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司空旭眼里闪过一丝嫌恶,语气上却没有丝毫怠慢,动作也跟着快了几分,洗完后便径直上了岸,往周人套了一件外袍,内里却什么都没穿,浑身水汽地跟着太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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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泌酒?”宁渊半掩住嘴唇,看着面前的范太监,“我还真想不到,堂堂皇子竟然落魄到连这种事情都愿意做。”
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而闫非却忽然找上了驿馆,宁渊立刻带着他来了司空玄的卧房。
闫非一身更夫打扮,显然也是乔装改扮了一番才能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形下来和宁渊等人会面,这也是呼延元宸的意思,毕竟白天时间太短,许多事情都来不及说明,呼延元宸又身背着“拘捕令”,便也只能差遣闫非借着夜色悄然前来,告诉宁渊等人白天来不及说的燕京诸事。
宁渊头一个问题,自然是打听司空旭到底在这燕京中搞些什么名堂,不过闫非的答案,实在是让他惊讶得很。
原来司空旭现在,不光是夏太后的面首男宠,有些连男宠都不屑于做的事情,他却一样能毫不知耻的信手拈来,这泌酒就是其中一样。
夏太后寡居数年,如今大权在握,又正值盛龄,私下里自然十分偏好酒池肉林之事,她的男宠自然不止司空旭一个,可司空旭能以周朝皇子的身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得到她的宠信,自然是因为司空旭的手段花样非常,这泌酒就是其中一样。
所谓泌酒之法,便是让成年男子洗净身体后,服下浓烈的媚药,再将全身至于一个高耸的木桶中,木桶分两层,下层注满酒液,男子则站在上层,用一个盖子盖住只留人头在外边,桶壁上男子腰下的部位还开有一个一寸见方的圆孔,正好能让男子因为媚药所致而变得高耸的下身伸出桶外。
泌酒开始时,先用文火在桶下加热,桶下层的酒液遇热挥发,但因为温度不高,很快又会在上层男子的身上凝结,一部分重新滴落回下层,却有另一小部分会顺着男子的下身流出桶外,最终滴到早就置于穴口下方的酒杯中。
这样顺着男子下身滴出来的酒,便被称为泌酒,据说此酒因为吸收了男子周身的阳元精气,女子服下后格外的滋阴养神,但因泌酒的过程十分羞耻,就算是寻常面首也不愿意做这档子事,除了司空旭,不光将这荒诞无稽的泌酒之法献给了夏太后,更是愿意充当替她泌酒之人,才会格外得起宠爱。
当然,这种宠爱也是相对的,说到底,也不过是被夏太后养在身边供以寻欢作乐的卑贱之躯,太后开心时,他自然可以过得风光,一旦失宠,不光半点地位都没有,搞不好夏太后还会为了自己在宫外的名声,不会让他们有命走出宫墙。
闫非道:“那人现下很会讨得夏太后欢心,因为他从前与宁公子多有不快,少主便是担心那人会借势生事,才吩咐我过来提点宁公子一句,可惜皇上和少主境况堪忧,分身乏术,不然属下也不会这般偷偷摸摸地过来了。”
“我实在是惊讶,纵然早知道了那人的野心和抱负异于常人,可不想居然能屈能伸到这般田地。”宁渊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从袖袍里掏出一块腰牌抵到闫非面前,“你瞧瞧这是何物。”
“这是铭牌。”闫非只看了一眼便道:“算是朝廷发给城中贵族的一种身份证明,有了这铭牌,便是代表了贵族身份,可以出入许多平民不允许进出的地方,一般巡查的军士看见这铭牌,也不敢多加叨扰。”
宁渊点点头,似乎了然了一般,然后又招招手,示意闫非附耳过去,随后如此这般在闫非耳朵边细语了什么。
闫非眉毛一跳,“果真如此?”
宁渊道:“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司空旭定然已经知晓我随着熙王殿下入京之事,他对我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不对我下手,说不定还会借此机会生出其他的事端来,你守在呼延身边的时候,不妨多长个心眼,一旦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便要立刻找机会告知我,明白了吗。”
“这个我自然明白,何况他们如果当真有这份心,搞不好还会趁机算计到陛下身上,当真不能不防。”闫非凝重的一点头,立刻告辞去了。
到此时,司空玄仿佛才从自己那位四皇兄替夏太后“泌酒”的震惊中晃过神来,一面露出不齿的表情,一面好奇问:“公子同闫大哥在打什么哑谜,莫非我那个四皇兄当真有胆子冲我们使臣报复?”
