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相仍旧差得可以,暖气也不开,红润的嘴唇正一开一合地证明他睡得非常香,手脚和被子则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纠缠在一起,乔明司站在一旁研究了很久都没弄懂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高难度的动作的。
刚洗的床单又得换了,不过今天晚上不在家睡,看在情人节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了,留着明天再说。乔明司盯着床上的活宝,在心里愤愤地碎碎念,刚想弯下腰去,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手边滑下来一张相片。
乔明司疑惑地皱了下眉,捡起床上的那张相片,突然一愣,之后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瞥了一眼衣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把相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上衣口袋里,弯下腰去捏住了床上那个还睡得香的捣蛋鬼的鼻子。
五秒钟后,床上的人一个挺身,惊醒过来。
只是眼睛睁开了,眼神还恍惚着,沈蔚揉了揉鼻子,看清了床边微微笑着的人,猛地一吓,赶紧爬过去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快六点了。
之后一惊一乍地道歉,在乔明司的强烈要求下洗澡换了衣服,乖乖被打包塞进车里,车子一路往餐厅的方向疾驰,沈蔚坐在车里拖着腮帮子看着窗外,慢慢想起了睡着之前的事。
吃完晚餐之后去看了场电影,老套而有没新意的安排,不过情人节的重点永远不会是这些。
想起之后的安排,乔明司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可当他瞥到右边座位上一脸呆相的沈蔚,似乎安静过头了,心里突然觉得这跟他之前的预想有一些落差,他摇摇头,可能是多虑了,继续专心开车。
作者有话要说:肉什么的啊。。。。。。。。。。只是个传说
88、情人节的粉色衬衣(二)
C市楼层最高也算得上最高档次的那栋XX大酒店楼下;乔明司把车开进停车场停妥后;毫不避嫌地牵着沈蔚的手走进了酒店的大门。半个月前听说这间酒店要举办情人节活动,会对前二十位订房的情侣开放最顶层的套间,他想办法订到了一间。
等了这么久就等着这一天;乔明司握着沈蔚的手走到前台对客服递上预订卡,无视了他们投来的好奇目光。
坐观光电梯直上最顶层;沈蔚额头抵着玻璃出神地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乔明司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出了电梯;刷卡开门;开了灯和暖气。房间很大;除了整整一面的落地窗和正中那张红色的心形KING SIZE大床夸张了点之外;布置还算正常。
“这里夜景很美。”乔明司脱下外衣挂好;回头对着沈蔚说。
沈蔚“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到落地窗前,伸出手指贴着玻璃漫无目的地划着。
服务生送来了红酒,乔明司拿过高脚杯,给自己倒了一些,口感很醇正。
床头是之前就在花店订好送过来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可是本该来欣赏的人此刻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留它们一束束孤零零地盛放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寂寞。
已经十点多,城市的灯光仍旧璀璨,映照着墨蓝色的天空,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寂静沉眠的时候。
乔明司坐在床边,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望着窗外。他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这个城市的夜景了,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家里赶,再美好的景色也难让他的脚步迟疑一刻。就算两人偶尔一起出去玩,自己也总是嘴上嫌着麻烦,愤愤不平地说着一刻不看着那捣蛋鬼都不行,可目光却每每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的人身上,再也没有闲情去欣赏别的风景。可是这小笨蛋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胡思乱想呢。
“小蔚,去洗澡。”实在很不喜欢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乔明司对着站在窗边的沈蔚喊了一声,举着酒杯指了指浴室。
浴室的玻璃完全透明,从外面看过去一览无遗,乔明司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着浴室里的乖宝宝一声不响地冲澡,真是相当不错的风景。
之前在家里已经洗过一遍,所以现在只是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沈蔚穿着拖鞋出来,手里提着浴袍的腰带,乱七八糟地打了个结,随后背着手站在浴室门口不动了。
“小蔚,来,过来。”乔明司放下酒杯招了招手。
“啊?噢。”沈蔚揉了揉湿漉漉的发梢,乖乖地走到床边,与坐在床上的人有意无意地隔了一段距离,偷偷抬头,看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脑袋
突然唰地一下不自然地撇到一边。
乔明司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扯了浴袍的腰带重新系好,随后把人拉到身边坐下,问:“来说说今天到底怎么了?”
“啊,”沈蔚愣了一下,而后欲盖弥彰地摇头:“没啊,没怎么。”
乔明司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口袋,拿出下午那张相片递到沈蔚手边:“是不是因为这张相片?”
沈蔚只看了一眼就惊得叫了出来,缩到大床上连连后退:“我、我不是故意要翻明司的东西!”
