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望着小溪,深情又坚定:“不走了!赶我走也不走了!”
小溪:“……”你你你看着我干嘛!
林荆楚则欢快地笑,拍了拍小溪肩膀:“听到了吧,这下可以放心了。”随即去了厨房帮着那傻子盛饭。
小溪面色一红,眼神闪烁地瞟了瞟祁越,见他狭长的黑眼睛里满是笑意,那笑容明亮又灼热,烫的他心倏地一热,忙又把视线偏了过去,盯着院中某处不放。
祁越却好似察觉到他的羞窘,轻轻笑了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愉悦,悠哉哉地从他身边走过,朝井边走去,蹲下身子玩起了泛着温热水汽的井水。
小溪只觉耳边一身风轻轻刮过,带着那人身上特有的清冽竹香,他忽而觉得四周都不真实,那人戏水的背影,那人明亮的笑,都不如此刻这淡淡气息来的真实。
他觉得心里那个空了十年的洞,正在一点点被填满,与此同时,吞噬掉的是他渐渐失了节奏的心。
近几日,天气愈发地暖和起来,门前的溪流也开始慢慢融了冰,漫长的冬季终于拖着笨重的身子渐渐远去,春天则脚步轻盈地悄悄来临,溪边柳树吐出新绿,水暖鸭先知,鹅也不甘示弱,大白二白见天儿暖和了起来,早就迫不及待地冲下了水,哎呀呀,一个冬天不洗澡可真难受咧,它那高贵的白色羽毛咧。
祁越也一早就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丝毫不畏惧那料峭的微寒,颀长的身形在薄衫的掩映下,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肌理分明的遒健身姿,而反观小溪,仍是裹着特别厚,虽没冬日里的那种夸张,但在祁越眼里,这小孩穿的还是太多了。
太多了,不穿多好。
当然,这种想法他是不敢让小溪知道的。至少,不是现在。
他要忍!
他可没忘记前两天的傍晚,他见小溪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一时没忍住凑过去问了句,“小溪,你每天都这么洗,有这个必要么?”也不嫌累啊,对他来说,洗澡可真的是个力气活儿。
却没想到小溪的反应那么大,祁越虽没碰到他,但也能察觉他身体的紧绷,情绪仿佛也在克制隐忍着什么。
后来小溪什么都没说,静默地进了屋,转身的那瞬间,祁越看见了他的脸。
有些苍白,睫毛在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端觉得那关门的“吱呀”声非常刺耳。
这天,天还没黑的时候,西边天空上就积聚着大片乌云,黑压压密集的一片,大有大兵压境之势,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朝苏家村这边逼来,四周狂风渐起。
祁越正靠在长廊的栏杆上望着那十盏桃木花灯,那青瓷片相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听在耳里竟别有一番风味。他是知晓这些花灯的由来的,他清晰的记得绿珠跟他说这些时的表情。
“苏少爷每年都会挂一盏花灯,那灯是他自己做的,第一年挂的时候,手指上都是被木屑刺伤的小伤口,那会儿他身量还不够,我和青磊要帮他,他却固执地不肯,踩着凳子踮着脚硬是挂了上去。”
“自有了这花灯,那孩子,哦不,苏少爷……咳,苏少爷就经常窝在这旧藤椅上,望着这灯发呆,灯越来越多,他这样待着的时间就越长,我初时还不知道,这样做是为哪般,可后来才反应过来,他那是在等待什么吧。”
……
祁越望着那一盏比一盏更为精致的花灯,心里某处忽而就那么疼了起来。
小溪大概就是这样,从幼年到青年,一个人蜷缩在椅子里,望着这灯发呆,表情从孤单害怕到渐渐麻木,以及时至今日的疏离淡笑。
他眼睛微湿,眼里的酸涩越来越浓,却在这时听到小溪的声音,“发什么呆呢?”
祁越有些狼狈地别过眼,转向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没、没什么。”
小溪疑惑地朝他走来,手指戳了戳他肩膀,“你不会是害怕打雷吧?”表情这么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祁越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极力弯起嘴角,“如果我说害怕的话,你会让我跟你睡一个屋么?”
