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丝毫不避讳人,一旁玉炎另有几名军士也在马上,看着他二人青天白日下的勾搭亲热,脸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一会黑,青青白白红红黑黑只差没生了口子裂开,这会听鲜侑的话又被逗得要笑出来,笑又不敢笑,着实憋得痛苦,玉炎苦了脸道:
“将军莫再说笑了,属下听不得了。”
鲜侑侧头觑了一眼道:“谁让你听来着,耳朵堵上。”
到得连州边界便见赵和骑了马相迎,鲜侑下了马,刘晗扶着刘珏下了马车,赵和上前拜见,鲜侑道:“不要多礼了,大公子途中病了,赶紧送大公子回去歇息。”
刘珏刘晗另换了一架宽敞的马车,顺着官道缓缓往西山去,赵和同鲜侑在后,道: “刘公回西山了。”
鲜侑惊讶道:“已经回来了?何时?为何?”
赵和道:“半月前刚回来,我没有来得及通知将军。”
鲜侑再坐不住,一路脑中纷纭,好容易回了西山,果然见到刘子善诸人,藤公佐,辜子兰,孟琅,阮元诸人俱在,孙胜陈先二人之前同阮元赵和一道,也在列,刘子善携赵氏,十一岁的幼子刘珉立于正中,余人皆在刘子善身后旁侧,时有清风徐来,衣裾翩飞。
刘珏刘晗皆着一式素色袍服,刘珏另披雪色裘衣,下了车看着众人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看准了中间那人,容色俱动,上前跪下叩首齐声道:“孩儿拜见父亲。”
刘子善同赵氏皆低下身相扶,道:“起来吧。”
又见刘珏颜色有异,不由抚他脸叹道:“疲q受苦了。”
刘珏垂首不言,刘子善又摸了摸刘晗,拉了他二人向赵氏道:“这是你庶母。”
赵氏性子内敛,只低笑,刘珏刘晗刚下车已看明白,这时恭顺叫道:“母亲。”
刘子善又拉着刘珉拜见两位兄长,又见过刘子善身后一干人,这才一行人簇拥着回到府中,刘子善命人带刘珏刘晗回房安置,鲜侑守在一旁,等他安排完琐事,众人各自退下。
赵氏也携了刘珉退下,刘子善有些疲倦的倚坐在榻上,闭眼揉了揉眉间,鲜侑道:
“先生累了,我替先生唤人来伺候。”
刘子善摇手道:“无妨。”
又皱了眉忧道:“你见到疲q的时候,他便是那般病着的吗?他身体不好,可我记得叔原来信说他好了很多,怎么看着比原来还要厉害。”
鲜侑道:“大公子可能是受了惊,又为刘叔原守孝,悲伤郁结外加受了凉,一路上奔波劳累,便病的重了些,养些日子该是会好的,先生不必过忧。”
刘子善道:“疲q他,其实最爱争强,人也是极聪慧的,只是。。。。。。。。”
他没说完,又道:“叔原也走了,我许久不见叔原,真是好生想念,昔日佳期酌酒欢会历历犹在眼前,怎料一朝相离便成永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只能泉下相寻,奈何,奈何,现在只盼他能待我共饮一杯黄泉水。”
鲜侑道:“刘叔原让我带话给先生。”
刘子善颔首,鲜侑将刘叔原的话复述一遍,刘子善听罢,半晌不语,过了阵回过神惊诧道:“叔原有话带给我,他不是被刘静所害?你到时他还没死?”
鲜侑艰难道:“刘先生是自刎而死,属下拦之不及。”
刘子善泣下,哀痛道:“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纵我能往,怎奈故人杳渺,深山响空笛,叔原叔原,我终究负你。”
鲜侑静静立着,最后仍旧只得退下,回到房中,赵和孙胜正在,闲叙过几句二人离去,孟琅阮元又正欢笑联袂而来,阮元风寒已经痊愈,精神正好,鲜侑无奈道:
“你两人来的真是时候,我可累的不行。”
孟琅笑道:“刚才没同你说话,知道你累,今天不找你喝酒,我俩不打扰,看一眼便走。”
鲜侑道:“从玉一字千金,可不是没事浪费口舌之人,总不能只为找我闲谈。”
孟琅笑道:“恕之这话不对,你我自然跟别人不同。”
鲜侑道:“你我自然跟别人不同,从玉有话直言便是。”
孟琅道:“恕之可有想去烨阳见刘静?”
