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阉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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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阉伶-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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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太好——”杜平安不是不同情,可自己知道斤两,无权无势,如履薄冰艰难度日的杜平安保自家老小温饱尚有困难,哪有能力翻这捅天大案,想到红枫岭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杜平安的心情再次跌到谷底。
“有多不好?还望杜大人透露一二,小妇人再次拜谢了。。。。。。”听到“情况不好”,虽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依然痛得管甄氏嘴唇刷白,身躯轻晃。许是感觉到母亲的悲痛,襁褓中的孩儿不安的扭动稚嫩的身子,发出糯糯的鼾声。
“动过大刑,一双腿恐怕废了——”
管甄氏深吸一口气,愣是将到了眼眶边上的泪水又逼了回去,取下身后的包裹,递到杜平安跟前,“请大人将这些带给拙夫,让他照顾好自己,‘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一切拜托了!”抱着婴孩,一手托着婴儿,一手将包裹举过头顶,“噗通”硬生生的跪倒在地。
“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能做的我一定做,不能做的我也爱莫能助呀。。。。。。”碍于一旁吹胡子瞪眼的管老头刀子一般愤恨的眼神,杜平安有心扶起,却也担心“男女授受不亲”,只得侧身避开。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来,我打死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混帐东西——”这边杜平安刚刚好说歹说劝服管甄氏起身,那边,一向眼高于顶,颇有些孤傲的糟老头子举着拐杖就颠颠的往大狱后面跑。
“爹,您慢点——”见老头子往院墙后面跑去,担心老人家吃亏的管甄氏,抱着婴儿,踮着三寸金莲“噔噔”的也跟了过去。留在原地抱着包裹的杜平安抬腿刚想返回大狱,听得院墙后面“啊哟!”惨烈的呼痛声是如此的熟悉,只得抱怨一声,也跟了上去,谁叫他杜平安听出那个被打的倒霉孩子就是卢福呢!




、22第二十二章节

果然,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卢福被走路都颠啊颠的糟老头子打得无还手之力,当然杜平安看得出,卢福只是一味的避让。眼看着卢福光秃秃的脑门上起了好几包,隐隐有血丝流出,急忙赶上来的管甄氏一把抓住管老头的拐杖,“爹,您息怒,他还是个孩子!”
“都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才害得月楼丢了举子的出身,现在连一双腿也没有了,这往后前程算是尽毁了——”管老头越想越气,想他世代书香,好容易到了这一支出了个才华横溢的儿子,眼见着光宗耀祖的日子指日可待,却出了这档子混帐糊涂事,可深深气坏了年过六旬的管老头。
“姐姐不是不知廉耻的女人,她是被冤枉的,她是被冤枉的——”被打的头破血流只会“啊哟啊哟”叫的卢福,在听到有人诋毁自己的姐姐,立刻像被捅破的皮球般炸了。捏得拳头嘎巴响,瞪着牛眼,杠着肩膀,好似随时找人拼命一般。
“你姐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不知廉耻,自甘堕落——”管老头子见卢福顶嘴,心火再次被撩起,举着拐杖就想打人,那火爆脾气哪里像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头,比起粗鄙的骂街泼妇也不承多让。
“爹!如果卢巧儿是人尽可夫的女人,那么月楼算什么?!月楼便是那合谋杀人,令天下人不耻的奸夫!”管甄氏紧紧握住管老头手里的拐杖,此时她疾声厉喝,脸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
“姐姐是被冤枉的,姐姐与管相公只有一面之缘,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卢福拽着拳头大吼,此时路边已围拢一些瞧热闹的百姓,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表情大多冷漠中带着同情,勾结情夫杀害丈夫的奸夫淫妇,在哪个时代都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父母早亡,我和姐姐相依为命,三年前曾阿全以给我和姐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为条件,将我姐姐娶进门。姐夫身体一直不好,姐姐进门头一年便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时常生病的姐夫。年前典当了双亲唯一留下来的簪子,换得一两三钱的银子买药,哪里知道途中银两丢了,急得姐姐差点投河寻死。是管相公拾得银两,一路追寻,才救了姐姐一命。姐夫死前几天,沉僫难返,以有去相,这事汇仁堂的坐堂大夫可以作证!姐姐没有杀死姐夫,姐夫是病死的!”
