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困的不行,他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把手掌贴上了蒋梦来的后心,却又被对方拉了回来。
“不要。”蒋梦来简单的说了两个字,他抱紧了江洛,又张了张嘴:“白天,够了。”
江洛强撑着睁开眼皮儿,他在黑暗里看不清蒋梦来的表情,只能试探着问了句:“恩……清醒了?记得自己是谁么?”
蒋梦来摸着江洛的发,半晌都不说话,直到江洛困得快要睡着了,蒋梦来才突然静静的开口道:“我是你的阿来。”
江洛叹了口气,他觉得有些冷,便又往蒋梦来怀里靠了靠。
于是蒋梦来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江洛淡淡的笑了笑:“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蒋梦来的话:“你现在,是我的阿来。”
、第 27 章
第二日快到正午江洛才睡醒,蒋梦来一手搂住他,仰面平躺着没有睁开眼,他似乎察觉到江洛醒了,慢慢掀开眼皮低头看去。
江洛平静的望着他的脸许久,突然轻笑了下:“醒了?”
蒋梦来的表情甚是无辜,他卷了束江洛的头发在指尖打着旋儿,怪模怪样的学了声狼叫。
江洛被逗的哈哈大笑,笑完又很是无所谓的道:“你想装就装把,我不拆穿便是了。”
蒋梦来神色微动,却也只是挑了挑眉梢,他唇角有着淡淡的笑纹,眼神内敛讳莫如深。
江洛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多言,他盘膝而坐示意蒋梦来背对着自己,掌心贴着对方的后背渡了小半个时辰内力过去。
结果仍是如往常一样,蒋梦来的内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江洛撤了内力,边束起头发边换鞋道:“走吧,咱们把剩下的评书听完了去。”
几家评书讲的都是大同小异,要么是神话小说,要么就是几年前的江湖轶事,江洛听到一段讲前任盟主翁清的倒是讲的不错,说书先生声情并茂,手脚并用,既不过分夸张也没故意贬低,说的很是精彩。
“我与他过过几招。”江洛嗑着瓜子,与蒋梦来闲聊道:“少有能在我手下过百招的人,他能登顶武林盟主之位并不容易,死在他刀下的没有成百也有上千,我本以为他冷情寡义,极富野心。”
蒋梦来看着江洛,他听得很是认真,微微侧着脑袋。
“结果却是我想错了,他的野心压根就不在这江湖,而是在一个女人身上。”江洛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真是没什么出息。”
蒋梦来脸上无甚表情,江洛看了他一会儿才惊觉有些自讨没趣,又剥了颗瓜子扔进嘴里,悠悠的道:“你大仇未报,又要振兴魔教,怪我想的简单,只记着帮你解毒这一件事。”江洛低下头,苦笑了下:“是我想的不周。”
蒋梦来皱了皱眉,他伸手握住江洛,十指紧扣轻轻的捏了捏,江洛回握住他,淡淡道:“其实我也有野心。”
蒋梦来眉峰微跳,他低头看着江洛的手,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等着对方的答案,但是过了许久,江洛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晚上两人一同就寝,蒋梦来下意识搂着江洛入怀,后者迷迷糊糊的道:“我师尊大概是真的走了……青州城不怎么太平,明日我们还是早点走的好。”
蒋梦来犹豫了一番,乖乖答了声好,结果不曾想翌日清晨两人终究是没有走成。
方娇柔天还没亮就在楼下等着他俩,见到江洛更是两眼含泪,站也站不稳的跪倒在他脚下。
“我爹爹……昨天半夜没能熬过去……”方娇柔抽噎道:“今日几大门派居然恬不知耻的欺上门来……我实在是的是没有办法了……还望少侠能助我一臂之力……”
江洛沉着脸,他挡在蒋梦来前面并不想淌方家这次的浑水,方娇柔在他面前哭的再怎么梨花带雨也撼动不了分毫,只是这水不但不干净,还就喜欢往他身上泼。
几日不见的殷虹冷着脸进了门,她裹着件红袄披风,凤眸凛冽的扫过江洛的脸,落到跪在地上的方娇柔身上,突然玩味的牵了牵嘴角。
果然不等江洛有什么动作,殷虹的长鞭一卷,鞭子一头狠狠的舔过就近的桌子一角。
方娇柔被惊的呀了一声,眼泪都来不及擦干,怒气冲冲的的站起来指着殷虹道:“你……你!”
