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哼哼着笑了一下,转过来面对我:“什么人物那么强还能被人逼上绝路?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号人。你故意说给我听呢吧?甘草你行啊,跟着新主子没两天到先学会话里有话了。”
我装天真,“真的有啊,那人特能打,除了千军万马还有个绝色美人追随他,你说他厉害不?先生说那个人叫西什么霸王项羽,后来被逼的跑河边抹脖子去了。”
紫苏的一双明眸瞬间暗淡了一下,我再接再厉:“那人临死还做了首诗,什么虞兮虞兮奈若何。”
可惜我的话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他仅仅是停顿了片刻。
王爷到底是如何编织了这张甜蜜的网,让紫苏在其中不能自拔,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连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吗?
非常好奇,紫苏为什么几次三番的要见邵先生,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继续静观其变?可是我很害怕,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以我的微末力量绝对不足以控制事态。
脚下紧走几步追上他,紫苏的背脊总是直直的,一个背影都透出骄傲的人。现在他的手在袖子里捏成拳,是因为终于要见到邵先生了吗?
临近书房,邵先生清朗的声音渐渐传来,静下心听几句,原来今天他们讲《范式之约》。
“君子守信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美德。后世有许多歌颂范式之约的诗词,‘千里途遥,隔年期远,片首相许心无变。宁将信义托游魂,堂中鸡黍空劳劝。月暗灯昏,泪痕如线,死生虽隔情何限。灵荩艉蚬嗜死矗迫恍χ叵嗉!恰�
我偷笑,就知道邵先生肯定得有个“但是”,而且这个“但是”后面肯定没好话。
果然,先生用无比刻薄但又无比幽默的语句狠狠的耻笑了一番范式的刻板愚昧。之后,抛出问题:“他一个生意人难道就没想到自己会为生计奔波不休?竟然还随口允人约定,既然约定,偏又因为忘了而做不到。此人是否活该如此咱们姑且不论,只说承诺二字,区区两字千金重,信口胡言的结果要么是赔上性命,要么是失信于人。范式终究有可取之处,所以他宁可自尽守护名节。现在请各位公子假设自己是范式,如果是你该如何处理?如何行事?”
先生提问之后必然是出来在院子中散散步,给少爷们留下充足的讨论思考空间。我整了整衣衫,歪头去看紫苏,却见他专心的看着廊下一张小桌上的纸。
这个小桌是邵先生命人搬来给我用的,吩咐我他讲课的时候我要是听不懂就练练字。
紫苏抬头冲我诡异的一笑,笑的我浑身发毛。
“先生。”压下心里的疑惑,伺候先生是最重要的事。
“刚才讲的你听了吗?”
“听到了,又是个做赔本买卖的。”
先生微笑:“话虽然粗了些,说的到是事实。”
“奴才紫苏见过邵先生。”风姿绰约的一揖,“听闻先生偏好云雾,奴才今日特意奉上少许。”
邵先生接过紫苏的小罐打开闻了闻:“好茶。费心了。”
一般这个时候先生会把东西递给我。我正想像平时那样去接,手伸到一半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递过来的意思,半路生生把手收回来,假装是要挠头。
我的小动作全被先生看在眼里。读书人也会眼观六路吗?
“看这容器如此精致,怕是宫里的东西吧?”
“先生慧眼。”紫苏眼睛亮亮的。
“三王爷家果然非凡,连奴才都喝宫里的茶叶。”邵先生缓慢的摆弄着小罐儿,“只可惜,你太小气,送这么点万一我喝上瘾了怎么办?总不好跟你这个奴才讨茶喝吧。”
紫苏浑身一颤,“先生言重了。”
“哪里哪里,我见你长的眉清目秀的心里喜欢,忍不住跟你开句玩笑。这个茶早先王爷赏了不少,前天小甘草偷着煮茶叶蛋吃给我用掉了许多,正好你送的补上。”
我靠,大哥你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好不好,您是读圣贤书的人!我什么时候煮茶叶蛋来着?
紫苏干笑几声。
先生说的话他也只能干笑。你当好东西宝贝疙瘩一样的送过来,人家这边小厮煮个茶叶蛋都用这个,云泥之分立显。唉~只是为毛我是那个煮蛋的呢?天生一副偷吃嘴脸么?
“我之前竟不知道还有紫苏这样灵秀的小厮存在,王爷果然是舍不得把最好的给我啊。你看看派给我的这个小家伙,”说着拍拍我的头:“笨笨的,丑丑的。”
“奴才丑不好瞎丑一般丑。有碍您观瞻。罪过罪过。”我丑吗?照镜的时候没瞧见哪长歪了啊。
邵先生轻笑:“还贫嘴,还贪吃。一会真要问问王爷,是不是怕邵某日子过的太舒心不好好教书了。”
“怎么会呢?本王巴不得把先生伺候的舒舒服服,好让先生一直留在府中才好。”
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邵先生一笑打了个手势把他让到花园中的凉亭里。
等我沏好茶水端来时,王爷和邵先生聊的正起兴。
和紫苏一起立在一边儿。
王爷突然说:“先生要是看着紫苏好,我就把他派来伺候您。小甘草笨手笨脚的,还是让他忙活那些粗活儿去吧。”
“王爷抬爱了。紫苏模样俊秀心思细腻,连我喝的茶都惦记到了,确实比小甘草强上数倍。只不过他眼睛里透着股靡靡之气,实在有扰我这书斋清静。小甘草干干净净的像滴露水,笨就笨些吧。”
王爷的眼神转到我脸上。看吧!露水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的。露水!怎么想的?读书人就是酸!
