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想那么多,单单看我这个人,你,你喜欢吗?”
呼延元宸觉得自己长这么大,都未曾说过如此难为情可是又不吐不快的话,一颗心也紧紧地悬了起来,那感觉简直比他当初的成人礼上,守在狼窝外边等着狼出来狩猎时还要紧张忐忑。
喜不喜欢这个人?其实在经历过司空旭的那档子事后,宁渊已经分不清怎样的感觉是喜欢了,对于呼延元宸,坦白说,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宁渊会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就像现在,呆在他暖烘烘的臂弯里,即便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也舒服得好像马上就能睡过去,呼延元宸的好要超过司空旭太多,但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宁渊却迷惘了。
“我现在给不了你回答。”宁渊实诚道,就在呼延元宸一阵灰心的时候,他忽然又补上一句,“可我想,我应该能在自己的成人礼上,告诉你我的答案。”
呼延元宸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离我十六岁的成人礼还有一年,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想清楚很多事了,不光是我,还有你。”宁渊道:“你需要好好想想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如果一年之后你还是不改初衷的话,那么我会告诉你我的答复,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给你的承诺。”
“没关系。”呼延元宸在宁渊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一年的时间可是相当快的,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的心意会改变,不过我要先提醒你,我的脸是为了你才变作这副模样的,若来日毁了容而讨不了别人喜欢,你就算看不上我,也要对我负责到底。”
呼延元宸这几乎无赖的言语让宁渊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在经历过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之后,一阵抑制不住的困意也绵延袭来,外边凌乱的脚步声依旧不绝于耳,但靠在这双结实的臂弯里,宁渊却觉得十分安定,安定得他几乎是都没怎么抵抗,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闫非在客栈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到下午,才见着呼延元宸和宁渊相互搀着走了回来,尤其是瞧见呼延元宸脸上的伤,他更是吓了一大跳,因为昨夜马匪的事情弄得全城风声鹤唳,一时找不来大夫,最后是宁渊亲手给呼延元宸清理的伤口。
在旁边瞧着这一幕的闫非只觉得自家少主和宁公子之间的气氛很奇怪,用沾了烈酒的湿毛巾清理伤口原本就很疼,可少主偏偏像没事的人一样,不光带着笑,一双眼睛还盯着宁公子猛瞧,宁公子虽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总觉得他脸颊有些泛红,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燕州城里发生的事情闹得极大,很快便传入了华京,让马匪冲进城中原本就够荒谬的了,偏偏还有身为钦差的四皇子司空旭重伤,居住的驿馆都被付之一炬,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结果一查之下,却查出了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那些被俘虏的马匪,都异口同声说是奉了头领的命令,知道燕州城当晚的守备薄弱,让他们闯入城中烧了驿馆,再问他们头领的下落,却一个个都一问三不知,不过身为马匪的头领,却能知晓燕州城的防御如何,这本就是件十分蹊跷的事情,奉命追查此事的官员顺藤摸瓜,很快查出原来是城中有人和马匪头领互通消息,甚至于那位马匪头领,也是在和城中来人见过面后,才突然下的闯入城中的命令。
官员觉得自己抓到了很重要的线索,只要找出马匪头领,就能牵出一条大鱼,于是加大了搜捕的力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离驿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马厩里发现了马匪头领,不过此时的头领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被人一剑吻喉,死得透透的,头领身上好像也被搜刮过了一番,什么东西都没有。
