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一脸的嘻嘻哈哈,仿佛永远也没个正形,却是高小虫。
沈浪屏息凝神,但毕竟距离太远,这三人虽然酒到杯干,看似豪爽,说话声却小的很。
他们之所以放着一排屋子不用,偏偏在这院子里说,想也是怕隔墙有耳,越是空旷之处反而越是安全。
沈浪一路寻思,莫非仁义庄竟然只剩下了齐智?可其他人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功力却也不弱,何至于突然之间就全部消失?
待得快到时铭的官邸,他偏挑着幽深少人的巷子走。虽明知没有人敢来盯他的梢,也还是保险起见的好。
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一身黄衫,虽走得极快,却也是龙行虎步,威风的紧。
正是那上官金虹。
作者有话要说:小呆:送几桶水就好了么?腰酸!需要按摩!!小沈:可你不是把门摔上了么?小呆:沈浪你个呆子!!!
、伤情泪眼余秋恨
王怜花听到沈浪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熄灯。
如豆的火苗在灯盏中跳动,若此时吹熄,岂不是明明白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他索性和衣钻进被窝。
没想到沈浪回来得如此之快。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兵来将挡。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门口,沈浪推门便入,道一声“我进来了”,算是打过招呼。
王怜花故作被吵醒的样子,没好气道:“进别人屋子要先敲门,这么基本的礼节,沈大侠竟也要人来教么?”
沈浪道:“门没关。王公子睡了?”
王怜花笑道:“废话,三更半夜的,鬼都睡了。”
沈浪也不理他,面无表情地上来就掀他的被子。
王怜花只得死死攥着,怒道:“欲求不满么!”
沈浪一怔,随即松了手道:“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一个人。”
王怜花心下一惊,心虚道:“难不成,是什么旧识?这么晚不睡,也难得……”
沈浪显然是不愿跟他卖关子,冷冷道:“上官金虹。”
王怜花早就猜到。时间差不离,二人又都是谨慎的性子,自然撞个正着。
只恨忘记嘱咐上官金虹走大路。
但面上还是一脸惊讶,道:“那你没帮我抓回来,好让我清理门户么?你也可以顺便报了偷袭之仇。”
王怜花话未说完,沈浪眉头一蹙,又伸手去扯他的被子。
力气之大,非刚才可比。
王怜花铁了心不让他瞧,也几乎使了全力压着锦被边沿儿。
这两个人的力气何其大,可怜那好端端的一床锦被,瞬间就被撕碎,雪白的棉花一团团往出翻。两人却还是谁都不肯让步。
沈浪终于不耐烦,怒道:“王怜花!”
王怜花鬼使神差一般,讪讪地放开手,一脸委屈。锦被下,一身绯色衣衫在被蹭得皱皱巴巴。
沈浪不语,只定定地看着他。
王怜花心知混不过去,“噌”地坐起身,道:“好啦我认。我刚见过他。”
沈浪道:“还有呢?”
王怜花道:“有什么?我之前看到熊猫儿中了曼陀罗,是真的以为上官金虹起了异心。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沈浪道:“但今天却从朱七七那里得知不是曼陀罗,你便在一路留了暗号。有意不跟我去仁义庄,就是为了约他见面。”
王怜花坦白地点点头。
沈浪又道:“这么说来,上官金虹假意与高小虫合作原本就是王公子授意?换句话说,这段时间的鸡飞狗跳,其实都是王公子一手设计的好戏,是不是?”
王怜花道:“是。”他虽然感觉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闷得难受,却依然说得理直气壮。王怜花本就是精于权术的人,他沈浪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他明明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过,回到中原,他必定要做些什么。
沈浪依然面无表情,冷冷道:“所以说王公子只是气那钱公泰不听话,费尽心思拉一众人帮你小施惩戒?所以说王公子与我形影不离,也不过是为了拖住我,好让我乖乖地给王公子当棋子?所以说王公子才要来与我谈交易?”
王怜花急道:“沈浪!你能不能公平一点儿?是,我确实是想利用高小虫打压钱公泰,灭一灭他的气焰,也省得他自以为是,总是擅自行动!但我也计划在所有人都以为熊猫儿是被沈浪和王怜花下毒之后,让他们看到熊猫儿突然好起来。届时上官金虹会假装背叛,指证是高小虫勾结王怜花下毒。而朱七七性子原本冲动,必然跳出来帮腔。最后……”
沈浪截口道:“最后钱公泰势必俯首帖耳听命于你,而在仁义庄,王公子也顺利安插下上官金虹这个得力的眼线。一举多得。”
其实若放在以前,他们亦敌亦友,王怜花使这样一出连环计,沈浪就算栽跟头吃了亏,也只会笑道:“王公子好手段。”
沈浪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知道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
但现在不行。
他怒火中烧,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明明水乳交融已是一体,王怜花却依然可以轻轻松松就把他背弃。
沈浪语气冰冷,王怜花那句“为你和钱公泰洗冤”被生生地堵回去,当下也是一股邪火窜上脑门,道:“是!沈大侠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
他起身欲走,这屋子里的气氛太压抑,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情况。
沈浪何其聪明?又怎会窥不破?