小溪愣了,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先调戏他的好么?正抬头想反击时,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继而是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
祁越收敛好心绪,望着外面有些惊人的雨幕,一直没听到旁边人的回话,以为是被这雨声给掩盖住了呢,于是好奇地侧了侧头,因顾及小溪的身高,他还体贴地稍微低了低头,却不想,一个侧头,嘴唇碰到了一处微凉。
他狭长的眼眸敛了敛,眼前人澄净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讶,黑长睫毛颤啊颤,他几乎感觉到那人的睫毛刷过他的鼻梁。
他忽而伸出手掌按住那人后脑,嘴唇在那人微凉的唇上缓慢摩挲,依恋又温柔,却并没有深入。
两人间的呼吸好似此时外面的雨势,渐渐急促热烈起来。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两人的脸,都微微泛红,甚至小溪的耳尖也红了起来。
雷声轰鸣,雨势渐急。
良久,祁越缓缓松开小溪,手却还紧紧揽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这就是我回来的意义。”所以,请不要拒绝我。
祁越的声音有点儿哑,在这轰隆的雷鸣间有些模糊,却又异常坚定。
小溪的神情在这电闪雷鸣间有些晦暗不明,他久久没有抬头,可微颤的身子证明,他对祁越的话并非无动于衷。
祁越望着他低垂的脖颈,手指抚上他的后颈,察觉到他身子紧绷了起来,心中叹息一声,道:“你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不会强迫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接受我。”
小溪忽而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他,明亮的眼里竟有点点泪意,“你不是小侯爷么?”
祁越挑眉:“是呀,这又怎么了?”
小溪咬着下唇,神色有些悲怆:“侯爷不是应该回去继承爵位什么的么?还有……”他望着祁越,忽然止住了话,眼里的泪直直掉了下来,滴滴砸在祁越的手腕上。
祁越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十多年前的画面——小溪站在奶奶坟前,也是这样,极为安静,眼里的泪却不断,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手心里,滚烫的仿佛直直烫入他的内心。
多年前和多年后,类似的情景再次出现,他感觉自己的心滚烫如故,只因为眼前这人。
这个,他想了十年,念了十年,终于回到他身边的人。
祁越眼中渐渐也有了湿意,却还是笑着,粗糙的拇指轻轻擦去小溪眼角的泪水。
“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现在不是独生子了,我娘又给那坏人生了个儿子和女儿,所以,侯爷的位置并不是非我不可。”小溪有些怔愣地望着他,那样子有些傻,可看在祁越眼里却是该死的好看。“所以,你就不要再担心我会再离开。”
他紧紧把他拥在怀里,在这雷雨交加的春夜,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以后只有死亡才能让你我分离。”
坚定又温柔。
第19章 初长成
“以后只有死亡才能将你我分离。”
祁越的声音在这雨夜中有些轻细,甚至可以说,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在小溪听来,犹如一道大雷直直地劈入自己耳里,脑袋瞬时懵了。
许久之后,那人的臂膀越收越紧,他仿佛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般,低喃着重复道,“以后只有死亡才能将你我分离。”
因了他困在那人怀里的缘故,他的声音也闷闷的,带着点儿哑。
小溪忽然推开祁越,明媚眉眼间满是笑意,在这交错的闪电间时隐时现,他开口:“你知道么,我最喜欢下雨天,但是又有些害怕打雷,但还是很喜欢。”他的语气有些执拗,仿佛是在和人争辩死不认错的小孩子一样。
祁越微微闪神,望着小溪嘴角有些孩子气的笑,“为什么呢?”他低声问。
“因为感觉很热闹啊,轰隆隆,一闪一闪的,真的很热闹。”小溪轻笑着,好看的眼睛里有点点水光闪烁,“虽然热闹呀,但是呢,一个人在夜里听多了也会觉得有些怕。”
祁越望着他带着笑意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人笑的有些让人讨厌。
明明不开心的,为什么还要这样笑。
他心中又恨又痛,一把扯过小溪,语气恶狠狠地,“喜欢热闹是吧?以后我会让你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非常热闹!所以,你就别惦记着这劳什子雨了。”说着,他松开小溪,脸上有些不耐,“傻愣着干啥呀,快进来,冷死你哥我了。”
小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狂躁给吓住了,傻乎乎跟着他进了门,进了小扇门,坐在了床边,直到那人拿着软和干燥的帕子给他擦脸,他才晃过神来,面色一红,身子稍微往后撤了撤。
祁越心里边儿对这人是又爱又疼的,不喜见他强颜欢笑的样子,不喜见他因了过去的事而伤神,不喜他……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害自己。
他瞪了小溪一眼,见他乖乖止了挣扎,心里顿时觉得很是熨帖,哼,看来这家伙是吃硬不吃软哪,以后他可要好好发挥他作为大哥的神威了的说!
