钍中戳巳鯴。那个制动小棒一直是赵宇随身带着,余下的就是大半箱笼的一捆捆原来降落伞的金属布片,加近一箱笼必须要李越亲自组装的十几张各种弩及竹签样本。李越用治疗扫描了自己的肩膀,为了保险,还照了照自己发酸的腿肚子,然后把治疗仪和药品找了个布包了,系在腰间,其他的都留在了屋中,出门往前院去了。
院落里还是冷冷清清,可两进之外的厅堂却传出了笑声和谈话声。李越远远地看着一群人离开了,才走过去进了门,见正门对着的座位上坐着赵宇,隔着一个茶几,另一边坐着那个瘦得像骷髅可今天明显是个活人的孙小官人。孙小官人一见李越进来,忙扶着桌子摇晃着起身,一旁的老汉赶快来搀扶。孙小官人嘴里说着:“恩人受我一拜……”就要往地上跪,李越一把扶住,结巴着说:“不用不用,请我吃饭就行了。”孙小官人一个劲儿要拜,那边赵宇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孙小官人不要勉强。”
孙小官人才由着老汉扶他起来,想让李越坐他原来的位子,可李越见到旁边摆了一个小方桌,上面满是碗碟,慧成在桌子边站着。李越赶忙对孙小官人做了个揖,去到慧成身边坐下,还用力把慧成也拉得坐了下来。外面跑来那个小厮,忙过来给李越倒茶递筷,李越一边腹诽赵宇说他是孩子一边拿了筷子开吃,谁是孩子了?你才多大?但是他知道这是赵宇给他挡事儿,就不说话,准备开吃:哇,真有小包子,还有一小碟一小碟的各色小菜,花生米萝卜条……这些非常普通的饭食现在看来如此诱人,李越笑了。
那边孙小官人对赵宇说道:“方才众人在此时吾不好言讲,但现在可说与高僧知道:吾欲将家私田产变卖,所得尽奉与高僧。若高僧能盘桓几日……”
旁边的老汉不由得出声:“小官人!”
孙小官人止住他,继续说:“……吾便能操办齐全,安置好家人,愿追随高僧前往,剃发修行……”李越一愣,这是要出家呀,病好了,也看穿世情了?但是他嘴里可没有停下。旁边的八卦少年听得两眼放光,这样的消息,他还是亲眼得见!
老汉要哭了,颤声道:“小官人!儿郎尚幼,不可如此……”
孙小官人转头道:“你也看了这些日子,吾等是如何过的。昨日那些族中亲戚,眼见吾病体无望,竟要在床前夺吾祖产!说有人要买吾宅,那么低的价钱。其实他们就等几日,吾死了,不也一样得手,非要来,怕吾再拖了日子!那样的心肠!吾死后孤儿寡母儿岂有活路!吾原留了书信,吾死后,全部家产尽捐与陆敏陆小官人,以换他庇护我儿。”
旁边的八卦少年手一抖,给李越斟的茶水洒了半盏,他悄声说:“那便是吾家小官人!”李越也吓一跳,真有狠的,孙小官人死了,敢用全部家当把这位陆敏拉下水,这位陆敏若是个大家子弟,孙家不敢与他相夺家产,而陆敏说不定怕误了名声,不会要孙家的财产,反而要替他看孩子!若不是个大家子弟,也必是个有手段的,能压得住孙家的亲属。可怜那陆敏人都不在这里,就躺着中枪,给拉入了这个泥潭。
李越不禁抬头,说了一句:“你与那陆敏有仇?”
