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叩门。
主人却像没听见。
“咚咚咚”,客人倒是耐心的很。
王怜花道:“既然小扣柴扉不开,红杏也不肯出墙,沈大侠何需还如此客气?”
既得主人应允,沈浪推门而入,谦恭抱拳道:“沈浪拜会王惜瑶神医。”
王怜花道:“朱八这小子这么快就把我卖了么?”
门外紧跟着跳进来一团火红,道:“没卖没卖!王公子哥哥竟然真的在这里。姐夫你却是如何知道的?”
火孩儿见到王怜花便毫不客气往上粘,王怜花也毫不客气捏了他的小脸道:“跑都跑了,还敢回来?”
火孩儿一本正经道:“你反正也好几天都不来理我了,我一个人正闷的慌,正好铁亭亭找来,姑娘相请,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沈浪道:“你既然抓了他,又为何不找人看好?”
王怜花笑道:“沈浪你也太小瞧人了。我王怜花岂会做那绑票要挟之事?朱七七主动送上门来,我都瞒了母亲把她送走不是?只不过看这娃儿精灵可爱,总不愿他折在金不换手里。不然也不会带着他去医馆,暴露了隐藏已久的身份。”
说着拿手去戳火孩儿的鼻子,火孩儿咯咯笑着闪躲,却是没躲开。
沈浪也笑。笑容温暖而明亮。
王怜花看着那笑容,本待再说的话也生生卡住。其实,他又何须解释?
索性换了话题问道:“猫兄可还好?”
沈浪道:“既然王神医已经猜到在下此行目的,便烦请辛苦一趟了。”
王怜花微愠道:“阁下既然已经找来了,便该知道,王神医向来不愿医的不医。”
火孩儿扯了他的袖子道:“这个不能不医的。”
沈浪从怀中拿出个盒子,客客气气地恭敬放下,道:“那在下改日再来。”
说完却也不走,只垂手站在一旁。
王怜花很是诧异。沈浪竟然也会送礼。
漆了黑漆的桃木盒子里,是一支萧。
虽然保存的很好,却通体圆润光滑,显然是被手指反复摩挲过。
自从在沙漠里埋下那支快活王曾经用过,后来被他揣了十多年的玉萧,王怜花便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一支萧。
“沈大侠这是何意?”王怜花冷冷道。
沈浪笑道:“一支旧萧,不成敬意。”
王怜花道:“不懂。”
沈浪笑笑,拿起萧放在唇边,曲声幽怨,正是大漠那一夜王怜花吹的曲子。
王怜花袖子里的手渐渐攥紧。
曲罢,王怜花却拍手笑道:“沈浪啊沈浪,你还真是个妙人。”
沈浪道:“越怕失去,越是拼命地去抓,但即使到最后什么都抓在手里,可还是空虚不是么?不然,快活王也不会要娶白飞飞。”
王怜花伸个懒腰道:“还是不懂。”
其实又怎会不懂?半年之前,洛阳城,欧阳喜的宅子里,每每所谓的群雄欢聚,他也不过看得上熊猫儿一个。
但是沈浪竟以为他不懂。
难不成他还会看着熊猫儿毒发而死不成?
今晨,派去调查钱公泰和熊猫儿有何过结的上官金虹回来,王怜花才确定熊猫儿的“熊”果然是丐帮熊老帮主的“熊”。
如此说来,那钱公泰命都不要,却要先杀他,也算是情理之中。
所以他其实已经决定弃卒了。
坐在这院里等着沈浪来,也不过是想让他来而已。
沈浪看他一脸愠色,只当是话戳到了痛处惹他难过,也不忍再往下说,只拉了火孩儿道:“猫儿至今昏迷不醒,还有六天时间,你慎重考虑,我明日再来。”
说罢真的向门外走去。
王怜花只当没看见,叹道:“你带他过来吧。海棠苑用药比较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上官金虹:哪里来的小妮子,敢安排我给王怜花跑腿?小玉:咳咳,那个,那个时候你不是还年轻么?小呆:装什么装?多年后你捧着一斤多的金钱去找林诗音借《怜花宝鉴》,当我不知道么?小沈:你就别戳人痛处了,人也没借到不是?小玉:沈大侠你绝对是最腹黑的……
、风云变幻万事难
东南角的屋子,因为日照时间最短,总是比其他厢房更为阴冷,故而往往被当作柴房。
但海棠苑的这一间,却极为雅致。
且不论门窗繁复的雕花式样需要花多少功夫,单是这偶尔日晒过来时拿来遮光的帘子,也是上好的杭州丝绸所制。
丝绸本最怕光照,再好的材质,日照十余日,也必然褪去所有光华。
而这藏青色的帘子,虽看似随意地挂在那里,颜色却是簇新。想来是这院中主人时时替换的。
屋子里,入眼便是一整面墙的壁橱,俱是一寸见方的格子。
壁橱前的花梨木桌子上,放着个小小的戥秤。
戥杆以象牙制成,挂着个雕金饰银的戥锤子,青铜的戥盘微微泛紫。一旁是个乌木盒子,此时盒盖被启开,里面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分量不一的戥锤子。
靠窗的地上,则是个三足鼎立的铜制炭炉,上面挂着个砖红色的细陶罐儿。
竟是个药庐。
草药存放,背阴的屋子原是最好。
王怜花选了分量合适的戥锤子,拎着小秤开始配药。
旁边沈浪抱着双臂站着,看他在一整面墙前面来来回回地忙,时不时皱了眉头寻思着什么,但不一刻便又舒展开来。一脸认真的样子煞是好看。
先前他耍赖拖了沈浪来帮忙,此时却把人晾在一边不理。
沈浪笑道:“王公子再没有吩咐,在下可是要睡着了。”
王怜花头也不回道:“最左边抽屉还有杆备用的秤,砷华、毒砂、雄黄各帮我秤一钱。药在何处自己找。哪几个字沈大侠知道的吧?”