旁边紫苏笑着说:“甘草虽然笨些,人到是知道上进。我刚才看见他还练字呢,满满的写了那么一大张,只不过写着写着字就写错了,八成是想偷懒吧?”
“哦?”王爷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拿来我瞧瞧。”
我匆匆跑过去把我那鬼画符取来,可以料想王爷会如何耻笑一番。
可奇怪的是王爷看着我的“墨宝”,眉眼间说不清是笑还是生气。
紫苏凑过去指着说:“甘草你可犯上了,怎么写了这么多先生的名讳?就算先生宠你也不能太放肆了。而且怎么写着写着就从‘邵’变成了‘少’呢?”
我突然明白刚才紫苏为什么会笑得那么诡异了。警觉,如果不把心里的那个小秘密说出来,就冲着把邵先生的名字写了百十遍的疑似花痴行为,王爷是绝对不会饶了我的。曾经的那顿鞭子咱可有记性呢。
可惜了……我的小秘密,以为可以一直珍藏在心里。
看看邵先生,看看王爷,再看看紫苏。
“邵先生,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别剪出个小人再写上我的名字拿鞋底去抽打就是了,我没那么在意这些。更不用说什么犯不犯上的。”
不敢去看王爷,他沉默的时候总有股让人恐惧的侵略性。
“其实,这是我的一个小秘密。”
“说。”
咱家王爷就是有气势,一个字“说”,都能表达出他很怒很不爽。
行,你厉害,我抖。
“我的名字,就叫少棠,陆少棠。”这三个字好久好久都没有亲口说出来了,现在一说,鼻子都禁不住有些发酸。“在被我爹卖进王府之前我一直叫做添福,后来村儿里一个算命瞎子说如果改个文绉绉的名字能卖出好价钱。陆少棠就是他给改的。”
“这个瞎子给起的名儿到是不俗。”王爷的口气有所好转,多云见晴。
“瞎子哪有什么墨水?我觉得是因为我爹告诉他,在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种了棵海棠树的缘故……”
“种树?”
嘎嘎,就知道这些达官贵人们不会了解乡下人的生活,“因为又多了个孩子,场院里有点地方就种上点东西,到时候水果熟了也能当口粮食填孩子的嘴。海棠结的果子多,一嘟噜一嘟噜的,可惜我太小,总是抢不到。”
偷着看一眼紫苏,他白着脸也看不出什么。
“过来。”王爷要来了笔墨,把笔塞进我的手,扶着我写下另外两个字:“写字看着简单,要想写的好就要做到念由心生,笔随意动。这两个字你好好练,等练满了一篇拿来给我看。”
这种超近距离的接触让我直接进入石化状态,王爷高大的体格带来重重压迫。低头去看他写的那两个字……
不是吧!王爷,不要啊。我又哪招你了?这么暧昧的行为不要找我啊!!
夜。服侍先生睡下,我匆匆来找总管,之前叫山药给他带了话。
推门进去,一下子扑到桌上抓着老头儿的衣袖,“总管你得救救我,王爷把我拖下水了。”
“怎么说?”
我拿出王爷写的字递给他,前后经过也说了一遍。
总管想了一会儿,突然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小子,你不用担心。王爷没有要拿你当枪使,他只不过是……”老头儿眼珠儿一转,露出痞子般坏坏的样子:“妒忌。”
9
9、第九章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迟。抱拳,啃胡萝卜去了。
妒忌?王爷妒忌我写邵先生的名字?
如果不是总管信誓旦旦的说王爷的占有欲极强,我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事实。至于总管其他那些旁敲侧击的暗示王爷很中意我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厮”之类的话,咱还是直接屏蔽的好。这老头,如今也学会挖苦人了!
苦着脸看面前纸上的字,季央,是王爷的名。
这会不会是王爷整我的手段?叫我写上一篇他的名,然后诬陷我犯上?我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觉得可笑,王爷也是人,就算是顶精明的人也不会句句话件件事都有阴谋,而且我算哪根葱?也犯得上被王爷亲自设计一把?
不过话说回来,我最近一段时间很奇怪,总是草木皆兵,难道说是青春期终于来到了,荷尔蒙分泌不正常?又或者……更年期早发症?
