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既然如此,那三弟我就祝二哥在这天君府上好吃好喝,兼有佳人在侧了。”嘲风哈哈一笑,提步便走。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些什么,扭头对睚眦道:“对了二哥,那小白龙我吩咐他没事儿好好看家了,还有大哥,托我带话给你,让你好好养伤,其他事情,他都会帮着处理好的,你这边啊,就尽管高枕无忧吧。哈哈哈。”一甩袖,潇潇洒洒地走了。
没了后顾之忧,睚眦心情好上不少,原先最后的一点担忧也消失殆尽。
天宫里头阳光大好,睚眦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看蝴蝶飞花,听听泉流风声,倒也觉得挺滋润。唯二的心病,也就剩下了日日相思相见不相亲的甜食,还有日日相思既不相见也不相亲的自家小天君儿。
转眼十天便过去了。
这日,睚眦正在花园里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悠,经过了五回同一株姚黄六回同一株魏紫七回同一处竹林,终于打算去湖边吹吹风。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睚眦的步子差点儿都迈不动了。
远处湖中,几艘小舟停在湖面水上、荷花丛中。十几个小童站在船上,嘻嘻哈哈一边打闹着,一边采着莲蓬。
莲蓬。有了莲蓬就有了莲子,有了莲子——就可以吃冰糖银耳莲子羹了!
睚眦顿时觉得无比幸福。
“殿下,您来了!”领头摘莲蓬的小碗眼尖,一眼看见睚眦站在湖边,连忙连跳几艘小船,蹦到岸上,咧了嘴巴笑道:“殿下,莲子熟了,天君今儿一早便吩咐我们抓紧了采。”
“恩。”睚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
小碗自然没有发觉,仍是自顾自的说道:“这莲蓬采摘可有学问了,必须在午时之前全部摘下,放到地室里头存好,否则一过午时,口感就差了。”
“那用法术便是,何必让你们过来?我看这里的荷花不少,你们摘得过来么?”恩,看在未来银耳莲子羹的份儿上,本殿就动动法术帮了他们摘莲蓬。
小碗明显没有体察龙二太子殿下的这番好意,认真道:“殿下,这可不一样。法术毕竟也是身外之物,不如我们亲自摘下来的有灵性。用法术摘下的莲蓬,和仙人们亲自摘下的莲蓬,一吃就能品出高低。”
“哦,原来如此。”睚眦点点头:“那你赶快去罢,本殿在这里转转便好。”
小碗连连点头,笑道:“那小碗可就过去了。”
“去吧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摘下不好吃的莲子,睚眦心道。
“好咧!对了殿下,这几日您可还得忌着口啊,等您的伤好了,才能吃那些甜的辣的。”小碗走之前,又习惯性的嘱咐道。
睚眦仿佛看见一碗巨大的冰糖银耳莲子羹,正浮在水面上,随着湖水一波一波,缓缓地越飘越远。
第二天,果不其然,整个湛远天君府的上空,都飘着一股淡淡的冰糖银耳莲子羹的甜蜜的味道。
不,确切说来,应当是除了睚眦卧房以外的湛远天君府上空。
“殿下,早!”一大清早,小碗就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这孩子也是自来熟,开始还有些拘谨,这几日和睚眦熟了,便也活泼起来。
“啊,早。”睚眦抽抽鼻子,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甜气味。
“今天的早膳是……?”睚眦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希望——或许自己的小天君善解人意,特意吩咐了小碗送来冰糖银耳莲子羹……
小碗欢欢喜喜放了食盒,打开第一层,果真现出一碗满满当当的莲子羹来。
莲子颗颗饱满,羹汁晶莹剔透,睚眦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欣慰十分。
“辛苦了。”看着小碗将碗从食盒里取出来,睚眦点点头,道:“本殿这里暂时也没别的什么事了,你且去忙吧。”
心里是恨不得小碗前脚走,自己后脚就来饕餮美味。
“不急。”小碗笑嘻嘻道,一边掀开第一层,从第二层里端了一碗白粥,几碟清淡小菜,道:“殿下,这里头可是加了上好的补药熬的,还是老神医特地开的药方,您可得全吃完了。”
一边利索的收拾好食盒,将第一层重新盖上,又把那碗莲子羹也放进了食盒,盖紧盒盖儿,只抛下一句“那我先走了老神医那儿还等我送莲子羹过去呢”,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恨字已经不足以表达睚眦此时的心情了。
睚眦受了打击,没精打采的又去了湛远天君的书房门口。
“去,告诉你们家天君,本殿下也要喝莲子羹。”睚眦指指门口一个站着笔直的天兵,恶声恶气道。
天兵愣了愣,还是进去禀报了。
“怎么样?”