沈浪虽不甚通医理,也知道这三味药配在一起便是堪称“剧毒之首”的鹤顶红。
无色无味的白色粉末,一旦入口,即便华佗转世也再无可奈何。
虽然心知王怜花是在消遣他,沈浪还是在桌上铺了张竹帘纸,找了戥子和药材,依言一样称了一钱来,笑道:“王神医还有何吩咐?”
王怜花看沈浪仍是不恼,撇撇嘴道:“无趣无趣,无趣死了!我也要睡着了,不若沈大侠吹箫来听吧。”
说着竟真的从袖子里摸出支萧。
木质,旧,却光滑圆润。赫然是沈浪送他的那一支。
沈浪笑道:“遵命。”便真的施施然接过来放在唇边。
箫声起,曲声轻快悠长,又夹杂有几分波澜壮阔。
就像,沙漠里的驼铃叮当。
王怜花眼光斜睨过去,探手一把抢回来,道:“算了算了,我还是等梦儿睡醒了听她吹吧。你去帮猫儿烧一桶热水,炭火不要熄,我待会儿有用处。”
水汽氤氲,整个房屋中都满溢着药材的香气。
海棠苑自川地选用20年左右的上好香柏木,箍制成桶。此木木质紧实,分量极重,制成的浴桶可保水温下降更为缓慢。
这桶中,不知出浴过多少肌肤胜雪、柔若无骨的美人。
而现在,却坐着个形容可怖的大汉。
他全身乌青,头几乎要垂到胸口,往日铁一般的手臂,此刻软软地搭在浴桶边缘,却撑不起山一样的身子。
沈浪半蹲在后面,一手扶了熊猫儿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紧紧抵着他后心,浑厚的内力正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体内。
旁边端坐着个小丫鬟,手放在浴桶壁上,感觉温度不够了,便立刻拿火钳子夹块火红的炭放进去。
王怜花站在前面,手里拈着根细细的银针,正小心翼翼地打通他先前被封上的经络。下指处,内力迫得银针微颤,缓慢地进入皮肤,手下的身子便跟着轻轻颤栗。
“属下上官金虹求见公子。”门外传来个清朗的声音。
这上官金虹虽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身手不凡且机灵过人。
王怜花来晋城不过几日,他件件事情都打理得极为周到,也难怪山西之分舵的舵主曾多次向他提起。
倒是跟那个方心骑有几分相像。
大夫施针,本不可被人打扰。
但也只不过剩了最后两针。
王怜花御下虽极为严厉,但对于有才之人也做得出“周公吐哺”之事。何况若是没有急事,上官金虹也不至于如此没有眼力见儿。
是以停下手正色道:“进来说。”
但门一开,尚未见人,却先进来两道金光,直打沈浪和熊猫儿。
沈浪原本扶着熊猫儿的左手已蓄满内力,打算生生去接,却看两道银光闪过,“当当”两声清脆的响声,浴桶中便溅起三尺来高的水花。
稍一分神,右手注入的内力不若之前均匀和缓,熊猫此时身子脆弱已极,内里一热,便要倒下。
沈浪忙收回左手扶正了他。如若不然,他头顶胸前扎着的数跟银针一旦碰到木桶移了位,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金虹擅使一对金环。
王怜花最后两根银针已经出手。
然而金环之后,便有凌厉的掌风袭来。
王怜花沉声道:“沈浪你别停手。”人便已经斜斜插过来,绯色的衣衫鼓起,带起的风都盛满怒意。
上官金虹连忙收手,却收之不及。
王怜花两手一掰,便卸了他的腕力。随之抬起一脚,少年便被踹到院子里。
但这少年性子却甚是沉稳,也不管胸口和腕上的剧疼,从容起身,单膝点地道:“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王怜花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上官金虹道:“且不论这二人与公子作对是意欲何为,单说他们身份特殊,且主意极正、驾驭不得……”
王怜花截口道:“上官金虹,我门门规第一条是什么?”
上官金虹道:“无条件坚决服从,禁止质疑,禁止自作主张。属下愿随公子处置,但公子,此人救不得!”
王怜花眉头紧皱,一掠而出,单手揪了上官金虹胸前衣襟,厉声道:“既然知道有什么惩罚,便按门规去领。我门下,没有恃才傲物这个东西!”
