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六月自然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男人,之所以站在那里不动也只是为了还他这些年的教养之恩罢了,这一巴掌要是真的扇了下去,两个人之间怕是就再无和解的机会。顾帆函很看重这个儿子,自然不想要看到两个人反目成仇的一天。都说子女是父母上辈子欠的债,那上辈子自己欠的这笔债不是情债就是惊人的巨款,否则顾六月怎么会不死不休的追到这辈子来。看着对方毫不留恋的决绝背影,男人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疲倦之态。
顾家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所以从一开始顾六月从来就没有想动用自己的资本去和顾家这整个家族去抗衡。顾六月不是傻子,虽然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产业对他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可就算他拼上自己所有的家底,也不可能撼动顾家这棵大树的根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他尚且不屑,何况是明摆着的以卵击石。既然为难他的从来不是整个顾家,他要做的也就是对付顾帆函而已。
父亲一心为做儿子的好,做儿子的费尽心机地算计父亲,听起来确实让人寒心,顾六月却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背上这样的骂名。古来成王败寇,只有真正有权力的那个人才有资格谈论成败,是顾帆函亲自教会了他这些好东西,又怎么能够怪他反过来倒打一耙呢,他不过是用对方教给他的运用到了他自身罢了。顾六月手里动作不停,心里却是一派冷然。
他现在呆的地方是他建在s市的秘密基地,从这里他可以得到各个家族成员的许多隐秘,而现在这里被他用来观测顾家大宅的所有情况,每时每刻。这个地方的系统是由他亲爱的弟弟参与制造的,和顾家那个庞大的监察系统的网络连在一起,只要顾六月想,就能够看到顾家大宅里每一个角落的情况。至于为什么这系统和顾家大宅连上这么久却没能被顾帆函发现这全都要归功于他在大宅的内应,那位深受顾帆函器重的时管家。
顾家大宅里的人几乎都是被严格的顾家家训洗脑的家政机器,但他们毕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你买不通的人,只是看你给的筹码够不够而已。比如当初为顾亦下手阉猫的那个老实人,倘若不是为了他那病重的母亲他又怎么会对受宠的黑猫八条下手。又比如多年前冒着生命危险把顾六月的信息传给顾亦的那个佣人,若非受了姬芙天大的恩情,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或许那个时候,那个所谓的无意也是自己的父亲大人刻意营造的意外呢,不然就凭着那个可以看到顾家每个角落的监控系统,他可不信那个男人不会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偷窥了他书房秘密的人身上。想到那次自己看到的东西,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又浮现出一丝厌恶之色来,那天他在书房里看见的东西也是出自那个男人的授意吧。不然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呢,刚好是顾帆函把自己叫到书房就有事离开一会,偏偏就那一次每每都会被放好的东西露出一个角,还是有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块露了出来。顾帆函不过是想提前和自己摊牌罢了,却非得要制造个引子让自己上钩,他该说一句真不愧是当了那么多年家主的男人,就是好手段。
视频里的男人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就好像被人架空了权力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即使输了也不显半分狼狈,脊梁骨挺得笔直,丝毫没半分输者的觉悟。虽然知道很有可能这顾家的上层就要换个掌舵者,那些已经调教出奴性的佣人们在顾帆函面前仍旧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这座顾家大宅,顾帆函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真是讨厌那种嚣张的表情啊,老板要不要咱派几个兄弟去修理这老东西一顿。”站在顾六月身边的男人搓了搓手,满脸讨好的表情,他知道这位大老板和这大屏幕上的人关系很不好,听说前些天还把这位软禁起来过呢。瞧这屏幕里的傲慢样,就是享福享惯了,那些个贱骨头的佣人们怕他,他们这些人可不怕。泼皮无赖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捧高踩低的事情,尤其偏爱痛打落水狗的戏码,不仅能够拿到钱,还可以乐呵乐呵,谁叫这些大老爷们最瞧不起他们这类人呢,可实际上,丢了那些钱和权他们连个屁都不是。豪门恩怨这种事情他可是看多了,拿人钱财给人办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看这个男人通身的气派,就知道绝对是个大方的主。
这形容有些猥琐的年轻男子话音刚落就被人扇了一巴掌,当然不是顾六月出的手,毕竟他有洁癖。站在他旁边汇报情况的男人苍白着一张脸,满脸都是怒火,一连扇了好几个耳光过去,把那个男人嘴里都扇出血沫,连门牙都掉了一颗,“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看你是该洗洗这张臭嘴了。”说完这个男人又摁着对方一起跪了下来,摁住那年轻男子的脑袋就狠狠磕在地上,“对不住,我的小舅子不懂事,冒犯了您,我代替他向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还饶过他这一回。”
坐在沙发上神情明灭不定的顾六月倒是没想到他会做得这般彻底,本来想说的话也留在了喉咙里,眼里却仍旧留着一股寒意,只是手指搭在右手的一块做工精巧的男士手表上,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好了,你可以退出去了。”说罢他又转过头来对着沙发的另一边:“不过这里的防范是不是该加强了些了,您是吧,毕竟我这样信任您,可没想到过这样一个地方是个东西都能进来,我觉得有点伤心呢。”
那个被打的年轻男子嘴巴里都是血含含糊糊的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人捂着嘴,非常粗鲁的拖了出去。等到到了拖他的人的住处,他那可怜的耳朵才算是得到了自由。“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要告诉我姐姐。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吗,你用得着这么折腾我吗?”