所以从开局的那一刻起,原本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所以他其实没什么必要解释。
但是,两个多月,除了仁义庄稍稍失控,所有的计划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有他自己——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却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擦身一刻,沈浪反手一拉,王怜花便定在那里。
他其实并没有使多大力气。
王怜花却任由他拉着,任由他的手越箍越紧,仿佛要把他的胳膊生生捏碎了一般。
两人无话可说,就这么僵着。
半晌,王怜花叹道:“沈浪,放手吧。”
月入中天。
开封城指挥使府,是谁执杯望月,风露立中宵?
万籁俱寂的大街上,又是谁孑然一身,锦衣夜行?
正值游人如织的季节,大大小小的客栈俱是客满,早早地便关上店门。
沈浪一家一家问过,睡眼惺忪的店小二不耐烦地嘟囔声“客满”,便粗暴地摔上门。
他也不急不躁,无店可住并不重要,他并无半分睡意。现在更想要的,是酒。
沈浪知道王怜花算盘打得清楚。
虽然他的一半话被他堵了回去,但他也知道,精明如王怜花,即使抛开私情不谈,也不会真正地与他为敌。
连日来的担心突然没有了,他只想喝酒庆祝。
没错,只是这个原因。
突然墙角一个熟悉的标记。
一枚墨黑的棋子,后面跟着一朵小小浪花。
朱七七?
沈浪目光一凛,沿着标记寻去。
大半夜,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朱七七,但这是他现在唯一可做的事。
行至一个死胡同,一堆干枯的草垛后面,朱七七竟真的抱膝坐在那里。
看到沈浪,朱七七如临大赦,道:“熊猫儿不见了。”
沈浪惊道:“什么叫不见了?”
朱七七道:“我抓了药立刻便回了家,但是,猫儿不见了。我五哥也不知是怎么了,任凭我怎么问,都不肯告诉我是谁带走了他。他说,接熊猫儿来朱府,本来就是受人所托,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朱家不想牵扯进去。”
沈浪道:“当初送猫儿过来的,是仁义庄还是丐帮?”问完也不等朱七七回答,便拉了她往巷口掠去。
仁义庄也好,丐帮也罢,如今已经没有区别。
果然。一到巷口,便有道道箭羽划破空气。
沈浪适才心浮气躁,竟是没有发现巷口的埋伏。
他长剑挥出,挽出朵朵剑花,宛如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把二人护在里面。
但箭雨太猛。
朱七七被沈浪拉着左右闪躲,却跟不上他的脚步,几欲摔倒。沈浪无奈只得放慢动作。
慢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朱七七气急败坏道:“高小虫你给我出来!”
齐智闻声大笑,边笑边咳,几乎要咳出血来。这小女娃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但高小虫竟真的右手一举,箭雨便立时停下。
齐智又惊又怒,沈浪武功高深莫测,难得趁他没有防备,且身边还有个累赘,他们才能抢占了先机。若此时不除,恐怕此人难除。
高小虫一改嘻嘻哈哈的样子,沉声道:“七七过来。”
朱七七气急,纤纤玉手指着他的鼻子,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丐帮弟子面面相觑。
齐智干咳两声,朱七小姐打滚撒泼的功夫,他可是见过。之前仁义庄她来寻沈浪,他还以为只有这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儿来的落拓少年,才能让这千金小姐失态至此。
高小虫却不理会她的叫骂,只淡淡道:“你还不过来?你怎么就不明白?没有你,沈浪早跑了。你在那边,只能是他的累赘。”
朱七七道:“你少废话!要么放我们两个走,要么,我们也不一定就闯不出去。”
高小虫笑道:“当然当然,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拦得住沈浪?只是不知道,沈大侠是打算硬闯,还是打算跟在下回去,见几位老朋友?”
沈浪道:“中原高家,落得如此田地,真是可悲可叹。我跟你走。”
朱七七忙拉了他袖子,道:“你为何要跟他们走?你跟他们走了,他们也不会把熊猫儿放出来。”
沈浪回头,笑得温柔,道:“乖,回去找你五哥,离这江湖远一点。”
他一步步往前走,丐帮弟子却一步步后退。
他们本非神箭手,只是仗着人多乱射一气,若沈浪近得身来,又有哪个敢拦?
高小虫笑道:“沈大侠你看你把他们吓的。”
沈浪住了脚,道:“高长老有何建议?”
