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忍不住眼泪汪汪:骚年,爷的饭量大啊!这年头连吃个饱饭都不容易啊!
苏斐暗暗流泪。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一块素色的帕子碰上他的脸颊。软软的,带着一丝丝檀香的味道。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擦去脸上的油渍。少年的面容依旧冷硬,线条如刀削一般,他好像不懂得什么是放松。
只是眼睛里,柔软的让人想哭泣。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第二天苏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亮堂堂的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里,驱散一室的黑暗。多宝阁上的珐琅掐丝瓶静静的站着,宝蓝的彩绘泛着圆润柔和的釉光。
苏斐睁着迷迷蒙蒙的眼,出了会子神。等他眨巴着眼睛挪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胤禛已经回来了。少年还穿着一身朝服,上绣着山河日月的图案,顶戴花翎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朝服有点丑,但是架不住少年身架子好,挺拔修长,消瘦结实。腰身无论何时都是笔直的。
像一棵青松。
苏斐无声的咧嘴。
胤禛提着手腕,运笔急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书案上的折子,眼里时不时的掠过锐利的光。
他刚下朝便让人在卧房里整了个书案出来。小家伙万一醒了找不到人哭了怎么办?
那边膳房请示过三遍,他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
苏斐眨巴着亮亮的眸子,呵呵的笑出声来。胤禛手一顿,将笔搁置好,起身过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孩子,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嫩藕似的胳膊使劲的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脚丫子一蹬一蹬的踢踏着被子。不一会便将自己扭成了一团麻花。
抬头,咧着两颗小米牙冲自己傻乐。
胤禛柔和了嘴角,将手从苏斐的胳膊下穿过,小心的抱起。
朝服的质地很硬,磨得小小苏很不舒服,张着嘴,含含糊糊的嘟囔:“硬硬……讨厌……硬硬……”说着还伸手去推胤禛。
他推不动,只是不断的嘟囔,眼睛里泛起浅浅的泪花。
转啊转。
所幸四阿哥善解人意,虽然语言不通,但毕竟说的是地球话。他放下苏斐,唤了一声,等候在门外的侍女鱼贯而入,捧着热水帕子给苏斐擦拭,另有两个侍女侍候着胤禛换上常服。
换上常服的四阿哥好帅啊!
苏斐伸手要抱抱,满意的被抱进温暖的怀里。
胤禛府上的早膳和晚膳是在一起用的,没有午膳,大多是让小厨房做一些小点心。
早膳人来的齐全,四阿哥抱着苏斐进去的时候房里满满当当的站了半屋子人。唯一坐着的便是四福晋。
四福晋一身常服,天青色的旗装缠着细细蜿蜒的藤蔓,藤蔓尽头开着两朵白色的小花儿。头上一方碧玉的扁方,压着一朵时新的宫花,斜斜插着一支点翠曜凤珍珠步摇。素雅端庄,温婉沉静。只是眉宇间的郁气浓的要溢出来。
相比之下,站着的侧福晋和两个格格穿戴打扮都富贵了不少。只是金银的贵气盖过了人的气韵,无论长的多好看,第一眼看过去的绝对不是那副皮囊,而是她们身上的宝玉和朱钗。
侧福晋李氏看起来娇艳妩媚,带着小女子的羞涩和风情。富察格格则多了一份敦厚沉默。
剩下的那个女子穿着一身青葱小袄,带着一块璎珞宝玉,挽着飞天髻,斜插了一支东珠白玉钗。脸若春花,眼角带俏,偏生一副低眉顺眼端庄模样。
“爷回来了?”
