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吐槽对你来说真难得啊。”
藏马抬头看到一根钢筋快要落地,连忙把幸村手臂一扯,把他拉入自己的怀里。钢筋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间传来一阵骚动声。也许是身为妖狐的习惯,习惯于保护当年那个弱小的鸢,而如今却改不掉了。
“看来是在里面了。”藏马说。
“柳生的妹妹曾经见过我一次,我去里面找吧。藏马,拜托你了。”
第四十四章崩裂
工厂内堆积着很多积灰的废弃钢材和纸箱;有半面没有粉刷完的墙壁呈现铁灰色,斑斑驳驳。已经生锈的铁门变形;有不少路都走不通。幸村掩着口鼻防止空气中的灰尘进入,边走边冷静的判断着声音的来源。
不多时就找到了出处。
那里没有门;是个出奇空旷的房间。地上铺着旧报纸;还扔着不少的废烟头和空易拉罐;一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很没形象的叉着腿坐在地板上,时不时还挑起身边手臂被绳索绑在身后的少女的下巴,凑上去闻。
“别担心;我不会现在动你们的;你们可是我的摇钱树啊。”男人笑起来有一口黄牙,看起来很恶心。
十三四岁的少女努力扭动着身体,眼神惊恐,她企图摆脱这样的阴影却又失败。不过看上去这里的少女们都衣衫完好,没有遭受更加过分的对待。
“喔~来了。”从另一边的门走进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化学品的味道。最讨厌医院的味道的幸村不禁皱了皱眉表达自己的厌恶。
“这次有多少人?”白大褂问道。
“不多不少,十四个,你们看都是女孩儿,多给点怎么样?”
“按照谈好的价格是二百万,多了不给。”
白大褂说着指挥几个清洁工一样的人来把这些女孩装车,不知以后命运如何的她们绝望的流下泪水。
幸村看见柳生雅了,那个平日里孤僻的女孩此刻眼中充斥着雾气。
对于消毒水味儿和白大褂最为反感的幸村低了一下眸,然后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敲上负责装车的那些家伙的后颈。很利落的放倒了他们。白大褂意识到不对,从袖口掏出枪拨下了安全栓。
是柯尔特手枪。
幸村默念镜门的咏唱,然后不着痕迹的设了一个反射结界。
子弹几乎是擦过他的脖颈过去的,幸村动作极快,转眼就掠过他的手臂,狠狠一手刀把他的枪支打下来。手臂酸麻的白大褂恶狠狠的盯着柔美的少年。“你是来救人的?多管闲事?”
“这很重要吗?想来就来了啊。”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都是当地的乌合之众组成的小团体,专门贩卖来池袋上学的外地学生,这样不容易被及时联系到。
幸村用刚才藏马递给他的小折刀,割开少女们的绳子。被绑来这里的少女们本来已经绝望了,一看到这样俊美的少年如天神一样降临,顿时觉得委屈的泪水就下来了。
幸村应付少女已经很娴熟了,送了她们一个温柔的微笑后,告诉她们:“要快点走,毕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波,如果你们有什么了解情况的可以快点告诉我。”
“幸村君……你怎么会来这里?”内敛沉默的柳生妹妹是为数不多的没哭的,她虽然纤细柔弱,却有种说不出的倔强。“哥哥呢?”
“你哥哥在外边等。”幸村扶起还坐在地上的她,然后好脾气的对那些还忙着悲伤的少女们说:“很快就有人来了,我先把你们送出去,跟着我走。”
柳生雅的黑框眼镜下,紫色的眼眸中出现了一点点的水汽。她来池袋念书本来就是闹别扭,而被拐跑却也是自己的不成熟。
这样的自己……
营救是很顺利的。幸村把她们都送出了工厂后,正好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立海大的部员们。柳生雅似乎经历了这一场劫难后变得成熟了很多,埋在抱着她的柳生的怀里,呜呜咽咽的低声哭泣起来。
“好了,小雅,不哭。”绅士安慰起自己妹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他抚摸着少女的头顶,少女的脊背一抽一抽的,他低声的细语就是最好的疗伤药。“我们回家吧。”
“哥哥,我再也不任性了……”
“幸村,南野为什么还没出来?”柳正在打警局的电话,让他们派车过来把这些少女都送回家,而真田则是迟疑的看了看空荡荡的工厂大门,然后问道。
“他也许是没解决吧。”幸村知道妖狐很强,对他也没有怎么担心。“那家伙很强,你们不用担心,我再去看看就好了。”
刚走没几步,幸村就看到迎面匆忙跑来两个少女,她们手挽着手非常亲密,而且那轮廓似乎也从哪里见过。
“危。”折原九琉璃总是喜欢用单字说话,她拉了拉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的手,眸子中满是执着。
“九琉姐说秀一哥危险了,抓我们来的有拿枪的,而且还数量不少,不是日本人。你们是和秀一哥一起的吧?”