蜡烛“劈啪”的响了一声,我拿起小剪刀轻轻的走过去剪了剪烛芯。又到外间看了一下,两个值夜的小厮睡的熟熟,好像小猪一样可爱。他们贪凉,外间的窗户都敞着,关上其中两扇正对着他们的,我又轻手轻脚的回到里屋。
先生呼吸绵长。
桌子上的白纸黑字看着就堵心,下意识的把它翻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反正王爷也没说什么时候给他,那我就慢慢写,写他一年半载的,最好王爷把这事忘了。最低限度,多争取点时间看看情况,猜不到主子的心就不猜,大不了写了交上去要死要活也总比现在疑神疑鬼的难为自己强。
合了合外衣,缩在先生榻前的脚凳上,好歹又是一天平平安安过去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了。
这一夜甩掉了心里的包袱我睡得格外飘逸,从脚凳上摔下来三次。
邵先生真是体贴人的好主子。
可能是我摔下来的时候把他吵醒了,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吩咐我以后上午不用伺候,叫我踏踏实实的去补觉。
千恩万谢的退出来,脚步无比轻快。天天蹲在犀香苑里,人都要长毛了。
别的不说,我钱包里结余的那十几个铜板在欢乐的歌唱,吵着让我把它们花出去。脚跟着口水走,一路幻想着甜芝麻酱火烧在嘴里融化的滋味。快到厨房的时候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厮贼头贼脑的在门外徘徊。
“干什么呢?”
“啊!”小男孩吓的脸色死白:“没,没什么。”
“唔……”我眯起眼叉着腰:“你不是想偷吃吧?!”
“不,不是。”小男孩一个劲儿的摆手,瘦瘦的肩膀缩着。
“饿了是不是?来来,我请你吃个烧饼去。胖师傅的烧饼绝对一流。”所谓日行一善,今天就便宜这个小子了,唔哈哈哈。
正要进去,不远处茯苓和曲莲一起跟我打招呼。
伸头看了一眼曲莲托着的盘子,里头躺着一只茶壶的尸体。王爷和紫苏又吵架了?
“你这个死小子,不好好干活又跑这里干什么?”曲莲一把揪住那个小厮的耳朵:“人参五大三粗的也不管管。”
见我疑惑,茯苓好心的告诉我:“这个是新来跟着人参的小孩儿,叫小七。”
“看来我真是憋在犀香苑的时间太长了,外头来了新人都不知道,我还说怎么看着这么面生呢。”
“下面新来的小子丫头多了,不认识也是正常。我们知道他还是因为前几天他在我们院子前头探头探脑的,紫苏正气不顺拿他撒了通火儿。”
这个小男孩没事跑王爷院子那干什么?
一边的曲莲已经絮絮叨叨的开始数落他了,小男孩弯着腰缩着头。
“今天真是够晦气的,一早二夫人就来找麻烦。”茯苓小声跟我嘀咕:“明着是对着紫苏来的,暗里把我们四个全损了一遍。”
“这茶壶,她摔的?”
茯苓冷笑了一下:“她到是敢呢,王爷的东西。紫苏跟她犟的时候不小心划拉到地上的。我和曲莲赶紧借着机会溜出来,倒找我十两银子也不想跟那儿耗着,就银翘那个笨蛋,还帮着紫苏撑场面呢。”
这个茯苓啊,表面上看着是一白白软软的小笼包,一口咬下去滋出来的全是辣椒油。
我把茯苓拽到了一边儿:“刚才这小子跟我摆手的时候我瞧着他似乎往怀里掖了点东西,曲莲脾气急,你过去好好跟那个小子说说,诈他一下。”
茯苓撇撇嘴,“我才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交给巴豆就是了,剥他半张皮私房钱藏哪都交代。”
“别啊,要是这小子真捣乱再交给巴豆收拾也不迟。万一不是呢?这么点的孩子到巴豆手里半条命都没了。”
看茯苓还有些犹豫,我装出神神秘秘的样子:“再说真有事的话你审出来了功劳还不都是你的?”
茯苓甩了个白眼给我:“少跟我来这套,我怎么就这么爱出风头呢?你这话留着说给巴豆吧。”
赔笑,小样儿的你就装清高吧。“是是是,您是王爷跟前红人,自然有深沉。不过……这不也正好可以躲开里头那趟事儿吗?二夫人恐怕不能这么快就收手吧?以她的脾气这一闹就中午见了,耗到王爷回来好给她‘做主’。”
这是个典故。二夫人只要但凡捉住点别人的小辫子,肯定会委委屈屈的在王爷面前下场中到大雨,并伴随闪电及冰雹。在这场“非自然灾害”之中,梨花带雨的她句句都以“王爷您得给我做主”来结尾。
茯苓“噗”了一下。这就成了~
“甘草,你看我这笑容怎么样?”刚才还一脸吊儿郎当的样子,翻书一样的,满脸和蔼可亲。
“跟菩萨一样。”我重重点头。
“你看我高贵吗?祥和吗?气质吗?”
这回轮到我“噗”了。“很高贵,非常高贵。”
茯苓也撑不住笑了,往我旁边又凑了凑:“前些日子你给我们讲的那个‘绿楼梦中人’选秀女的故事太好玩儿了,什么时候再继续讲啊?”
“等有空的,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