乌拉那拉氏亲自上前接了胤禛的外衣,又让人端了热水过来侍候胤禛洗漱。一边笑语盈盈的问道。她伸手去接四爷怀里的孩子,却不料对方收回了手臂,顿时僵住了。苏斐对乌拉那拉氏的印象挺好的。胤禛不得闲,他便伸出小手主动要抱。手臂探出的时候,他可以看见女子眼睛里迸发的光芒。明亮而耀眼。
满是渴望。
胤禛顿了顿,顺势将小小苏放进四福晋的怀里。
转身洗了手,上桌,只见站了半屋子的人。往常这般倒也没什么,今儿却觉得格外的烦闷。
“天气热,都散了吧。”
四福晋抱着苏斐,眼睛余光瞥见四阿哥的神情当下心中明了,漫不经心的说道。她能得到胤禛的尊敬不仅仅是发妻这般简单。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戳进胤禛心坎里的。
心中愤愤也只能各自散去。
倒是贾格格临走前眸光含水的看了胤禛一眼。四爷微微皱眉,冷气逸出。屋子里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度。贾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哪里还敢停留?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空出大半来,连空气都干净了不少。
四福晋抱着孩子在胤禛身边坐下,笑道:“今儿是南边庄子刚送来的时鲜菜,您尝尝怎么样。”她一手小心的拖着苏斐的屁股,一手抱着他的背,稳稳当当的,又舒服又妥帖。从乌拉那拉身上传来浅浅的茉莉的香味,悠扬清新,很淡很淡,不是胭脂味般浓重。
苏斐伸出手靠着她站起来,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小脸贴上去,吧唧就亲了一口。
四爷手停住僵在半空,瞥了一眼苏斐。
哎呦,爷亲了你老婆哦~有本事你瞪我啊。
小小苏得意洋洋的又亲了一口。
四福晋刚开始被亲的一怔,第二口亲完她不由得眉开眼笑,香香软软的唇印在小孩子嫩嫩的脸颊上,不顾身份的回亲了一下。
事实上很多年以后,苏斐明白了一件事:男人的小心眼一旦吃起醋来是相当可怕的。
桌上八冷八热,外带两盅热汤,还有些小点心和吃食,零零总总的摆了大半张桌子。正值初夏,天气炎热,饭菜放在桌上一时半会的也冷不了。丝丝的热气往外冒。胤禛吃饭先前有福晋布菜,等乌拉那拉氏抱过苏斐后又有侍女上前侍候。四爷吃饭的速度很快,福晋刚刚让人端了碗粥过来,他已经吃完了第一碗。请相信,四爷绝对不是饭桶。
面前的一碗小米粥熬得烂烂的,乳白色的粥里依稀看得见肉糜。
乌拉那拉氏舀了半勺子放在嘴边吹了吹,用嘴唇碰了碰勺子感觉不烫了才送到苏斐的嘴边。鼻子里满是粥的香味,苏斐很给面子的一口吞了下去。吧唧吧唧两下便吃完了。
“爷来吧。”
第二口刚放到嘴边,苏斐被人换了手。
小小苏叼着勺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这是个什么情况?
喂喂,还我香香软软的美人啊!
不得不说,胤禛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少年已经一脚迈进了成年的门槛里。生为皇子,天生便高人一等,照顾人的功夫从来不会。可惜子嗣不顺,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福晋学着,他耳濡目染也会了一些,几天下来技能点刷刷刷的狂升,几乎要赶上养心殿里的顾喜大公公了!
吃完了饭,胤禛抱着苏斐去了书房。
小孩子很乖,自己在炕上到处乱爬却每每到了炕边又爬回去。除非是故意的,照顾他的侍女很省心。胤禛就在外面,隔着珠帘,回头一眼便能瞧见孩子。
墙角的美人瓶里插了朵半开的莲花,粉紫色的花瓣半笼着,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晕染了浅浅的光晕,花身亭亭净植,碧绿喜人。在花瓶里铺了层厚厚的冰,冰和水混在一起散发出丝丝寒气,驱走不少夏日的炎热。
苏斐抱着自己的脚丫子挠着,傻乎乎的跟自己玩,一会又觉得没劲,抬眼去看胤禛。
胤禛换了常服正在书案后看着门人送过来的折子。少年的年纪很轻,眉眼英俊,眼角里都带着浓浓的青涩,但是他的眼睛却黑的看不见底。他的身上散发着沉稳和冷峻的气息。这还是个孩子,却又不像个孩子。末世里的孩子为了生存变的冷漠残忍,为了吃的可以泯灭一切良知,这里的孩子,生存在皇城里的孩子同样为了生存一步一步的让自己变得冷漠残忍。为了至高的权利而万死不悔。苏斐想到放在自己屋子里的那块玉,那块太子送的玉。
那是佟佳氏的东西,她送给太子不光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慈母心思,更多的意思却不言而喻。佟佳氏是胤禛的养母,在没有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剥夺了德妃的孩子。代替德妃行驶了一个作为母亲的权利。乌雅氏外表温和,内在是个好强的人。
小时候的胤禛估计是不承认自己的生母的。那个时候是无知和被蒙蔽,现在是求而不得。
这是一个死局。
活在这个局里的所有人都在渴求着,在没有权利的时候渴求权利,在有了权利的时候又害怕失去权利。在没有孩子的时候日日夜夜的希望有自己的血脉,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害怕和恐惧着那个带着自己血脉的人。
多么可悲啊。
苏斐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他抱着自己的脚丫子滚来滚去,他想,是不是胤禛有了孩子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如果胤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会重复皇家的死局?也许不会,他是那样的渴望着自己的血脉。
他又不是神……瞎操心!
苏斐咯咯的笑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处黑暗里,有光渐渐的亮了起来,鼓声叮咚响起。依依呀呀的宛若歌唱。
“叮咚!恭喜激活愚者之言”
小小苏刷的就变了脸色,伸着脑袋左右四顾!尼玛!给爷滚出去!!!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苏斐觉得自己重生了,穿越了是个神奇的事情,更加神奇的是尼玛还自带系统!啊,不,自带神器!关键是他连神器长啥样子都没见过。愚者之鼓?听起来一点都不高端大气上档次好伐!还有愚者之言?那啥奇怪的东西?苏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日落西山,一直到傍晚太阳才沉了下去,天边一抹残留的红,弯弯的一道线宛若火烧。中天,月牙儿清清淡淡,不露痕迹,却实打实的存在着。
苏斐从胤禛书房里出来就觉得人不对劲。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晚上也没食欲,嘴巴里泛着涩涩的苦。等一顿饭吃下地,孩子整个人开始发起热来。只是盏茶的功夫,整个身子就红的像只大虾!
