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麽样了?”
“大、大人饶命呀!”壮汉哭丧著一张脸,“我、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那、那个人刚才明明还有呼吸的,可、可是不知怎、怎的,现、现在──”
紫瑛的眼神一凛,盯著萧衍布满伤痕的胸口看了一阵,而後抬脚就将壮汉踢到了一边,迅速朝那具‘死尸’行去。来到萧衍身前,他便用手指急速的在他小腹处画了一个圈,似乎是在试探些什麽。
突然,当指腹移至下腹时,猛然一滞,然後另一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他肚脐下方半掌之处,直到鲜血淌至地面,渐渐汇成一小滩,可却仍不见萧衍有任何动静。
脸上的阴霾越来越沈,紫瑛攥紧了拳头,抽出玉簪,正准备转身之际,又一道苍老而老辣的声音炸响开来。
“出事了?”
紫瑛一听声音,布满寒气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恐惧。
“公孙大人。”伴随著紫瑛声音的落下,一个穿著墨蓝色长袍的老人立在了牢栏外,眯成缝的眼眸中射出了辛辣老练的冷光。
紫瑛扣紧了拳头,跪在地上。
公孙候眼窝深陷,狠辣的眼神只朝萧衍身上瞥了一眼,就好像立即明白了原委似的,哼笑了一声,问:“你确定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属下刚才已经查过了,萧衍确实──”紫瑛顿了顿,继续道:“已经死了!属下该死,请大人责罚?”
公孙候摆了摆手,唇角顷刻间弯出一道猖獗的阴笑,“算了,根据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是死是活,已经没那麽重要了,没有了萧衍这个保护伞,就算那个毛头小子一夜间突然长出了三头六臂,也不足为患。 以我公孙候的兵力,要想让那个娃娃皇帝,简直是易如反掌,哈哈哈──”
顿时,狂肆的吼笑声充满整间牢房,在漾著灰尘的空气中持续了很久,可就在其消失的一霎那,几声脆亮的金属断裂声震响,旋即,一道低哑却渗著逼人寒气的男声在压抑的气氛中蔓延开来。
“原来,那个想要当今皇帝命的人──是公孙候,公孙大人啊!”萧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而後目光直逼上公孙候明显布满惊诧的眼珠,虽然被血污覆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自眸中透出的那股自信和凛冽却是前所未有的,让人惧怕。
(0。36鲜币)擒贼先擒王
“你、你不是已经──”公孙候瞠目结舌,满是深纹的老脸刻出了难以置信四个字,很快,他闪著惧色的目光便飘到紫瑛身上,颤声道:“还、还愣著做什麽,快、快点把那个男人给我杀、杀了啊!”
当紫瑛察觉到身後的异样时,心咯!了一下,但转身的瞬间,却已经那个已经被他断定为死亡的人又突然间出现在身後,不感到惊惧是假的。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可出手拔剑之际,萧衍已迅速的从地上拾起一条黑鞭,紧紧地勒上了他的脖子。
“唔……”紫瑛修长的脖颈瞬间被‘拉长’,两手死死的拽上愈收愈紧地鞭子,张著大嘴,紧皱著眉头,艰涩的汲取著每一丝氧气。
而那两兄弟还以为真见了鬼,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公孙大人,你的奸计没有得逞,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你、你、你究竟是、是人是鬼?”公孙候用颤微的手指隔著牢栏指著萧衍问。
“公孙大人认为我萧衍是人──还是鬼呢?”
公孙候摇晃著脑袋,也顾不得回答问题,转身便慌也似的准备逃走。
“公孙大人,你以为你现在逃的了吗?”萧衍垂下眼睑,看著身下挣扎减弱的人,松开了双手,不疾不徐的向牢门迈著步子,“如果我的推算没错的话,现在已是夜里丑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大人您就这麽孤身一人出去的话,不怕──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吗?”
“你、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我这话是什麽意思?”萧衍森然冷笑,健硕的身体逼得公孙候步步後退,“公孙大人不是一向奸诈狡猾吗?怎麽连这麽浅显易懂的话都听不明白了,那我就告诉你,这外面,我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公孙大人敢踏出这里一步,就会被──乱刀砍死。”
公孙候已经被逼至墙根儿,“不、不可能,你在骗人,这里是我的府院,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侍卫──”
“哦,如果你说那些人的话,应该已经被我的手下灭的一个不剩了吧!”
“手、手下?”
“没错,现在外面恐怕已是血流成河了,公孙大人,你现在还打算出去送死吗?”萧衍近到公孙候身前,眉宇不经意的微皱了一下,左腿稍稍下沈了些,但马上又挺直,同时伸出右手狠狠制住了他的右肩,将他死死摁在了墙上。
“你、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这个嘛,其实也没什麽,就看公孙大人舍不舍得了?”