殷虹将鞭子绕回手腕上,慢条斯理道:“方小姐真是好大的面子,居然能求到江真人面前呢。”
“……江真人?”方娇柔蹙着眉,她显然有些不信,回头看向江洛。
殷虹皮笑肉不笑道:“没错,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洛江真人,想不到真人也来了青州城,这下可好,发生这么大个事总算能有个说的上话的人了呢。”
方娇柔自然是大喜过望,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殷殷期盼的盯着江洛,作势又要下跪。
这回在江洛伸手之前,蒋梦来已经先一步扶稳了方娇柔。
殷虹的眼皮兀的跳了跳,只见蒋梦来冷淡的瞥了两人一眼,目光并不锋利,却是刺骨冰寒,方娇柔明明被扶着却发起抖来,她双膝颤颤,一副怎么也站不稳的样子。
江洛心下不忍,终是说道:“罢了,去给方大侠上柱香也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正如方娇柔所说,她父亲一死,武林中数得上号的几个大门派就坐不住了,方永昌在世时算是暂代武林盟主之位,他生前并未立下接班人,死后对这位子的窥觑者自然甚多。
江洛带着蒋梦来在方家灵堂里上了香,刚磕完头就有人率先忍不住了。
碧山老母见神色阴沉的盯着众人,她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更是浑浊不堪,拄着拐杖的手狠狠的敲了下地面,嘶哑着嗓子道:“方丫头你这是几个意思?居然让个外人来插手这事?!”
殷虹咯咯笑了起来:“江真人也是江湖中人,怎么能说是外人呢?”她一手抚着长鞭,声音很是温柔动听:“倒是老母你年岁已高,莫要随便发脾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住嘴!”碧山老母连捅了几下地面,气急败坏道:“这里没你们魔教说话的份!”
殷虹狞笑道:“大家一样都曾给任西顾卖命,凭什么魔教就没有说话的份了?莫非你们到现在还信着那狗皇帝?看来大家都不怎么记得我魔教给各位的好处了么。”
“蒋梦来野心太大,皇上不得不提防。”一直未曾说话的四封堂堂主突然开口道:“再说现在蒋教主生死未定,这事儿的确和他没什么关系。”
“谁说教主生死未定了。”殷虹艳眉一挑,她指向江洛淡淡道:“教主有令,如若他不在,那么魔教教众将奉江真人马首是瞻。”说完,一撩披风,殷虹当先在江洛面前跪下:“真人圣明,还望此番为魔教主持公道。”
江洛久久未置一词,他双手垂于身侧,低着头看不出喜怒。
蒋梦来上前一步与江洛并肩而立,众人这才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在坐的人没几个见过蒋梦来真容,碧山老母刚问了声:“你……”就被江洛打断道。
“既然我替梦来主持大局,那么有些事情总得问问清楚。”他并未看蒋梦来脸色,转向还跪在地上的殷虹问道:“查过方大侠是怎么死的了么?”
殷虹恭敬道:“表面上看似乎是积劳成疾油尽灯枯,其实不然。”殷虹抬头,她环视一圈厅内,肃容道:“方大侠早就中了金蝉盅,只是今日方才内力耗尽而死罢了!”
九重深宫阁,朱红漆门,案几上摆着九鼎香炉,炉身上刻着麒麟饕餮,玉玺随意的摆着,镇纸被摔碎了一块在地上。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任西顾脸色沉沉,盯着面前密探送来的急报。
顾渊脸色也不好,他断了只手,袖子空空几乎撑不住趴跪着,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蒋梦来此次定是想借着江洛翻身,杀了方永昌,好乘机挑拨皇上您和碧山派、四封堂的关系。”
任西顾冷笑:“说的都是废话,你以为朕想不到?!”
顾渊低着头不敢再回话,任西顾喘了口气,双眼绯红:“金蝉盅不会一击毙命,可见方永昌早就中了不知多久!你说金蝉盅举世无双,那么方永昌身上这个又是怎么来的?!”
顾渊猛的把头磕在地上,惊慌道:“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啊!当日臣正巧碰上蒋梦来与殷虹干那苟且之事……两人露天席地臣自然看得真切听得清楚,殷虹亲口说与蒋梦来金蝉盅世间仅剩一只……她本就是苗疆女,善用毒、鞭,蒋梦来又极为器重。”他缓了口气,继续道:“臣亲耳听到殷虹说此盅无人可解,才在日后与她亲近,骗得此盅下在蒋梦来身上……臣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另一个镇纸又被任西顾摔碎在面前,皇帝在御案后站直了身子,气的浑身都哆嗦:“废物!朕要你忠心日月有何用?!”
“皇上息怒!”顾渊疾呼:“说不定方永昌中的根本不是金蝉盅,而是那毒蝎娘子为了掩人耳目,挑拨离间罢了!”
任西顾胸口起伏,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才沉声道:“继续给朕去查!这次再没结果你也不用来见朕了!”
顾渊领了命令才松了口气,他跪的时间太久,起来的动作狼狈至极,任西顾坐在龙椅上,以手撑额闭着眼,他皱着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人才敢放轻了手脚争先恐后的退了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任西顾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帘后传来一阵轻笑,正是那日十指郁郁葱葱的老朽。
“皇上心情不好,老夫还是莫要添乱了。”
任西顾冷着脸:“有话就说!”
老朽又笑了一阵,才慢慢道:“皇上有没有想过,蒋教主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装的呢?”