鲜侑一愣,他却有这打算,在衡阳刘叔原死当日便要去烨阳,给云州玉炎等人劝住才罢,正打算送了两位公子到西山便往烨阳一趟,听孟琅提起,道:
“什么都瞒不过从玉,我却是要去,此结不解,我心中难安。”
孟琅道:“我同你相识十余载,怎会不了解你,只是还望恕之再等几日,近来天气凉爽,郡中也无大事,过不久便是重阳,去年重阳就因战事未能宴聚。”
鲜侑不知何意,只得道:“好。”
孟琅同阮元离去,云州又道刘珏刚才命人来相请,鲜侑又往刘珏房中去,去了人已经歇下,见他过来倒是坐起来,似乎有事要说,却又咳嗽厉害,说不上话,鲜侑等他咳完,劝了他休息,见他重新睡下,这才又回房,云州命人备了饭上来,两人一同用过饭。
鲜侑只觉浑身疲劳,用过几箸便停下上榻,云州见他不吃,也不再吃,命人撤下。
见他囫囵躺着,只得过去替他解了衣散了头发。
鲜侑道:“近日无事,你也不必随我,自可外面出去逛逛,你说你想看看南边,来了这么久也没怎么看过,这几日你便随便去逛。”
云州道:“你去不去?”
鲜侑道:“我没什么兴致,覃奴他好新鲜,也没大出过门,你可让他一同去。”
第 11 章
鲜侑说是没兴致,第二日还是同他悠悠策马出了城,也不带随从,两人在兖城外信马由缰的盘桓了一整日,天黑才回城,回府便听说兖城来了使者,刘子善命人来请,鲜侑心道刘静来的真快,赶紧换了衣服便去见刘子善。
进了门却见藤公佐辜子兰二人皆在座,鲜侑上前落了座,刘子善道:
“阿侑出城去了?过几日是重阳,西山的红枫艳若明霞,云蔚蒸蒸,乃是此地一绝,阿侑想必还未见过,到时候可一同携酒登山游赏。”
鲜侑道:“先生说的我心中向往。”
又问:“是烨京来人了?”
藤公佐道:“不是烨京,不过过不了几日烨京的人也该到了。”
刘子善示意藤公佐,藤公佐伸手将一封已拆封的书信推到他面前,鲜侑拿出信纸展开。
并州刘重去了帝号,连同卞州韩深,珉州王翃谋立中留王云臻为帝,此信正是刘重所书,欲图联络刘子善与之共举事,刘子善待他看完问道:“阿侑可有话说?”
鲜侑道:“刘重乃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刘子善道:“自然,我已斩了使者头颅送回并州,并放出风去,我想靖国公的使者不日便会到兖城,咱们可准备出兵了。”
鲜侑自知刘子善已平定北方诸州,屯田养兵,军声日盛,借着平叛之名,此时正是向中原进兵的大好时机,也只点头不再多言,他席间再无一句话,出了厅被辜子兰拦住一番上下打量,鲜侑有些不耐,恼道:
“辜先生闲的厉害,后院里有口大磨,辜先生不妨去绕着跑几圈,自然就不嫌寂寞了。”
辜子兰笑道:“鲜将军真会说笑,推磨自然有马和骡子。”
鲜侑道:“平生还从未见过同辜先生这般识趣的人。”
那辜子兰脸皮之肉直赛铜墙铁壁,鲜侑自然也不同他客气,不过辜子兰到底是辜子兰,听他讥讽也竟然不生气,只接道:“鲜将军哪里话,只是同鲜将军比较投缘。”
鲜侑比不过他牙口好,转眼却见一抹红色身影过来,正是孙胜,鲜侑顿时笑道:
“这不,投缘的人来了,辜先生还愣站着干什么。”
辜子兰已瞧见孙胜,脸色一变,有些尴尬,道:“鲜将军不厚道,我先走一步了。”
孙胜也见到辜子兰,孙胜面无表情,辜子兰掩面过,鲜侑掩不住笑,孙胜停下施礼,正要往西府中去见刘珏,施了礼便离去,鲜侑看他背影,一旁一直立着看他和辜子兰斗嘴的藤公佐笑了,道:“鲜将军在想什么?”