公孙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吓得满额尽是冷汗,“老、老朽我、我年纪一大把了,还、还有什麽舍不得的,说、说吧,你、你想要多少金银珠宝,我、我都可以给你。”
“金银珠宝?”萧衍冷蔑的裂唇笑道:“怎麽,难道公孙大人认为我萧衍很穷吗?”
“不、不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大人──是什麽意思呢?”
“把你所有的兵权交出来,这──就是我想要的,不过,我可以给公孙大人一些时间考虑,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那张兵符重要。”
“你、你你真是大言不惭,竟、竟想要我的兵符,你、你真是──”
“看来,公孙大人是觉得兵符比命重要些──”萧衍说著话时,左手紧紧地攥著拳头,阴狠的眸中透出了些许的疲倦。也是,被铁铐锁著鞭打了几天几夜,还要时刻保持清醒又不能被别人发现,精力消耗之大,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不、不是的,你、你想要兵符是吗,我、我给你,但、但你不要杀我──”公孙候背贴著墙壁,右手颤微的伸入怀中,萧衍低头看著他的动作,却觉得视线开始变得愈来愈模糊,双脚也好似踩上浮云般,一阵阵的发软。
公孙候垂著头,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迅速抽手,然手中拿著的不是兵符,而是一把泛著银光的匕首。
“嘿嘿,别以为我老头子好欺负──”
萧衍知道这老狐狸狡猾,一定不会轻易将兵符交出来,可他也没料到这个老头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掏出凶器来?可正当他准备伸手去抵挡那来势汹汹的利刃时,双脚突然一软,身子便向一侧倾去。
“主上──”就在利刃离萧衍心口还差半寸时,一记侧踢直中公孙候的右手腕。
“哎哟……”公孙候痛的扔掉匕首,重重的侧摔在地,捂著肚子蜷缩成一团,嗷嗷的直喊痛。
罗炜及时扶住萧衍已经倒至半途的身体。
“主上,您没事吧!”
“你、你怎麽来了!宝、宝融──”萧衍沈沈的倒在罗炜的怀中,一松下憋在心头的那口气,就觉得身子软得像团棉花,可满眼的关怀之意却是任何都无法抵挡。
“主上,皇上他现在很安全,您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吧!”罗炜只瞟了一眼那浑身深可见骨的鞭痕,心就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那是需要怎样的一种毅力和意志才能坚持到现在,尤其是肚脐下方的那处仍在冒血的伤口,如果不是主上的身子骨好,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吧。
“我、我没、没事,叫人把这个公孙候抓起来,先扔进地牢里,还有那个叫紫瑛的人,也关起来,还有,把该杀的人都杀干净,以绝後患,咳咳……”萧衍身子猛地一震,喷出一口血来。
“主上,罗炜明白了,您不要说话了,还是先回府中疗伤为好!”
“嗯……”萧衍点了点头,低喃了一声,却没想到,回到府中时,见到的第一张面孔,便是萧宝融。
(0。34鲜币)重逢
他也不觉凉,坐在房前的石阶上,屈著腿,双手搭在膝盖上,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中,如此冷的黑夜,身上也只披了件单衣,瘦弱的身躯在凉风中就好像一朵被雨点打湿的花朵,惹人疼怜。
而在宝融身後,则站著一排黑衣人,见了萧衍正准备行礼开口时,却被他扬手制止了。他望著眼前那个小人儿,只是静静的裂唇笑著,甩掉了罗炜搀在手臂上的手,拧著眉,直起身板,就迈著步子一点点地朝宝融走去。
“怎麽在这里坐著,不怕著凉吗?”萧衍速度很快的将满是血污的大手在破碎的衣衫上蹭了蹭,然後轻抚上了宝融单薄的肩头,柔软的语气中含著淡淡的斥责。
宝融的肩猛地一震,仰起头,蒙著雾气的眸子立刻陷入了那双满是宠溺和疼爱的眸子,只是短短的一霎,他便开始慌措的向後挪动,一丝丝刺骨的冰寒直顺著骨髓窜进脑中。
萧衍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带著淡淡忧伤,犹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你们──都退下!”
