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阉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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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阉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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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鸠占,所以一切人际关系都是空白。
“唔!算啦,兵来将挡吧~~~”杜平安揉了揉鼻梁骨,掀过身旁的被子,开始酝酿睡意。在这年代,晚上除了和老婆玩些少儿不宜的游戏,似乎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干了。
天刚么么亮,杜平安便被院子里猪拱墙的声音吵醒了。穿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衙役班服,戴上红缨尖顶的凉帽,杜平安便推门走出房门。
农历十一月的早晨,天气异常酷冷,此时杜金贵正将野菜拌着糠壳的猪饲料一勺勺的舀给猪圈里的母猪吃。见到杜平安一身崭新的衙役班服走出来,杜金贵陡然脸色一青,“哼”的一声,丢下手里的大木勺,怒气冲冲的走进房间,“砰”的一声狠狠甩上房门。
“二弟——”听到响声,杜平复赶忙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正拿着装面粉的口袋,此时口袋瘪瘪的,连一口的面粉也刮不出来。
“大哥,把笼屉修修,明天再上工吧,面粉的事,我来想办法。”杜平安说完,正大光明的走出院子,那步伐从容,表情温和的仿佛是县令大老爷走马上任一般,看得一旁的杜平复顿时傻眼了。心里祈祷:但愿不要碰上堂弟杜平义那一家子才好啊。
果然,走出大院的杜平安就感觉到门缝后一双双鄙视又好奇的目光。于别人的揣度与眼光,杜平安一向不甚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目标和方向,这也是杜平安能从一个小小的推销员挣下亿万身价的原因。
暨阳县城的府衙就在城中心最热闹的街头,距离杜平安的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只消片刻功夫,杜平安就瞧见一座青石砖建造的高门大院,门口两只啸狮朝南,一口喊冤鼓正中府衙的大门,门上“暨阳府衙”四个金体溜边的大字威严苍劲,两排六个衙役轮班站岗。尚未走近府衙的大门,杜平安倒是感觉到几分官威赫赫。
“哟~~~,这不是杜大才子嘛~~~”就在杜平安思考着要不要跨进这幢森严的“办公大楼”时,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尖细的公鸭嗓子。
杜平安扭头看到一个身材消瘦如麻杆,脸色苍白如僵尸,脑门锃亮如锅底的年轻人,此时年轻人一身雪白的长袍加短褂,一顶秀才帽,摇着一把桃花扇,表情□,摇摇晃晃的就朝杜平安走来。
“听说杜大才子病的不轻,一只脚都踩到了奈何桥上。嘚嘚~~~,谣言果然止于智者,这不,活得好好的哟。”妖么样的粉头年轻人摇着桃花扇,人尚未靠近,杜平安就闻到一股子腻歪歪的香气,相当刺鼻。
“我当是谁,原来是阿泰家的小少爷,不知公子打从哪位窑姐儿的床上下来啊~~~”杜平安像是见到自己的老朋友,打招呼的语气随意,却也平淡。这反倒让阿泰隆有些不适应,桃花折扇“哗”的一收,抵着自己脑门道,“我没发烧吧?!杜大才子也懂风花雪月,床第之乐?”
“这偌大的暨阳城,谁不知道隆少一夜掷千金,出手阔绰,为人最是仗义,听说前不久刚赎回去一雏儿,金屋藏娇,隆少艳福不浅啊~~~”杜平安的一番奉承,拍得眼前油头粉面的青年一阵得意。
“杜少客气,原当杜少也是那些整日‘之乎者也’的老学究做派,没成想,还挺投兄弟脾气!以后在这暨阳城有什么困难直说!”阿泰隆意气风发的拍了拍杜平安的肩膀,随后摇着桃花扇,迈着晃悠悠的官字步,绕开府衙的大门,朝后走去。
杜平安嘴角浅笑,也跟着往后走去。脑海中浮现出阿泰隆的部分信息:阿泰隆是满族镶黄旗人,地位尊崇,家中排行老末,因游手好闲,好色成性,与仕途科考无缘,家人便塞把些银两,在府衙内谋个正役的捕役职位。
虽有着满洲贵族身上傲慢自大的习气,却也不乏一股子江湖义气,对付这种人,杜平安是一捏一个准。绕道府衙的后门,杜平安便看到一座森严的大院,门上挂着一块漆黑烫金的匾额,正上写着“暨阳大狱”四个字。
三阶巨石铺就的阶梯,昭示着大狱的下层等级,拾阶而上,杜平安看到传说中的“班房”。桌椅板凳、水壶床铺、文房四宝、文章典籍是应有尽有,瞧着这工作环境,杜平安颇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杜少!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就在杜平安打量周围环境之时,又听到那声熟悉的公鸭嗓子。扭头一看,在面朝窗口的一张办公桌上正吊儿郎当的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高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摇着桃花扇,简直把这里当成了休闲茶馆。
