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何肯笑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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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何肯笑人归-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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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胜眉毛一挑,嘴角牵出一笑:“哦?”
他这一笑研媚风流,如春花湛湛,却让人一点没有如沐春风之感,反而那笑中一丝凌厉尖锐让人陡然心生凉意,鲜侑心道孙胜这人偏激狭隘,容不得别人违逆他心意,只顺着他的话说道:“他说他曾欺瞒将军,唯恐将军知道了怪罪于他,他非有意,只是自知对不起将军,无颜再留在邯城,只能不辞而去,心中实愧。”
孙胜冷哼一声,脸色稍缓,又饮酒不语,两人各自计较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鲜侑正捏的一手汗计较如何脱身,只听得外面有人进来,正是府中军士,进来施礼说道:
“将军,兖城来了人,说有要事,请将军马上回去。”
鲜侑松了口气,忙起身谢道:“府中还有事,孙将军若不急,鲜侑改日再来拜访。”
孙胜旁边的参事陈先立马站了起来,鲜侑眼神一凛,直直看过去,他这一眼凌厉逼人,陈先愣是给震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咽了口气慢慢坐下,孙胜犹坐着不动,鲜侑向他一施礼,领众出了门去,云州已是反应过来,快步同他出门上马,那几名随侍却还莫名所以,鲜侑打马驰出,众人只连忙也打马跟上,追在后面连声问,鲜侑听得厉声道:“回郡府!”
陈先看他出门,急怒道:“将军为何放了他走!”
孙胜道:“我自有主意,鲜侑不能杀。”
陈先道:“将军糊涂!将军优柔寡断,做妇人反复之思!事情已经败露,等鲜侑回了军中,哪还有你我的活路!将军眼下的生死都顾不得,还能顾得今后的生死!”
孙胜登时一阵冷汗,连忙派人去追,哪还追的到。
鲜侑出了门已是天黑,上马弛了几里,只见右卫玉炎还有几名军士正骑着马列在路上等待,见他身影,纷纷驾马过来,玉炎急急道:
“将军没事就好,并没有兖城使者,孙胜昨日聚了旧部在军中密会,恐怕有所图谋。”
鲜侑面色僵硬,玉炎料到不妙,也不敢再说话,只弛了马往郡衙去,鲜侑道:
“赵和在何处?叫他来见我。”
玉炎道:“我们人少,赵将军不敢妄动,在郡衙相候。”
鲜侑命身边军兵道:“你快速出城往陈安去找赵瑗,就说孙胜反,请他带兵支援,不要从正门出,从东北门出,那边守门只有我们将士,不要被孙胜发现有人出城。”
军兵领了命骑马离去,赶回郡衙赵和急急迎出来,鲜侑下了马进门,问赵和道:
“孙胜手下还有多少人?”
赵和道:“八千。”
鲜侑稍稍沉吟,很快道:“你集合军士,玉炎带两百人从东边过去在孙胜后营放火,烧他营帐,你同我带人从正门突入,趁孙胜还没有准备,赶紧行事。”
赵和急道:“将军,我们人太少,孙胜既然放了将军回来,说明他必不敢动,恳请将军莫意气用事,还是等待陈安的援兵过来。”
鲜侑冷声道:“赵将军!敌众我寡正要先发制人,孙胜已有反意,刚才他错失良机,很快便会醒悟,生死成败皆在此一举,晚了一步,邯城便是你我葬身之地!”
正说道间,只闻外面一阵兵戈杀伐声起,红光透门而入。
这夜晚一瞬间沸腾起来,鲜侑寒声道:“赵将军,你我还是晚一步。”
众人皆是瞬间面色一沉,欲往外去,鲜侑急急走在前面,赵和连忙拦住他,对身边几个侍卫吩咐道:“你们保护将军,其他人随我杀出去!”
赵和领了将士杀出去,郡衙内无处可退,鲜侑提了刀带了几名侍卫也杀出门去。


第 6 章
一出门便见火光通天,血光遍地,映的人眼睛发红,鲜侑挥刀砍倒两个敌人,顿时浑身血往上涌,云州叫道:“鲜侑!”