乔明司侧过身,伸出手臂把人捞回来,拍了下沈蔚的脑袋:“傻帽,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是你的家啊,哪里来你的我的分这么清楚?”
“可是你平时都不让我碰衣橱的!”沈蔚哼了一声,说得好听!
乔明司扶额。
“你看看你自己的衣柜,哪一次拿完衣服不要帮你重新理过?我柜子里西装多,经不起你折腾。”
说得一点没错,沈蔚红着耳朵低下了脑袋,可是问题的重点好像不是衣柜吧。他安静了一会儿,抬头瞥了一眼,皱着脸伸着手指爬过去用力地捏住乔明司穿着的衬衣衣角扯了扯,小声地说:“这个,脱下来吧……”
乔明司诧异,之后又变成了调侃:“哦,看不出来小蔚这么急啊。”
“不是!”沈蔚哀叫,“你把衣服还给我。”
见沈蔚这么大反应,又看了眼照片,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是因为盒子里的那件衣服?”
“难道不是吗?”沈蔚鼓着脸,有些委屈地问。
本来是看他没有粉色的衬衣才买来送他的,可是好像弄巧成拙了。那件放在盒子里叠得好好的衣服一定有着什么无法忘记的特殊的意义,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再买同样颜色的衬衣,难道不是吗?
“你想到哪去了啊,怎么会呢。”
“那为什么、为什么一件这样的衣服都没有……”
乔明司苦笑:“这颜色,太骚包了啊,公司里的人今天盯了我一天……”
“什么骚包!”沈蔚炸毛,“我觉得很好看!不喜欢还给我,我自己穿!”
“皱了皱了!”乔明司心疼地从沈蔚的爪子里抽出衣服拍了拍,“我没说不好看啊,只是上班的话还是习惯穿成熟一点的。”
“那盒子里那件衣服呢?”沈蔚锲而不舍地追问。
提起那件衣服,乔明司顿了顿,而后拿起了之前那张相片,指着相片里的人说:“是他临走前送给我的。”
突然沉默了。
竟然跟不知是前情人还是什么的人送一样的东西,真是太丢脸了,沈蔚低着头,看着相片里亲昵地搂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挺直了腰扑过去扯着乔
明司的衬衣领子嚷起来:“你、你快脱下来还给我,我不送了!”
“呃……送给了我当然就是我的,不还!”好不容易从小活宝的爪子底下脱身,乔明司松了口气,说着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很有下降的嫌疑。
打不过他,沈蔚气得直接钻进被窝里不理人。
乔明司脱了鞋子,也跟着躺上床,揽着被窝里的人无奈地说:“我说比起衣服,你是不是该问点别的啊,傻帽。”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沈蔚别扭地撇着头,委屈地说。
只要你问,哪次没跟你说啊。乔明司在心里叹气,却也没多争辩,摩挲着相片上那张漂亮的脸,缓缓地说:“他叫Ben,是我二十岁的时候在B市的酒吧里认识的。”
乔明司说完停顿了下,被子里传来了沈蔚闷闷的声音:“就是……出国之前的那时候?”
“对,就是那两年。可以说那时候没有他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乔明司点头,突然有点想抽烟。
“所以留着那些东西,算是纪念吗?”
“是,留着那些东西,的确是不想忘记他,也不能忘记。”说到这里,乔明司顿了顿,“那算是他最后一点遗物吧,所以想好好保存起来。”
遗物?相片里那个长得比自己还好看,跟乔明司不分上下的人难道已经去世了吗?沈蔚惊了一下,探出脑袋,两手抓着被子,刚想问个清楚,对方却先他一步开口:“关于那两年的事情,你姐姐肯定有跟你说过吧?”