尽管卢福喊得声嘶力竭,有理有据,可周围的人依然窃窃私语,表情冷漠。原因无他,连唯一的人证,在曾阿全死后头七也跟着死了,莫名其妙死在自己的床上,表情安宁,没有打斗的痕迹,整个案子本就透着一股令人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卢福,你还是先回去吧,你姐姐这里自有知县大老爷看顾,相信青天白日,案情终会大白于天下。”对着满街的街坊邻里,杜平安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边拉起卢福就往大狱后的角门走去。
平民百姓本就对“官”敬而远之,平常无事,谁也不会往大狱的后角门跑。一是怕沾染“大狱”的晦气,二是大狱角门要么不开,要开便是要运出狱中病死的犯人。狱中病死的犯人只需上报刑司,做个记录,而后破席卷卷,胡乱找个山旮旯丢了了事。
“杜大人,我姐姐她会没事吧——”被杜平安拽着往后拉,卢福还不忘询问姐姐的情况,想到卢巧儿必死的眼神,杜平安心中的那盘乱麻愈发的纠葛不清了。
“暂时死不了!”杜平安语气很冲,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亲人翘首以盼,狱中的那位寻死觅活的,人有的时候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哪怕受到再大的委屈,再大的困难,想想身后的亲人,如果你的死令亲人欢喜,那就去死,死了干净。可要是你的死,令亲人肝肠寸断,死了也白死!
“求大人一定要救救我家姐姐!救救我家姐姐!呜呜呜~~~”看着跪倒在地,“咚咚”磕头的卢福,杜平安使出浑身气力也没能将他拖起。
“别叫我大人!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衙差,最低等的衙差,揍人可以,救不了人!”杜平安怒吼,此时杜平安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卢福的气,总之心里火烧火燎憋的难受。
“我不叫杜大人了!杜大哥!你打我吧,你打完卢福,一定要救救我家姐姐,姐姐好可怜,姐姐是好人——,咚咚咚咚。。。。。。。”地上□的锐石上已出现了斑斑血迹,卢福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的磕着头。
“被你气死了!”杜平安拉不起卢福,加上心头火气旺,此时忙得一身汗水。
“小妇人与犬子也请杜大哥帮忙,天可怜见,宜云才一个月,一出生便没能瞧见父亲一眼,这要是终身不得见,小妇人愧对管家先人——”说着管甄氏“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也是以头撞地,表情刚烈。卢福见身旁大户人家的太太都跪求杜平安,想当然尔,这喜欢别人叫他“杜大哥”的杜大人有通天的本领,一定能救自己的姐姐出大狱,于是磕头磕得更猛烈了。
“夫人为难杜某了,杜某只是小小的一介衙差!如何从这森严的县衙大狱内捞出两个大活人!”望着脚下此起彼伏抢着磕头的二人,杜平安哭笑不得。
“杜大哥虽身处衙役,职权低微,可小妇人知道,杜大哥并非凡人,一定有办法教我!”管甄氏面带愁云,凄然若泣的望了望怀中孩儿,将还在睡梦中甜甜的允吸手指头的小宜云递给了杜平安。管甄氏的这一举动着实吓坏了一旁本就对杜平安颇有意见的管老头。
“可——”杜平安还想推拒,却不得不接过襁褓中的婴孩。软软的身体充满温暖,稚嫩的皮肤白里透红,如玉似宝般娇嫩的小手儿有三根手指正塞在嘴巴里,“吧唧吧唧”允吸得津津有味。似乎感觉到杜平安的目光,小宜云微微睁开眼睛,似两颗黑玉宝石般圆溜溜的眼睛,不带一丝尘世间的杂质,就这样柔柔的望着杜平安,忽然咧嘴笑了,无声的笑容仿佛天使般纯洁,令人心醉。杜平安纵是有铸铁般心肠,恐怕也不忍心让眼前幼小的生命受到任何委屈,此时的杜平安心中不忍。
“我想想办法吧——”
“谢谢杜大哥,如杜大哥能救出相公,小妇人当为奴为婢,报答杜大哥的大恩大德。”管甄氏欣喜若狂,含着眼泪,磕头拜谢。
“谢谢杜大哥,如杜大哥能救出家姐,小妇——,不是,小子做牛做马,报答杜大哥的大恩大德!”学着管甄氏的样子,卢福磕头如蒜,额头上鲜血淋漓,样子有些惊悚。
“我只是说想想办法,想不想得到还不知道,不要抱太大希望——”本想打击两句,毕竟从大狱内捞人出来谈何容易,可话说了一半,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是打定主意紧抱他这棵烂木头疙瘩了。
“杜大哥,能不能把这个送给家姐?家姐自幼体弱虚寒,最是怕冷了。”卢福将地上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被递到杜平安手里,眼神中充满再生父母般的感激。
“放心吧,你姐姐要是知道外面有个弟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一定会活下去的。”杜平安打定主意,不论结果如何,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自杀。否则自己失责不说,也是让眼前两位可敬可叹的亲人伤心欲绝。
“天色不早了,都回吧,东西我一定会带到的。”杜平安将宜云交还给妇人,拎起两个包裹,头也不回的钻进角门,向大狱内堂走去。
“静思糊涂啊,他一个小小衙差如何救得了月楼,连姚主簿都躲得远远的,可想而知,月楼这事情恐怕捅上天了。不论月楼犯没犯事,这次恐怕凶多吉少——”管老头摇头苦叹,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腰板这时候彻底弯了。
“爹,我知道杜大哥只是小小的衙差,但是——”管甄氏抱着婴儿,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矮小的角门,突然话锋一转,“爹,您要是在这里办公,会从这里走进去吗?”
