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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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之任-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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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是天子,他后面骑着个兴高采烈打着幡的小道士,总找茬跟天子说话,天子一概不理。接着是两个抱着哭哭啼啼小孩的男子,一个敷衍了事,一个好言好语地求着孩子别难受。再后面,两个中年人各抱着身着皇家衣饰的小孩,这两个虽然不哭了,但总看着那两个哭的,像是随时要加入助兴。跟着他们的是一个相貌英俊得让人难以正视的青年男子,一副无奈地样子看着前面的人,一个老实巴交样子的傻和尚,时常向别人合十行礼。他后面,一个一脸嬉笑胸带红花的小痞子,热情地与一个眉目俊朗意态洒脱的和尚套近乎,最后是两头只驮着粮食的瘦驴。
到了城门处,李越怀中原来只低低抽泣的阿卓突然放声大哭,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底气。自然几个小孩马上合奏,周围百姓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些人是出城迎敌,十有八九是要死在外面的。一时悲伤之意弥漫,鼓乐停了,有人也哭起来。那个董理突然大喊起来:“义孙儿啊,一定要回来呀!吾都给你看好了媳妇,莫让吾失望,吾老矣……”他泣不成声。
董义忙跳下驴,跑到了董理面前,跪下磕了个头,但是起来却是笑着的,说道:“大爷爷莫担心!我是谁?福州小霸王董义!命比石头硬三分。大爷爷等着,董家一定因我而名扬天下!”
董理摇着头说:“莫想那些,吾就是拗不过你才让你这么干了,无论如何,要活着回来!”
董义认真说:“大爷爷,生死由天,我是去抗元的,不会投降也不会逃。不能让董家蒙羞。”
那个老者哭着点头,摸摸董义的头。周围认识董义的小混混们又是一通起哄。
这边骑驴的赵宇领着大家下驴向陆秀夫和张世杰再次告别,虽然态度端正,可是李越看出他已经十分不耐了。陆秀夫放下怀中的广王,对着赵宇纠结:“圣上,请容吾随军。”
赵宇勉强笑:“等我出了闽地,陆公再来。闽地多山,道路难走,恐伤了陆公身体。”
张世杰也放下益王,说道:“圣上保重。”
赵宇非常严肃地说:“张公,我在闽地之时,不可让军民近我方圆百里之内,以防被元军围截,也拖累我的行动。”
张世杰沉重地点头,依然无法相信这个人就准备这样出城了。赵宇接着说:“我至江南,长江之畔,会招君前往,君可愿听我之召唤?”赵宇的目光少有地犀利。
张世杰明白这是赵宇在要他表示听从赵宇,这是他立的皇帝,但并不一个听他命令的儿皇帝,张世杰稍微不安之余,却有一种轻松,许多艰难的责任就不在他的肩上了。如果这个人真的冲出了闽地,平扫江南到长江,必然已得民心敬佩,自己带兵依附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日后会不会忌讳自己的力量……但现在国家都保不住了,还想这些干吗?自己持意抗元,本来就是抱了死志,这个人如果能救朝廷于颓败,何不支持他?
“吾定听从圣上之意,率兵前往。”张世杰说道。
赵宇听了,示意大家上驴。这时百姓和士兵都混在一起,拥挤在驴队周围,张世杰指挥兵士清开城门之道,将众人拦向后方,好让赵宇出城。
赵宇骑上驴背,看看周围,对着悲哭的众人说:“诸位不要伤感,吾此去并非送死,而是与元军周旋鏖战。日后吾出了闽地,诸位要为吾等作证:吾等不及十骑,可挫元兵万千人!”
趁着大家被他这种大话惊呆,赵宇刚要纵驴,余光瞥见一个人,忙急扭头,李越等也回头,见最后两头空驴中的一匹上不知道何时坐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正是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魏云。赵宇要气疯了:这是走不了了!他刚要说什么话,原来给他们奏乐击鼓队伍里一个青年挤过兵士间隙跑过来,一手拿着只竹笛,什么话也不说,爬到了最后一头驴背上。他见人们都看他,大声说:“圣上出征怎能没有鼓乐?这样有损我大宋礼仪!吾乃宫中乐工,陆侍郎见过我!对不对?陆侍郎?反正这还有一头空驴,难道让元军觉得吾等连十个人都凑不出来吗?!”
有人大声说:“去也不是你这么只会吹笛子的去呀!下来,我去!”开始有人冲击兵士人墙,兵士们忙堵住缺口。
那个乐工抱了驴脖子大喊:“我先来的!你要换就换那个小孩子,他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
董义大声说:“这是我朋友,你凭什么说他弱不禁风?他比你强!”