“殿下你身份贵重,何况夏太后似乎很是看重燕州,在想要的东西到手之前,倒不会妨害到殿下的安慰,只是我就不同了,你那位四皇兄跟我有大梁子,要说他不会借机向我生事,鬼都不信。”宁渊冷笑一声,“说不定他还会向夏太后进言,鼓捣出一桩我要行刺他们陛下的把戏,一石两鸟,既能顺势解决掉我这个仇家,又能折腾掉那位陛下,帮助夏太后更加大权在握。”
“他们如何能做出这种事!”司空玄一惊,“大夏虽然帝后不和,可皇帝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子,虎毒还不食子呢!”
宁渊摇头道:“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的确虎毒不食子,所以夏太后纵使想从夏帝手中夺权,把持朝政,应当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夏帝的事,不外乎进一步架空皇帝的权利,或者直接将自己的儿子从龙椅上拉下来,然后亲自取而代之了,所以不提前防着点怎么行,我也只是未雨绸缪一番。”
司空玄奇道:“可夏帝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就算太后贪恋权利,要将他扯下龙椅,名不正言不顺,不会被天下百姓归为逆党?”
宁渊一笑,“那也得当夏帝还是‘名正言顺’的天子的时候,你说,如果夏帝身上出了点什么让人不齿的事情,而使皇室蒙羞,使先祖蒙羞,夏太后再借机联合朝中亲信发难的话,夏帝的龙椅,还能坐得稳吗。”
司空玄嘴角一抿,看着宁渊深沉的眼神,忽然间领会到,一块庞大的阴云,不动声色地在燕京上空弥散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1章 故人重逢
一连好几天;司空玄等人所住的驿馆中都是安安静静。
虽然夏太后给了他们那个所谓的铭牌;也允许他们在燕京各地走动,可无论是司空玄还是宁渊,都极有默契地窝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一个燕京本地官员找上了门。
“已经等到门口了?”面对忽然敲门进来的侍从;宁渊先是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和上手里的书本;“既然如此,也不好让那位大人久等,我这就随你下去。”
说罢,宁渊跟着那名侍从,出了自己居住的阁楼,一路来到驿馆的大门口,果真见到了一个穿着官服的青年男子等在那里。
男子年龄与宁渊相仿,眉目俊朗,一身文官的打扮,看见宁渊出来,急忙拱手一礼,“这位想必就是宁大人,石明有礼了。”
“石大人有礼。”宁渊一面回礼,一面仔细打量着这位石大人。
据来请他的侍从所言,这人是燕京万学堂的督学,按官职来说与宁渊这个儒林馆掌院一般无二,算是燕京官场中的一名新秀,此人莫名其妙忽然到访,宁渊不知道其打的是什么主意,便道:“石大人来得不巧,熙王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这几日不见客。”
“宁大人误会了。”那石明却道:“我今日是特地前来找你的。”
“找我?”
“在下听闻宁大人是华京儒林馆的掌院,此次前来燕京,在下原本早就想要上门拜访,只是一直事务缠身,直到今日才腾出空来。”石明笑了笑,“不知宁大人可否给石某个薄面,让石某能请教一些问题,毕竟万学堂在某些方面,距离儒林馆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宁渊眼神微动,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石明见状,自然觉得有戏,忙将身子一侧,露出停在外边大街上的一辆马车,道:“在下已经在不远处的酒楼里备下了一些小菜,只是想同宁大人畅聊片刻,耽误不了太久时间的,还望宁大人不要推却才好。”
石明一面说,一面露出满脸真诚的表情,好像当真是要请宁渊去一心一意讨教问题一样。
“既然石大人如此说,我还真不能拒绝了。”宁渊笑了笑,“那石大人便带路吧,这几日我也悠闲得很,倒也想同石大人畅聊几句。”
石明闻言大喜,立刻将宁渊请上了马车,然后一直让车夫将他们拉到了一座华丽的酒楼下。
石明之前口中的一些“小菜”,实际上着实不小,尽是些珍馐异常的美味,并且看得出对方用心布置了一番,大多数菜色虽然带着明显的大夏风格,口味却是向着周人的习性靠拢,对于这些,宁渊并没有多说什么,还很不疑有他的一面吃,一面与石明相谈甚欢。
石明也的确询问了与儒林馆有关的问题,里边只要不是牵扯到一些秘闻要事,宁渊都一一慷慨作答,就这样,等一桌宴席吃完,从酒楼出来的时候,二人已然已经兄弟相称,仿佛变成了至交好友一般。
“对了宁兄,刚刚酒足饭饱,却是不好立刻就回去,不如我带你散步消食可好,这附近有我燕京一条十分有名的古玩街,可以淘到许多稀奇的字画古籍,也聚集了大量的读书人,想来宁兄一定会感兴趣。”
“哦,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宁渊露出好奇的表情,“也好,既然就在附近,便请石兄带路吧,我也顺道开开眼。”
石明一口应下,带着宁渊穿过了酒楼边的一条小巷,又走了一段,直到拐入一条不算宽敞,却很精致的青石板小街中。
果然如石明所言,小街两旁商铺林立,大多是一些贩卖字画与书本的店铺,往来行走的人群也以穿着长衫的读书人为主。石明显然对着地方十分熟稔,带着宁渊一连逛了好几间店铺,也对每一间店铺的货品如数家珍,一条小街逛到一半,两人手里已经多了好几册方才购入的书籍。
“今日当真是托了宁兄的福,这套话本我许久之前就想要了,只是一直遍寻不得,今日却能意外买到,当真是圆了一个念想。”石明一面翻看着手里刚买到的本子,一面对宁渊道:“我看宁兄挑选的尽是一类有关大夏历史的书籍,看来宁兄对大夏的风土人情是很感兴趣了?”
