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修然这会兴奋的跟磕了药没二样,哪是报国想当锯嘴葫芦就能如意的?只安静了片刻,就闲不下来了。
“报国,”若修然拍拍自己的椅子背,“过来陪我聊聊天。”
报国有点偏褐的眸子闪了一下,“皇上想问什么?”
“你过来坐,别那么拘束,随便聊,陪我说说话啊!”
正阳宫是皇帝寝宫,即使来了人,谁又赶在皇帝陛下眼前平起平坐的?唯一一把椅子也是贴上了龙椅标签的,哪有人敢随便坐?即使皇帝金口开了,报国也不敢逾越啊,“臣不用,皇上说吧。”
“叫你过来坐,就过来坐,你那么直挺挺的站着,这天啊还怎么聊啊!咦?没关系,你坐这好了。”若修然好殷勤的谦让了一番,才发现偌大个厅子,竟然只有自己底下一张椅子,赶紧站起来让给他招呼的人,自己干脆就坐在桌子上。
三尺高的桌面坐上去,若修然的两腿立刻离地悬空了,他干脆盘膝充佛,“过来坐!”
脸一板,声音也带上了强制的严厉。
这副样子,也算是命令了,报国不敢再推迟,即使皇帝坐桌子把唯一的椅子空出来的行为看起来怪异至极,他也只好听令行事了。
稍稍欠了半个身子,只一点点臀尖蹭在椅面上,“皇上要聊什么?”
若修然也不开口,低垂的视线就落在报国的屁股和椅面接触的那一部分。报国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本来就做的不牢靠,这么一来更是险险滑溜下去,连椅子都被他晃得忽悠一下,狼狈半晌,终于在针扎似的眼光下把整个身体挪到椅子上。
“坐个凳子,你瞧你,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嘛?瞧你刚刚那样,赶上蹲马步了,那叫坐吗?你不累吗?”
沟通不良!报国想不出怎么回答自己的老板累不累还是辛苦不辛苦的问题,唯有苦笑。“皇上想知道什么,臣定当知无不言!”
若修然撇撇嘴,不管怎么好言相劝,想叫报国彻底放松下来闲话家常的想法看来还是路漫漫呢!
不顺着这个打击自己亲和力的想头继续下去,若修然回想着在书房的对话,“为什么我的每顿饭都是凉的?”
“这……是历来的规矩啊!”报国大讶。关于饮食……这是皇帝陛下自落地以后就一直严守的规矩了。怎么今天心血来潮的想起问?
入皇帝口的饮食都是经过千试万炼才能过关,报国虽然不曾亲眼见过那其中的每一道试毒工序,但过程有多复杂,还是知道一些。古怪的瞥了一眼尊贵的皇帝陛下……这皇上也太迟钝了吧?吃了三十几年,才知道凉?
“历——来?”若修然的声音蓦地走了调,“从哪段历史来?”电视上历史书里怎么没看到?还以为当皇帝有满汉全席,原来只有残羹剩菜!
若修然把脑袋所剩不多的历史知识悉数翻腾出来敲打一顿,也没找到印证的段子!
报国自然不知道他心里一刹那上下五千年过的流水账,老老实实的答道:“从古至今!”
儿皇万岁 卷一 与日共舞 025
章节字数:4754 更新时间:100312 03:04
世上的事,有些一眼看上去就透着让人无法置信的玄乎!
比如若修然自己的经历。若非当事人亲历,旁人自然是难以体会其中奥妙的。
但另有一类,却是和此完全相悖!听上去合情合理,推敲起来有礼有节,品起来就滑天下大稽!就像谎言,十句真话夹两句歪理最容易让人相信!于是若修然发现,从报国嘴里吐出来的字句,句句仁孝厚道,连起来就成了荒唐,荒谬,而且是无出其右风头无两!
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
呸!
根本就是这个千年诗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尝不到荔枝就说荔枝有过!
时鲜应季蔬菜瓜果压根就是不能吃的!
要吃,不是不可以。先放在宫里御厨房的地窖里储存一年,如果不坏的话,等到下一年的成熟季节来临,地窖里的存货就可以装盘上桌给皇帝吃了!
“嗄?哪还不全放烂了啊?”满地一顿摸索,终于找到掉到地上滚到桌子底下的下巴,费劲巴厘的装上,若修然艰难的开了口。
报国白眼球在眼眶里转了半个圈,才想起面前这位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他是白痴去鄙视,匆忙收回卫生球,原地欠了欠身,“会放坏,当然就不适合再吃了!”
想起垃圾场上招徕的蛆虫苍蝇老鼠成群结队的腐物,若修然咬牙切齿压下胃里翻翻滚滚的排山倒海,“我当然知道坏了不能吃!可为什么新鲜的不能吃,非得放上一年的耗时费力,这这这这这这……这不是脱了裤子……呃呸!”
原来皇帝陛下就是查缺补漏吃剩菜的,而且是专门吃,职业吃!