“老夫怎会是那低贱的衙差——”管老头本能的抗拒把自己往那人见人厌的职位上放,可转味过来一想,甄静思虽为女流却颇有主见。以前深居后宅,不太了解,这次儿子管月楼蒙冤下狱,一家老小全都乱了套,是眼前这个看似娇柔,性格却坚毅的儿媳一手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大家庭。现在甄静思如此问,想必有什么想法,管老爷子凝神朝矮小的角门瞄了一眼,嗤之以鼻道,“狗道儿,简直有辱斯文!”
读书人讲礼节,生意人讲财气,做官人讲运道,普通人讲平安,不论哪一种人大多对此角门畏之如虎狼之穴,而刚刚的杜平安却想也没想便直接抄近路从角门走进大狱内堂,可以想见此人秉性:磊落刚毅,务实不墨守成规,不拘小节,胸中必有丘壑。
“但愿如此吧~~~”管老爷子长叹,拄着拐杖默默走出大狱后墙。家中仆人暗地里说他老古董,只知光宗耀祖,不知道关心儿子的死活。天地为证,天下哪个作父亲的不心疼儿子,想他管仲卿四十有子,子孝文博,如何不喜?!可男人的爱,有的时候不是那么好表达。
“回吧,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管甄氏抱着管宜云走了。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卢福望了望管甄氏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其实不当衙差,我也可以走这门的。”卢福搞不懂走这门与救不救得了姐姐有什么关系。
杜平安拎着包裹钻进角门,没想到这堂堂县衙大狱的后门竟然如此荒蛮,杂草遍地,破败的前朝囚室地基□在外,狰狞的刑具就这样明晃晃暴露在空气中,上面锈迹斑斑,瞧之令人毛骨悚然。就在杜平安不自觉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与一黑影相撞,“呜!”这一碰撞来得突然,黑影发出一声闷哼,连人带着包裹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杜平安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稳下身体才发现被自己撞到的人正是一向神秘兮兮的梁仵作,因二人一向无交集,这时候将人撞到,杜平安多少有些尴尬,于是歉意上前,“原来是梁仵作,是我莽撞了,不小心把你——”
杜平安歉意的扫了眼滚到一边的包裹,黑色的大布口袋已经散开,赫然从里面滚出一节血淋淋剥了皮的胸骨架,见到如此惊悚的一幕,加之周围阴沉的环境,顿时吓得杜平安一个激灵,生生将所有的歉意吓了回去。
“哼!”梁仵作本就灰白的脸色此时变得铁青暗沉,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将滚出来的胸骨架纳入黑布口袋。只见梁仵作那双苍白枯瘦的手掌沾上鲜血时的这一刻,整个人好似从地狱爬出的食人恶魔。
梁仵作见杜平安傻了一般呆站在原地,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见了鬼一样盯着自己,登时死鱼眼一翻,语气阴沉道,“是狗的一段胸骨!”说完将口袋扎进,扛起黑布袋就打算从角门走出去。
“狗骨架比人骨架好~~~”想到刚刚那段骨架剖面有些凸出,不似人骨的凹平,立时杜平安紧绷的心神一松才恍然觉察出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于是冲着即将跨出角门的梁仵作喊了声,“入冬吃狗肉好,驱寒暖胃——”“砰!”杜平安话还没喊完,后墙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23第二十三章节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班房里的衙差早已走得七七八八,除了几个留下来当差的白役,偌大的县衙大牢显得格外阴冷寂静。穿过昏暗潮湿的大狱外监,一股暖热的湿气夹杂着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杜平安皱了皱鼻翼,紧着眉头向里走去。
内监关押的重刑犯不分男女,如今朝廷日薄西山,连带着发放的补贴也入不敷出,如没有必要,暨阳县的大牢通常很清冷。今天刚刚押解回来的三人正关押在内监的一二三号囚室。管月楼蜷缩着一双残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空洞着盯着一处一动不动,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紧挨着的卢巧儿披头散发,缩在墙角里,双手抱膝,也是一动不动。连恼人的蟑螂老鼠路过跟前,也毫无反应。
三号囚室辛子昭姿态舒展的侧卧于烂草铺上,一手枕在颈下,黑色的长发在身后散开,像黑暗之花怒放,加之白色囚服上斑斑血迹如火,使他整个人充满诡秘的吸引力。杜平安在片刻的愣神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此时却有女人的仪态万千,雍容华贵,这如何不令杜平安感觉怪异。
“卡啦卡啦!”打开卢巧儿囚室的铁门,将打着补丁,有些发硬的棉被抱了进去,面对眼前失去“活下去”勇气的女子,杜平安感觉相当棘手,“这是卢福托我送进来的,他知道你体虚怕冷——”杜平安的话尚未说完,卢巧儿伸出红肿化脓的双手细细抚摸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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