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假笑了一下:“我对‘你的小甘草’没兴趣,只关心什么时候‘你的小紫苏’能变成‘我的小紫苏’。”
“快了。”王爷的手一直没从我头上拿开,慢吞吞的揉来揉去,“想不到你还挺着急。”
偷偷抬眼去看,九王爷的神色却不像他的话那般“着急”,竟然还带着点无所谓的慵懒,而旁边就是第一次离这么近看到的七王爷,高高大大的,五官和三王爷滕季央很像,毕竟他们俩是一母同胞。此时七王爷猛的一拍九王爷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喜欢小倌了?”
九王爷洒然一笑:“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个人从三哥府里出来送到我府上,不过就是为了表明我的立场。省的什么人都来拉拢,他们早死心我也早安静。”
竟然是这样!我盯了一眼九王爷,觉着他的笑特别刺眼。眼神一错,发现王爷正看着我,这个时候再低头或垂眼皮肯定是晚了,干脆直直的也盯了他一眼,然后把笑容挂起来,“王爷们这边请,先到帐子里歇歇用些茶水点心。”
等到把三位爷引至幕帐这才看到张小顺和醉剑等人已经恭候着了。原来是我迎王爷们的时候和他们错过了。各自张罗着自己的主子好吃好喝,我对一直跟在王爷身边的茯苓点点头,一转身出了帐子。
深呼吸,脸上的笑已经有点挂不住了。但是身边来来回回的不少各府的奴才们,有眼熟的有不认识的,我和柳东在宫门口一次争执都能瞬间传播开来,可以推断各府都有白薯这样眼线在时时观察着一切。
打起精神,和每一个过来说话的人应酬,努力把刚听到的话压在心底。
“七王爷爱吃半熟的羊肉?好好,没问题,我这就跟厨子打个招呼,保准主子吃的顺口,您放心。”
九王爷为了表示对三王爷的支持就非得要个三王府的男宠吗?
“九王爷口重?是是,我一定交代过去。”
王爷疼了紫苏这么多年竟然说踢开就踢开,而且也不肯好好踢,非要把他从狼窝踢进虎口!
“小顺哥换衣裳了,挺精神啊。”
紫苏这个傻瓜!可是我不能告诉他吧?等他过去了也就知道了……九王府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厉害,紫苏那性格必定是要吃亏的……
“想什么呢!”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猛回头,皱着的眉毛想松开却皱的更紧,九王府的张小顺。
“想你家王爷要多放盐,想七王爷爱吃半熟的羊肉,想七王妃不吃芹菜和茴香,我还能想什么?”
张小顺上下打量我一遍,眼神也不是好眼神,手一使劲给我拽到一边:“少跟我扯淡,你那表情和死了娘似的,出事了?六王爷那边难为你了?”
“他们府里人都没到呢,哪儿就难为的着我?到是你,怎么一丁点的事儿这么快就传的满天飞了?”
“一丁点儿?”张小顺微微低头凑到我旁边,用胳膊肘儿捅了捅我,“你今天可算彻底出了名儿了,现在算什么?我告诉你,明天宫里就得知道。不用三天你就得收拾间仓房。”
“干什么?”他的动作透着哥们儿间的亲切,之前对九王爷的不满也就很难加在他头上了。
“放礼物啊!以后孝敬你的人多了,听哥哥的没错。”
孝敬我干嘛?满脑袋问号。
张小顺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你和你家王爷配合的真叫一默契,你在外头给柳东一个下不来台,三王爷在里头抢了六王爷的风头,一会你多留心吧,今儿可有好戏瞧。”
对,可惜看戏的人是你们,我却是其中一个演戏的……
“小甘草~”柚子脆脆甜甜的声音传来,我抬头去看,她正冲我招手:“快过来,有点差事找你呢。”
我殷勤的答应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溜开。
柚子也没什么大事,无外乎交代一下王妃嘱咐下来的细节。我打个转又匆匆赶到厨房,一一把主子们的那些忌口和特别要求交代下去,突然觉得,可能自己真的不是当管事的这块料,以前做小厮多好,什么都不用想,别人叫干嘛就干嘛,简简单单。现在是我叫别人干嘛别人就干嘛,一个恍惚差事交代错了或者忘了,也许命都要丢半条。
以前还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还揣摩个别人的心意,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笨的出奇。说白了吧,就是紫苏这件事给闹的。我原以为不过是日子久了王爷感情淡了才冷落他,到刚才终于明白,王爷哪是感情淡了,我看他是压根儿就没用过情。
紫苏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工具。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人爱上他,匪夷所思!