“天君说了,殿下您现在有伤在身,需得听从医嘱,不得沾甜。”天兵一脸严肃的传话道。
睚眦袖子一挥:“回去再告诉你们天君,就说若是再不让我吃点心甜食,本殿就回自己府上去吃个够。”
天兵再愣一愣,还是转身进了书房。
“天君说,殿下您请自便。”
“哼!”这一局,睚眦完败退场。
没有甜食和湛远天君的日子——
没劲。
真没劲。
实在没劲。
得找点乐子。
日子没法过了!
睚眦终于意识到,幸福的生活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是夜,月黑风高,湛远天君府的后花园中,多出了一条黑暗的人影。
树影婆娑,夜色朦胧,人影没在暗处,只有衣角几点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鹅黄。
睚眦一手拈诀,喃喃几声,便忽地消失,而后,出现在天君府的厨房里。
厨房里果然有莲子和银耳。
睚眦心头一喜,捋了袖子就要开工。却发现自己做久了甩手掌柜,面对灶台竟不知从何下手。
美味在前却无福消受实在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加上五脏庙又空空如也,睚眦一狠心,施法术燃了灶台下的木柴,准备探究一番,自学成才。
只是,法术虽然能点燃柴火,却不会主动调好火候。木柴沾了些湿气,燃起来容易生烟,不一会儿,整个厨房里头就变得浓烟滚滚。
“咳,咳咳。”睚眦哪见过这般阵势,眼睛一时被熏得睁不开,只得一步一步摸索着向厨房门的方向走去。
手忽然摸到了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再往上摸去,竟握到了一个人的手腕。
“湛,湛远天君……你……我……咳咳”睚眦清了清嗓子,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借口,只得打个哈哈道:“天君怎么过来了?”
那头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怕你把我这天君府都给烧了,所以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恩,一下子变勤快还真有点不习惯啊……手搭凉棚望……矮油,能坚持日更多久呢……
47
47、第四十七章 。。。
睚眦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湛远天君熟练地生火熬粥。
厨房里头烟火还漫着,但是湛远天君手上的动作倒是隐约看得明白。
取一紫砂小锅,加清水适量,再依次将莲子、银耳放入,细火慢熬。同时随意从一旁取了一根小淮山,去皮洗净,另起一锅放入清水,将淮山放入其中,快速一焯便起锅,之后切片装盘。盘子是碧玉做成的梨花盏,配着莹白的山药,睚眦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再取一旁的酱汁调配,在淮山片上随意一浇,一道小菜便成了。
同时,在银耳莲子羹中加上冰糖,小火熬片刻,便了出锅。
荷叶蛊盛着莲子羹,梨花盏配着淮山片,睚眦眨眨眼睛,觉得自己更饿了。
“你就在这儿吃?”见睚眦不发话,湛远天君有些好笑的问道。
“啊,不不,那个,天君说在哪吃便去哪儿吧。”睚眦伸手想要接过湛远天君手中的托盘,却被对方闪过。
“不必,你肩上有伤,我来端便是。”烟火朦胧中看不清楚表情,睚眦只感觉湛远天君端着托盘擦过自己的肩头,径直走向门口。
睚眦顿时沉浸在一片幸福中,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湛远天君的背影,只觉得熟悉依旧、亲切依旧。
“怎么,还不快跟上?”没听见后面人的脚步声,湛远天君定住脚步,语气半真半假道:“再不跟上来,我可就走了。”
“啊啊,来了,来了。”睚眦惊醒过来,赶忙提步跟上,一路都处于受宠若惊的状态。
路两边的景色即使在夜色下也十分熟悉。湛远天君府本就不大,睚眦在这里住了几日,成日里闲得慌就四处走走,没几天对这天君府比对自己府上还要熟悉些。
“这是去哪儿?”越走发现路越窄,越走越陡,竟然是自己之前从未发现的一条小道。或许正是因为不起眼,所以之前才被自己忽略了。
湛远天君并没有正面回答,脚下步子依然迈得稳当:“来便知道了。”
睚眦只得闷头跟着。
这条路并不好走,弯曲多折,又是晚上,一些坑洼之处时不时会让睚眦脚下一绊。是以睚眦的全部心思,一花在脚下,二就是花在前头的那个清瘦背影身上——要是湛远天君不小心踏空了,自己必须随时做好接住的准备。
以至于,面前渐渐出现的一轮满月也没有发觉。
“到了。”湛远天君走到一处石桌前,背对着睚眦道。
“哦。”睚眦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再抬眼时,情不自禁发出“啊”的一声。
面前,一轮巨大的满月如同触手可及。月华明亮的光辉映得四周亮若白昼。而这种光又不同于白日的刺眼,而是朦朦胧胧笼罩着一切,如梦似幻。
“这是什么地方?”睚眦惊讶问道。
湛远天君好整以暇的将盅盏摆好,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坛酒和两只酒杯,不紧不慢道:“可要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睚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晚的天君着实有些奇怪。但是左右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好点点头,道:“天君请说。”
