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细细一听,不是太子的声音,竟然是那个刚刚不畏规矩,破门而入的杨亦天。
奇怪!就算他是杨丞相的二公子,现在说话的语气也未免太嚣张狂妄了吧!不仅无视宫中礼数擅闯太子殿,现在居然命令起他来?一想到这点,他心里著实憋闷的慌。不行,一定得去里面瞧瞧。好歹他也是个掌事公公,万一他这麽一进去,太子有个什麽闪失,皇上怪罪下来。
他赶忙摇了摇脑袋,一边祈祷著里面平安无事,一边抬脚。
可一只脚刚跨入门槛,便见杨亦天从内殿冲了出来,低吼道:“通通都给我出去。”
公公还未站稳脚跟,就满脸莫名的被推了出去,最後还被人警告了一句,说太子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踏入殿中半步。
他愣愣的站在门外,顿时傻眼了。
此刻的内殿中,季冉狼狈的躺在坚硬冰冷的地上,浑身裹著绽放著大朵大朵血花的被单。
他仰著脑袋,迷蒙恍惚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澈,震惊的望著眼前消失了五年之久的男子,一时间,心底所有酸楚,愤恨以及另一种复杂的情愫急速窜至喉间,占据了整个口腔。
(10鲜币)再会!
陡然间,季冉向是受了惊吓般,猛的蜷缩起身子,可如此剧烈的动作,自然会牵动浑身的伤口,只是此刻的季冉,却已浑身麻木,脑子空白,全无了思考能力。
内殿中,气氛沈闷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杨亦天神色严峻,步伐急促慌乱的走到他身前,蹲下,手指颤巍的触上了季冉松软的发丝,缓缓开口道:“地上凉,我抱你起来。”
季冉不吭声,身子下意识的向後躲。
杨亦天眸中浮出一抹揪痛,这个人,分明是在怕自己。这个曾经总是缠著他的孩子,居然在怕他?他自嘲般凄然笑笑,却不料此时,却突然传出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是谁?”季冉开口,颤抖粗哑的嗓音中明显压抑著痛楚和悸动。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老实听话,乖乖的让我抱上床。”杨亦天的声音很柔和,仿佛又恢复到了五年前,那个邻家的大哥哥。
“我…不认识你……”季冉的情绪渐渐变得激动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是……”
他说道此处,便再也说不下去。父皇方才才说过,要废黜他这个太子,没错!他现在已经什麽都不是了。
“太子。”杨亦天的喉咙深处突然一阵酸涩,他不再征求季冉的意见,动作轻柔的缓缓将他抱起,就朝床榻走去。
“放开我!”季冉挣扎,“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侍卫了!”
杨亦天置若罔闻,走到床边,将他小心的放在床上,许是碰著了伤口,季冉痛的倒吸了凉气,额上的冷汗簌簌淌下。
“发生什麽事了?”
半晌後,杨亦天缓缓开口。
季冉不答。
看著那两条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面青一块儿子一块,而且小腿肚还留有两个暗红色的五指印,藏在宽袖下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只稍这一眼,他已经知道,那被单下是怎样的一付惨状。就是不知,他是自愿,还是被迫。如果是自愿,那对方又会是谁?
“五年不见,太子…过的可好?”杨亦天说著,拉过叠於床内侧的被子,盖上了他裸露在外的双腿,然後将手柔柔的搭在细软的被上,即刻便感觉到,那两跳腿,在急剧的颤抖。
“──”季冉依旧不语。
“太子不答,可是在怪杨某五年前的不辞而别?”杨亦天收手起身,踱至桌前,倒了一杯凉茶又折了回来,赔罪道:“若是太子在为杨某的不辞而别而生气,那麽杨某愿意领罪,不过在那之前,还请太子喝了这杯茶。”
“我不想喝,一看到你这张恶心的面孔,我就想吐。”
“既然太子说杨某恶心,不堪入目,那杨某马上离开,不过在杨某离开之前,太子要答应杨某一个小小的要求。”
季冉不置可否,只轻咬著唇瓣,默不作声。
“杨某深知,以杨某卑微的身份,并无资格对太子提要求!不过杨某只想要太子知道,太子就是太子,不论发生任何事,您是太子的身份不会改变。太子自小聪慧,皇上所言不过是盛怒之下的气话,所以太子不要将此话当真,好好的保重身体。”他顿了顿,继续开口,
“那──杨某先告辞了。”
说完,杨亦天便起身,扬长而去。
可他刚一走出内殿,季冉就慌忙的转过了头,忍著浑身的剧痛,硬是挺著,没让眼泪流下。
他早就起过誓,永远不会再为那个男人流一滴眼泪。那个混蛋,居然都不向他辞别就那麽消失了整整五年,如今却又突然回来,还说了这麽一番让人摸不著头脑的话,算什麽?是要看他笑话吗?