鲜侑侧头一看他,说不出话。
云州持了剑挨过来同他一起站着,鲜侑道:“你有本事护好你自己就是!”
又有数名侍卫围拢过来,近处敌人一见鲜侑露面,都认得他,也成群拥过来,侍卫们奋力砍杀,无奈敌人数量实在太多,杀之不尽,身边有人接连倒下,鲜侑也提了刀奋战,一路砍杀,冲出一圈敌人包围后身边侍卫只剩下零散不全的四人,都负了伤,热气腾腾,面上俱是血腥,状如野兽,几名侍卫在后抵挡,鲜侑看到云州,也是一脸血腥,两人彼此看到对方脸上,也都震颤失语,鲜侑先回过神,道:“跟我走。”
直往马厩,云州也跟上他,两人各自上了马,策马并道驰出,又有敌人围拢过来拦截,鲜侑只管驾马踏过,耳听惨嚎一片,只觉血气翻腾头脑发木,浑身毛发皆竖起。
他驰出不过数丈,突然身体一沉直往背后一仰,□的马已身重数剑,已被砍倒,轰隆隆倒了下来,他迅速从马上爬起,找到自己的刀,有敌人冲上来,他拼了力气挥刀砍过去,砍掉一个还有一个,他很快体力不足,胳膊被砍了一刀,看到流血,也感觉不到痛,鲜侑听到有人叫他名字,鲜侑只顾得杀人,顾不得回头去看,云州叫道:
“鲜侑!”
“鲜侑!”
鲜侑砍杀间侧眼看到他,少年刚才同自己一块策马冲出敌阵,见鲜侑被围住,这时又转身杀回来,只是放眼望去全是敌兵,两人自顾砍杀半天,相隔不过数步,就是杀不出去。
耳畔听到赵和的声音,他高声叫道:“鲜将军快上马,我来断后!”
赵和正领着数人从敌兵背后撕开一条口子,撕开包围圈冲过来,他一边砍倒一个敌兵,一边转头冲他张口大叫,鲜侑顿时欣喜万分,赵和几人迅速解决了近处的敌兵,云州也杀了剩下两个受伤的敌兵骑马到跟前,鲜侑连忙奔上前,他奔了几步,腿上一软,踉跄跌倒。
他腿上已中了数刀,之前不觉,此时才反应过来,赵和连忙冲上来将他扶起,同几名军士推了他上马,持剑跪地道:“属下无能!恭送将军!”
鲜侑咬了牙尽量不让自己声音颤抖,但他声音还是颤抖的厉害。
“赵将军务必保重。” “是。”
赵和起身,拿刀一扎马臀,马吃痛,顿时发了疯似的往前冲,直冲出血阵窜入黑夜,云州策马直往城外,到了城门远远已见城门处火光耀目,大火烧的正烈,还有数十名敌兵,见有人驰来,纷纷交戟拦截,鲜侑闭了眼,喝道:“冲出去!”
两人皆俯身,云州抓紧了马缰,贴住马背,鲜侑贴紧他脊背,纵马狂奔,马到城门丝毫不见停,风驰电掣一般直冲上去,直冲散敌兵冲出熊熊燃烧的城门,一路往野地奔去。
□马已经发了疯,四野狂奔,云州连拉缰绳,手磨破出血也止不住这疯马,疯马带着两人在野地里巅蹿,四野一片漆黑,也不知蹿到了哪里,正惶然间身体一落,水花激荡,衣衫尽湿,已没入河中,□的马又挣扎跳蹿,上下起伏,马背上两人再也稳不住,双上滑下马背,落入水中。
这时节河水还冷的厉害,又是晚上,更加冰凉沁骨,鲜侑也不知是冷是疼,浑身顿时木了,他浑身僵硬的向岸边挣扎去,挣扎间却不见少年动静,鲜侑叫道:“云州?”