“隆少!”杜平安面带微笑不慌不忙的朝阿泰隆走了过去,这让原本只抱着玩玩心态的阿泰隆不觉心中一凛。贵族出身的他,见过各色人物,不论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从仪态举止,阿泰隆也都能够对其身份和性格猜出个□不离十。
然而今天他的眼睛却突然失灵了,眼前的杜平安跟之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酒气熏天,满脸怨愤的书呆子简直判若两人。对官途兴致缺缺的阿泰隆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思考,在他看来人生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情不尽如意,借酒消愁一下总是有的,而现在站在他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杜平安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以后你就坐这个位置,我就在你旁边!”阿泰隆从桌上跳下来,走到杜平安身旁的办公桌前坐下,像只无骨的猫,懒洋洋的把整个人都缩进了太师椅里,腿翘上桌子,眯着眼睛,摇着扇子开始哼起了昆调。
还没等杜平安有所反应,从杜平安身后突然飘过一个人。此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面色蜡黄,颧骨凸出,嘴唇丰厚,相貌极其猥琐。低着头,佝偻着背,幽灵一样从杜平安身后飘过,默默拿起桌上的一个黑漆漆的布口袋,无声无息的走到墙角里坐下。
“莫要理会他,这桌椅现在是你的了!”见杜平安盯着那人看,阿泰隆像保护自己手底下的打手一般,无所谓的说道,“他姓梁,这里的仵作,一个帮役而已。”




、4第四章节

杜平安对清朝最底层小隶的等级划分不甚清楚,只知道这衙役还分正役、帮役和白役,到跟以后的警察和城管的区别一般无二。自己初来乍到,杜平安觉得还是接受阿泰隆的拉拢比较理智,至于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像个幽灵一样的仵作,杜平安倒是有几分好奇。
“点卯了啊!”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壮汉:声如洪钟,身材魁梧,头戴红缨凉帽,身穿衙役班服,脚蹬高帮皂靴,腰挎快刀,满脸络腮胡。就见壮汉一只手里拿着蓝皮线装本,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毛笔。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壮汉细长的眼睛瞄了一眼缩在太师椅里补觉的阿泰隆,快速在蓝皮线装本上勾画了一下。
“李大捕头好大的官威,什么时候跟你姐姐商量商量,让你也挪挪窝。放这么大一菩萨在我们这一点供奉也没有的小庙里头,实在屈才的紧~~~”阿泰隆斜着惺忪的睡眼也不瞧盛气凌人的李天霸,只是薄薄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气得李天霸粗壮的身体一阵哆嗦。
这暨阳县里的老百姓都知道,李天霸原是街尾卖猪肉的李屠户独子,只因他姐姐嫁了知县大老爷,成为陈水恒的续弦,所以水涨船高,李天霸才坐上这暨阳县的捕役。威风八面的李天霸最见不得别人说他跟了姐姐这条裙带关系,所以才能官运亨通,横行乡里。此时见阿泰隆捏自己的痛脚,如何不气!
“你是新来的杜平安?!”李天霸凶相毕露,他不敢拿本地权贵阿泰隆开刀,却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到了杜平安身上。
“正是在下,拜见李大总捕头!”说着,杜平安抱拳,弓身,态度十分谦卑,只是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太过随和,少了一些尊敬。此时杜平安心里叹息:没想到这小小的狱牢之内也是是非之地,看来以后要仔细些。左右逢源,前后不得罪,坐收渔人利,那是杜平安的拿手绝技,只是颇要费一番脑细胞。
“嗯!以后做事仔细些!别跟着一些不着调的人搞得衙门乌烟瘴气!”李天霸对杜平安的恭维非常满意,但是还不忘敲打敲打,免得这个新人站错了队,跟错了人!敲打一番杜平安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狱。
“小人得志!”阿泰隆不耻的嘀咕了一声之后,以扇子遮面,呼呼大睡了过去。
而初来乍到的杜平安开始翻动手头的一本衙司随笔,大约是介绍衙役日常工作及注意事项的。为了以后太平的日子,杜平安逐字逐句的分析,也得亏“杜平安”文字功底不错,才使得杜平安将其中的细则熟谙于心。
这一琢磨直至晌午,其间阿泰隆睡饱后起身去最近的花红阁找相好的,拉杜平安一同去,被杜平安婉言谢绝了,他可不想过早的在脑门上贴上“阿泰隆”的标签。所幸阿泰隆此人不善诡计,也许身家身份摆在那,他根本不屑去搞那些费神的事儿。在满清,满洲人是绝对的特权阶级。
衙役中午有一顿工作补助餐,两个实心馒头,一碗咸菜汤,这还是正役的福利,帮役和白役只能自己掏腰包解决。一个正役一年的补助银两加薪水统共只有七八两银子,还不够一个中下等水平家庭一个月的花销。
如此低廉的工资,迫使这帮社会底层小隶收受贿赂,作奸犯科。所以如今衙门之内勒索敲诈之风猖獗,偌大的暨阳大牢,老老实实吃工作补助餐的就只有杜平安一人而已。