任西顾脊背微微僵硬,他抓着玉玺艰涩道:“不可能,朕确定他中了金蝉盅。”
“就算他中了盅。”老朽慢条斯理的摘下兜帽,他脸上褶子深如沟壑,一双眼却清明透亮:“但皇上您却并未赢他。”
任西顾脸色苍白,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狼姿的蒋梦来,背后的冷汗几乎湿透了龙袍。
老朽叹了口气:“皇上,老夫心甘情愿叫蒋梦来一声教主,为的是此人能隐忍至极,心思缜密无人可比,他能做尽羞燥自辱之事只为骗得江洛内力保全性命,换做是皇上您都未尝能做到啊。”
任西顾被轻易戳破了心事,脸上表情几乎扭曲,只得强撑一口气,硬声道:“那又如何!中了金蝉盅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朕又有何惧他?!”
老朽摇了摇头,双眼微眯自嘲道:“老夫只怕,此人城府之深,别说江洛和您,这中的金蝉盅怕也只是他的一步棋而已。”
江洛坐在首位,左边是四封堂堂主,右边则是碧山老母,殷虹又说了一遍方永昌的死因,下了结论道:“方永昌死时内力几乎耗尽,此异状与金蝉盅不谋而合,更何况我们教主也中了此毒……”说着,殷虹脸色微暗,眼中更是泪光隐隐,咬牙切齿道:“狗皇帝过河拆桥,对我们教主下毒,又怎么会放过暂代武林盟主的方大侠呢?!”
四封堂堂主不再说话,表情也很是沉重,碧山老母则要沉不住气的多,拐杖敲的地面笃笃直响:“岂有此理!我们为任西顾吞并武林各大门派,他倒好!这是想赶尽杀绝么?!”
四封堂堂主忍不住辩驳:“碧山……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说不定是误会呢?”
“什么误会?”殷虹冷笑,打断道:“堂主莫非还相信任西顾?你就不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么?!”
四封堂气结,脸色简直五彩缤纷难看的不行,他刚想起身呵斥,就见江洛一摆手,淡淡说了句:“够了。”
江洛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震的在场所有人耳鼓生疼,几个门主齐齐变色,都惊于他的内力之深,真正天下绝无仅有。
江洛姿势闲散的撑着下巴,他扫了一圈堂下,无人说话,安静的落针可闻,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无论如何,先把方大侠的丧事办了,之后的我自会派人去查,诸位若信我江某,便留在青州城多盘桓几日,到时候再商量这武林盟主之位由谁来坐……也不迟。”
从灵堂回来的时候江洛的脸色并不好看,等到了客栈他也只说了句我去练功,便留下蒋梦来一个人在屋里。
江洛走后没多久殷虹就悄然无声的潜了进来,她许久没单独与蒋梦来相处,情难自禁,眉目含情的跪倒在地,凝噎道:“教主……”
蒋梦来并没有扶起她的意思,只虚抬了抬手,说道:“你做的很好。”
殷虹自然知道蒋梦来所谓的很好指的是什么,她轻咬下唇面色不甘,张了几次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蒋梦来盘膝坐在床上,吩咐道:“过几天让罗汉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如若说魔教里殷虹主外,那么罗汉则是大管家主内,蒋梦来不在时,殷虹带了一小部分人马跟随任西顾,而罗汉则留下打理魔窟,他忠心耿耿,除了蒋梦来的命令谁也不听,这也是为什么,在殷虹彻底得罪了任西顾后仍能安全回到魔窟老窝,任西顾却又对她奈何不得的原因。
蒋梦来的意思很明显,你殷虹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用不着你了,可以麻利的滚了。
殷虹瞬间大惊失措:“教主……是我做错什么了么?”
“你做的很好。”蒋梦来有重复了一遍,慢慢道:“让罗汉来是想交代些后事,你也知道我中了金蝉蛊。”
殷虹并不死心:“江洛不能解毒么?”
蒋梦来摇了摇头:“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金蝉蛊无人可解。”
殷虹噎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倒是蒋梦来脸上有着隐隐的温柔神色:“江洛……愿用自身内力供给毒蛊,我后半生无需堪忧,你们自不必担心。”
殷虹还想再说什么,蒋梦来却挥手打断道:“我主意已定,你传信叫罗汉过来便是。”
江洛翘着腿躺在房顶上,他听完屋内两人所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扒了扒头发朝天叹了口气。
待殷虹走后蒋梦来才自行运了会儿内力,过程中他突然抬头瞄了眼房顶,牵起嘴角轻笑了下。
江洛练完功回来时已经接近半夜,蒋梦来和衣躺在床上,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江洛蹑手蹑脚的爬上床,蒋梦来一个翻身,将他搂进了怀里。
“好晚……”蒋梦来低声抱怨了句。
江洛嗯了一声,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手掌贴到蒋梦来后心,却被对方硬是扯了回来。
蒋梦来嘟囔道:“前一阵子的内力还没耗完……不需要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