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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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之任-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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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一点儿也不留恋这深山老林。终于离开,他觉得松了口气。天天被赵宇逼得做这做那,他已经快要疯了。更可气的是这次赵宇真的再也没出去打过猎,最后飞船冷藏的液体食物比如合成奶果汁也都喝完了,每天就是开水就着营养丸。营养丸是营养学家结合了过去军队高压缩饼干的范例制成的可以代替一日三餐的方面食品,虽然从营养纤维和健康方面无可挑剔,但根本不无法满足人们口味和咀嚼的要求。当李越向赵宇抱怨说他实在吃不下去了,赵宇说他曾经在太空考察队的一次考察中被困土星,吃了一个月营养丸,而且他还是幸运的,因为一个队员的保护设施突然失常,被风暴吹走,再也没有找回来。可李越心里十分委屈,他是新宇航员,连十天以上的长途都没有飞过,从小到大一直是在最优越的照顾下,那里吃过这么长时间的营养丸?他现在觉得即使茹毛饮血也比吃营养丸有滋有味,经常后悔那天在庙里没有吃一口那些米饭和素菜。
关于他们日后该干什么,未来如何莫测,李越已经不想操心了。赵宇让他改装和制作了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后,他也觉得在物质上有了很大的优势,至于那些人心什么的,李越连一个姑娘都没有搞定过,对此自觉完全没有发言权,索性把所有的决定都留给了赵宇。
赵宇要求李越寻找一个在常州,扬州和潭州(也就长沙)的中间地带,李越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会是在长江里。而且常州和扬州很近,才两百公里,空中应该算是一点,从常州到长沙要一千多公里,停到中间,两边都不靠。赵宇只好妥协,让李越这次尽量停在常州附近。
飞船经过维修已经能升高到万米的高空,刚一离开南岳地带,不到两分钟,就已经飞出了赵宇要求的范围。李越在空中绕了好几圈,航拍了长江南北的地形。他虽然有现代的地形图,可现下的情形肯定与现代不同,赵宇要一套细致到村落的山河图。虽然觉得不会有其他飞船,李越还是保持了无线电波的传发,并打开了飞船的太空扫描。万一时空走廊能送来另一个来自其他时空的船只,李越希望能第一个知道。
李越在空中仔细研究瓜州的地形,只见周围全是平原河川,没有什么深山老林,他路向南寻找,最后决定把飞船着陆在太湖旁宜兴的附近山区。他用热成像仪反复扫描了地面,找到了山区相对平坦的一个地域,让飞船降落。这次飞船没有像上次那样发出大的声音,李越甚为得意地看着自从飞船起飞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宇说:“看看,我说我能修好它吧。”
赵宇只点了下头。虽然他没有什么表情,可李越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了,自然知道他有些异常,不由得说:“大哥,你不是在紧张吧?您若是紧张,我可就慌了。”说完,心里马上就忐忑起来。
赵宇嘴角一扯,“你有什么慌的?我该想的都替你想了。我可累了,这些天没怎么睡。”
李越想起赵宇天天比他睡得晚,比他起得早,一时只嘿嘿地笑。
他们的宇航服已经被李越用稀释的飞船外用涂剂掺了墨汁给染成了灰色,因为要去城镇,与人接触,两个人这次不能再携带头盔,也不能再用背包了。赵宇早就让李越按照古代背的箱笼模样,用最薄的木板订了两个背箱,把该放的东西都放了进去。李越一背上给他的那个箱笼就被压得差点吐血,用手提了提赵宇的,发现轻了许多,马上大叫:“这也太不公平了,我的怎么这么沉?”
赵宇拿过箱笼往背后背,说道:“你自己说的,还年轻,正在长身体,压一压,能长得结实点儿。”
李越抗议着:“哪有这么回事?把我压矮了怎么办?”赵宇安慰:“高个儿费衣服,矮点儿省钱箔。”……
一边斗嘴,一边离开飞船,做了那些该做的步骤。这次不似他们上次,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回来,李越选择的地点远离人烟。从地图上找出了前往宜兴的路径,两个人从茂林中一路披荆斩棘,还用小刀不时在树木上留下只有他们能认识的记号,等到终于走到一条小径边时,赵宇示意停下,脱了手套,放在了宇航服的的内兜里,让李越和他一样换上了老僧给的蹭服。这僧服是颜色暗淡似棕似灰的过膝袍服,上面还打了补丁,如果早穿上了,恐怕早就被沿路的荆棘划得稀烂。
为了自保,赵宇递给了李越一个小小的由电动剃须刀改装的电击器,这应该是最没有伤害性的武器了,顶多让人晕厥,醒来没有任何后遗症。加上李越曾从掌机里找了个很老的防身速成的集子,给自己和赵宇灌在了脑子里。这个集子是在人类最混乱的时期,一个武术大师结合了中国的几种武术和泰拳跆拳道拳击等多种技击技巧研发出的防身并伺机攻击的一套动作,因为非常实用,曾经风靡一时。等到世界和平了,这套武功就成了锻炼操,没有人较真儿地为了保命练习了。李越有了这套东西,虽然还没有怎么练习,心里已经踏实了许多。加上赵宇给的电击器,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怕了。
两个人再背上箱笼,打扮倒也像本地僧侣,但两个人的相貌出众,面色也太健康,怎么看着都和破旧的僧服不符,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沿着小径走了许久,沿途高大茂密的树木渐渐变成密密的竹林。此时正是春天四月,新竹碧绿,竹笋处处,林中空气清新,弥漫极淡的竹香。赵宇又不说话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李越则开始对行将到来的种种充满期待。他不像赵宇那样思前想后,只听着赵宇指使,所以看见面前如此美景,心情欢畅。就想着挑逗赵宇。李越看着前面赵宇的背影说:“诶,赵宇,说到那些物质基础,你如果没有那些武器什么的,还会出山吗?”