想著想著,他就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孤独和酸苦。
那一夜,他哭著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翌日清晨,宝融照例前往太子殿探望他时,才发现那人面红耳赤,神智不清的喃喃说著胡话。
伸手一摸,这才惊觉他脑袋烫的惊人。他急忙遣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然後命人打了一盆凉水,一遍又一遍的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就在他再一次弯身打算去揉洗布巾时,突然发现了他左侧脖颈下方靠近肩膀处有一道红红的痕迹,宝融一看便认出了那是吻痕,当下便觉心跳停止,轻轻的掀开被子,这才发现不止脖间,胸口小腹,甚至是下体大腿上,都还留有已经略微干涸的血迹。
天哪!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在他恍惚之际,忽然殿外传来了公公尖锐的声音。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萧衍低沈的声音中带著一丝急迫,他箭步冲进内殿,便见宝融正急匆匆的替季冉掖著被子。
“皇上──”宝融满面慌色的起身朝萧衍下跪,由於他身後还跟著数名掌事公公和侍女,所以这些礼数是不能少的。
萧衍见状,神色不悦的皱了皱眉,然後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待那群随侍离开後,萧衍才一步跨上前,亲自扶起宝融。
“这里没外人了,起来吧!冉儿怎麽样了?我方一下朝,就看到太子殿的公公正朝太医院的
方向跑去,一问才知道是身体不适,於是就急著赶了过来。他现在怎麽样了?”
萧衍说著,就朝床边冲去。
宝融几步跑上前,伸手拦住了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麽紧张,“没、没什麽,可能是染了风寒,脑袋有点烫,没什麽的。”
萧衍并没有说话,只是盯著宝融,像是要将他看穿。
“真、真的没什麽,冉儿由我来照顾就好了,你还是先回去,好好歇息一下吧!”
“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良久,萧衍才开口问道。
“有事?”宝融极力的放松自己,然後努力扯出一道柔笑,“怎麽会呢?我能有什麽事!”
说道这儿,宝融已微微侧头,避开了萧衍含著质问的目光。
“你在撒谎!”萧衍绕过宝融,就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上季冉的额头,而後眉头急皱,
“这麽烫,怎麽还说没事!”
(11鲜币)萧衍发现真相
“一定是昨夜著了凉,所以今个儿才烧的特别厉害!”宝融赶忙跑上前,横在萧衍身前,
“不过皇上不用担心,这里由宝融照顾断然不会有事。”
“皇上?”萧衍微微眯眼,凝著双眸,仔细的考量著宝融极力在掩饰惊恐的面容,良久,才缓缓开口,“怎麽突然用这麽生疏的称呼?”
“生疏?”宝融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著了,这皇上两个字一溜烟就出了口,他愣愣的瞪著萧衍,刚要开口解释,萧衍凌厉的话语又劈头盖脸的袭来。
“你──有事瞒著我?”
“我?”宝融不然的笑了笑,“怎麽会呢!你一定是多心了。”
萧衍不语,可心里却疑问道。他今天这是怎麽了,怎麽变的这麽反常。若是依他平日里的性子,自己昨日刚重责了冉儿,他一定会央求自己留下,然後好好照顾冉儿,还极有理的说这是为了父子之间的感情。
可是现在,他却生怕自己呆著这儿,想著法子让自己离开。
“既然融儿都说了,那我就先离开了。”萧衍假意的冲他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开了。
宝融亲眼看著他离开,又亲耳听到了殿门闭合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身,轻轻掀开被子,既心疼又焦急的望著那绽放著大朵血花的床单,想要伸手去将床单扯下,却又怕弄疼了他。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身後突然传来一道雷鸣般的怒吼,吓的宝融浑身一哆嗦,转身便见一袭明黄色的衣袍闯入视线。
他不是走了吗?怎麽现在又──
“冉儿?”萧衍脸色变的铁青,疾步走至床前,刚毅的眉宇间再也抑制不住怒意,厉声叱问,“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冉儿怎麽会变成这样?”
说话的同时,萧衍狠下心,指尖力道适中且速度极快的将季冉裹於身上的床单扯下,当看到肩窝处那个暗红色的血点时,突然捏紧了拳头。
“我、我也不知道。”宝融慌张的摇著头。
“你不知道?”萧衍质问,却并无回头。
“皇上!”宝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宝融真的什麽都不知。今个一早,宝融便来看太子,孰料一进来,便见他红著一张脸,然後一掀被子,才发现──”
萧衍转身,看著慌措跪地的宝融,眼底泛起了一丝愧疚和深深的自责,语气顿时舒缓下来。
他起身扶上宝融手臂,“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了,话说的重了点,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动不动就下跪,还时常左一个皇上右一个皇上的叫,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没有君臣之分,你就是不改。”
“现在不多说这些了,什麽时候宣的太医,怎麽还没来?”
