝,不禁伸手上去摸了摸,红肿处触手灼热,而呼延元宸的身子也明显地颤了两颤。
呼延元宸语气低沉,似乎有些生气:“你给我的那药莫非是在害我不成,回去我便抹上了,结果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你当真要好好给我个解释才好。”
“这……”宁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那药膏是他亲手调配的,用的尽是祛湿除火的药材,按道理是不可能出现这状况的,瞧呼延元宸的情形显然是因为火气加重,而爆发了大范围的炎症,他想了想,才问道:“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108 一笔交易
“不该吃的?”呼延元宸似乎沉思了片刻;才道:“昨夜闫非不知从哪里弄了些咸鱼干来,煮了一锅汤。”
宁渊摇了摇头:“怪不得;咸鱼干是海货;最是提热;现下正直春冬交替,本就易发炎症,这些海货是碰也不能碰的,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呼延元宸声音闷闷地,暗骂一句;“闫非那个混账,回去后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隔了好几条街外的某间客栈里,刚吃完晚饭,正准备上床睡觉的闫非忽然间打了个打喷嚏。
他搓了搓鼻子;有些狐疑地将身上的衣服拢紧了些,望向窗外漆黑的街道,心里想着,少主现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同宁公子会面回来后,少主盯着个小瓷瓶看了半晌,随即像撞了邪一样,临时让他去找哪门子海货。少主明明知道现下是绝对不能碰湿热的东西的,不然会引得背上的炎症加重,可等他好不容易找了些鱼干回来后,少主煮了一锅汤喝了也罢了,竟然还像担心自己的状况不严重一样,又让他将剩下的汤水往背上抹了个遍。
“少主就算是为了找理由去见宁公子,也不用这般虐待自己啊……”闫非莫名打了个哆嗦,“希望他不要被宁公子给拆穿了才好。”
事实上,就算宁渊有好几个心眼也猜不到那个上头去,他是真心当呼延元宸一时不慎吃错了东西,才弄成这样,看着他红肿成一片的脊背,想必痒痛难忍,宁渊心里在愧疚的同时,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箱取了出来,调了些药粉,又加了点水进去,最后做成一种透明的糊糊,轻轻抹在呼延元宸背上。
原本灼热瘙痒的感觉,随着那凉丝丝的药膏,逐渐消去了,呼延元宸听见宁渊道:“我现在只能用些驱痒止痛的东西给你敷着,也是治标不治本,以后断然不要再胡乱吃东西,也要记得用我给你的那瓶药膏。”
呼延元宸面不改色的应了,可心里却有阵莫名的愉悦,待宁渊帮他上完了药,他穿好衣服,忽然道:“四皇子没有将你怎么样吧。”
其实这才是呼延元宸宁愿折腾一番苦肉计也要凑过来的目的。
宁渊让他好好休息,他却不能真的好好休息,眼下的事情摆明了司空旭要借着这次机会对宁渊欲行不轨,他断然没有在边上干看着的道理,可宁渊也十分干脆地告诉他让他别插手,不得已之下,他才想出了这种计策,既能借机过来探听情况,又不会让宁渊觉得他太过刻意。
可还不待宁渊回答,外边便传来了一阵叩门声,司空旭略微扬起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宁公子可是准备好要与我谈谈了。”
宁渊看了呼延元宸一眼,呼延元宸的动作却迅速得多,现下从窗户出去不现实,屋子又不大,呼延元宸身子一低,居然十分迅捷地钻到了床底下,将整个人都遁进了黑暗里。
宁渊还在发愣,而此时司空旭已经进来了。他换了一身纯白的衣衫,整个人望上去更加风雅出尘,右手还拎了一个食盒,推开门后,他径直走到桌边,从食盒里拎出一壶酒和三两碟小菜,满脸微笑地招呼宁渊过去坐。
“我想宁公子应当还没有吃饭,不如干脆带了些吃食上来想与你边吃边聊。”司空旭倒了两杯酒,自己先饮一杯,然后对宁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渊虽然过去坐了,可并没有别的动作,只垂眼看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