鲜侑喃喃道:“大公子,孙胜去见疲q做什么。”
藤公佐道:“孙胜是个忠心人,是刘公让他去跟随大公子的。”
鲜侑道:“我看先生更钟爱刘珉公子,疲q跟覃奴,毕竟许多年不在身边,刘珉公子却是自小跟着先生,而且大公子的病,先生怕是心中隐忧。”
藤公佐道:“你也看出来了,却是这样。”
鲜侑说完又觉得有些不适宜,藤公佐却一笑,道:
“我请鲜将军往舍下小酌,不知鲜将军可否赏脸一遭。”
鲜侑道:“言重了,先生相邀,鲜侑怎敢不应。”
两人一并出了府往藤公佐所住的院中去,进了门下人斟了酒送上点心,鲜侑跟藤公佐并不熟,却自来有好感,也不客气,坐下先饮,一杯下去脸色见红,眼睛已蒙上一层水汽,藤公佐含笑,道:“鲜将军果然爽快人。”
鲜侑道:“你可叫我恕之。”
藤公佐道:“恕之。”
鲜侑笑应,藤公佐道:“恕之跟刘静可是相熟?”
鲜侑道:“我曾受业于他。”
藤公佐道:“恕之以为刘静此人如何?”
鲜侑道:“我为人弟子,怎好妄言。”
藤公佐低叹,鲜侑又道:“刘静,仁儒太过,魄力不足,虽有治世之才,治世则可,却不见得能执掌天下,当年刘静能率师杀入烨京,不过是占了刘氏三公的名头,所幸也是有他,不然这当今天下早就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藤公佐道:“我大庆已享国祚三百七十一年,细数历朝,三代绵长,共历国千余载,三代以外,昔宁朝有国三百四十八年,平朝有国三百六十四年,景朝有国三百一十五年,到而今我大庆,宣帝时有外戚严晄专权,严晄死,又有宦官乱政,自此不绝,到平帝崩,刘子苑辞官归山,我朝国运已尽,至于后来诛石方之乱,刘静入京勤王,再看看这当今天下,天子失其权柄,各州郡拥兵自重,人人思逐鹿,我大庆也就到此了吧。”
鲜侑捏着酒樽的一只手骨节已然泛白,侧头盯着藤公佐,那人却也直直回视他,丝毫不怯,鲜侑沉声道:
“公佐何出此言?今日天子虽为无能,却实于民无罪,刘静大权独揽,却也不是段荣无耻之流,治乱盛衰皆在人心,当今天下都如公佐作此想,这才是我大庆崩坏的根源。”
他说着已离了席跪起,也不饮酒,藤公佐道:“恕之心中早已明白,为何却仍固执,以我看,刘子善刘公方是这收拾山河重整天下的英雄。”
鲜侑变了脸色,颤声道:“公佐竟认为这是固执吗?父亲当年宁死也不肯离开烨阳,鲜侑虽贱鄙之躯,纵不能有所为,也必当以死相报,我大庆若有那一日,鲜侑也绝不能苟活,必定追随父亲之志!”
他说完站起身要走,藤公佐忙拉住,鲜侑怒道:“放手!”
藤公佐无奈叹道:“恕之。”
鲜侑给他拽住不放,回头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质问道:“公佐这是何意?”
他脸色一片绯红,也不知是酒气还是怒气,藤公佐只执了手不放,神色颇有些失落,鲜侑视线落了手上,突然笑道:“公佐,也好这个吗?”