小溪有些僵硬地挺直腰背,感受着那人修长的手指握着帕子一点点擦过自己的下巴、嘴唇、脸颊、眉毛,呃,又绕回来擦嘴唇、嘴唇、嘴唇……他面色烧的厉害,感觉嘴唇都快要磨破皮了呀。
可祁越仿佛魔怔了一般,双眼如炬,幽黑明亮,那样直直地望着手指附近的红润,那么红,那么水,他心里好似有什么猛兽即将出笼,咆哮不安,快要失控。
直到小溪闷哼一声,祁越似是才从大梦中醒来一样,怔愣一秒,望着眼前人有些苦恼地神情,明媚的眼睛里有丝丝埋怨,他心里一烫,声音似是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儿,想说些抱歉的话,竟开不了口,然自己的动作已经先于大脑的反应——
他的手指已然轻轻覆上了小溪那因被过分摩擦而微微充血的嘴唇,极尽温柔的摩挲。
祁越的手指很是修长,却又因常年习武的缘故有些粗糙,指尖和虎口处还带着薄茧。如此这般厮磨在那人稚嫩的唇上,无疑会带着些痛感的,可不知是小溪被那人用帕子摩蹭久了,还是那人特意的温柔使然,当祁越的手指碰到他的嘴唇时,他身子无端地麻了下,继而能意识到的,只是那人手指上淡淡的青竹香,以及,那抹温柔又暖和的气息。
外面依然是电闪雷鸣,屋内的油灯也因风的缘故,照的人影都随着灯光摇晃,满世界的风声雨声,明明是平日里习以为常的、犹处末世的落寞孤寂,可此时此刻,小溪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可感的,无论是这人温柔英挺的眉眼,还是他覆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都和这外面的风雨一样。
真切可触。
“够、够了。”祁越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微麻,这才注意到眼前人开口说了话,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手指颤了颤,有些不太自在地收了回来,小声说,“疼么?”都红了诶。
小溪脑袋微垂,轻轻晃了晃脑袋。
“很暖和。”
祁越这下傻了。
很暖和?什么暖和?这屋子暖和?还是……他眼睛一闪,嘴角弯起一抹坏笑,笑的贼兮兮地弯腰凑近小溪。
“我的手指暖和么?”
小溪没吱声,但红到透明的小耳朵出卖了他。
祁越满是得瑟,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便采取行动实行了。他见小溪没说话,也没跟着追问,只是径直坐在他身边,抬脚优哉游哉地脱起了鞋袜、外裤、长衫,动作慢吞吞地,仿佛没吃饱饭一样。
“哎呀,好困哪。小溪,你哥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睡。”
他半眯着眼躺在外侧,一边偷瞄那人的反应,果然,小溪神色猛地白了白,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也紧紧握住了衣角,仿佛,如临大敌。
祁越心里突然闪现一些小时候的片段——他娘从来不让他看小溪换衣服、也不让他们一起洗澡,每次他提及这样的事,娘就会变得很严厉。
他狭长的眼望着那人清瘦挺拔的背影,神色不明。
小溪则因为旁边人竟然赖着不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祁越今天的表现,说没感觉不触动是假的,甚至,可以说是满心欢喜。他一直在等这么一个人呀,对他好,对他笑,两个人厮守一生。
他这么多年确实是在等祁越,不过那多半是抱着等待一个幼时玩伴的单纯心情,对祁越的冷淡,也多是因了当初就那样被他简单抛弃,心有不甘而已。
而当十年后,在他以为祁越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时,那人竟又骑着青骢大马飞奔而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他眉眼坚定地说,我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你赶我走也不走。
他拥着他在他耳边说,这就是我回来的意义,以后只有死亡才能将你我分离。
他虽没说过喜欢,但他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了吧。
小溪怔愣着,想着这一段时间和祁越有关的事,想起两人一起在冰上钓鱼,一起去果园里的小木房子溜达,一起去落霞山采药。他没想到,祁越居然也懂药理,懂的还很多。
祁越却有些忍不住了,他抬起长腿,用膝盖轻轻顶了顶小溪的后背,“傻愣着干啥呀,快到被窝里来,一会儿冷到了就不好了。”
小溪忽而红了面皮,这、算怎么回事儿,这人怎么跑到自己床上了,他硬着脖子,直视前方道,“你、你不是睡外面的么?”
祁越“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满脸委屈地凑在小溪的后颈,“小溪……你就这么忍心嘛……外面下这么大雨,这么大雷,你就不担心我明儿早爬起来就是半个废人了嘛?”
他靠他如此之近,祁越可以闻到小溪身上淡淡的体香,有点像花,又有些像药,微涩却又甘甜。这个味道困扰他好久了,明明小溪沐浴所用的东西都是他一手操办啊,为什么他用了就没那种味道呢!
小溪忽而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地转过身瞪着祁越,见祁越一副刚守新寡的可怜妇人模样,心下那股不自在也因那不断上涌的心疼给隐了去,他瞪了祁越一会儿,见他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便垂着两肩,慢吞吞蹭到床边,道,“就这一次啊!”尔后又恶狠狠道,“让开,我上去。”
祁越立马把高大的身子缩了缩,再缩,尽可能地给苏大爷开路。
见小溪上了床,眼神戒备地望着自己,祁越立马乖乖地闭了眼,假装睡觉。
小溪见他虽闭了眼,但心里仍然满是担忧,毕竟,从那时到现在,他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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