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外面焦急难耐的张公公一听到皇上叫他,吓得立即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小跑进去,恭敬的行礼道:“皇上,奴才在!”
“你是不是也活得不耐烦了?不是叫你在门外守著的吗?怎麽还是让人给闯了进来?不想要脑袋了吗?”
“皇上──”张公公立即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我明白了──”宝融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已经看不出什麽愤怒之意了,他重心後移,退了两步,目光直盯著被萧衍压在身下的那个赤裸少年,光洁滑腻的肌肤,玲珑娇小的外表,那模样,确实比已经渐渐衰老的自己要强许多。没错,萧衍,真的已经不爱自己了──
“明白了?”萧衍雄健的身躯散发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势,可语气中却含著一丝轻浮,“你明白什麽了,说来给朕听听!”
“坏蛋──”宝融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
“坏蛋?你居然敢说朕是坏蛋?”
“对、你是坏蛋,你是──这世上最大的坏蛋。”说完,宝融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他跑了很久,像只无头苍蝇般只要走路就跑,到最後,连自己跑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萧衍背叛了他,那个曾经发誓要陪伴他永生永世的男人竟然背叛了他。他狠狠的咬上了唇,咸甜的血立即滚入口中。不论萧衍如何对他,如何紧紧地碾磨、占有、掠夺甚至是野蛮的惩罚,他都可以忍。但是他就是无法忍受他将别的男子拥在怀中。
他心里痛的根本透不过气,双腿也由於长时间奔跑而瘫软在地。
地面上满是细碎的石子,膝盖就那麽结实的撞了上去,痛得宝融立即在地上直打滚,直到恍惚的眸中映出了一双绣著金边的黑靴,随後冰冷的空气中便有一道温柔的声音蔓延开来。
“你没事吧!要我扶你起来吗?”
声音很悦耳,也很温柔,他循著声音抬眸,却看到一握著长笛的白衣男子,翩翩然的立在眼前。
(11鲜币)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人如其声,入眼的却是一个清雅绝俗的男子。他手中横著一支通体碧色的玉笛,温文有礼的向他伸出手来,俊朗英挺的容貌在月光的映射下竟显得有些飘渺悠远。他袭著一件明蓝色的锦衫,看上去倒有一种出身皇室才有的清贵和矜持,可那亲切的笑容背後,却是一双幽寂如深谷的眸子。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宝融的性子虽是弱了点,但也不是全无骄傲之人,他并没有借那个男子之手,而是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晃晃悠悠的站不稳。
“你说我呀!在下姓璎名珞。”那男子柔笑了两声,收回手的同时脸上并没有露出尴尬之意,“至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说来就话长了,不过简单来说,我来这皇宫──是为了寻一个故人。”
“故人?”宝融顿时心生疑惑。这皇宫守卫森严,若是无其他亲王大臣引荐,别说是进宫,就是在皇城周围打转看看都会被守城的侍卫抓起来,轻则审问後便会放人,重的话只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说来这里寻人,你可知这里是什麽地方?”
那个叫璎珞的男子愣了一愣,而後含笑道:“这位公子还真是喜欢说笑,在下既然来是来这里寻人的,又怎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稍微顿了顿,好像一眼便看穿了宝融的心思,眸光一转继续开口,“在下明白公子心里的困惑,公子是在想,这宫里有重重侍卫把守,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宝融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刚想要说什麽,却又被男子打断。
璎珞恭敬的行了一礼,“对了,和公子聊了许久,还不曾问过公子的名讳,不知公子可否告与在下?”
“薛宝融──”宝融犹豫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说道薛这个姓,早在萧衍十几年前带他重回皇宫时起,就替他把姓改成了薛,并沿用至今。
“原来是薛公子啊!”璎珞垂眸,打量著指间的玉笛,若有所思地缓缓开口答道:“其实,在下之所以能够进来,自是托了一个人的福,若不是有他相助,璎某纵使是有八头六臂,恐怕也只能对著这重重的宫阙望而兴叹了!”
“原来是这样!”宝融想著是自己多虑了,便不打算再问,而且这夜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饥饿和疲乏就好像铁索般死死缠绕著他,他现在连站著都觉得吃力的很,可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同时,一只大手力度适中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
宝融扭头,眼神落寞的望著他,有气无力地问,“还有事?”
“我初次进宫,有些辨不清方向,不知方公子可否方便,帮璎某引个路,璎某感激不尽。”
宝融心好,见他这付诚恳地模样,硬是挺著好像被揉碎般飘摇不定的身子点了点头,“不知璎公子想去何处?”