打他的男人却是铁青着脸,怒火简直可以点燃他那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那年轻男子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铭牌:“这是姐夫你上次拉的,姐姐说你平常宝贝的要紧,所以要我赶紧给你送过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打听到你在那里面的,怎么样,我聪明吧。”
“聪明你个头!”那男子一把夺过那个小小的铭牌,小心翼翼的放回口袋里,又给了被打得甚是凄惨的男子一个大耳光,“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还好那位贵客没有说什么重话,要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别说是你了,就连我的命也保不住。”
那年轻男子毕竟只是个没多大胆色的小混混,现在听自己最怕的姐夫都这么说,一张脸都吓得没了血色,双腿发软就差点给瘫在地上,“姐夫,你可别吓我,那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道上混的呀,这种有钱人眼高的很,认几句错就没事了吧,怎么会这么严重?!”
“他不是可不代表坐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你有没有看到那个角落里的男人,那可是三爷,你知道他姓什么吗?姓莫!”
这下子那个年轻男子可真瘫在地上了,他也不顾自己肿起来了的脸蛋了,抱着男人的大腿就痛哭流涕:“姐夫,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吧,我还想留着这条小命孝敬爸妈呢。”
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我也没法子了,听天由命吧,要是三爷真想动手,我也保不住你,来年我会去给你多烧点纸钱的,现在你先跟着我出去吧,再拖的话你的小命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说完,他就把死死抱住他痛哭流涕的人拎起来,在同事们的讶异的目光下把人毫不留情的给扔出了大门外。
大屏幕的电源被人关了,窝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的男人捧着一只骨瓷杯,语气是对喜爱小辈的调侃:“怎么,不是你亲自动的手吗,现在又舍不得了,还是说关了几天你发现自己更喜欢那种日子,结果后悔了。”
顾六月终究是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语气:“您知道的,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他对我很重要,”声音略有停顿,徒然转为了带着些许旖旎的语调,“就像,您也看不得我被诋毁,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让三爷出来透透气,话说因为蠢作不会写阴谋,毫不留情的又砍掉一章,注定我完结没有30万字了qwq
第88章 告别
“您来了。”顾家大宅的佣人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这一次是顾六月自己找上门去的;他没有带任何一个人,包括一直接送他上下的司机。至于顾亦;他是不愿意再去那个令他生厌的地方;即使在顾帆函面前羞辱对方很有成就感;他也不想过去。毕竟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也不能够抹去顾帆函在顾六月心里的重要地位,那是他认可的父亲;谁也不能够抹黑那人在顾六月心里的形象,除了顾帆函自己。他可不想因为一个没有了威胁性的顾帆函就破坏了两个人好不容易亲密无间的感情。
顾六月把车子停在了自己在山下的小房子里;换了身轻便点的行头,一步步的往上走,他走的是后山车辆来往的大路,但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条路上显然不可能有车辆经过。没人敢拦他,也没有谁可能载他一程,顾六月就这么慢悠悠的往半山腰走,非常惬意,非常从容。
这几年他坐在车里经过这条路无数次,尽管知道这里很美,可他从来没能好好欣赏过这里的风景,很快他就要离开,便或许再没有机会欣赏这般的美景,便干脆趁着今天,徒步慢慢的走了上去。宽敞的大路两边是供行人爬山的楼梯,因为吩咐过只需要清理那些人工的垃圾,这台阶上都蔓延出些许绿意,斑斑驳驳透着老旧的气息。路的两边是树木苍翠的山林,成百上千的树种,高耸入云霄,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就像这个古老的家族,古典精致却没有半分腐朽之气。
等到顾六月爬上去的时候已经从早晨到了中午,山上的空气很凉,虽然太阳离得近,却不能让人觉得有什么暖意,顾六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却丝毫不见得有乏意,只是额头渗出薄汗,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交给了一旁恭敬站立的佣人。那是上次不慎打翻了汤的小姑娘,不过此时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那种鲜活气,她的微笑很到位,眼里也没表现出半分爱慕之意,很完美的一个佣人,就连顾六月也不得不感叹,这种事情交给时遇,他总是能够做得很成功。不过他今天的目标并不是时遇,而是那个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的男人,他的父亲。