沈蔚垂下眼睑,迟疑地说:“嗯,她说那时候你……玩出了人命……所以才出国。”
“不是的,Ben是生病死的,他染上了艾滋。”看到沈蔚突然瞪得老圆的眼睛,乔明司又叹了口气,“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我没病,你放心。”
沈蔚拼命摇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太惊讶了。
“我没有跟他发生过关系。他染上那个病,不是他自己不好,是被人害的。不过跟我也有点关系。总之那两年的事情,挺复杂的。”乔明司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思维有点乱,他静了一会儿,又望见沈蔚异常执着的眼神,无奈只得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时候是我妈把我赶出去的。她发现我是同性恋,扫垃圾一样把我扫地出门,不许我回去。总之那时候……很沮丧,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也不知道自己的当时怎么想的,现在想起来觉得特别傻,其实自己一个人打工的念完大学也不是不可以,偏偏离家出走,白痴一样。那时候卡里只有一点生活费,买了车票上了火车,又随便找了个站下了车,后来钱都被偷了,又找不到工作,在酒吧里跟领
班吵架,刚巧碰到Ben,他把我捡了回去,就跟他一起住了。”
“Ben以前家里欠债,做过MB,后来被一个有钱人包养了几年,还完债断了关系之后,一直在酒吧里打工,兼做驻唱乐队的吉他手。他比我大十岁,比那时候的我成熟多了,可以说什么都见识过吧,一直开导我。他们那个乐队,鼓手和贝斯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除了Ben是真的喜欢唱歌,写歌编曲什么都会,很有才华。乐队主唱之前惹事被关了进去,我顶了他的位置,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一群人整天聚在一起,不是烟酒就是性,还有人嗑药吸毒,我曾经一度以为同性恋人人都是那样的,Ben一直劝我,我听不进去,总是跟他们胡来,但还算清醒,没沾上毒品。”
“后来酒吧里来了一个据说是什么知名的音乐制作人,看上了我们乐队,要帮我们出唱片。其实那个制作人看上的是我,想让我去陪他,知道我脾气不好不肯干的,就想让Ben把我卖了,Ben没肯,惹得那个制作动怒了,Ben把自己搭了进去。之后他假惺惺地说要给我们出唱片,乐队里的人都高兴疯了,还以为真的遇到了什么发财的机会。Ben瞒着我们,瞒着我跟那个制作来往,有一点护着我的因素,更多的应该是他真的喜欢音乐喜欢写歌吧。还以为能够成真……傻透了。”
“其实那个制作也只是空有一个头衔,拉皮条的,一切还要看最后出钱那个人的脸色。那个制作估计觉得Ben写的歌还可以,就想拿过来收到自己手里。他让Ben去陪一个大老板,他就去了。后来才知道那个老板有艾滋。”
“他染病之后,比别人还要怕,不许任何人碰他,不许我跟他呆在一起,朋友、乐队什么都散了,只有我还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我跟他说,如果没有辍学就好了,我是想如果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就有钱给他治病了。我也只是说说,如果我没出来,怎么还会遇到他,发生那些事。他误会了,瞒着我卖了房子,凑了点钱和之前的积蓄一起留给了我,让我去国外念书,之后吞了一瓶安眠药,自杀了。”
那个盒子里面,是他自杀前一夜带着自己去买的衬衣,还有唯一的这张相片,和一叠线谱手稿。他还记得两人一起出去买衣服时候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样子,却说什么都不肯碰那件衣服,说什么自己身上都是病毒,很脏的,不要给他拿着,他不开心;还记得他遗书上的最后一句话:收下这些钱好好念书,不要让我走得不安稳。
89、情人节的粉色衬衣(三)
乔明司说完沉默下来;感到自己一直被握着的手突然紧了许多。他转过头;果然看到沈蔚抿着嘴,抓着他的手掌掐得死紧,一脸凝重的样子。
唉;这表情怎么看都不适合这小活宝。乔明司叹气,抬手对着沈蔚鼓鼓的腮帮子拍了两下;笑着说:“故事听完,回魂了傻帽。”
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衬衣;居然牵扯出这样一段往事。沈蔚“啊”地惊了一声;拍了拍胸口;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盯着乔明司手里的相片;难以想象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什么酒吧、乐队;还有那些肮脏的交易、恶意的欺骗,那些沉痛的事情,真的离他很遥远,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嫉妒、自己别扭的小心思跟这些事情比起来完全不值得一提,而乔明司没有欺骗他,没有隐瞒他,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他,可是知道了这些,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离他更遥远了。
面对这样一段无法抹去的深刻记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或许现在在这个男人身边的,就不是自己了。
但是他知道,不应该这样想的。已经过去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只会让它成为心结。他可能很傻,但不是笨蛋,旧事重提,只要有一个放不下,都会成为今后两人之间相处的障碍。
“其实你说喜欢他,我那个、我也不会觉得怎样,真的……”沈蔚挠着头,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清楚现在不是嫉妒心作祟的时候,可是不知怎么的,绕来绕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明司你,爱他吗?”
长久的沉默,久到沈蔚捂住了嘴,觉得自己问错了话。
“我不知道。”乔明司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喜欢着的,不管怎么疯,都记得要回去,回到他身边。离开家之后的那两年没有流过一滴泪,直到那一天,打开门看见他握着药瓶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哭得那样惨。
又或许没有那种感情,只是很纯粹的依赖。想想自己那时候,被所有人抛弃那样绝望的境地,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他是个太善良的人,温柔又心软,看着他平和的微笑,就好像自己也能得到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