“这是自然,我毕竟是周人,对于大夏的很多东西还是感觉到新鲜的。”宁渊打了个哈哈。
石明立刻道:“如果宁兄愿意的话,我倒是愿意给宁兄当个向导,别的不说,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宁兄若是有什么想要见识或者了解的,找我便再好不过了。”
宁渊正要说话,忽然路边一间装潢的十分考究的店铺里传来一声怒喝,“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用赝品骗到我罗三爷头上来了,好大的胆!”
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抱着什么东西从那间店里冲了出来,却没站稳,被门框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偏不倚摔到了宁渊的脚边,接着那间店里又涌出四五个粗壮的大汉,见那身影摔倒了,立刻一拥而上,围着他拳打脚踢。
“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直接让巡城的官差来收尸就行!这家伙也不是咱们夏人,不知道从哪里混进城来的!”最后从殿堂里走出一个穿着浸泡,掌柜模样的老者,双手插呀对着那被围殴的瘦弱身影吹鼻子瞪眼,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至于那个被围殴的家伙,则不住惨叫着,很快便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宁渊却很奇特的,似乎连看都不打算看一眼,身子一转就准备绕开。
“宁兄,且等一下。”石明却忽然将他叫住了,“宁兄难道不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看?”宁渊似笑非笑地回望了石明一眼,道:“我向来对在外面看热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何况那是别人的事情,我若是凑上去看,浪费的可是我自己的时间。”
“这……”石明见宁渊居然连一点想围观的心思都没有,并且继续打算转身走了,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又道:“可我瞧着那被打之人似乎是周人呢。”见宁渊脚步顿了顿,他立刻接着道:“宁大人你随着熙王殿下以大周使臣前来,即便不愿意多管闲事,可自己的同族同胞若出了事,你却视而不见,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吧,还是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比较好。”
这回宁渊终于彻底停住了脚步,也转过了身,却似笑非笑望着那石明道:“咦,石兄是如何知晓那被打之人是我们周人的?”
石明表情一滞,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不过他也不是常人,立刻便笑了一声道:“我这不是方才听见那掌柜说了一声此人不是夏人,又见他身上穿的衣裳虽破,却是在大周常见的样式,才有此一猜测,莫非宁兄在怀疑我什么吗。”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石兄了。”宁渊了然地点点头,“事发突然,我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未曾看清,石兄却能看出他身上衣裳的样式,石兄的眼力当真是好。”说完,宁渊不再搭理石明变得有些僵硬的脸,果真朝那几名大汉行去,轻道一声:“且慢动手。”
说来也怪,原本将人打得起劲的几名大汉,听见宁渊这句轻飘飘的话,立刻齐刷刷地停住了手,其中一名像是领头的打量了一眼宁渊,似乎想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不了此事原本站在店门口叉腰痛骂的掌柜忽然窜了过来,一巴掌拍到大汉的脸上将他推开,随即对着站在宁渊身后的石明点头哈腰道:“哎呀这不是石大人吗,小店出了些状况,让石大人见笑了!”
石明轻咳一声,摆摆手道:“无妨,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要这样当街打闹。”
“哼,还不是因为这小骗子!”掌柜眉毛一吊,立刻指向那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着的瘦弱身影,“这小骗子当真胆大,拿着一副假画就要来我的店里出手换钱,这世上有什么赝品能逃过我罗掌柜的眼睛,立刻就被我发现那画是假的,结果这小子不光不依不挠,还说我罗掌柜有眼无珠,这不是找打嘛!何况本掌柜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一身打扮不是夏人,也不只是如何混进城来的,现下已经通知了巡城队,非常时期,定要将这家伙抓起来,狠狠拷问看看是不是别朝的奸细才好!”
石明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宁渊,而宁渊目光也落在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上,那人似乎察觉到周围变得安静了,将护在头上的一双手拿开,双眼一和宁渊对上,立刻浑身一震,“是你!”
宁渊嘴角则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