他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静了心用力去听,想听出他在何处,却是耳边一团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鲜侑气结,只觉得血气拥堵,直冲大脑,他往那岸上湿腻腻的草地淤泥上一仰,整个人没了意识。
鲜侑醒过来只看到青白天色,耳听到静静的水流声,他闭目思考了一会,睁眼慢慢坐起,觉得浑身一阵酸麻,四肢无力,不远处河边草丛里有个黑色人影,浑身给泥水裹的看不清肤发手脚面目,趴在草丛里,一半人还浸泡在河水中,鲜侑挪动着已无知觉的双腿过去,将少年翻了过来,一张脸上全是渣滓污水,鲜侑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尚有气息,鲜侑挪不动他,只用手拍他脸叫道:“云州,云州。”
少年缓缓睁开眼,眼神木然的落在他脸上,看了半晌,才开口道:“鲜侑。”
鲜侑道:“我挪不动你,你自己能不能起来?”
少年动了动,似乎没什么力气,又躺回去,鲜侑看他动不得,他也没力气动,原地又仰回去,靠在土包上歪着,两人都在河边摆成死尸状。
云州问:“我们的马呢?”
鲜侑道:“应该给水冲走,或者跑了。”
云州又问:“这里是哪里?”
鲜侑四处一望,道:“琼莱近郊,北边,应该是徂莱山中。”
云州问:“我们要去哪里?”
鲜侑道:“去陈安郡。”
又接道:“你赶快起来,我伤了腿,动不得了。”
躺了一阵,云州觉得稍稍能动,他坐起来把身体挪上岸,又试着站起来,他的剑却还在身畔,他握着剑撑地,费了点力气能站稳,他回身蹲下在河里捧水洗净了脸面,回头看鲜侑,他脸上也是干掉的渣滓泥水。
他捧了河水浇在他面上,鲜侑看着他笑了笑,云州小心用手擦了擦他脸,鲜侑由着他擦净了脸,又撑着地面要站起来,他动了动,身体僵硬,觉得有点吃力,看云州已经恢复过来,伸手冲他道:“扶我起来。”
云州扶着他起来,提着剑,两人往山林间行去,云州扶着他只觉得肩上越来越沉,他咬着牙撑着他不让他掉下去,只撑了不过十多步的距离,再也撑不起,鲜侑整个人都萎落在地,云州蹲下身又扶起他,鲜侑浅笑了一下,脸上无一丝血色,笑的十分勉强。
“我走不出去,你去陈安郡找人来,我在这等你。”
云州固执的又要扶起他,鲜侑拉住他袖子示意他看自己的腿,衣袍在水里浸泡的时候洗去了血污,这会已经又被鲜血染湿,猩红一片。
鲜侑说:“我走不得了。”
云州不听他说话,扶着他靠在树边,起身转去林里,不一会儿手里握了一把红茎碎叶的药草奔回来,鲜侑笑笑,道:“这是铺地锦。”
止血的草药,云州点头,鲜侑只得揭了袍,由云州撕开绢裤,嚼碎了草药敷在伤口上,腿上有三处伤,两处浅,一处深可见骨,云州嚼碎了草药小心敷上,撕了衣襟扎住,另外左手胳膊还有一处,也敷上药扎住。
鲜侑道:“扎的这么紧,这下是真动不得。”
云州蹲下身要将他搂到背上,刚搂到背上站起来拖着走了两步,两人俱是扑地,跟两只王八似的叠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鲜侑倒还笑的出,翻过去仰在地上闭眼发笑。
云州爬起来,脸上蹭了一脸泥土,这么定眼看他发笑,似有怒气,半晌却只是转了眼坐回地上。
鲜侑看他垂头生气,劝慰道:“你背不动我,莫要勉强。”
云州侧头看他一眼,鲜侑忙道:“哎,你怎么这么固执,我说的是实话。”
云州站起来提了剑又走开,鲜侑看他离去,在林间消失不见,他靠回树桩上,闭目养神,脑中思索着,没思索出什么名堂,闭上眼不一会便又疲倦的睡去,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已是暮□临,淡黄的光线斜穿过树林落到身上,似有暖意,云州正在生火,见他醒来,在火里扒拉了一下,掏了两块烧的黑乎乎的东西捧在手里过来,鲜侑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两块烧熟的葛根,鲜侑剥掉外面的烧黑的皮,露出里面冒热气的白肉,捧到嘴边咬了一口。
云州又回火边掏了两块黑乎乎的葛根过来,同他坐在一起,各自吃掉两块,云州又拿竹筒盛了水来,鲜侑喝了水,放下竹筒道:“这近处不像生有竹林,你跑的真不远。”
云州道:“几里地,本来就不远。”
他吃完手上的两块葛根,又问鲜侑:“你还饿不饿?”
