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罗炜不甘心,又追了上去,“皇上,您这麽做,说不定…说不定会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的,您不是天天念叨,说是不会再让宝融掉眼泪了吗?如果您拖著这付身子出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难道,您想让宝融看著您的尸体哭死吗?”
罗炜话音刚一落,萧衍就停下了脚步,他就那麽站著,也不说话,也不回头。
洞中,静的很,罗炜抿著唇,恨不得立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明明知道宝融是他的软肋,明明知道他这麽做全都是为了他,明知道他此刻心里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可自己却还是以此相逼,无异於是往他伤口撒盐。
该死,自己说话怎麽就不经过大脑呢!他垂下眼睑,不敢看萧衍,他能感觉到,额头上,正有一道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忽冷忽热,连带著他的身子,都似置身於冰火之中,焦躁难耐。
“朕现在能为宝融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萧衍的眸中,突的蒙上一层隐隐的水雾,他扶在石壁上的手,骤然用力收紧,很难想象,一个重伤之下的人,还有如此力气。
“朕也很怕,怕融儿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哭泣,你知道吗,朕……怕极了,每每想到他会掉眼泪,朕的心,就痛的要命,”说著说著,他低哑的嗓音中涌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是,罗炜,你有没有想过,融儿,他是无辜的,拓跋鸿口口声声说掳走他是因为宝融的父亲萧鸾,因为萧鸾杀了他的家人,这些和宝融根本就没有关系,宝融他没有错,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是,没错,他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可是皇上您呢,如果您能够选择自己的出生,那您还会选择生於仇恨中吗?”
“拓跋鸿抓宝融,无非是想把朕给引出来,只要朕如愿站在他眼前,他便不会再对宝融做什麽了。”
“您会死的。”罗炜几乎要被他逼疯了,他扯著嗓子,也不管吼声会不会传到外面那些人的耳朵里。
萧衍惨淡的摇了摇头,“无所谓了,只要宝融能够好好的活著,朕……真的什麽都不求了。”
“无所谓?”罗炜无奈的笑声中带著一丝自嘲,“皇上,您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萧衍笑而不答,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惆怅和忧伤。
“可是,我有所谓,我有所谓呀!”罗炜终於再也无法自己的心,激动的大喊,“这些年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看到你,多想摸…摸一摸你的脸,可是,”说道这儿,他的脸色一变,变的有些可怕,他突然扬手,趁著萧衍失神的那一刹那,迅速的在他胸口下三寸的位置狠狠点了下去。
“唔……”萧衍吃痛的低吟了一声,伸手死死的摁著裹在胸口上的纱布,额上的冷汗流著更加厉害,他很艰难的撑著眼皮,微微翕动著双唇,似乎是想要说什麽,可是越来越强烈的倦意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终於,他还是什麽都没说出口,只是在失去最後一丝意识前,听到了三个低弱的字──
我……爱……你……
* * * * *
“皇上,属下刚才在山洞里,发现了这些东西。”一个身著轻甲的侍卫从山洞中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跪下拓跋鸿的坐骑前,将手中的一根已经燃的发黑的半截枯枝双手呈递到拓跋鸿面前。
拓跋鸿接过枯枝,仔细看了一番,然後冷冷一笑,“这东西还是热的,那些人一定还没有走远,亦柯,你带上一队人马,在这附近仔细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顺便找一下,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的什麽密道,那个付青虞,绝不会带著他们走进一个死胡同的。”
“是!属下领命。”
哼!朕倒要好好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
* * * * *
山路很不好走,而且又是黑夜,地上到处都是碎石子,而且杂草都长的和膝盖平齐,尽管前面有付青虞带路,可施洛影还是走的很艰涩。
“付兄,”施洛影走了一路,也犹豫了一路,他还是无法放心下萧衍。
“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付青虞转身,走到施洛影身前,从他怀中结果宝融,低声道:“宝融由我来照顾,你去吧,拓跋鸿不好对付,但是要从他手中逃脱也不是没有希望,我会在沿途留下标记,还有这个你带上。”
他说著,就将一个药丸放在了施洛影手中。
“这是什麽?”
