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玺看着一手的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傻子也知道王锦此刻正处于生死存亡关头,就象是被套在一个套子里,一定要冲破束缚才有可能化茧成蝶。可是天劫,天劫……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天劫,他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保护王锦?
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炸雷还在轰隆隆响个不停,闪电也十分凌厉,有几次甚至就堪堪劈在浴室窗外。张传玺惶急又束手无策,然而思绪纷乱间,‘封正’——这个名词却蓦的浮上心来。
这个词似暗夜中的一道闪光,张传玺眼睛猛然一亮,咬了咬牙忽然扑过去一掌推开了浴室的窗,一瞬间外头的狂风暴雨倒卷而入,雷电也象是找到了一个入口,密集地在窗外猛响起来。
张传玺的头发衣衫在风雨中猎猎作响,他看着那只狂暴乱撞的大蛇,手一指窗外,声音清晰而严厉:“成仙你就上天,成龙你就下海!——去!!”
这短短的十三个字象是有一种神奇的灵力,那大蛇在狭小空间走投无路的转了两圈,忽然头一昂发出一声类似于龙吟的清啸,猛一下从窗口飞了出去。
、第 41 章
这场大雨来得急,去得却不快,竟然不歇气地直下了四十多个小时也仍然没有减弱变小的趋势,于是人们的心态很快就从‘下雨了降温了’的欣喜转变成‘还在下?这尼玛天漏了吧’的焦虑。
不能不焦虑。这场豪雨给人们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城市积水,低洼处群众受灾,有人掉进下水道,生不见人死还未见尸……而同城市比起来农村的情况还要糟糕,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受灾区县多达十余个,长江水平面急速上升,三峡大坝紧急泻洪,部队开赴灾区开始救灾,电视上的相关新闻亦滚动播出……
“哥,吃点东西……”张传莹进来,一句话说得有些胆怯。
两天了,他哥别说给他什么好脸色,根本连看都不看他。这前所未有的待遇清楚地让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哥哥惹毛了。
见张传玺仍是一副听若未闻的态度,张传莹咬了咬嘴唇,默默放下手里的饭菜难过地退了出去。他本来想跟他哥说上面催着他回去复命他坚持多留了两天已是极限明天就一定要走了,可是看他哥目前的态度,估计也根本不会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了吧。他现在的心思,应该都在那条大蛇上……
想到那条大蛇,张传莹也不禁有些出神。
当时他正被手下紧紧缠抱着动弹不得,突听半空中一声龙吟,几人震惊抬头,便见一条张牙舞爪的长影在雨幕中盘旋了一圈后径直向东飞去。当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闪电追在它屁股后头劈个不停……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完全震住了,僵立着不知看到的到底是梦是真……
蛇化蛟,蛟化龙,古来有之。
这场雨来得如此蹊跷,估计就是那蛇的天劫到了。他会安然度过此劫吗?从概率上来说,应该是一半一半。可如果度劫成功了,为什么那蛇还不回来?如果没成功,他现在又会是什么下场……?
张传莹回头看了下门内,心情复杂得不敢再想下去。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白搭,只得招过张传璧和贺小年,示意他们进去,以提醒张传玺的责任心。
两个小孩都颇为乖巧,虽然还不是很懂事,但也隐隐察觉到家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变故,连张传璧也完全收敛了平时的调皮劲儿,两个人手牵着手安静地来到张传玺身边,一人一边紧挨住他。
夜色已深,两个孩子终于熬不住渐渐地都睡着了,而熬了两天夜的张传玺却始终无法入睡。
外头的风雨已经小了一些,淅淅沥沥,淅淅沥沥,一直敲打着窗。
张传玺睁着双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思绪不受控制地游荡,漫无边际。
他想屋顶该补了,一直不管也不是个办法……家里该收拾的也要收拾一下,王锦走时把这家里搞得跟被抄过似的,万一他回来看到还是这副样子总不太好……对,还得去买点菜,做一桌他喜欢吃的,这次度劫一定伤了他很大的元气,是应该要补一下……反正睡不着,想着想着索性一骨碌翻身爬起,拿过纸笔开起菜单子来。
一口气写了七八道菜,正咬着笔头思量是炖鸡汤还是黄豆猪蹄汤时,却听那关小了声音的电视里传出一则令人周身发冷的报道来。
——那是一档本土的夜间新闻栏目,播的就是家长里短发生在老百姓周围的奇闻轶事。此刻电视画面上那年轻的女主持人穿着雨衣站在一处山丘上,用一种非常惊叹的语调说:“……大家可以看看,这条蛇足足有七米长,这还不是把它拉直了量的……”
镜头顺着她的手移过去,便见一条极粗的蛇尸弯曲地挂在树枝上,连尸带树,都已被雷劈得焦黑。
张传玺不觉看直了眼,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女主持在采访当地百姓,一个干巴小老头儿用方言说:“恁个大条蛇,少说也活了几百年了嘛,你看你看,头上都长角了……可惜哟……”
旁边一人也跟着点头,“怪不得这几天恁么大的雨,可能就是这蛇走蛟……”
女主持兴致盎然地问:“走蛟是什么意思?”