另一个人叫道:“让他也别去了,我们去吧!”……
赵宇紧闭了嘴唇,看着前方,李越知道他现在如果说话,肯定是要呛人。忙走到队尾对魏云说:“你来干吗?你应该好好陪着你父亲。你出了事儿,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魏云垂着眼帘说道:“圣上出征,应有人记下行止。吾本学院书生,愿为圣上记录起居,誊写诏书。”敢情他是觉得赵宇不会写字,来替赵宇写信来的。
李越苦笑,说:“真没有什么可记的,我们出去就是打来打去的,你回去吧,别让你父亲担心。”三个兄长都死了,就剩这根独苗,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魏云的父亲魏官人挤了过来,隔着最后的一层宋兵,大声说:“小郎,你保重啊!”泪流了一脸,可还哭着说:“你放心,我决不喝酒了。你若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也不会喝酒了。”
李越听了更不敢要魏云了,忙说:“魏云,你真的回去吧,有个三长两短,你父亲也活不成了!”
魏云还不抬眼睛,只说道:“那不也好?吾一家都在那边相聚,可以见到三位兄长还有我的娘亲。远胜如今……”
董义听了,过去一把抓住魏云的胳膊,含了眼泪说道:“弟弟!哥哥我会护着你的!”他从来叫别人哥呀哥呀的,这是李越头一次听他叫谁弟弟。
魏官人带了哭腔说:“董小官人,吾会给你打点好茶楼的。”
董义使劲挥手道:“多谢多谢,哦,我那些好友们来要打折的呀!”魏官人哽咽着说:“好,好……”他的那些狗友们一片叫嚷:“都去捧场!”
李越叹气了,对董义说:“你怎么留他,他出了事怎么办?”
董义瞪眼说:“那又怎么了?我既然说护着他,就会陪着他的!”
这简直是鸡同鸭讲,李越也快疯了。赵宇见城门之路清理好了,也不回头了,驱驴行去,军士两边护着,也列队起步。这队的人一个个地跟上走,李越急得说:“魏云,回去吧!”
魏云踢了下驴,绕过了李越往前走,一边回头向魏官人大声说:“父亲保重,等我归来。”魏官人痛哭起来。
董义骑驴跟上魏云,也向后大喊:“大爷爷!可别哭啊!我会回来的!”
董理老泪流下,却说:“我不哭,当然不哭,你肯定会回来的!小祸害!从小就是……”
李越看到拦不住魏云,就去拉那个乐工下驴,说道:“你什么也没有!回家去吧!”
那个乐工抓着驴缰绳大叫起来:“帮帮我,给我些东西,不然他让我回家。”有人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扔过去说:“给你!”一时间,许多人向他扔东西,他胡乱地抱了几件,踢着驴走动了,扭头对陆秀夫喊:“侍郎,我是礼部的,名方笙,临安人士,有朝一日回去,要告诉我家人,我是随圣上出征的人,没有丢脸哪。”
围观的众人更大声哭起来,陆秀夫突然对张世杰说:“牵一匹马来,吾与圣上同去!”张世杰忙拉住道:“君实不可如此急躁。官家说到江南时会诏吾等前往。”
陆秀夫皱着眉头,看赵宇一行人在军士的护送和百姓的围观下走出了城门,一时若有所失,低声对张世杰说:“吾怎么觉得吾等做错了事了?”
张世杰惊讶地问:“君实不也做了那梦?”
陆秀夫摇头说:“吾是觉得吾等太过匆忙,应该好好操办,然后大张旗鼓送圣上出征,而不是如此潦草。”
张世杰对着已经没有了赵宇一行人的人群叹息道:“这不是官家的意思吗?况且如果那样张扬,官家失利,岂不是……”
陆秀夫沉思着说:“官家原只带李官人出行,吾等都以为官家是想舍身求死,两个人都不可能逃出生天。可李官人却似无所觉察,他与孩童相处甚欢,天真烂漫,毫无勉强……”
张世杰也想了半天,说道:“他也不是傻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忧虑?”他紧皱了眉头:“若是本性十分英勇,又该是另一种模样。”
陆秀夫说道:“该如那个常州来的军士。”
张世杰慢慢地点头:“就是常州来的那几个人,也把与圣上出征视为平常之事。他们一路拼杀赶来,听到官家让他们跟随,没有凛然,反而面露喜色。”
陆秀夫思索着:“那个孙小官人似乎觉得是一场游山玩水。”
张世杰接着说:“那个董义,简直是以此搏名……以前认识了赵官家的人都对他如此信任……他们必然认为官家不是去送死的。”
陆秀夫不语,此时谁都在期望好的结果,可谁都不敢再去想象好的结果。赵宇登基了五天,诏书和檄文该已经传达到了长江南北,赵宇能在元军的追杀中活多久,很快就会有结果。
城外,军士们驱开围观的难民,照赵宇的指示方向开路,走了一个小时,离开了大多人众,赵宇让军士们回城,自己带了队伍进了山区。他含怒未消,沉默不语。聪明如叶铭和慧达等都骑在队伍最后,离赵宇远远的。就慧成和那个小道士苏华不怕死地紧跟着赵宇。
方笙手里就一只笛子和几件衣服,把衣服扎成一捆绑在鞍子上,骑着慢吞吞的驴,他就举笛到唇边,随意地吹起来。笛声散漫悠扬,让人心旷神怡。山地春至,林木遍绿,如果不是那幅“宋家天子”的长幡提醒着他们不妙的前景,这其实是很快意的旅程。
一口气骑了两个多时辰,深入了丘陵地带,赵宇才找了一处林间空地停了下来,只有李越知道这里离他们停的飞船很近了,原来的计划是在这附近把粮食都运到飞船上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行了。
随行的人们纷纷下了驴,许多人庆幸有方笙同行,这么长的笛子伴奏,什么火儿都该消了吧?苏华不管赵宇的脸子,跑到赵宇身边问这问那:“官家昨天做了什么?……官家前天做了什么?……官家大前天做了什么?……”
赵宇在林中一块石头上一坐,原来与他熟的人都不客气,自己也坐了。苏华颠颠地把长幡竖在赵宇身边,自己紧挨赵宇坐下,侧身直盯着赵宇。那个魏云和方笙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站着,可被董义及李越分别拉着坐了。
赵宇看着大家,也不废话,说道:“先说说规矩!”众人屏住呼吸,赵宇瞪着慧成:“你说!”