“只要把这个东西扔在地上,它就会立即爆炸,而且还会散发出一种白色的烟雾,如果实在情况危急,它可以解一下燃眉之急。”
“嗯!”施洛影点了点头,“宝融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两人又相视了一眼,施洛影才转身离开。
摸著夜色,他回到了离洞口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中,这里地势比较低,而且面前又杂草丛生,是隐蔽的最佳场所。他将杂草拨开一条缝,透过缝隙,能清楚的看到拓跋鸿的侍卫在洞口周围不停的走动。
靠近洞口的一棵大树旁,一匹栗色的骏马在地上摩擦著蹄子,它身体修长健硕,四肢有力,一看就是匹好马,只是那马身上并无主人,施洛影料定这东西的主人定是那拓跋鸿,可是,马在,人去哪儿了?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拓跋鸿应该还没有找到萧衍,否则他们也不会还呆在这里了。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罗炜带著萧衍离开了山洞,可是这麽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走的太远,他们肯定还在著附近。
可是,究竟在哪里?
“找到了吗?”突然,拓跋鸿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山洞中走了出来,身後,还紧跟著三名侍卫,他刚一现身,便随口问向从身边跑过的侍卫。
“皇上,还、还没有。”那侍卫赶忙跪地,由於害怕,他的声音颤颤巍巍。
拓跋鸿没有吱声,但是脸色又沈了几分,藏在袖下的手也不自觉的骤然握紧。还没有找到吗?都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难不成,那些人都插了翅膀飞走了?
“皇上──”就在这个时候,方才那个叫亦柯的将军又迅速出现,他手中拿著一块染著血迹的破布块递到拓跋鸿身前,“这是在离这儿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发现的,微臣已经看过了,上面的血迹还很新,而且,属下也在那附近发现了血迹,应该就是皇上所要抓的人留下的。”
拓跋鸿倏的将破碎的布块夺了过去,沈默的看了片刻,然後就狠狠的将其甩在地上,低吼道:“走,去河边,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麽鬼把戏!”
由於离的太远,施洛影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但是从拓跋鸿的神色和举动能够看出,他此刻的
心情很糟糕,而且走势也极为匆忙。
难道──他已经知道萧衍躲藏的地方了吗?
现在想不了那麽多了,先跟上去再说。施洛影想著,便起身,等著拓跋鸿走远了,才隐秘的跟了上去。
(13鲜币)萧衍,你不能食言!
哗啦啦……
丛丛草间,一条溪水潺潺淌过,原本清脆悦耳的声响,却被黑夜笼上了一层阴冷邪肆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它的两旁,开满了如雪般的小花,微风掠过,花瓣顷刻间被吹的四处乱飘,同时还发出了嘶嘶仿若鬼魂鸣泣的凄厉声。
罗炜的动作很小心,他一直与拓跋鸿的人马保持著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由於天太黑,走到半途中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虽然他没有发出声,可那块绊脚石却被他无意中踢到了旁边的一棵树干上,发出了一声沈闷的响声。
远远的,他看到骑著马的拓跋鸿停顿了一下,心里不由一惊,急出了满头汗,可是後来却看到那人只是侧头对旁边的侍卫说了两句话又继续前进了。
看来应该是没有被发现,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终於,他看到拓跋鸿在溪边停了下来,伸手指挥著旁边的侍卫。
这个人,找不到萧衍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况且,萧衍现在又身受重伤,他怎麽可能眼睁睁的看著他去送死。
事到如今,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萧衍暂时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後跟他互换衣裳躲在这里。
如果这麽做能换回萧衍的命,那也就值得了。
“皇上,血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亦柯一边下马一边开口,同时挥手将周围的侍卫整合起来,准备随时听後拓跋鸿的调遣。
“在这里消失的?”拓跋鸿目光犀利的迅速於四周扫了一边,然後冷冷扬声,“继续搜,他们肯定还在这周围,那个萧衍受了伤,跑不了多远的。”
亦柯听命,指挥侍卫四下仔细搜索。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草丛中突然窜出了一条黑影,那黑影的速度很快,像只猎豹般转瞬就没了影。
“皇上,您看──”亦柯伸手去指,神色也瞬间变的紧张起来,可拓跋鸿的目光却是骇人的冷静,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後轻声冷笑,“呵呵,朕还以为那些人有多大的能耐呢!居然跟朕玩这种调虎离山的鬼把戏,以为朕会上当吗?”
他说完就跳下马,从旁边的侍卫夺过火把,然後径直向前走去。
“快,保护皇上!”亦柯大喊了一声,那些侍卫马上就朝拓跋鸿所行方向追了上去,亦柯也快跑了几步,追到拓跋鸿身後担忧的开口,“皇上,这里危险,您还是先退後吧!”