前面赵宇回答:“如果我还有我现在的头脑和知识,会。”
李越好奇:“出山干吗?你觉得你有多大胜算?”
赵宇一边绕过一个一尺高的竹笋一边说:“不关胜算,只是我脑子里的东西大概不会容我躲在山里。”
李越又问:“那好,如果你没有现代的知识,也不是现在这么聪明,你会怎么样?”
赵宇回头,“那我肯定是这里的人了,还能怎样?”
李越不甘心:“这里人是怎样的?”
赵宇漫不经心地说:“自然是可降可战可死呗。”
李越非逼着他说:“那你是降是战还是死呢?”
赵宇哈哈一笑,仿佛李越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他反问道:“李越,你觉得呢?”
李越就恨赵宇这么说话,不依不饶地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呀,你该知道才对。”
赵宇往前走着,不回答,反问道:“你呢?是降是战是死?”
李越马上说:“肯定不会是降吧,但打不过,我大约是会跑的,不会自杀。”
赵宇这回不依了:“那跑到天边了,路尽了,是降还是死?”
李越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赵宇点了下头说:“你看,战场上的试验也可能是关于我们自己……”
李越吓得叫:“别!最好别在我身上试验!我是实验员,不是试验品……”
赵宇突然停步,李越差点撞到赵宇的箱子上,一下子很紧张,马上贴近赵宇的箱笼,藏身其后,手里握紧了电击筒,心里开始后悔怎么没有多练习那套武功。
前面的小径尽头有一个人影,看来也发现了他们,竹林掩映中,那个人骤然加速。竹叶摇曳声淹没了那个人的足音,那人像是无声地向他们飞掠而来。
赵宇和李越都没有动,只等待着。李越的心砰砰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环境下与这里的人接触,何况这人看着身手矫健。他有些无措,不禁低声问赵宇:“怎么办?”
赵宇低声回答:“等着他说第一句话。”



、第 10 章

那个人片刻就到了面前,呼吸不乱,定身站立。他也是一身僧人打扮,让李越大有真假李鬼之感。只不过对方僧袍整洁,没有几个补丁。应该是二十来岁,长得土里土气,一副农人模样,眉骨微凸,厚唇半开。但眼含神光,倒不让人觉得愚蠢可厌,只觉是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李越心中给他定位为“倒霉孩子”,立刻不紧张了。
可来人现在倒是一副惊愕神情,眼睛要突出来的样子。李越看赵宇的侧脸,见他面无表情,依然闭口不语,心中十分佩服赵宇沉得住气。又感慨名山大川风水福地总是被僧道庙寺早早就占了,这些人如果做地产得多发达呀。
等了半天,那个年轻和尚终于后退了一步,躬身低头,双手合十,轻声呼了一声佛号,一副恭敬模样。李越不知所措,赵宇双手和了一下,他不是和尚,根本不懂礼节,照猫画虎,也没有说阿弥陀佛,只安静等待着。
那个和尚终于开口:“高人恕我冒犯之罪。请容贫僧解释祥因。吾师生前乃此山澄月禅寺上院方丈,三月前,他说苍生涂炭在即,他不忍独善其身。遂发愿闭关祈福,求佛祖庇护一方。他闭关半月,吾等遵言开启关门时,发现吾师已坐化而去。身旁留一短签:‘成双而来,行事孤单,是俗非俗,是僧非僧,似缘非缘,似仙非仙,天降之任,福泽往来’。寺中众位师僧皆云此必是吾师圆寂之际,为吾等指认佛祖相派之高人,苦于无处相寻。岂料半月之后,有一老者抵达寺院,云是吾师挚友,得知吾师离去,但因病卧榻,至今方到寺中吊唁。他说他精于测算,愿留本寺,为吾师圆愿。月前他说高人已至世间,让我等耐心等待。今日他说高人必到,并指点贫僧来此方向相迎。贫僧方才见了高人,惊诧之余,神色不恭,务请高人莫怪。乞求移步我寺,容我众人礼拜。”
李越费劲地听完,心中震撼:这老实样子的倒霉孩子怎么说出话来这么有水平?而且他的飞船正是一个月前冲进了这个世界,是个完全的偶然,怎么会有人算出来?他老气横秋地问赵宇:“赵宇,你怎么看?”