鲜侑道:“不饿是假的。”
云州道:“我挖的多,只是才烧了几块,其他的还没烧熟,你等一下。”
鲜侑只淡淡道:“好。”
他无甚表情,只两眼放空微微垂头答应,云州突然却是一笑,鲜侑还从未见他笑过,他笑的模样有些生涩不自然,却有些质朴天真的欢喜,他几步跑开,鲜侑看他从树后拖了一只竹筏子过来,树藤编结的竹筏,也用树藤拖着,满脸欢喜的拖着跑过来,鲜侑一看这东西顿时忧愁散去不少,也笑了,连连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云州道:“你坐在上边,我可以拖你出去。”
鲜侑也欢喜的很,道:“果然能干,没白带了你跟我。”
云州笑着,又跑回火边掏了几块葛根过来放在地上,鲜侑这回胃口好了起来,连着吃了三块,吃饱了肚子,云州又架着他到了火边坐着,说:“现在晚了,明天咱们就能出去。”
鲜侑看他少有的得意欢喜,也觉得很欢喜,道:“正是,咱们早些睡。”
两人凑一块挨着睡了,生着火,又挨在一处,虽然夜里也冻醒了好几次,总算也睡了个囫囵觉,天还未亮的时候又双双冻醒,加了点木柴将火生大了些,偎在一处依火而坐到天亮,喝了点水,云州架着鲜侑坐到竹筏上去,学了老牛拉车,拖着他慢腾腾往山外走。
两人在山里行了半日,竹筏已被磨坏,散成几片,再无法拖动,两人只得弃了竹筏,云州又将鲜侑搂到背上,一步步向前蹭动,他固执的厉害,鲜侑索性抱紧了他脖子,由他背着一步步磨蹭。
鲜侑伏在他背上,眼见两侧树木渐稀,地势渐平,抬头四望已经能看到片片矮树丛林,还有远处大片野地芦苇扬起的雪白波涛。
鲜侑喜形于色,这是要出了徂莱山要接近官道,连忙道:“可以歇一歇了,你放我下来。”
云州浑身脱力,正要将他放下,忽然听到隐约有人声,过了会人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军士寻了来,鲜侑侧耳细听了一阵,正要开口,云州还疑有他,唯恐是孙胜的人来,他还未说话,鲜侑看出他意思,笑道:“这里离陈安郡不远,孙胜的人八成到不得这里来。”
云州还要辩驳,鲜侑却是耳朵好使的很,已经辨得那隐微剑鞘响动撞击声,惊喜道:
“我听着这声音心里安定,不会是别人,一定是赵将军。”
连连要站起来,云州听他说的莫名,却看他激动,怕他跌倒,也连忙扶住他站起,鲜侑只抬头冲了林间高声道:“赵将军。”
片刻,赵和领了数十军士窸窸窣窣过来。
赵和一看面前这两人形容,连忙跪地请罪道:
“末将无能,请将军治罪!”
鲜侑道:“赵将军快起,此事罪不在将军。”
赵和道:“属下在河边捡到将军的佩刀,又找到了将军出琼莱所乘的马,领了人沿河寻找将军,却遍寻不得,又在山中寻找了半日。”
说到此心中惭愧,又一低头道:“属下无能。”
鲜侑道:“赵将军快起。”
赵和也是只剩下不到七百的残兵败将,并未去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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