整个四贝勒府里顿时忙碌了起来,好在没有孩子,忌讳的也少。四福晋守了前半夜,胤禛提前起来守了后半夜。
两幅汤药下去,后半夜的时候苏斐的烧慢慢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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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很熟悉的梦。
梦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放眼望去找不到边际,伸手摸摸,触了个空。这个地方他觉得很熟悉,上次在永和宫里发烧也看见过这个地方。苏斐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摸着坐下来。四周没有边界,下面总是有地方吧?这里的主人总不会让他被困到死吧?
而且,他也想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白色的光从黑暗中挤出一条缝隙来,慢慢的,越来越亮。像是一道闪电,瞬间跃了过来。
光……一线的光……
一线银白的光……尼玛!再亮你也忒苗条了吧?
那光摇头晃脑,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看着苏斐。别问他怎么知道那是脑袋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不科学啊混蛋!见苏斐面无表情,不由怂了。慢慢的后退两步,再后退两步,转身。
“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找我了。”
少年的身姿修长挺拔,即使是盘腿坐在地上也漂亮的像棵小白杨。人鱼线从背上蔓延到腰间,优美的弧度没入臀部间。
那条线,啊,那道光果然停住了,细细的头左右晃动,好像在犹豫纠结。
苏斐微微一笑,低头。借着光可以看见自己的手白皙柔软,指尖修长,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掌心还有一道划过整只手掌的伤痕。手腕上带着一串晶莹的珠子。这还是末日前苏城去给他求来的,山高庙深,正正几百米,散步一跪直到山顶。回来的时候苏城磕的头都肿了,青紫的地方还磨破了皮,泛着细细的血丝。心疼的苏斐当时差点没带人去砸了那个破庙。不得不说,那个时候的苏城是个很好的爱人,不光光是情人,他和他更是骨肉相连的孪生。
可惜了。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永久的。
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鸳鸳相抱何时了。任何的东西,在漫长的时间后,总是会泛起枯黄,慢慢的,慢慢的化成灰烬。
他想,他是爱着苏城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不,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苏斐是个感情很纯粹的人,一旦一种感情里有了另一种东西,他就会无法接受。当爱里有了恨时,便剩下纯粹的恨了。他想,他应该是恨着苏城的。你看,那个时候他对他多好的?后来他对他的妻子有多少啊?
苏斐依稀还记得小小的苏城一直护着小小的苏斐长大的时候。你说,人怎么说变就变了?要是在那个时候就杀了他该多好啊。
那道光弯下腰,悄悄的,悄悄的挪动着脚步。呜呜,好可怕的气势,他还是改日再来好了。万一苏斐心情不好他成了炮灰总么破?
“真走了?”
顿住。
回头。白亮亮的线扭成一百八十度转弯,转过头了……小心翼翼的扭回来。
“说吧,你是谁?”
苏斐一双眸子温柔明亮,带着浅浅的笑意,宛若春风,只是眼底,尖锐的寒意凝聚成了黑暗,慢慢的退缩在最深处。少年如玉,如斯俊美。
白光小心翼翼的走到苏斐面前,弯下了腰,光芒大盛。耀眼的白光充斥着整个黑暗的空间。黑暗散去,光芒收拢。整个空间暴露在眼前。他站在一个很精致的屋子里,屋子不大,可能前后都有五米的样子。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竹子做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着一盆子清水,里面晃晃悠悠的有什么东西闪过。苏斐一动。地上发出叮咚的响声,有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目光落到地上,微微一怔。
那是一柄奇怪的东西,大概是……鼓……吧?!
暗蓝色的基调,上面绘着夸张的彩绘,鼓身洁白如雪,鼓柄上缀着两颗铜铃,鼓头上闪着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小人儿,伸手一摸,手从小丑身上撸了过去,是虚影。
鼓身上刻着几个小小的字:愚者之鼓。
看起来好丑。更像是马戏团哄人用的东西。
这就是愚者之鼓?好蠢,好丑!苏斐一脸嫌弃的拿在手里。那只小丑好像知道主人的嫌弃一样,带着面具的脸上泫然欲泣。那双豆子眼好像要哭出来。
苏斐叹气。弄的他都有罪恶感了。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丑的头,对方小脑袋后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只手夸张的在空中挥舞。开心了就好。苏斐走到桌子前,居高临下,盆子里的清水渐渐晃荡开。拿在手里的鼓慢慢作响,一声一声的敲打,那盆水的晃动越来越大,等到鼓声停止的时候,水变的清澈。水里有画面闪现。
水镜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