回得房间,木桶中的熊猫儿已恢复了之前脸色,但沈浪额间却渗了密密的汗珠。
王怜花瞧了眼依然坐在旁边加炭的小丫鬟,无奈道:“叫你加炭,果然就只会加炭么?”说罢从袖里抽出块帕子,就去帮沈浪擦汗。
小丫鬟偷偷瞟一眼,手依然放在木桶上试温。心下暗道:开始之前,他明明说“就是天塌下来左手也不要离开这木桶”,现在竟又埋怨她不知道帮那一位擦汗么?
最后两针施罢,王怜花把熊猫儿扶上床躺下,吩咐小丫鬟拿了方子去煎药。
自己蹑足走到正盘膝运功的沈浪身后。
他虽内力浑厚,但王怜花施针时间不短,耗费也确实不少。途中又遭偷袭,坚持到事毕,也终难免气血翻涌,赶紧坐下调息。
感觉到王怜花站在身后,沈浪笑道:“王公子若是不累,便去煎药如何?立在这里,沈某如芒在背。”
王怜花咯咯笑着,手已经抚上沈浪后背,嘴却凑到他耳边道:“这就如芒在背了么?我让沈大侠体会一下真正的如芒在背可好?”说罢手指真的开始动,并不去触及要害,只在他背部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沈浪早就停下了运功。
王怜花来捣乱,他若还敢运功,不是找死是什么?
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让他无可奈何之事,他却只是在他背上作画一般地游走。
但他虽只是在他背部游走,他却也真的无可奈何了。
隔着不算单薄的衣衫,那一小块皮肤对王怜花的手指感知得越来越清晰。
王怜花趴在他耳边,笑道:“沈大侠还好吧?这气息怎地越调越乱了呢?若需要在下帮忙的话,可一定要开口哦。”
沈浪忍了半日,终于伸手扒开他一双魔爪,狠狠道:“猫儿就睡在后面,王公子不闹了可好?”
王怜花只是笑。
就好像碰到很好笑的事情,又不方便笑出来让人尴尬。低低地,又压抑不了地笑。
那笑声就在耳边,吹的耳畔的皮肤发烧一般。
沈浪最怕王怜花这样笑。
虽然看不到,却可以想见,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总是翘着的嘴角难得地咧开,若隐若现露出一排贝齿。
那张嘴。
他还没有来得及找他谈。
或者说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谈。
但,身下一紧,这该死的诱惑。
扭头对上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张脸。
咫尺距离,对方眼里的自己都清晰可见。
这感觉,熟悉的,就像下一刻王怜花便该勾了他的脖子吻。
明明不过两次。却像已经有一辈子。
王怜花没有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浪,继续忍俊不禁。
沈浪单手反扣了他的脖子,霸道地吻上去。
作为九州王沈天君的儿子,世人只道他十岁便从容散尽家财,实为义薄云天的典范。却很少有人看懂,做这事所需要的洒脱。
家已散,还有什么舍不下?
沈浪的脖子几乎要扭断,王怜花站在他身后,腰深深弯着,累了,便索性趴在他背上。
这动作极别扭。
但四片唇却似长在一起。辗转,反复,像从街头说书的那里听到的传奇里面,交换精元的妖,纠缠着,做完美的沟通。
王怜花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亲吻。
那些承欢的女子,往往被他轻轻一推,便已经娇喘吁吁,满眼的期待。他也便拿了武器长驱直入,连对方脸都没有看清。谈何亲吻?
他想要更多。
恋恋不舍地离开沈浪的唇,王怜花一把拉起他往耳房那边去。
沈浪鬼使神差地跟着,一边理智叫嚣着别着急别急先说清楚,另一边早就燃起的欲望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
王怜花一脚带上门,两手已经把沈浪压在墙上,笑道:“沈大侠今日可还有力气反抗?”
沈浪却不挣扎,任凭他秋风扫落叶一般吻遍他的唇、眼、耳朵、颈侧……
王怜花似乎很偏爱他的喉结,停留在那里反复厮磨,待终于离开,在锁骨那里打个转便又回来。
沈浪被他惹地头部向后仰起,呼吸渐重,嘴角甚至溢出一声呻吟。
那似有若无的一声,引的王怜花一双眼着了火,两手一撕,沈浪健康的麦色皮肤便暴露在空气里,结实修长的肌肉纹理让他看起来不再是个落拓少年,而是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男人。
王怜花怔怔看了半晌,直看得沈浪睁了眼,疑惑地回看他。一双眼,像是把满天的星光都收揽进去,却又蒙上一层雾,清亮,却又迷乱。
王怜花不禁笑道:“沈浪,你可真是个尤物。”
沈浪却叹息一般轻声道:“哪里比得了王公子。”说罢一挺身,两人火热的部位便紧紧贴在一起。
趁王怜花失神,反身一推,便把他反压在墙上。
夺回主动权,便立即攻城掠地。
沈浪一手解了王怜花衣带,一手金箍了他的腰,王怜花雪白的皮肤上开出一朵朵红花,唇齿过处,繁花似锦。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