“就是蛇化龙的时候经过的路嘛,泥石流,以前的老古板人就叫走地龙,现在说是封建迷信,不说这些啦!”
那女主持笑着还在说些什么,张传玺却是听不清楚了,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十分飘渺,他身子软得竟似坐立不住,慢慢慢慢便向下滑,直至瘫倒在床上。
张传玺病了。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象是陷在一个泥潭里,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无处使力。
他是被两个小孩用力推醒的。“哥哥,哥哥……”不断的呼唤和摇晃终于让张传玺眼睛勉强睁开了一线,虚弱地看见小孩们正一脸惊惶的看着他,显然很害怕他也出了什么事。
张传玺闭闭眼睛,哑着声嗓道:“去门口……买一板退烧药回来,吃了就会好……”
两小孩捣头蒜般拼命点头,十分相信他这‘吃了就会好’的说法。张传璧人机灵腿脚又快,说了声‘我去!’马上就跑到药店买了药回来,但家里却没开水了,只得接了杯自来水喂他。
冷水下肚张传玺略微清醒了一点,趴在床头喘吁吁地吩咐说:“哥哥不舒服要睡一会儿……你们乖一点,自己拿钱去外面吃快餐……”
两个小孩又拼命点头,张传玺便放松地吁出一口热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张传璧小声道:“走吧,我们让哥哥睡觉。”说着牵他出去。走了两步贺小年放心不下回头看,床上的大哥哥异常虚弱,看得贺小年心头打起鼓来,愣了两秒忽然跑回去将人一搂,贴着脸软糯糯地道:“哥哥,你不要死。”
张传璧一愣,回头拉了他就走。
“说什么啊,我哥发个烧怎么就会死!他睡一觉就又活蹦乱跳了!”
两个小孩的声音渐渐远去,张传玺闭着眼睛,止不住的热泪沁出来渐渐打湿了枕头。
他本来没这么软弱,但大概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平常的刚强完全卸下反而放任地让自己流起泪来,如此这般哭了一会儿头脑越加昏沉,整个人都陷入半昏半睡的地步中。
迷迷糊糊,似睡非醒,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隐隐觉得有一人进来,嘟囔着说‘累死了’,甩了鞋便爬上床,紧紧抱住他。
这么亲密显然只能是王锦,但张传玺惊喜后又隐约记得王锦已经死了,心头便复又悲伤起来,心想原来这是个梦。
既然是梦,便不容错过,不然梦一醒岂非一场空?张传玺遂安心地靠在那人怀里,朦朦胧胧很快就睡得熟了。
许是因为心安了的缘故,这一觉他睡得极沉,醒过来时只觉病情消退了大半,神智也比先前清醒了一些。然后这清醒的神智很快就让他一个激零:他身后竟然真的贴了个人!
霍然转身看去,那熟悉的睡颜让他目瞪口呆。王锦看来是累得狠了,微微张着嘴,象个无辜的巨婴。
“王,王锦!”张传玺激动得抓住他便一起乱晃,直把他硬生生地摇醒过来。
“怎么回事?你不是被雷劈死了吗?!”
王锦搂住他,懒懒道:“没有啊……”
“那被劈死的那个是谁啊?!”
“哦,一个倒霉鬼。”王锦懒洋洋打着呵欠说:“这次的名额只有一个,我过关了,其他妖自然就刷下去了。”
张传玺又吃惊又好笑,结巴着道:“什,什么名额?”
“飞升的名额啊。”王锦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现在我可是有编制的龙族,不象以前是妖怪,你弟弟说收就能收了。”
“是吗?!”张传玺稀奇之极,在他头上摸个不停。“那应该有龙角龙尾吧……?”
“当然有,以后变身给你看。”
“那龙是司雨的,你以后也要负责行云布雨吗?”
说到这个王锦一顿,露出些丧气神色来。
“是啊……不象以前那么自在了,整个西南地区上头有令的话我就得出工。”
张传玺一怔,哈哈大笑,王锦越发悻悻,幽怨地说:“听天庭号令也就罢了,可最讨厌的是现在还有了人工降雨……你说连人类都能使唤我们了,这做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张传玺笑到肚子疼,好半晌才忍住了捧着他脸道:“是吗,可不飞升的话就得死,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你能变成龙实在是太好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满含笑意,配着他的如画眉目真是说不出的动人。王锦不禁屏住了呼吸,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却也忍不住露出微笑,低声应合道:“是啊,能活着回来,实在是太好了……”说到最后声音已是低不可闻,彻底消失在纠缠的唇齿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感动,我居然把这文扯完了!而且还久违地破了十万字!看来我鬼扯的功力又上了一层楼!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肯定又要说我烂尾,说贺小年的身世还没曝光,说夫夫俩的日常生活还没写。。。。。。那些不重要啦亲!番外是什么能吃吗!
顺带说一句,以后重庆一下雨我就会想起王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