线索到此处就断了,官员无奈之下,只好把已经探查到的事情写了封折子递到了皇帝跟前,那明摆着是有朝廷中人和马匪沆瀣一气的内容让皇帝震怒,因为断了线索抓不到元凶,于是只好责问燕州都督失职,革了他的官爵,再责问身为钦差的司空旭失察,让他即刻回京面圣,可怜司空旭肋骨断了好几根,正是要静养的时候,但不敢违抗圣旨又免不了要受一顿舟车劳顿,等他到达华京的时候,当真是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司空旭自己也很疑惑,他明明没有下任何命令,那个马贼头领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就率众闯进了城来,还烧了驿馆,难不成是马贼头领背叛了他?但自己开出来的条件如此丰厚,那头领也不是个蠢人,为什么要背叛?可惜事到如今,头领已死,他就算想破了脑袋,这也只能是一出悬案了。
唯有他的贴身侍卫高峰,总会不自觉遥望燕州的方向,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华京篇】
111 时光荏苒
两年之后;江州城。
宁府。
一场盛大的丧礼正在举行。
老武安伯宁如海骤然病逝;在江州城中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天刚刚亮;宁府门前就停了一溜烟盖着白布的马车,绵延的白花挂满了宁府外墙;所有下人也都披麻戴孝;埋头走路;以表达出对已逝之人的尊敬。从车上下来的达官贵人们表情肃穆;依次进入宁家灵堂;向宁如海的棺材进香,随后握着现在宁家家住宁湛的手一阵唏嘘;好像宁如海是他们的手足至亲一般。
不过当他们唏嘘完了后,却没有一个人会在灵堂里多逗留,而是又像约好了一样,齐刷刷转到了灵堂的偏厅,一扫面上凄苦的神色,转而带上兴高采烈的笑容,对着偏厅里一位正忙着待客的白衫青年拱手连连,直道恭喜。
“早闻三少爷才学兼备,果真秋闱便一举高中,夺得亚元,宁老爷泉下有知,必然欣慰安康。”
“三少爷年纪轻轻便这般前途无量,只怕下次见面时,我等都要尊称一声进士老爷了。”
“去年因为沈老夫人过世,本就将三少爷耽误了一年,如今三少爷依旧能吐气扬眉,果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来日三少爷飞黄腾达,衣锦还乡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啊。”
十七岁的宁渊如今已全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成了一个翩翩美青年,他长发只用一根青色发带束着,面容沉静,表情谦和,对着这些不断向他套近乎的长辈应声回礼,动作也是落落大方,博得众人又是一通称赞。
众人都知道,上个月乡试放榜,宁渊小小年纪便夺得了第二名的亚元,开创了江州城的一个记录,十七岁的亚元,别说江州城,即便放眼整个大周都不多见,而这还是宁渊耽搁了一年的缘故,若非去年沈老夫人忽然亡故,宁渊守孝一年没有参考,只怕他的名声将会更胜。
因为宁渊之所以会在今年屈居亚元,是今年江州府的乡试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从外地搬迁来的考生,名为谢长卿,此人年岁不过二十出头,才华却极其了得,已经到了三步成诗,七步成章的境地,一举将解元收入囊中,不然以宁渊的学识,如果是去年参考,没有这样一个从天而降的怪才,那当年的解元还不是他的囊中物?
十六岁的解元,光是想想就够让人震惊的。
只是那谢长卿是农户之子,出身不高,偏偏还很恃才傲物,这些本地官员前去拜会的时候,活活看了对方好大一通脸色,完全不似宁渊这般,即出身高门大户,又谦和知礼,因此在这些人眼里,解元没有落到宁渊头上,当真是可惜。
不过宁渊对于这些名词问题却并不看重,他参加乡试,所想要的也不过是个举人的身份而已,名气太大的话,反而容易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他也有些庆幸,宁如海死的时机正好,如果是在秋闱之前,按照大周律例他又得守孝一年不得参考,将会十分耽误事。
这位老武安伯戎马一生,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却凄苦地被自己的嫡子软禁在房间里,不能说又不能动,还要成为对方泄欲的工具,本就已经十分折磨人了,居然还扛了整整两年才咽气,也算意志坚韧,如今他终于是死了,对于宁府众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现下他也有了举人的身份,完全可以带着唐氏的宁馨儿搬出宁家,自立门户。
宁如海的葬礼办了七天,出殡之后,对于现如今的宁家人来说,已经到了年轻一辈主事的时候,因此分家的事宜也立刻提上了日程。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宁家剩下的人也不多了,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宁倩儿和宁香儿,便只剩下宁渊一个少爷和宁茉儿与宁馨儿两个小姐,其中二夫人赵氏已经表明了,如今宁如海已死,她并无兴趣继续留在宁府当老夫人,反正她也不是正妻,所以她决定带着宁茉儿回去京城的娘家生活,至于宁渊,他已经中了举人,又和宁馨儿是亲兄妹,分家之后必定要将宁馨儿带走的,宁湛也算厚道,并未因为宁渊庶出的身份而苛待他,反而给了他一笔数量十分可观的银子,用作另外安家的费用。
分家事宜又闹腾了差不多一个月,随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宁渊带着宁馨儿与唐氏,与所有能从宁府带出来的东西,离开了江州这块自小生长的故土,踏上了前往华京的船只。