“华春阁──”璎珞的神色顿时变得又惊又喜,却仍不失礼节的答道。
“华春阁?”宝融眼中的悲凉被这三个字惊得一扫而光,目光更为谨慎小心的盯著男子如玉的面庞,居然发现他的瞳仁并不像普通…人是黑色的,而是散出了一种清幽的湖蓝色光芒,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你要去华春阁?”宝融唯恐自己耳朵听错了,又追问了一遍。因为华春阁并非寻常之地,那里是专为异国贵族使节安排的住宿之所。对了,萧衍说过明天会在朝堂之上宴请群臣,为的就是欢迎从西域远道而来的节度使。莫非那个节度使便是眼前这人?
见璎珞郑重地点过头後,宝融虽然心存疑虑,却觉得此刻若是再追根刨底问下去多有不妥,於是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喂,小心!”宝融魂不守舍的在前面带路,却没注意脚下,也不知打哪儿突然伸出了一条干枯的树枝来,差点让他摔得过四脚朝天,好在一直随在他身後的璎珞及时地用双手抱住了他的双肩,虽然躲过了疼痛,可如今两人暧昧的姿势却叫人看得面红耳赤。
宝融的半张脸紧紧地贴上了璎珞的胸膛,一只手随意的抚上了他左胸的位置,而另一只手的手背却鬼使神差般的抵在了男人的重点部位。当感觉到那愈渐发硬的物体传出的灼烫温度时,宝融吓得脸色刷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倒是年纪看上去比他还小上几岁的璎珞冷静许多,只见他微启薄唇,勾起一道极好看的笑容,大方的退後几步,将宝融仍有些不知所措的身子扶正,依旧是一付温雅的表情。
“夜黑,小心一点。”
“哦,谢…谢谢……”宝融赶忙转过身子,不去那张令他心慌神乱的脸,“时、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好──”
璎珞轻声答完,宝融就加快了脚步朝华春阁的方向急赶著。走了一路,他的心也剧烈的跳了一路。还好,途中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在送那个男子到了华春阁後,宝融只是匆匆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那夜,宝融睡得很不踏实,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一次,许是著了凉,他夜里咳嗽的很厉害,吓得在外厢桌上趴睡得小童倏的窜起身来,见他咳得撕心裂肺,急得哭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不是喊著去找太医就是去请皇上,可这两个提议都被宝融厉声否决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清晨,他才拖著虚弱的身子,在小童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换上了朝服,推开房门时,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意味深长地艰涩一笑,便向青鸾殿走去。
朝堂之上,众大臣都三五结成一夥,窃窃私语,宝融踏入殿门後,只是找了处不太显眼的角落,低著脑袋静静地站著。
“皇上驾到──”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众臣吓得立即收了声,赶忙找著自己的位置,左右站成了两列,宝融则站在了左列最後一位。
今日的萧衍格外神武俊朗,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将他颀长的身形完美的勾勒出来,宝融不由得偷偷抬眸,却没想到萧衍也正朝他这方向看来。
他用满是汗珠的手掌在腿侧的朝服上蹭了蹭,同时受惊般的低下了头,用牙齿死死的咬著下唇。
(14鲜币)我记得,永生永世──
不行!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在紧张。他努力放松著身体,长长的吞吐著气息,可是一双手仍是不安的微微发颤。
萧衍依旧目不转睛的盯著角落处的某个人影,复杂的神色让人参不透,直到身後的张公公悄声的提醒了一句,他才撩起衣摆,转身坐在了龙椅上。
“众卿家平身入座吧──”
“谢皇上──”
萧衍俯瞰著群臣,缓缓开口,“众位爱卿,今日朕设宴,为的就是迎接来自西凉国的使臣,虽说西凉国不过是个边疆小国,但其军事实力却是不容我大梁小觑的。今日,不分君臣礼节,众位卿家可尽情畅饮。”说完,萧衍便冲旁边的张公公使了个眼色,就听张公公立即压著嗓子喊道:“宣西凉国使节入殿──”
宝融端坐在角落,只敢盯著眼前满桌的美食,却突然瞧见了一铜制的酒盏下露出了白色的一角,再一细看,居然是一张纸。此刻大殿中静悄悄的,虽是疑惑,却也不敢贸然伸手去碰,心里估摸著可能是哪个掌侍太监作事心粗,不小心留下了这麽片东西。
可是,那白白的纸上,分明透出了几许黑!的墨迹,好像是写著什麽字,这点令宝融很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由於宝融所坐的位置最接近殿门,所以当脚步声响起时,他第一个便抬起头,看著一身著碧蓝色异国服饰的年轻人缓缓跨入门槛,身後还紧随著两排侍女,收尾的则是五六对抬著大红箱子的青年。
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与宝融仅有一面之缘的璎珞,许是衣著和光线的关系,今日的他更是光鲜耀人,就连一直保持沈默的大臣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心底盘算著若是自己的闺女能攀上这麽个俊美之人该是多好。
璎珞进入大殿後,微微侧头,冲宝融点了点头,便直朝著中央行去。
他这一点头,倒让宝融有些不知所措了。宝融暗想道:果然自己猜的不错,那个异域来的使节果然就是他。只是从他昨夜所穿的衣著和说话的口音来判断,还真无法辨清他的身份。
“西凉国世子璎珞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璎珞走至铺著绒毯的阶梯下,眼神含著淡淡的喜悦,望著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恭敬的双膝跪地,行起大礼来。
只是萧衍的动作却僵硬起来,早在看到璎珞时,他的脸色就从青变白,抚在扶手上的手也倏然收紧,甚至能听到骨骼摩擦所发出的哢嚓哢嚓声。
没有皇上的御令,璎珞也只好一直垂首跪在地上,弄得连周围的大臣都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还好张公公及时提醒了他,他才缓过神来。
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这个西凉国世子和他那个二十年前失散的干弟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地。
“世子请起,张公公,快去给世子看座!”