正胡思乱想着,管车马的张管事突然过来:“王爷们都到齐了,刘副总管已经带人伺候着登高,只翻过这潭的一片坡应个景儿就完事,你这边抓紧了安排上菜。冷盘先上去,烤肉等主子们回来了再说。”
突然有人给我拿主意了,心头一下轻快了好些。这才想起他是总管跟我提过的跟了他很久的一位大叔,说是个信得过的人。我赶紧道谢,张大叔到没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的帮我发号施令,一应调度指使轻车熟路,游刃有余。放着这样的人才不提起来,非提我干嘛?心里偷偷嘀咕。
张大叔突然歪过头轻声说:“王爷叫我告诉你,不该操心的别瞎想,你想知道的事他晚上回去了就跟你说。”
我猛抬头,瞪着眼睛张大嘴。张大叔摇摇头:“我也不明白王爷说的是什么,这应该是你们俩的哑谜。总管,王妃,王爷都挺看中你自然是有原因的,刚才瞧着你烦躁愁苦的样子,八成是刚上来还不适应吧?这也没什么,慢慢就好了。”
这个张大叔还真善解人意。心生好感,不由对他微笑:“谢谢您赶过来帮这一把,要不我撞墙的心都有。”
大叔一笑,又凑近了些:“是王爷叫我过来的。”
负责烤羊肉的厨子果然技艺非凡,前头伺候的人不一会就端着赏赐回来了。那大厨用手巾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恭敬的接过一转身就递到了我面前。“请甘副总管笑纳。”
没有心理准备,被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这个厨子也挺会做人。“你收着吧,主子们是吃了你烤的肉才赏下来的,我站在厨房没给你们添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要是有心晚上回去就请兄弟们喝口酒。毕竟一桌子菜也不是一个人做的来的。”
厨房里谢声一片,那烤肉的厨子也乖觉,忙答应了。我再添一句:“各位大哥大叔都辛苦,晚上有人请酒,那下酒菜就算我的吧。烦劳福贵叔给张罗一下,只不许喝的太多就行。”
干爹冲我点点头,也不吭声,埋头做手里的活儿。其他人自然是一片叫好,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副总管的奖赏特权。心里掠过一阵小小的满足。
紫苏的事已经沉到了心底,现在浮上来的就只有手上的差事,外头一群王爷王妃,里头一片奴才,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掉链子。一心一意。
突然柚子的声音在帐外传来,急急的:“宁
21、第二十一章 。。。
王妃,这里是庖厨污浊之地,请您不要进去。”
一阵熟悉的娇笑声:“没事的,我在家的时候经常喜欢下下厨给我家若虹做个小菜什么的呢。”
这一句话震呆了一片人。
柚子这种从小跟在王妃身边的自然直接傻掉,自家王妃十指不沾阳春水,高贵婉约的好像个菩萨,眼前的王妃却满身小市民气,竟然在众人面前称呼夫君的名讳。
还“我家若虹”……我突然觉得头大了一圈,这一厨房的男人们也都面面相觑。一个跨步,我也顾不得男女之分,抢在宁王妃进来之前冲了出去。单膝跪地:“王妃请回。后厨里烟熏火燎的很容易有个闪失,而且厨房全是男人,您进去恐怕不方便。”
“没事没事,我就看看,这个羊肉烤的真香,我想问那位师傅学手艺呢。”说着就要从我旁边绕过去。
往后挪了半步继续挡住,依旧跪着:“王妃请留步,如果王妃一定要进去,请容奴才先把闲杂人等驱逐。”死女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来找事的。我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就扎回厨房,扬着嗓子撵人。见这个女人两次,哪次看都是有点二百五的感觉。
只一瞬,厨子们和打杂的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哗啦一下不见了。
“宁王妃请。”
粉色的裙摆在我旁边一顿:“你就是那个甘草吧?”
“是。”
“抬起头来我看看。”
这女人有毛病?“奴才不敢。”
“你胆子不是很大的么?”调子已经有点挑高了。
“那请王妃先恕奴才不恭之罪。”谁知道她会不会陷害我,咱丑话说前头比什么都强。
“我叫你抬你就抬,礼亲王府的奴才怎么都这么轴啊!”
我靠的,是您府上太没规矩了好不好?去,抬就抬,给你看给你看。我一仰脸,正好和她目光碰个正着,后来柚子说,当时觉得噼里啪啦的直冒火星儿。而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人还真开放,竟然穿着西洋人的礼服就跑出来了……
注释1:典故出自《抱朴子》。
原文:木行为仁,为青。凤头上青,故曰戴仁也。
金行为义,为白。凤颈白,故曰缨义也。
火行为礼,为赤。凤嘴赤,故曰负礼也。
水行为智,为黑,凤胸黑,故曰尚知也。
土行为信,为黄。凤足下黄,故曰蹈信也。
22
22、第二十二章 。。。
王爷们的帐子里,我站在角落暗自磨牙。
宁王妃这个死女人就是个捣乱分子!