“这里原本是我的一只白狐栖身之处。当年他乘我去西方如来佛祖处听经,化为人形偷下凡间,和凡间一名男子相恋。”
大抵是寻常的书生与狐狸的相恋故事。在凡间看多了话本传奇,睚眦对于这一类故事已经是见怪不怪。
“后来那凡人修道问仙,却不小心走火入魔,堕入魔道,燃起业火。所幸被我养的那只白狐所救,之后潜心向善,又过了许多年,终于飞升为仙。”湛远天君背着身子,仰头望着面前一轮明月道。良辰美景,语气却是惆怅。
“后来呢?”睚眦追问道。
“后来,在天帝的一次宴会上,那凡人和化作人形的白狐相遇了。”湛远天君淡淡道。
“那便好。”故事听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睚眦点点头,一撩袍子坐下来,大大剌剌拿过冰糖银耳莲子羹,小心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味道如何?”听见身后人的动静,湛远天君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美味,自然是美味!”睚眦赞不绝口,溜须拍马一样不落,恨不得将眼前人哄得心花怒放:“看不出来,天君你平日里忙于公务,竟然对料理这些家常小食,造诣也颇深,哦呵呵呵呵呵。”
湛远天君的回话带着笑意:“这便好。能得龙二太子殿下的赞赏,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不过龙二太子殿下,方才的故事还没有说完,您可要再听下去?”
睚眦被美味勾得一佛升天而佛出世,挥挥袖子,不在意道:“天君请说,请说。”
“我的那只白狐,在当年救那凡人时,被业火烧瞎了双眼。相遇的时候,那凡人认出了白狐,却装作不认识一般,径直与别的仙友说笑去了。而那白狐自是听出了他爱人的声音,酒宴回来后,就坐在这里,废了自己毕生法术,灰飞烟灭。自此,这里就荒芜了,除了我,也没有人会过来看看。”
湛远天君轻叹一声,一手指向一侧:“那里就是我为他立的碑。他自小就沉默寡言。除了我,极少与其他仙友亲近。只是不知为何,忽然恋上了那个凡人,最后竟然宁为玉碎……而我当时并未能够体察他的心情,一心伏在公务上……”
说到这里,却是再说不下去。
睚眦蓦然,良久,沉吟道:“事件分合总是不定,你我做了这许久神仙,难道这一点都看不透么?那白狐性子冷傲,虽刚然易折,事情到这一步,也是个性使然,天君不必自责。”
月下两人心思不定,只默默对峙着。沉静的月下放佛有一股无形的张力,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忽然湛远天君打破了沉寂,他轻笑一声:“龙二太子殿下,还是尽早吃了莲子羹,否则那里头的香甜可要失了几分。”
说罢,一伸手,桌上那坛酒就稳稳飞到掌中,拍开封泥,飘香四溢。
不待睚眦说话,便举了坛子径自灌了下去。
“天君,你……”睚眦有些发呆。这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位平日里头清正肃直的仙君酗酒,
“良辰美景,自然应当有好酒相伴。”湛远天君笑笑,随手朝下一抛酒坛:“今朝有酒今朝醉,睚眦,吃完这碗莲子羹,你便回去罢。”
“回去?回哪儿去?”睚眦刷地站起来,语气中有十分不甘:“天君,我睚眦自问也未曾有负于你,你若是为了那小白龙,我大可以遣他回东海。你若是恼我不甘寂寞,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便是。只是赶我走,这算什么?”
湛远天君笑笑,低声道:“听完了故事,喝完了羹,龙二太子还想怎么样?”
“我不管!白狐怎样我不管,那凡人如何我也不关心!”睚眦有些恼了,上前两步抓住湛远天君的手臂:“天君,今日你我若不把话说清楚,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湛远天君叹了口气,道:“你真要逼我?”
睚眦不依不饶:“天君又何尝不是在逼我?”
“好,那你看清楚了。”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湛远天君缓缓回过身来。
“你……”睚眦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清秀的脸上,原本那双澄澈清亮的眸子,现在却变得晦暗,如同失了色的月亮,没有了以往的神采,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察觉到对方的失态,湛远天君苦笑了一声,道:“那日在锁灵台下,被灵胎的法术伤了眼睛,这几日老神医一直在为我调理,但是都不见效,看来是好不了了。大概是报应吧。”
“那你刚才……”睚眦回头望了一眼桌上的银耳莲子羹,十分惊讶。
“练了三个晚上,没想到今晚正好碰到了你。”湛远天君低低叹了口气。
两人沉默半晌。周遭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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