“衣食住行,”“民以食为天”,虽说吃吃吃吃的说起来好像很酒囊饭弹,可毕竟那也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一件啊!虽说不能满汉全席的浪费,可是,可是,防微杜渐也不该是这样啊!
当下,人类大脑那比集成电路还要精妙千倍万倍的脑袋瞬间纠结成集装箱里的模拟电路,盘根错节横七竖八!若修然掌心捧着腮,十指向上,深插进耳后的发里,眉毛越揪越紧了起来。
门板被人从外面敲响的时候,若修然的手指正缠在头发上,报国瞄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终极BOSS完全没有从呲牙咧嘴的冥想中回神的打算,只好高抬腿慢落地的挪过去,将那扇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拉开一道细细的缝。
皇上的样子,实在有辱国体……报国在心底嘀嘀咕咕,脚下死死黏在门缝处,将室内情形牢牢遮盖住。
门外的侍卫,立刻就着门缝递过嘴巴来,附在报国耳边低声禀报。
报国的脸色立刻古怪起来,阖上门,转头正要过去禀报,一抬头,正对上大老板闪闪亮亮的眸子。
“小报——”龙臂从半空中重重划下,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报国被他豪迈异常的举动骇的一滞,来不及汇报刚刚得到的讯息,只凭着本能下意识的回到,“臣在!”
“咱们去厨房!”君子远庖厨,报国自诩不是什么大君子,可也从来没有进过那种油烟黏腻的地方,面前这个可货真价实独一无二的君啊……当下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们去厨房!”皇帝陛下又重复了一遍,端的是铿锵有力,两眼炯炯,晃神间,报国清晰的分辨出,面前的人虽然目向自己,其实根本是视而不见,他的精神他的亢奋,压根就是因为他脑子里晃过的决定。
报国模模糊糊的猜到那有可能是什么样的决定了!
若修然现在,也就熟悉正阳宫的地界范围,当下,大步流星的一路急冲,报国赶紧尾随在衣带飘飞处,寸步不离。
想起此行的可能目标,报国赶紧打个手势,在下属疑惑的目光中止住跟从的脚步。
皇帝陛下心中有事,走路走的腿脚生风,风驰电掣,远远的前方一道熟悉人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报国瞄到那人,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想起这一半会功夫心里慌慌的是为了哪桩了!
居然,忘记了禀告二殿下来了!
随身伺候皇帝陛下,一星半点的疏忽都要不得,二皇子殿下求见皇上,居然……居然被自己给忘记了!
别说报国现在是跟在若修然身后的,即便两人面对面,在若修然的美型雷达时时开启的状态下,他也压根分不出神来关注到报国脸上的菜色去,事实上,远远的第一眼瞄到那个垂手穆立的人影时,若修然已经全神贯注,目不斜视了。
他这回倒是可以分辨出太子服饰的与众不同,可一张口,“月”,“星”两个字卡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却一个也吐不出来了,“……啊,啊,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祁连日垂眸,睇了一眼父皇绞在自己衣袖上的两只爪子,心里的涟漪泛开成大大的水纹,温声道,“儿臣来给父皇请安!”依着宫里的礼节,请安是要半屈下一膝,俯下,身子去的,祁连日本还拿不定主意是该循礼而为还是入境随俗,若修然这会的亲近倒让他省了烦恼,干脆就放松身体稳稳站住了,任由父皇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的亲近个够。
一直垂手低头站在若修然身后的报国,飞快的抬头瞥过来一眼。
别说太子,就算往日,这两位皇子爷,进这正阳宫地界不是横冲直撞的堪比自家后院?突然听到这么温情脉脉的声调,也难怪报国诧异了。
祁连日对报国这一眼的古怪洞悉清亮,当下更加不动声色的盯牢了父皇陛下,旁观如侍卫,都能看出一二来了,就不信这个心眼比针鼻还下的父皇没有一点点动静。
“连月本来就是给父皇请安来的,父皇赏见,叫儿臣进去就是了,竟然还迎出来,这……实在叫儿子折寿!”
“啊……”被这么一打岔,若修然才想起自己的刚刚的目的,当下五指顺着衣袖滑下,把祁连日的温暖“小手”抓个结实,一边拖着往前走,一边开口道,“什么赏见,你来见我,什么时候都行,这……你是我儿子,哪有那么多穷规矩!”嘴上嗔着,心里却乐得酥酥麻麻的,恨不得到御厨房的一路,长长到直接延伸到宫外边才好!“正好你来了,陪我去地窖看看去!”
皇家规矩历来是抱孙不抱子,祁连日一心二用,耳中听着,恍惚中却想起这一条“家规”,低垂的视线落在胶合的指间,这个父皇,什么时候居然开始打破祖制了?