拓跋鸿不理他,仍旧向前快步走著。
“皇上──”亦柯又喊了一声,这一次,拓跋鸿停下了脚步,转头瞪向亦柯。
亦柯浑身一抖,眼睑本能的垂下。
拓跋鸿的眼神极是可怕,就连亦柯都感到从未有过的畏惧感。他默不作声,可额头上的冷汗却不停的顺著脸颊向下躺,手心也是,那股湿滑粘腻的感觉几乎使他呼吸停滞。
可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冷肆低沈的声音就传入耳内。
“以这里为中心,仔细搜查方圆一百步以内的地方,记著,不要光看地上,眼睛也要往树上瞧瞧。”
“是!”亦柯生怕拓跋鸿不悦,连忙应道,可心里却还惦念著方才看到那个人影。
想玩吗?好啊!朕也觉得如果真就这麽容易抓住你们,未免也太无聊了。你就尽情的跑吧!想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过,朕敢保证,你还会回来的。
不知怎的,天上突然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雨点来。被抱在怀中的宝融似是被冻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恰巧有一滴雨点落入了眼睛,他立即伸手去揉,可是当指尖扫过一处柔软温暖的物体时,突然啊的一声大喊。
“萧衍──”他一边剧烈的挣扎一边大喊,付青虞眉头紧皱,他早就知道被点了睡穴的宝融马上就会醒来,这一路,他也一直在思考如果宝融醒来该怎麽办,可是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如今又下起了雨,这可如何是好。
“萧衍,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不要──”宝融疯狂的摇著脑袋大喊。
“──”
突然,宝融抬头,惨兮兮的望著付青虞央求,“求求你,带我去见萧衍好不好,我不要离开他,我要呆在他身边,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他怀里,求、求求你,我不要一个人苟且偷生。”
付青虞眉头皱的更紧,欲言又止,他心里低低叹息著,伸手本想替他擦擦额上的雨水,不料宝融的反应异常激烈,就好像受惊的小鹿般惶惶低吼,“不要点我穴,我不要再睡了,萧衍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也不知道是因为宝融的力气太大,还是付青虞的一时失神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宝融手脚一个猛烈的扑腾,整个身子就栽在了地上。
土地本就有些松软,现在又被雨水泡过,他就那麽沈沈的跌在泥地里,还吃了一口泥巴,他也不吐,只是哭泣著在泥地中使劲的向前爬,胳膊肘处的衣裳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应该是方才跌下去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他也不知疼,口中含糊的喊著萧衍的名字。
付青虞愣了一下,赶忙跑了过去,脱下衣服给宝融披上,跟他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知道宝融体虚,在北魏皇宫中又吃了那麽多苦,膝盖处的旧伤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彻底,每到阴雨湿潮天气那里就会疼痛难忍,刚才又那麽重重的跌在地上,他能忍著没有大声痛呼,可见他心里是多麽相见萧衍。
可是,如果真的带他回头去找萧衍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白费了他的苦心?可如果强硬带宝融离开这里,於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宝融死死的揪扯著付青虞已经湿透的衣袖,眼神绝望的望著他,苦苦哀求,“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求求你,就带我去吧!”
“──”
“求…求你……”
“好吧!”良久,付青虞才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他明白,这两个人,谁都离不开对方,他们彼此,都是对方活在这个世上理由,都是对方的羽翼,失去任何一方,就好比是蝴蝶失去了一扇翅膀,等待著它的只有死路一条。
宝融如同死潭般的眸中立即闪出一点亮光,带著浓重哭腔的嗓音中溢出了喜悦,“真的,真的吗?”
付青虞点了点头,马上将他抱入了怀中,这才感觉到他已经冷到浑身抖动不止,他想了想,像和个小孩子说话般哄劝,“不过,现在雨下的太大,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避一下,等雨小一些,我再带你去找──”
“不,我现在就要去,这点雨没事的,我能行的。”宝融说著,作势就要站起,可是地上很滑,他的膝盖又不好,而且现在也痛的越发厉害,所以他站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最後还是狠狠的跌在付青虞的怀中。
“该死该死──”宝融自暴自弃的伸手狠狠的捶打著左腿的膝盖,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其生生的捣碎。
“住手──”付青虞连忙制止,“你这是在做什麽!”
“我…我……”
“好了!”付青虞轻轻抚摸著他的头顶,“如果你再这麽捶下去的话,皇上他会心疼的,所以,为了不让他这麽担心,好好保重自己,再说,你想想看,皇上是何等聪明的人,怎麽会产生送死这麽幼稚的想法呢?所以,听我的话,先躲躲,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找他,好不好?”
宝融像个孩子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心,他也没有表示同意与否,只是目光呆呆的望著付青虞。
“来,我抱你起来。”眼看著雨越下越大,而宝融却迟迟不答,为了不让他著凉生病,付青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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