这话明显是对那排黑衣人所说,尽管声音低弱,可仍是浸著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很快,那些黑衣人便行礼退下了,只有罗炜一个人站在原地,看著主上依旧愣愣的立在那里,赶忙上前,正准备扶他时,却只听到冰冷的两个字。
“退下──”
“主上,您的伤要紧,属下已经叫了大夫,正在大厅里候著──”
“我叫你退下,没听见吗?”萧衍厉吼了声,将身前本就有些慌乱的少年震的更是频频摇头,像只迷路无助的小兽般倚在了立柱下。
“是──”罗炜不情愿的吐完後,便退下了,但他也没走远,只是静候在院门处。
硕大的院落内,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怎麽了,是不是我变成这个模样,皇上不认识我了?”萧衍又向前走了几步,抬手就欲触碰宝融的面颊。
“不要碰我,不要──碰、碰我──”宝融扑腾起四肢来,动作混乱的让萧衍一时竟不知该落向何处,只能硬生生地悬在半空。
“宝融──”萧衍仍不放弃,见他的动作稍稍缓解下来,便将手臂又向前探了几分。
“不、不要,你、你走开,走开,不要碰、碰我──”宝融又开始大嚷起来,脸上浮出难掩的恐惧。
萧衍没有说话,也不顾他剧烈的反抗,上前抱住他,紧紧地将他揉进怀中。
“唔……”不停挣扎的小手撞上伤口,又淌出了新的血液,但萧衍只是皱紧眉,闷哼一声,丝毫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放、放开我,放开我──”宝融大喊著,但声音又强到弱,最後变成了低低的呢喃。
感觉到宝融猛烈的挣扎渐渐停止,萧衍慢慢的拍打著他有些发凉的後背。
“怎麽,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过了一会,待宝融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那方熟悉的胸膛中,可是紧贴上胸口的面颊,却感觉不到那种肌肤的弹性与紧致,只感觉到了丝丝的粘腻与湿滑。
“你──流血了!”良久,宝融才默默说道。
“没事,这点血要不了命的,倒是你,刚才怎麽了,为什麽见著我就躲,是不是──”萧衍皱了皱眉,额上混杂著血水的汗珠顺著脸侧滚落,他慢慢的将下巴抵上了宝融的肩头,阖了眼睛,继续开口,“我现在变成这付模样,你…你认不出了?”
宝融抽泣著,猛地摇了摇头,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摩擦到了伤口,让萧衍张著口,剧烈的喘息著,却没发出一点呻吟。
“那你为什麽要躲我?”
“我、我──”宝融忽闪著两片浓密的睫毛,眼角已凝出了泪珠,一滴滴的打在萧衍胸前的伤痕上。
刺痛,渐渐的蔓延开来。
“你、你受伤了,我、我去叫大夫──”宝融突然失魂落魄般的从萧衍稍稍松懈的臂弯中抽出身来,朝院外跑去,可却被萧衍从後拽住了手腕,“扶我进去,让罗炜去叫大夫就好了。”
宝融止住了步伐,慢慢的回头,两只发红的眼睛发颤的看著蓬头垢满的萧衍,喉咙眼儿酸酸的,一阵阵的发痛,他死死的咬著下唇,才忍住马上就要溢出眼眶的泪珠,慢慢的走回他身旁,扶上他的手臂,接著便用力。
“唔……”萧衍起到半途,双腿又是一阵发软,已经渗血的膝盖又重重的磕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宝融大惊失色的望著跪倒在地的男人,有那麽一瞬间,他竟然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曾经霸道的蹂躏自己的男人,尽管现在他也不确定,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温柔是真还是假。不过不管是真是假,他──是真的陷进了这个既深又黑的爱情漩涡中了。
萧衍勉强的嗤笑了两声,看似轻松的从地上再次站起。
“没事!”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其中却蕴含著慢慢情深。
只是短短的一段距离,可宝融却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萧衍扶回卧房,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个灰白发须得老者背著药箱连走带跑的跟了进来,扑哧扑哧弯著腰便开始不停的喘气。
(0。4鲜币)疗伤中的柔情
萧衍此刻已被扶卧至床榻,宝融咬了咬唇,还悉心的从旁边扯过一软枕放在他身後,接著,手便不知该何去何从,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爱到让人怜悯。
房间燃著烛光,很亮,可却无法抵达宝融那颗愈渐黑暗甚至绝望的内心。
脸上很烫,针刺般的灼痛感,宝融知道萧衍一定在盯著他看,可他却没勇气抬眼回望。因为,他的父皇──竟然是这个男人的杀父仇人。
这怎麽可能?他脑子疯狂的旋转著,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罗炜所说的话。
“大、大人!”
“行了,礼数就免了!”萧衍将视线从宝融的侧脸上移开,冷声中带著一丝浅怒。
“是、是──”老人下跪到一半身子突然嘎!一响,但也不敢叫出声,皱了皱眉又尽快直起身子,提起药箱就跑到床前,而罗炜也拿了圆凳跟上前,让老大夫也好有个坐的地方。
坐定之後,那老大夫先是看著萧衍的脸端详了一阵,接著又望了望密布於胸口的伤痕,满是皱纹的老脸变得凝重起来。
“怎麽了,哪里不对吗?”罗炜不安的开口。
“嗯──”那老大夫现在倒是半点都不慌,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也倒不是,大人身体底子好,所以只是气血有些损伤,肺腑并无太大问题,只需日後精心调理上半月,便无大碍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虽然伤口很深,但只要按时上药包扎,便不会留下後患。”
宝融趁老大夫说话时,眼睛不受控制朝萧衍偷偷的瞥了两眼,本以为不会被发觉,却不巧被他逮个正著。
“怎麽了?为什要要偷偷摸摸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