璎珞起身,嘴角依旧含笑,道:“谢皇上,我西凉小国能够得到大梁皇帝的如此厚爱,真是受之不起。”
“世子这是哪里的话,今日朕大摆宴席,算是为世子接风洗尘了,这段日子,世子就先在华春阁住下,朕会派些手脚利落的侍从前去伺候,若是世子还觉得哪里不满意,就向朕提,朕一定会满足你的。”
“皇上客气了──”璎珞入座後,便向那些抬著红箱子的青年招了招手,随即说道:“这份薄礼或许在皇上眼中算不上什麽,却是我西凉国的稀世珍宝,望皇上笑纳。”
红色的箱盖被打开之後,里面俱是各色的金银珠串,玉钗头饰,无一不是经过精雕细琢,令人大饱眼福。
“西凉国的珍宝玉器果然名不虚传,那朕就收下了。来人,为世子斟酒。”
萧衍的话音刚落,便见两名同样著著异国服饰的侍女,一人端著金樽,一人捧著金壶,为璎珞斟了慢慢一杯酒。
“我大梁国的美酒可是其他任何国家所无法比拟的,还请世子尝尝如何?”
与此同时,萧衍也捧起了金樽。
宝融见到这一幕,心里也不知是什麽滋味,见萧衍正与他人对饮,又朝周围的大臣看了看,见他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皇上和世子身上,赶忙快速的将压於酒盏下的纸条抽了出来碾在掌心中。
待到皇帝宣布可以用宴时,他才偷偷的将碾在掌心的纸条放於大腿上,一点点的抚平,却见上面写著一行漂亮的小篆,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彰显出了大家风范。
虽然没有落款,但宝融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萧衍的笔迹无疑。
今夜子时,御花园八角亭见。
只是短短几个字,宝融却觉得一直冰冷的心好像突然被火炉烤的暖暖的,他不由的将目光移向了萧衍,定定的看著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心里直想著今晚他邀自己到底要讲什麽事呢?
宴会结束时,已是日落黄昏,宝融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居所,换了一件素朴的衣裳,便开始坐在窗前的圆凳上,细细的瞧著外面的梧桐树,就连小童唤他用膳,他都充耳不闻。
宝融心底开心,於是提早了半个时辰到达了御花园的那顶八角凉亭,却不想那里已经坐了人,正一杯一杯的往口里灌著酒,听到了脚步声,那人突的转头,呆滞惆怅的神情倏然一变,扯出了一道刚硬的笑容,有气无力的吐了三个字。
“你来了──”
“衍──”宝融在原地怔了许久,然後就急匆匆的走上了石阶,从萧衍手中夺过酒壶,低斥道:“你这是在做什麽,不知道饮酒伤身吗?明明知道自己有头痛的毛病,身子不如从前,却还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喝酒,就不怕──”
“融儿──”萧衍突然将宝融拢进了怀中,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头抵上了他的肩膀,断断续续的喃喃道:“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知道,这两天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甚至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你虽然嘴上不说,可我心里却明白,你恨我,怨我──”
“我、我没有──”宝融带著颤音反驳道。
“什麽没有──”萧衍缓缓的抬头,目光专注的盯著宝融蒙著薄雾的眼睛,用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掠去了眼角那滴晃动的泪珠,“你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其实,我真的不想那麽对你,可、可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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