先是要进厨房,好,让你进,进去了没人您还不赶快出来?不介,人家非要大呼小叫的东看西摸,看见花糕就下手,好吃您就吃呗,吃完了还舔手指!舔完了手指还鼓着腮帮子跟我要,说是比她家厨子做的好。行,给你,给你装一大盒。这还不够,人家还要用自己的小手帕单独托着两枚,说是:“拿给我家王爷尝尝。”
大惊,这姐们跑的也快,刺溜一下就闪出去了,害的我赶紧追。一路上受到惊吓的奴才们噼里扑噜的下饺子一样跪了一地,最后也没拦住,人家一头扎进了王爷们的帐子……
拼命不让自己的五官全立起来,憋得我太阳穴直跳,这一刻,很有打这女人屁股的冲动。即使她长的很可爱,非常可爱,而且是难得的即使撅嘴鼓脸撒娇耍赖也不显得做作的可爱……那也不行!坏了我的差事就是不行!死女人!
我跟在她后面进的帐子,人家巧笑倩兮的冲着自己的老公扭过去,素手纤纤的托着糕要六王爷品尝,我却第一时间注意到里头的气氛。非常尴尬。
王爷的招牌假笑依然完美,只不过眼睛亮的就像刚出厂的不锈钢。六王爷在看他媳妇的时候是很温柔的,但是那个直挺挺的坐姿让我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跳起来捅谁一刀似的。
在我跪下行礼的时候,有一个细节挺吓人,站在七王爷身后的伏刀,手悄悄的按在后腰。我不信他后腰别着个平底锅,因为他不是日日野晴矢。应该是什么利器吧……
从他身后走过时偷偷拍了一下他的爪子,他回头,我他瞪一眼:老实点!
六王妃好奇的探头探脑,“你们聊什么呢,好严肃啊。”
这女人!好好坐着不行吗?非赖在你男人身上。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六王爷宠爱的拍拍她的小手,“三哥和我有些意见不合,争了几句而已。”
晕掉,您这一家子的家长里短不就是国家大事了?
“是什么?说来听听~”小女人不依不饶的摇着六王爷的胳膊:“咱们可以集思广益啊。”
这是我在这个时代见过的第一个敢明面上就试图参与男人的事的女人。我站在王爷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七王爷和九王爷皱起的眉毛以及其他王爷们的石化状态提供了我充分的想象依据,嘿嘿,王爷,你的假笑还挂的住否?
“集思广益说的好。我和六弟刚才只不过说了说边关的战事,南方的灾情和西洋人的玩意儿,不知道王妃有何见地?”
我在心里坏笑着,小女人,接招儿吧~跟我家王爷斗?你还嫩的很。
“啊!打仗我不懂。”六王妃歪歪头叹气,接着突然眉毛一抬眼一亮:“可是南边的水灾我还真有点想法。”
在王爷一句明显敷衍的“愿闻其详”后,六王妃毫不在意的侃侃而谈彻底改变了我对她胸大无脑的看法。从上游避免水土流失的植被说起,到中游的筑坝,再到急流区的引流疏通,这个死女人竟然说的有条有理,咳,当然我自己是不懂的,都是看王爷们越来越聚精会神的表情猜的,如果六王妃在说话过程中别总和她男人眉来眼去就更完美了……
“所以说治水当注重疏通而不是一味防堵。”小女人以这句话作为结尾的总结,略带得意的端起茶杯猛喝两口,就在我以为她的演讲终于结束了的时候,没想到她话锋一转:“水是有去的地方才能通,有些东西却是需要有来的地方才行。我觉得咱们国家确实在有些方面非常先进,但是拒绝接受新鲜的外来事物和知识就非常愚蠢了。”
“比如?”王爷是在座人中最冷静也最有耐心的一个,既不像四王爷那样烦躁的在椅子里动来动去,也不像七王爷那般满脸不屑一顾。
在六王妃开始发表“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宏论时,白薯猫着腰贴边溜了进来,声音压的极低:“后面的菜都做得了,上不上?再晚了只怕就闷烂了。”
此时我却只能努力调整混乱激动的心情。魏源的《海国图志》是我在高中时代极喜爱的一本书,书里囊括了世界地理、历史、政制、经济、宗教、历法、文化、物产等等,对强国御侮、匡正时弊,振兴国脉之路作了极有见地的探索,而其中“以夷攻夷”“师夷长技以制夷”等名句更是让我时刻难忘。
这个六王妃难道和我来路相同?根据我的判断,这里只是一个平行空间,前朝当代的古人中并没有叫做魏源(注释1)的大臣,更没有听说过《海国图志》这本书。
又或许,在这个空间中魏源并不叫做魏源?
“甘草哥,甘草哥。”白薯拽了拽我的袖子。
“上吧,我跟王爷说一声。”是啊,四王爷已经在抓耳挠腮了,五王爷则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专心致志的拿根草梗逗罐子里的蛐蛐儿。显然咱家王爷听的津津有味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对牛弹琴,估计这个时候要是弄些美女来唱个曲儿什么的,丫们会比较开心。
“奴才给您们上些新菜吧,这里的都凉了。”伏在他耳边小声说。六王妃依旧眉飞色舞的喷着,如果她也是穿来的,那么过往的很多行为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