慧成认真地开口:“听赵官人指令,保密,说话粗鄙!”董义刚要笑,赵宇微一瞪眼,董义马上说:“好!我懂了,肯定照办!”孙小官人展示出了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叶铭低着头对他面前的土地很感兴趣,慧达眼睛看着鼻尖,一副入定的模样。小道士苏华张着嘴发呆地看赵宇,见赵宇的眼光扫过他,他一伸手捂住了嘴。方笙散漫地点头,有种艺术家的派头,李越心想不然也不会一时兴起就加入了他们。
赵宇看着魏云说:“关于保密,就是除了我让你写的东西,什么都不能记下来!”
魏云睁大眼睛刚要说话,董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说:“没错!哥哥说的,我们肯定照办!是不是?弟弟?”
魏云严肃地皱着眉说:“那我投笔从戎了。”
董义拍拍他的肩说:“好,我们做伴!”
赵宇有些鄙夷地看了董义一眼,说道:“你哪里有笔?”
董义马上说:“当然有。”见赵宇眯眼,忙低声下气地说:“记账的,记账的笔,还不行吗?”
赵宇再环看众人,说:“我大概给诸位分个工。”大家忙点头。赵宇接着说:“孙小官人是管每日的粮食分配饮食,大家吃的都一样,觉得吃亏了就多吃些。”孙小官人得意地站起来,对众人施礼,说道:“在下孙泰,大家多多捧场,和气生财!”
赵宇看着慧成和慧达说:“这两位大师是吾等的保全,所谓保护安全,大家有害怕的地方,去找他们。”慧达对着众人一笑,用膝盖碰了一下慧成。慧成忙站起来,合十念佛。
冷眼看着叶铭,赵宇讥讽地说:“这位叶大人是将军,带领我们杀敌的。”有人低笑。
叶铭大方地站起来施礼,对赵宇说道:“定不负官家嘱托!”李越心说这个人当初乞丐都当,你还想臊他?几乎没门。
看着魏云和董义及一边的方笙和小道士苏华,赵宇说:“你们都归叶将军管辖!”
董义大叫起来:“我要跟二哥!”
赵宇哼一声:“李越是探子,要经常去探究敌军动向。”
董义看着叶铭,小白脸歪曲起来,叶铭面露冷笑,董义哭丧了脸说:“哥哥就这么整我吗?”
叶铭清了下嗓子说:“不许叫他哥哥。”
董义不怕死地嚷嚷:“管得着吗你,你是嫉妒!”
叶铭大步过来,一把将董义翻倒在地,狠狠地打了他屁股两下,然后走开,说道:“两军棍先记下了,下回打十下。”
董义爬在地上不起来,踹着腿哭叫:“疼死啦疼死啦!”大家笑起来。
魏云默默地把他拉起来,给他掸了下土,扶他在边上坐了。董义对着魏云说:“还是弟弟好。”
赵宇大声叹气,对李越说:“你去忙吧,我领着这帮人去转悠。”他对孙小官人说:“我们不能带着这么多粮食与元军周旋,把粮食留下四百斤,让李越想办法。”
孙小官人不解地看赵宇,小道士凑上来低声说:“他肯定是回……”赵宇马上看向小道士苏华,苏华住口,咽了下口水,说道:“他肯定是会把这些粮食……埋起来。张世杰不是说了,后面给我们筹粮吗?”
孙小官人还是不明白:“那为何不把粮食留在福州呢?”
董义插嘴:“大概是怕我大爷爷又给要回去吧。现在福州粮食可贵了!要用金子买的,我们幸亏是早先接了官人的石头就给备下了。哥哥想给自己存点私粮……诶,二哥呀,你藏粮食的地方可得告诉我,万一我们回不来了,我得找人告诉我大爷爷……”
孙小官人让慧成帮忙,从驴上卸下了几个袋子。赵宇起身,从包里拿出赵与檡给的干粮,递给方笙说:“把这些都分了。我们往山里去,到有水的地方吃晚饭,午饭就在驴上吃这些吧,出城用了太多时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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