午餐过后,杜平安拿着牢狱的钥匙开始巡视大牢。班房身后,便是刑房,刑房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透着一股腥骚加腐臭味。不足五十平方米的空间内摆满了老虎凳、拶(zan)指、木马椅、木枷、囚笼、穿颊骨锁、烙铁、铁锤、炮烙等各类森严的刑具。光只是看着,杜平安都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监狱的外监关押着一般小偷小摸之类的轻囚徒,因为还算接近班房,所以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在大中午,说不定能照上一个多时辰的阳光。而再往里就是内监了,内监里暗无天日,关在里面的都是一些重刑犯,很多人没有等到刑部下达审判结果,便病死狱中了。
当然,这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有钱,不论多重的囚徒,在这里都能享受到一间净室的特殊待遇。菜可以是外面醉仙居大厨的拿手好菜,如果有需要,连花红阁最红的窑姐儿也能请到这里来逍遥一晚上。
走在外监的过道上,望着一间间铁柱格成的囚室里,除了腐烂发霉的烂稻草和破棉絮外,几乎空无一人。如果你认为暨阳的治安如此好,使得牢房里也空荡荡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真实的原因是,县衙没钱养着一大批轻囚徒。
幽暗的牢房,往里整整走了大约一百米深,杜平安才看到前面微弱的光线。此时鼻尖嗅到的腐臭味越发的浓烈,让人有窒息的危险。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铁柱子,灌注铁水,牢牢的固定入地下的岩石层中,就是用现代的推土机,要想撬开地基救人,也恐非易事。
杜平安例行公事的匆匆查看,每间牢房里的情景都大致相同:腐烂发霉的稻草,一条黑乎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棉被,靠墙的一只马桶里散发着恶臭,还有一个缩在墙角,犹如死人一般麻木的囚徒。杜平安不知不觉间迈开步伐,连呆在这里多呼吸一口空气,杜平安都觉得压抑的恶心,胃部隐隐的有些难受。
然而,就在杜平安硬着头皮走到牢房的最里间时,他看到了一个例外。烂稻草虽然还是烂稻草,破棉被还是破棉被,马桶也依然散发着恶臭,但是里面住着的囚徒却不像一个囚徒,而是更像一位诗人。一位凭栏独钓,悲风伤秋,有时也会来点风花雪月的读书人。
本该是雪白的囚服上血迹早已发黑,白色变成了灰黑色,皱巴得像块抹布。然而就是这样一身破败的囚徒穿在这个人身上,却没有一丝破落的意味。只见牢中之人大约三十不到的年纪,下巴下留有短须,一头粗黑的辫子编得整整齐齐垂在身后。
此时他正一手持着书卷,一手背在身后,傲然站立在牢狱之中,微微抬头仰望,一束阳光穿过狭小的窗口,照在那人的脸上,读书人眼睛眯着,神情仿佛在海滩晒着日光浴一般的悠闲,只在紧抿的嘴角,让人看出此人的坚毅与执拗。
身处牢房,有如此心境之人,要么是装B的傻子,要么就是真正的大智大勇者,而杜平安凭着自己多年来察人观色的眼光,他知道此人属于后者。
“你对我很好奇?”就在杜平安停下急匆的脚步,驻足打量之时,牢狱中的男人首先发问了。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的温和,也更加的低沉,充满磁性。当男人转过身面对杜平安的那一刻,杜平安觉得他不应该站在这里,沦为阶下囚,他应该站在满是朗朗读书声的课堂里,做为一名循循善诱的先生。
“如你见到的,我是一名囚犯,一名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囚犯。而你,也不像一个狱卒,倒有几分官人的架势。”杜平安还没有说话,眼前的男人似乎瞬间洞穿了杜平安心中所想,娓娓道来,语气是如此的平和,仿佛是空幽的山谷里缓缓流淌的清泉,让聆听之人觉得达至心灵的恬静。
“你犯的什么法?”杜平安觉得很奇怪,如此儒雅恬静之人怎会身处死监,而又是怎样一个人,能从容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呢?已然经历过一次生死的杜平安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做到他这般的从容淡定。
“国法,家法,伦法。”男人依然微笑着,只在嘴角泄露一丝丝的苦涩与惆怅,他的声音依然空谷幽兰般恬静淡然。
“哪条国法,哪条家法,哪条伦法?”杜平安不依不饶的追问,很少有人让杜平安看不懂,这反倒激起了杜平安心中仅剩无几的好奇之心。
“叛逆!忤逆!背逆!”男人对于杜平安的追问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愈发温和。
“背叛国家视为叛逆,不孝顺父母视为忤逆,不遵守夫妻承诺视为背逆,这三条罪加起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是该杀。”嘴里说着“该杀”,可杜平安的表情里却没有鄙视与恐惧,反倒愈发的感觉眼前之人“有趣”。
“所以天理昭昭,我就要快‘罪有应得’了。”
“嗯!”杜平安点了点头,对于男人的自嘲不置可否。
而后,杜平安没有再说什么,抬腿朝外走去,对于一个即将奔赴黄泉的待死之人,杜平安觉得还是不要浪费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为好,虽然那人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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