高小虫道:“沈大侠武功了得,自然至少要封了穴道,咱们才敢造次。”
沈浪道:“放她走。”
高小虫道:“这个自然。”
语声未落,沈浪手起指落,自封了两处穴道。全身一软,勉力盘腿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冷战中,小剧场没有~~PS:感谢咿咿呀呀菇凉的长评~~
、报君黄金台上意
沈浪全身松弛,盘膝坐着,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暂时卸去了内力。
但他面上却依然是惯有的似有若无的微笑,平静得又好像只是在休息。
是以他坐了半天,丐帮弟子推三阻四,竟没人敢上来捆他。
齐智颤巍巍地单手扶胸,冷笑着看向高小虫,高小虫只当没瞧见。
朱七七看着看着,眼泪又开始打转。
这个局再清楚不过,仁义庄与高小虫联手,以熊猫儿为饵,诱捕沈浪。而她,不巧正是那根鱼线。
她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杀沈浪。
开始她以为,高小虫当她是朋友,看她受委屈,抱打不平,帮她出气。
后来她以为,高小虫爱她成痴,看不惯情敌,愤起而欲杀之。
但现在看来,她的“以为”是多么可笑!
仁义庄,就更是莫名其妙,枉称“仁义”。
不管怎样,她设计要杀的人,现在正毫无还手之力地坐在面前,她却要看着他被别人杀么?当然不行。
在这之前,没有人会相信,朱七七会真的握着把匕首刺向沈浪。
她虽然扬言要杀他,但在场的哪一个不知道,要先有爱才能生恨?可既然是一切都来自爱,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下得了手杀他?
但是朱七七是真的下手了。
她倾尽全力扑过去,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杀了沈浪。
这个男人虽然从来不屑于做什么英雄,却绝对不应该被小人侮辱。
谁都不行。什么理由都不行。
朱七七的匕首薄而锋利,朱家千金护身的东西,自然是宝物。
匕首虽短,朱七七武功虽弱,但若对准了要害,也足以毙命。
齐智讶异,丐帮弟子惊呼,高小虫却只是两手抱胸,冷眼看着。
他在看,沈浪是不是真的自封了穴道卸去了内力。
沈浪没有动。
眼见着小小的匕首就要刺穿沈浪的心脏,突然一阵风起,匕首已经被打到一旁。
黑暗之中飘飘然出来一个人影。
没错,是飘出来。
此人轻功之高实难描述,只见得灰黄的一道闪过,齐智边上便多了个人。
除了几根山羊须还显出那么一点仙风道骨之外,他实在是像极了夏日里坐在大太阳底下打盹的老人。
却哪里看得出来他身怀绝技?
朱七七被几根银针携带的真气迫得一个踉跄,高小虫箭步上前,揽了她的腰,她才不至于摔倒。
朱七七气极,也不待身子站直,挥拳便打。
高小虫只一扬手,便把她的粉拳生生拦在半空,嘻嘻一笑道:“我已经答应沈大侠让你走了,君子言出必行,你还是快些走吧。”
朱七七听他竟然还敢自称“君子”,好气又好笑之下,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沈浪闭着眼说了声“多谢酒使阁下”,继续盘腿坐着。
他面无波澜,似乎刚刚并没有从鬼门关走一圈。
时间宝贵,若能见到李长青、连云天和冷家兄弟,要怎样把他们拉入同一战线,他需要提前想好了对策。
韩伶拈着胡须道:“沈浪,快活城的宝藏即使不该留给快活城的人,至少也该还给武林同道,你还是交出来的好。”
自快活王隐入关外,“酒使”韩伶便跟随左右,一晃就是多年。江湖人都道快活王果真当世枭雄,竟能让向来清高不可方物的“酒中仙”甘为人下。但韩伶韬光养晦经营多年,却也无法真正取得快活王的信任,雁门关一役聚拢来的各大门派镇派之宝他竟连个边角都不曾见过。
沈浪笑道:“果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沈某既然已经为各位所擒,为求得一命,自当放弃无关紧要的身外之物。各位确定要我现在就说么?”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场百余名丐帮弟子也许打架不行,散播消息却是高手。齐韩二人又岂会让他们听了去?
是以他闭口不言,他二人也不好再问。
高小虫嘻嘻一笑,放开朱七七,欺身上前道:“你我本无仇,若不是时势所迫,真想交你这个朋友。你放心,答应过的你话,作数。”
其实他本就心向朱七七,即使沈浪不要求,他也会尽力保她周全。但他为人精明,既然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当然也不肯错过。
他虽说的诚恳,下手却毫不留情,立时又点了沈浪七处大穴,这才吩咐门下弟子送他去仁义庄。
押送沈浪的小乞丐眼熟的很,沈浪盯了半晌才想起来,笑道:“飞毛腿阁下?”
小乞丐笑道:“沈大侠竟然记得我?”原来这小乞丐便是在沙依巴克小镇的时候,引开熊猫儿,后被王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