宝融听了萧衍这番话,心里自然暖烘烘的,可一想到冉儿平白无故的受了这种伤,就急忙道:“要不,我再派人去催催?”
“嗯!也好!不过,你在这儿陪冉儿,我去吧!”
萧衍说完,就起身向外殿冲去。
他刚离开,宝融就似想到了什麽,呼吸骤然一滞,浑身也跟著泛起了刺骨凉意。该不会是那个杨亦天做的吧!这十年来,他看的出杨亦天对冉儿心存爱意,虽说自打冉儿被立为太子後,那人的性情大变,但宝融看得出来,那颗放荡轻浮的内心深处,尽是对季冉浓烈的情意。所以,即使是那人被父亲绝然赶出家门後,他仍与那个男子用信笺保持著联系,将季冉在宫中的情况尽量详细的告诉他,而且这次杨亦天之所以会进宫,也是宝融暗中告知的。
不对!杨亦天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难道,是季冉因为自己受了气,而自愿放纵作践自己?
他越是想,脑子就越是乱。
“快点!”很快,身後便传来萧衍的声音。
“是是,皇上!”
不多久,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就亦步亦趋的急走进内殿,宝融一见,赶忙起身给太医让开了位置,以便於他诊治。
太医还未来得及将肩头的药箱放下,便被太子这一身又青又紫的伤痕惊的半天都没发出声。
“还愣著做什麽,还不快给太子瞧伤?”萧衍冷冽的嗓音中夹杂著一丝急迫。
“是,皇上!”太医这才回过神来,哆嗦的将药箱放在床边,在床边坐下便开始替季冉把起脉来。
眼看著那太医眉头越皱越紧,宝融耐不住性子,忙问,“太子的身子怎麽样?”
“这──”太医支支吾吾,吐字艰难。
“这什麽这,太子的身子究竟如何?”这回问话的是萧衍。
“回皇上──”太医赶忙起身跪地,磕头道:“太子的脉象紊乱,精气虚浮,而且伤口又拖延治疗,所以才会致使现在高烧不退。但皇上和少傅大人请安心,太子并无生命危险,只是──”
“只是什麽?”萧衍的脸色变的极难看。
“恕老臣直言,老臣虽未查看太子下身的伤口,但从挂在大腿间的血迹来看,定是──”说道这里,老太医顿了顿,然後继续开口,“定是被人强迫交合而导致那里被撕裂,还有肩窝处的伤口,明显是被人用利器刺伤,依老臣拙见,该是玉簪之类的物件。肩头的伤口虽然发炎,却只是皮肉伤,可是身下之伤,却要费些力了。”
“费些力?什麽意思?”
“身上的伤口好治,可是心里的伤,老臣却是束手无策。”
萧衍望著季冉,眼底的愁意已无半点遮掩,沈默了片刻,缓缓道:“知道了,你先治伤吧!”
老太医替季冉下身上药的时,宝融紧紧的握著他的手,听到他口中溢出的隐隐呻吟,心底的痛楚自不必说,只恨那个躺在床上的不是自己。
伤口处理完毕,已是晌午时分了。
那太医临走时,萧衍厉声叮嘱,不得将今日所见告知其他人,若是有人问题,便只说是太子受了凉,身子稍有不适,并无大碍。
等太子走後,宝融和萧衍便在太子殿简单的用了午膳,便又回到内殿照顾季冉。
“你怎麽看这件事?”萧衍一边用半湿的布巾给季冉擦汗,一边问宝融。
“这个──”宝融不知能够将杨亦天的事情告与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後疑问道:“会不会是太子私底下得罪了什麽人,所以──”
(10鲜币)秉烛夜谈
“不会。”萧衍很果断的说,“冉儿的脾性我了解,他绝不会做得罪於人的事!”
於是,两人又陷入了沈思。
“融儿、融儿……”萧衍一脸唤了数声,才算是将发呆的宝融唤回神来,不由皱了眉,问,
“你这是怎麽了,从刚才起就一付心神不宁的样子,叫也叫不应,是不是有了什麽眉目?”
“没有──”宝融避开了萧衍焦忧的目光,急匆匆的答完便起身朝内殿走去,边走还边说,
“夜里凉,我去给你取见衣裳来。”
萧衍望著宝融单薄的背影,心头的疑云越积越密,心道:这个宝融,刚才心不在焉的模样,分明就是有心事,说什麽取衣裳,根本就是想著法子的在躲他。关於冉儿这件事,融儿一定知道些什麽。
宝融再次出现时,已过了约摸半盏茶的时辰。
“不过是取件衣裳而已,怎麽用了这麽久?”
“哦!我刚刚进去的是偶,就见冉儿不停的扭动著身子,想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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