孙小官人叹息,“吾也知如此行事对陆小官人甚是不公,但吾已是濒死之人,走投无路,就是吾交出田产,把吾儿送与寺庙,焉能防得有人斩草除根,早晚会要吾儿性命!那陆小官人从小就诗文奇佳,风采卓着,更加其判人断事明晰入理,令人叹服。吾一死相托,无论他如何行事,吾儿性命应得保全。即使陆小官人不取吾的家产,吾也留书吾儿,吾儿长成后,亦要持意相予,不可违吾遗愿,令吾死不瞑目!今得高僧相救,吾性命得全,非但仅此,吾今晨一起,就觉神清气爽,沉疴尽去,比吾未伤未病之时还更康健!如此大恩,不得不报。吾会安排田产足让贱内养育吾儿,但余下者,必要尽献与高僧。高僧莫要推让,吾意已决,可明誓以证吾诚心!”李越心想难怪过去的那些邪教人士无不有田有地,住好房子开好车,敢情有大家赶着给东西,不收都不行。
赵宇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孙小官人,吾已决定还俗入世。”
孙小官人愣了片刻,马上又说:“如果恩人想在此地居住,吾会让人转让房产地契。如恩人想离开,吾一样会奉上家私。吾命为君所救,自当以身报君。吾甘愿为奴为仆……”又来了!李越捅了一下慧成,这是他当初的那套说辞,慧成一呲白牙,李越觉得那忠厚里有一丝狡诈。这个时代娱乐有限,人们表达感激就是愿为奴仆愿为犬马之类的,人心质朴,又尊道义,对自己真的不太在乎。
赵宇似乎微笑了一下,李越知道外人看了必会觉得他儒雅矜持,可李越却觉得那是等着对方跳入他的套子之前的耐心。赵宇说道“孙小官人不必如此,吾等要云游四方,不能为钱财家产所累,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十贯铜钱即可。”李越知道这里一贯有千钱,如果他们只是行走,十贯该够他们吃喝一阵了吧。李越心里高兴,同时也佩服赵宇,要了个合适的价钱,让人觉得即还了人情,又不是那么沉重。如果对方本不欲给什么家产,此时正是借坡下驴的好时候。
孙小官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久病初愈,虽然治疗仪修复了他身体内的器官损伤,救生药让他免疫力和活力大增,但他毕竟躺了那么久,肌肉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站起来腿软得乱抖,那个老汉赶忙搀住他。他额上青筋大爆,瞪眼瞪得眼角似要裂开,赵宇都像被他的样子吓住了。就听孙小官人哽着嗓子说:“你昨日就曾说我会骗你,今天又这样反复试探!我孙泰虽喜再得性命,但若被疑为小人,不如就死!”就要挣扎着往外走。
这次赵宇不笑了,起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孙小官人且安务燥,实因我所托之事关乎众多百姓之生死,所以才要反复试君诚心,多有得罪,万请勿怪。”
孙小官人愣住,忙说:“无论恩人所托何事,吾定为君操办,万死不辞!”
赵宇重新坐下,又微笑了说:“千万莫再说死什么的,好不容易把命救回来了,怎么能这么不爱惜。”
孙小官人也坐下,虔诚地看着赵宇问:“请恩人吩咐。”
赵宇点头,郑重地说:“我所托君之事,就是倾君所有家私田财,种植或购置粮食,如若道路通畅,就找人送粮去潭州或者扬州,交给当值官府要员。如若道路不通,就等我遣人护送。”
李越抬头看赵宇,嘴里含着东西都忘了咽下,旁边的少年也愣住。孙小官人虽然有种不明所以的表情,但他一心想得到赵宇的认可,现在听了赵宇的叮嘱,只一个劲儿地郑重点头。李越可以想象,等日后围城的消息传来,他大概会觉得赵宇是诸葛孔明再生之类的。
赵宇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孙小官人,道:“此是临安文义士之家书,上写可倾家以资。如你钱财不济,请呈书其家,恳其助你。”
孙小官人点头,收了书信,可又看赵宇,迟疑道:“恩人可要去扬州?”
赵宇思索了一下,“吾等明年初应在扬州城。”
孙小官人眼睛一亮,说道:“那么我就送粮去扬州,在那里等吧。”
赵宇看着孙小官人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说:“不可。你送粮后,可回此地等待。”李越看着孙小官人的骨头架子,也觉得不能让他在扬州等着。扬州围城,百姓一度人吃人。孙小官人这身子骨,大概坚持不了多久。
孙小官人摇头:“不,吾要……”
赵宇抬手,斟酌地说:“明年六月,我们大概会回到这里。”李越努力想,明年六月,有什么历史事件吗?
孙小官人巴巴着眼睛看赵宇,问道:“那么后面,吾是不是就可以跟从了。”
赵宇笑了一下,“应该可以。如果有可能,未见之前,还是要请孙小官人继续准备粮食。”
孙小官人点头,说道:“今春粮食不好,可江南富裕,人多有积谷,况且早禾自种至收仅五十日,我可令人马上种植。九月晚稻成熟,筹粮应易。”
赵宇严肃地说:“世事不稳,孙小官人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孙小官人也点头:“人说朝廷兵败,蒙元大举而来,怕是凶多吉少……”
李越不解地问:“既然知道凶多吉少,大家为何不赶快南逃?我昨天看街道上依然是太平景象。”
孙小官人叹息道:“吾一直卧床,岂能动弹。况且,大家在这里有田有地,南迁要到何处才能落脚?而且,也不知元军何时会来,总说近了,其实又不曾有,大家也渐渐看淡了。”
赵宇微蹙了眉:“我托你的事,最好不要路人皆知。”
孙小官人忙点头,看了老汉说:“不可多言。”又看向八卦少年,一副为难的样子。那个少年也苦笑,大概他也知道他守不住口风。
这时,就听外面一阵喧哗。
有人高声在外面说道:“众位街坊四邻,现今国事不稳,人心动荡,竟然有妖僧在此招摇撞骗,骗吃骗喝,大家把他们拿了去见官!”“对对!肯定又是装神弄鬼的神棍……”“也许是蒙元的奸细!”……
、第 13 章
孙小官人气得又一次站起来,哆嗦着看样子要晕过去,那个老汉无措地扶着他。赵宇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慧成,也不说话,径自喝了一口茶。
慧成马上站起来,整理了下僧服,临出门前回头问赵宇:“施主想自称何处人士?有何字号?”