藤公佐不理会他嘲弄的眼神,只道:
“我本想请恕之闲叙,不料弄成这般,恕之今日若就这样生气走了,我心中不安。”
鲜侑道:“人各有志,公佐今日所言我只当没听到罢了,今日晚了,改日再聚吧。”
踟蹰间下人领了一人上来,却是云州,看他二人这情状愣了一下,对鲜侑道:
“不见你回来,听郡府下人问你在这里,便来找你。”
藤公佐黯然松了手,鲜侑收回手掸了掸袍袖,拱手道:
“告辞。”
大步出去,云州对藤公佐一礼,转身跟上,鲜侑也不回头顾他,只一人快走,云州只得跑上去抓他手,没抓到,鲜侑一甩手他只扯到半幅衣袖,云州拽住那半幅衣袖,鲜侑停了脚,回头道:“如何?”
他语带挑衅,神色不耐,云州道:“鲜侑。”
鲜侑道:“我这袖子是香的不成,一个两个都来拉扯。”
云州说不出话,却仍拽着不放,鲜侑气怒,拔了他腰间佩剑拦袖一截,布帛应声而裂,鲜侑哐当扔了剑,又猛地从云州手中夺过那半幅衣袖掷地,顿时浑身舒爽不少,扯过他抵在树上道:“看见了?不许拉扯我。”
云州一向少言温和,见他这一连串动作也怒了,急眉赤眼道:
“你有病!哪有你这样的!”
云州挣开他,劲道不小,鲜侑微有些讶异,到底仗着多吃了几年米饭的优势又给他按回去,道:“长个子了,长力气了,长本事了,也长脾气了,不错。”
云州道:“你有病!”
鲜侑这回真怒了,抓着他领子拖了人回府就要教训,云州挣扎不停,下人们可没见过这场面,纷纷缩了头,鲜侑拖着他进门,栓上门,云州已经急红了眼,鲜侑说是拖着他回来,身上腿上却是给他踢打的疼的龇牙咧嘴,见云州怒发欲冲冠,捂了肚子指着他,已是口不择言,悲痛道:“狗东西,缺心眼啊!你来真的,不知道疼啊!”
云州抢过来要拉门出去,鲜侑拽住,道:“你敢这会出去给我丢人!”
云州一胳膊肘过来,正打在胸前,鲜侑欲骂已经腾不出空,一脚踹他腿上,直将他踹倒在地,云州又爬起来要跑,鲜侑直扑过去将他手脚按住,云州顶了脑袋一撞,直撞得鲜侑脑袋发晕,连连叫道:
“别动,别动,云州,别动,我错了成不成,你这哪是属猫,是属狗的啊!”
云州给他压得动不得,恨恨看他,鲜侑道:“我当你这半年怎么好像学乖了,敢情是藏着爪子,一点没变,还是那鬼样子,你等着,哪天我就绑了你,把你这破爪子一只只剁了。”
云州仍是恨恨,鲜侑给他这模样激的心痒,低头吻他唇,云州张嘴就咬,鲜侑躲得快,还是给咬破了下唇,鲜侑气的不行,捏了他下颌也咬破他下唇,吐了一口血,骂道:
“你信不信我叫人进来收拾你?”
云州倔强不答,鲜侑推了他一把道:
“死木脑子,我不打你,我不打你,狗崽子,我打你又怎么了,打你就咬我啊。”
鲜侑已经累得没气,骂完扯了身上破碎的衣裳就倒在地上,见云州起了身要跑,也没力气再管他,只咽了口气缓缓道:“你今天敢出去给我丢了人,改天再想进这屋就给我当着众下人双手双脚爬进来,否则就乖乖跟赵和滚去。”
鲜侑这场累的不轻,歇了好几日,却是已到重阳日了,刘子善在府中后园摆酒设宴,招众宾客幕僚共饮,鲜侑这才出门,只觉一身晦气,独坐一席,听众人喧哗,或有藤公佐等人前来持酒相敬也无心思搭理,垂头丧气闷闷喝着。
孟琅持了酒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