视线梭巡着向上,比自己略略浅色一些的唇色昭示着面前人刚刚大病初愈的虚弱,但那喋喋不休的劲头,唠唠叨叨的架势,全没有记忆中慎言矜持的跋扈,一张与自己五成相似的成熟脸颊,满溢着高昂的兴致,热烈,激动。祁连日猜不透也看不懂,脑子愈加开动的迅速起来,这,又是为了哪桩?
身不由己的被若修然拖拽着走动,无可奈何,只能试着挣了挣。这人,一贯自恃贵胄,一朝平易近人的这么彻底下来,还真是叫他心里毛毛的。
当然,想甩开那只手不是难事,但是力道大了反倒着了行迹,显得生疏又无情,这宫墙之内,最擅长的就是做戏了!是以祁连日的动作范围极小,意思传达出来就好。不过若修然显然不是那么识时务的人,顺着祁连日的动作加重力道,愈发将掌心下里的小手牢牢禁锢,
祁连日瞠目。那个没眼色的家伙已经扭回头来笑出两颗闪亮亮的门牙,宫里养的兔子都比他有派头!
若修然心跳咚咚的快要飙到停板线,只能借着嘴里的滔滔不绝来分散浓得化不开的惊喜,不过说他说了半天,这个儿子一点也没有搭腔的意思,不由得有点泄气,转而又想,一定是自己说得快了儿子没听清吧?若修然知道自己有点职业病,上来劲了说话像倒豆,不由得粗粗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哪一大堆,却发现说过既忘,记得意思却不记得措辞,干脆放弃回想另起一行。
“来找我有事吗?……当然你们没事也可以来,不过下次别站在门口等,直接进来就好了!”
“这……”
“不用这个那个的,你是我儿子嘛,我的你爹……你来找我不是应该的吗?”
祁连日傻眼,我是儿子你是爹这是不错,可是这直白的叫法……细细看上去,记忆里深沉隐晦的眸底,找不到一丝一毫勉强的做作,反倒多了清澈见底的明朗,那份喜悦实实在在的直接,怎么看,也和记忆深处的那双阴冷眸子对不上号。
“你看什么?”那么专注的视线长时间的停留在自己脸上,即使以若修然的厚脸皮也有点招架不住了,何况他YY儿子虽然在心里理直气壮,被被害人这么直白的看着,多少还是有点心虚起来。
“父皇病愈以后精神好了很多啊,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收回视线,祁连日顺着他的话风跟了上去,几近无理的试探,对着眸光清澄的父皇,祁连日突然决定直接出击!
“咦,有什么不一样?”拉着儿子的小手弯过路尽处的拐角,一瞬间有父慈子孝闲话家常的错觉,“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后半句终于心虚起来,声音不由自主的拖长,“可能病的有点久了,迟钝了吧……我……我总觉得我好像……好像忘了不少东西……”
若修然半吞半吐的说着。
“哦……”祁连日学他拉长声,满脸凝重忽然放下,炫出一个让修然眼花的笑来,“可是,御厨房的地窖,在这边!”
闲闲一指,正是身后完全背离的方向。
“父皇把这个也忘了了吗?”
“呃……”若修然满脸潮红,抖着手指转了半个腕花,“小报,你你你……你怎么领的路?”
什么叫无妄之灾?什么叫从天而降?皇帝陛下拉的垫背就是了,再精确点,那就是小报目前的最好写照啊!
“臣是觉得,陛下和二殿下兴致正好,也许更想在园子走走?”报国委曲求全的给自己找台阶。
嗯?这主意不错,若修然双眼晶亮,看向祁连日,“也是啊,今天天不错!”
“父皇说好,那自然是好的!”祁连日应承,眼神不自觉的望天,铅云罩顶,好天?
厨房地窖探索之旅因为美人儿子的临时加入,变得更加美妙,若修然美人儿子在怀,圆润肩头拢在掌下那叫一个单薄啊,更加忿忿不平的像个愤青,将不久前从报国口中得到的关于帝王饮食的禁忌与规矩大肆的批评了一顿。然后信誓旦旦,“这么没常识少见识不合时的陈规陋习一定要坚决彻底的予以取缔!”然后在祁连日傻眼怔忪异常惊讶的时候,无限慈爱感古慨今并且不无咬牙切齿地道,“我的儿子怎么会是那个何不食肉糜的二?”
祁连日大惊,何不食肉糜他听不懂直接忽略,但“怎么会是二”这几个字听得可是分明,不由得他不小心应对,毕竟他这会可是顶着祁连月的名头来的,名符其实的二殿下啊,“父皇,我就是二啊,我是祁连月啊,父皇,您……”是不是弄混了?后半句祁连日刹车极快的咽了回去,陪着小心唯恐“大不敬”的帽子压下来。
若修然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早被祁连日顺口那句“我就是二啊”说的哭笑不得了!
于是父子之间进行了如下一段(若若自觉很二的)对话!
“你不是二!”若修然一脸严肃的纠正!
“我明明是啊!”祁连日坚持己见,冒充月这么失败了?居然一个打眼的功夫就漏了底?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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