站在甲板上,宁渊回头望着江州逐渐变小的码头,心里浮起几丝感慨,去华京,并非是一个突兀的决定,而是早就既定好了的行程,毕竟那座一国之都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了结,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去见,以及……
头顶传来一声高亢的长鸣,宁渊寻声望去,一只雪白的隼在船只上方盘旋了两圈,稳当当落在宁渊肩膀上,宁渊笑了笑,从袖袍里拿出一块用布包好的风肉,隼鸟也不客气,衔过去三两下仰首吞了,还亲昵地用柔软的羽毛蹭了蹭宁渊的脸颊。
跟着宁渊呆了一年多,雪里红俨然已经跟他熟稔起来,甚至能简单听懂宁渊的一些指令。
也不知道呼延元宸怎么样了。江风冷冽,宁渊不禁拢了拢背后的大氅,一年多前,就在他十六岁的生辰前夕,呼延元宸忽然找到他,说夏国出了事,临时要招他回朝,他已经得到了大周皇帝的首肯,不日就要成行,特地在离开之前来见宁渊一面。
想起那一日呼延元宸的模样,宁渊便有些想笑,他强迫着自己不能出声,只需听他一个人说话,说是因为约定的一年之期还未到,至少在他离开之前,不想听见有拒绝的言语从宁渊嘴巴里冒出来,省得坏了心情,还说两人之间的约定,可以延迟到等他从夏国回来之后再说不迟,他顺便还将雪里红从灵虚寺里挪了出来,寄养在自己这里,让自己睹物思人,千万别忘了他。
又不是一去不回,有什么忘不忘的,宁渊自问自己的记忆还没衰退到那样的程度,不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呼延元宸这一去,竟然就过了一年多,而且还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过。
“哥哥,娘让你进去吃饭了。”宁馨儿提着裙子从船舱里小跑出来,凑到宁渊身后,奴玄穿着身黑色劲装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也对宁渊道:“入夜了甲板上风大,少爷还是进舱里吧。”
宁渊点点头,转身进了船舱,因为这趟行程近乎搬家,行礼很多,宁渊便单独包下了一整艘船,船舱内安静雅致,晚饭刚准备好,舒氏在排碗布筷,唐氏刚巧从砂锅里胜出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来,对宁渊道:“正好,快来尝尝这桂圆鸡汤,舒妈妈煲汤的手艺我都学了好几年了,硬是没学会。”
因宁渊身边不缺人手,舒氏和奴玄这两年一直是跟在唐氏身边侍奉的,舒氏意外有一门好手艺,每日的工作是负责小厨房的饮食,奴玄则是做一些劈柴挑水的粗活,不过宁馨儿似乎很是喜欢作弄这个瞧上去十分老成的少年,动不动就与他开一些低劣的玩笑,用墨汁涂脸啦,将抓来的蚯蚓从背后扔进他领口啦,前几次奴玄还只会生气,次数多了,他好像也习惯了,偶尔还会反过来作弄宁馨儿几下,俨然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不过在宁渊面前,奴玄依旧十分守规矩,大概是有救命的恩情在,而且这两年宁渊无事时也会指导他念书与练武,尽管宁渊大不了奴玄几岁,可奴玄却越来越将宁渊当成老师来敬重了。
桂圆鸡汤煲得清甜入味,在这样的夜里喝来暖身正好,宁渊正喝着,忽然听见舒氏道:“此番前去华京,少爷可是找好住处了吗。”
宁渊抬头道:“华京宅子不好找,先住在客栈里吧,此事不急,慢慢计划便是。”
“若是少爷不嫌弃,奴婢却是知道一个地方。”舒氏低头思虑片刻,道:“那宅子位置不错,只是因为风水不好,一直无人问津,荒芜了好几年都没卖出去。”
奴玄忽然抬起头,似乎明白自己的母亲想要说什么,出声道:“那样的破宅子,娘你竟然是打算想让少爷买下来吗?”
舒氏被自己的儿子说得面色一僵,她其实是想让宁渊买下她家的祖宅,舒家原本也是很有脸面的官宦人家,可惜人丁一直不旺,她父亲当年官至工部尚书,却只有自己一个独女,最后更是早早地就病逝了,她获罪被贬为庶民后,他们家原本的宅子也被朝廷收缴,可大概是因为舒氏一族的不幸,华京中人以讹传讹,认定那是一个断子绝孙的穷凶极恶之地,那宅子就被荒废在那里一直没卖出去。
奴玄阻拦他母亲,不过是觉得舒氏不该这样利用宁渊,甚至于这样可能还会泄露他们母子的身份,可这些事情宁渊重活一世自然全都知晓,不过他面上装得极为淡然,似全然不在意般。
一路顺风顺水,只用了两日不到的功夫,船就在华京的码头靠了岸,留了周石在码头看着工人们搬运行李,宁渊带着其他人先行上了早就候在这里的两辆马车,前往已经订好了房间的客栈。
两年来华京的变化并不大,依旧是那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模样,因车上大多是女眷,宁渊特地关照了车夫慢些走,倒也十分稳,宁馨儿是第一次出江州,看什么都新鲜,总想把头伸出窗外去,奴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在旁边守着,就怕她磕着什么地方。
却在这时,街道尽头似乎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还不待宁渊睁开眼,他们坐的这辆马车忽然咣当一下用力晃了晃,宁馨儿一个不稳,险些从窗户跌出去,幸好奴玄眼明手快将她抱住,才免了这通灾祸。
宁渊睁开一直养神的眼,眉头刚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