赵宇没回头,小声说:“也许有人有特殊的感应,能接受到大气或者地壳中的波动。”
李越恍然,就听赵宇慢慢说道:“多谢相告。但吾等许是并非尊师所言高人,不过是此间过客。行事匆匆之际,实不敢打扰贵寺,还望恕吾等无礼,就此告辞。”
李越心说我们两个人都用的是一款软件,看人家赵宇就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他不知道赵宇说这么几句可累死了,恨不能赶快就走,别在这里逼着他再说话了。中国唐代,有点儿文化的人对话都是文言文,到了宋代,虽然不是那么书面了,也是文绉绉,白话是下层人民的语言,赵宇习惯了在人前不落了面子,人家一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太通俗,得多少是一个水平不是?当然,他也知道他这种努力坚持不了多久,可现在大概和这个和尚就一面之缘,该留个好印象吧。
那个和尚想了想,突然一跪在地,再伏地一拜,说道:“贫僧慧成,愿追随……”他想称高人,但想起方才这个人好像不愿被如此相称,就改口:“……施主,从此效力效劳,不吝性命。”
这回不要说李越,连赵宇都吓了一跳,这还没说三句半呢,这个人怎么说跪就跪,就要跟着走。他们不知道宋代追求佛性禅意的僧人,讲究为了真理,行脚四方,参遍各地佛学禅学高僧,如果觉得找到了,哪怕对方只说一句似是而非的精妙言语,对了心思,就飞蛾投火,忘我相许。不对了,就拔腿而走,头也不回。这个和尚一见赵宇他们穿着虽是僧服,但不伦不类,神色行为,与世间常人大异,心中早就把他们看做了那圆寂的老和尚所说的高人,如此机缘,万人无一,岂能容他们就这么离开。山寺去不去的,他不管,但他们得把他带上,不然他可是会耍赖的。
赵宇努力说得委婉:“吾等此去,前途未卜,血雨腥风将至,出家人慈悲为怀,当洁身自好,不要与我等同坠孽海。”和尚慧成一听,这是要开打呀!这不是高人还能是谁?当时就把头一下下狠命地磕在了地上,虽然是泥土地,但看他磕得泥土飞溅,还是让李越觉得“死磕”一词很适合形容这种情形。
赵宇愕然,看来自己半文言实在差劲,明明是劝人,怎么成了给人“有门儿”的印象了?不然这个人为何更上一层楼?他也不多废话了,就绕着这人走开,全当这个人是神经病。李越看赵宇启步,心说赵宇真狠心,竟然看着和尚快把脑子磕出来了,扶都不扶一把。但他现在多少知道赵宇的心性了,不敢违背赵宇,眼瞄着那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赵宇走。
慧成余光里见两人走开,抬头时看见后面的人面有不忍,马上明白这个人已经心软,自己成了一半,前面的那个人做主,现在只要再打动他就行了。他立刻膝行几步,因他有武功,真是如飘一样就又挡在了赵宇面前几步处。
赵宇皱眉了,语气里带了责备:“出家人讲究随缘顺势,怎么可以如此相逼。吾等日后所做所为,难脱干扰人之生死,与出家人之所信相违,不能烦劳相随。”他临时忘了该怎称呼和尚,也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只能含糊过去。
慧成抬了头,他满脸泥泞,只是眼睛放着亮光,李越深觉那是精神错乱者的眼光,就听慧成言道:“施主不可妄言佛法戒律,怀海禅师曾云‘不昧因果’,可见修行本不是为了避祸爱身。今蒙元侵我家园,杀戮极甚,尸骨遍野。吾等若袖手旁观,才有违仁慈。贫僧愿效我师舍身之举,不惮血海,只为我百姓挡避一二。即使犯下杀戮,修行有亏,但若吾心中佛心未泯,此世不成佛又如何?十世,百世,吾自有缘。现下只请允吾同行。”
赵宇不明白他说的“不昧因果”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思索。后面李越一抬手,翻出掌机,查出“不昧因果”,小声说:“是个典故,一个叫怀海的和尚,对个野狐狸讲禅……”赵宇小声:“说重点!”李越忙说:“是,是,就是说圣者高僧并不被因果所限,但为了与世人同尝轮回之苦,才在这世间的苦难里盘桓不去。”
慧成见赵宇沉思,再看见李越手里拿了个古怪东西,更不能放他们走,忙再接再厉:“施主虽着僧衣,但行事言吐毫无僧人风范。施主方自深山而出,在此山中自然无人相疑。但若前往城镇,必定令人侧目,如若招惹官府猜忌,取信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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