“我很高兴这些天您过得并不舒心。”顾六月在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按照最标准的贵族坐姿端正的坐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他惯用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只是这话听起来却十分欠扁。男人把报纸折叠起来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一如既往的寡言,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从前他对着顾六月的时候可没这么冷淡,但显然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他把顾六月划进了寻常人的范畴。
顾六月的面前很快放了一杯水,纯白无味的白开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却没有灼人的温度。他端起那杯水轻轻啜了一口,象征着薄情的唇也染上水润的光泽,顾帆函看着他端杯子的手,姿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却也分外眼熟,和他惯用的姿势简直是一模一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惆怅就开始缓缓地流淌开来,原本紧绷着的眉眼也染上一抹郁色,多么令人无奈的事实,这是他亲自操刀的生命,他最得意的作品,他的血脉,也是和他最像的孩子,一个最不像顾家人的顾家人。
“您很快就不用为看见我烦心了,今天我是来向您辞行的。”顾六月依旧是一脸微笑,完全无视对方的冷淡。
男人端着杯子的手就僵在那里,随即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面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你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就是为了把顾家这么撂在那里!”
顾六月目不斜视的看着这个从未显过半分苍老之态的男人,墨色的眼里折射出森冷的光,“以父亲大人本事在这位子上做个几十年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我却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你迫不及待的要把我赶下去,现在到这里见我是想要炫耀你的成功?”顾帆函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情绪外露了,可惜在顾六月面前他的冷静自持往往就成了浮云。这也是旁人看来两个人像对父子的原因,可因为掺了真心,就更容不得背叛。如果出手的人是顾亦,顾帆函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恼怒之情,可偏偏是他花了这么多时间的顾六月,虽不至于痛彻心扉,却也完全称得上寒心。
“那些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继承顾家。等到我离开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回到您的手里的,只是委屈了父亲大人还要多享受几天被软禁的日子了。”软禁二字顾六月咬音咬得特别重,宣告着自己把顾帆函困在这宅子里的理由,“虽然山上风景很好,但没谁想永远待在这个地方的,我也只是想让父亲您尝一尝我当时心里的滋味罢了。”
也不等顾帆函说些什么,他起身进了对方的私人书房,随即抱出了一大堆盒子,放在两个人之间的玻璃桌上。顾帆函依旧冷着一张脸,茶也不喝了,锐利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动作,无论是什么时候,他在顾六月面前都是威严在上的,这是作为一个上位者的尊严,刻在骨子里谁也抹不去。
顾六月也不理会只是一个个的拆开那些盒子,倒出来的都是一摞摞的照片,从顾六月的小时候到现在,堆满了整个桌子。空空的盒子被推到地毯上,轻飘飘的没发出半点声响。他没有拿剪刀,自然也没准备把这些照片都毁掉。毕竟自己走了以后这些可都是顾帆函唯一能够记起他存在的东西了,就算私人侦探再厉害,可在不知道人在什么地方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拍到照片呢。顾六月还没有这么绝情,把自己父亲唯一的念想都要掐掉。就像那天他对莫三说的,顾帆函毕竟是他的父亲,他又怎么忍心看他伤心。
顾六月手里拿着的是他五岁时的一张照片,上面的小孩站在小公园后面的沙地里,手里还拿了一个红色的塑料小碗,里面装了一些浅黄色的沙子,用来充当小米“生下”孩子的奶粉。男孩子的眼睛黑亮,微微仰着头,像是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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