赵宇沉思着慢慢说:“常州赵宇,字……林西。”李越似乎觉得赵宇脸上现出一瞬悲痛之意,但马上又恢复了他平素的安然神色,李越以为那是赵宇对常州屠城的感怀。慧成嗯了下,跨出了厅门。
李越旁边的少年开始八卦:“哼,肯定是那些孙家的族人,看着分不到家产了,就来闹了。”
外面慧成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有人骂道:“你这秃驴!到这来骗钱。”
慧成说道:“孙二施主多福。出家人不打妄语,吾等化缘从来明告,上次施主所施两枚铁钱也绝非所骗而来。”有人嘻嘻笑了。
又有人喊道:“人说孙小官人竟然好了,今天还见了许多客人,大家谁不知他就要去了,如此起死回生,非妖既邪,秃驴不要狡辩!”
慧成又宣佛号,说道:“孙小官人福缘未尽,怎可咒他行将死去?那位医治他的,乃常州赵宇,字林西,曾是位出家之人,见世间苦难,当此国危之时,没有隐藏深山,反而还俗为医,行走江湖,为人解病痛医疾患,可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诸君万不可造下口孽,以免日后受拔舌之苦。”话语一出,语音嗡嗡响,喧闹声少了大半。
可有人突然高声讥讽道:“可谁能保证他不贪了孙小官人的钱财!孙小官人势单力薄,吾等要帮帮孙小官人,莫要让什么歹人趁了机会!”
有人不快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这世道,如果能在山里待着,还出来干嘛?怎么会是歹人?”
有声音道:“那可不见得,有人就是假模假式,趁着国难大发其财……”
慧成大叹了一声道:“诸位施主有所不知,赵施主与人有约,行事匆匆,本该今日早上启程,可他说要开半日义诊,为城中百姓疗治,分文不取!现今看诸位施主如此见疑,吾这就劝他们不必义诊,即刻离开就是……”
“诶,别呀!我父亲这几日正不舒服呢!还说要找郎中。你们孙家的别在这里闹……”
“对呀,人家治好了孙小官人,还有错了!和尚,你莫听他们的,吾现在就去让人抬了我弟弟来,你们千万别走啊……”
慧成为难地说:“可是,这几位施主方才的言语甚是不妥,还说吾等是奸细……”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谁不认识你呀,澄月寺总来化缘的,第一老实的和尚!”
“正是!欺负这么老实的人,你们可要当心现世报的!”
“能为大家免费治病的,怎么能是坏人?!他们这是想夺孙小官人的家产,被人家误了,迁怒于人,你可劝那常州赵官人千万莫气……”
“对对,不看病的可先离去……”
“走开走开,排排好,我是先到这里的,给我娘占个地方……”
“怎么是你?明明是吾!你讲不讲道理!”
“别吵别吵,你们两个不要争了,应是洒家……”
慧成说道:“请诸位施主稍稍等候,我这就去请他们。”
慧成走进来,不好意思地笑。赵宇点头,“你怎么知道我要义诊?”
慧成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施主大概该这么着……”
赵宇微笑:“知我者,慧成也。”
从李越的角度看,义诊是失败的。
此时南宋城市化已经相当规模,临安(杭州)曾达一百二十万人。小小的宜兴城镇里也有五万居民。来个十分之一就是五千,还好,幸亏没有传播媒体,也就口口相传,但就这样,也有数百人前来。
慧成说了义诊不久,孙家的庭院里就乱七八糟地挤满了人,门外街道也是人群拥挤。孩子哭大人叫,乱成一团。孙家老汉和那个八卦少年在外面连喊带跳地维持些秩序,但无异杯水车薪。孙小官人大病初愈,见这么多人冲击他的宅院,破罐破摔,撒手不管,锁了内宅院落的院门,回房躺下由他的女人去照顾了。
最后只有慧成死死地把了门,不让人进来,等着赵宇的指示。李越和赵宇躲到角落,手忙脚乱地找出了十几粒胶囊,放在一个罐子里,用凉开水里化了。他们怕影响了药效,没敢用茶泡也没敢加蜂蜜之类的任何东西,尝起来就是带了点儿怪味儿的白开水。李越边搅合水边说:“我说赵宇,这简直就是符水了,能有用吗?你肯定大家不会说我们是搞封建迷信的骗子?”
赵宇说:“你可以不相信封建迷信,但你要相信科学。这是常见病胶囊,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李越知道,人类破解了大多数的基因密码,了解了基因相互之间的作用和关系。受中医的启发,对常见病的治疗再也不是靠外界药物对肌体或者病毒细菌的作用,而是对有关联基因及其链接进行刺激,让身体产生近似抗体的成分,从内部战胜那些细菌病毒对身体的攻击。虽然不能治疗癌症之类的,但一般的病患,从感冒胃炎到肺病肝炎,都能治疗。李越发愁:“这么化开了,用量够吗?”
赵宇说道:“小病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