“你们是?”
“……折原舞流。”
“……折原临也是你的哥哥是吗?”
“那种渣哥,才不是呢。”
在街上闲逛的折原双子会被迷药迷倒送到这里来也纯属意外,她们正好在被绑走的时候遇上了藏马,于是藏马就顺手把她俩救了出来。
情报贩子折原临也踩着黑白的边缘行走,一不小心就会危及亲人,所以他平日里都是以‘带出去也会丢脸的妹妹’形容这两个少女,叛逆期的少女哪里会理解折原临也的用意,而且他总是以一副快要坏掉的表情面对她们,也不怪她们误会。
折原家的少女们也不是正常的女孩儿,即使遇到了这样的事件也能冷静,折原舞流说道:“阿临哥说这是要被拆除的工厂,所以用的是炸弹,不过还是没开始读秒的。秀一哥说要去看看更深处还有没有没救出来的人,就叫我们先出来了,我劝他一起走,秀一哥根本不听……”
“是吗。”幸村低低叹一口气,就忽然轻笑起来了。原来从不在意生命的妖狐藏马,如今居然会温柔到为了不知道可不可能存在的人,而深入险境。这样的胆大无畏让他看到了当年的影子,可是不能否认的,是藏马已经变了很多。
他早就不复当年的自己。
“那我就进去找他,你们去找折原先生吧。”
柳莲二迅速抓住了幸村的手臂,知道他家部长是怎样一个固执的人的参谋慎重的说道:“精市,下面已经是我们不能涉及的了,交给警察吧。即使没有读秒,里面的……也是炸弹啊!”
“没关系的喔,莲二。”幸村弯了弯眼眸,声音低柔却坚定,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动摇。柳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嵌入他的手臂里,而幸村却把他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然后脱身。
似乎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柳淡淡的说道:“我说什么都无法阻止你对不对?”
“是的。”
在这样呼吸都沉重的氛围中,网球部的各位都看着这里,看着他们的部长。幸村背对着他们,纤细的背影却是他们努力追赶也追不上的神迹。
“幸村精市,你喜欢他对不对?”
“……莲二怎么突然这么问?”
“回答我!”难得失态的参谋把声音微微提高,这个问题让网球部有感觉的全员都沉默了下来。
仁王想起了第一日南野转学来时和幸村的亲密,每日放学都一起走的影子,体贴温柔的问候。甚至是眼神相交时的默契。明明那样的明显,他却总是没有这样想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柳生比吕士,他依旧挺直着背,望着幸村的背影,反光的眼镜下掩盖了怎样的真相。
“……我们不是那样天真的关系,如果真的要用语言形容的话,是爱也说不定呢。”
扫了一眼被这个字眼震动的部员们,幸村浅笑了一声。“一直担心你们能不能接受,不过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吧。”
他的话音刚落,背后传出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起爆把整个水泥板的楼炸的残破不堪,硝烟四起,无数的粉末飞溅到他们这里,爆炸而起的一层烟雾一样的蘑菇云笼罩四周。凄艳而惨烈的火舔舐缠绕着废墟,一瞬间就把这座工厂毁灭的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情面。
背后明亮的光芒如死神的催命,即使知道妖狐的厉害的幸村也不禁全身一抖,也许是这种声音太震颤,几乎让他忘记了所有。明净的眼眸微微睁大,而瞳仁却在急速缩小。
刚才,他才说出'爱'这个字啊。
“南野……喂,南野!”柳生率先回过神来,向着还燃烧着的废墟前冲去,徒劳无功的喊着。
从来没有经历过刚才还在身边会笑会恶作剧的同学,就这样简单的消失了,把南野秀一扯入这件事情的柳生觉得愧疚感直接淹没了他的心,他犹豫的看了一眼背着身没有回头的部长颤抖的肩膀,有一种想要狠狠地扇自己的冲动。
骄傲的幸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爱'这个字,而唯一一次破例,却消失在这样的大火之中。
亲眼看到爱的人消逝,这该是……多么的残酷啊。
蓝紫色发的少年犹如在梦中似的,慢慢地回头。他水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熊熊的红莲焰火,天边几乎都被这样的颜色染红,凄艳的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留下天空中血一样的痕迹,宛如妖娆的彼岸花。
一如当年在魔界的时候,他燃烧生命时照亮的的那片天空。
死亡,痛苦,挣扎,选择。
似乎语言已经徒然,所有的情感凝缩在瞳孔中,仿佛把整个世界都藏入其中,无人触碰。横在心口鲜血淋漓的伤疤,即使结痂,下面却也全是腐肉。
无数无数的画面盘旋着倒映在眼瞳中,他无法闭起眼睛,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这种记忆崩溃的疼痛。
似乎现实和记忆一瞬间的交融了,他的眼前出现的是染血的妖狐的面容,转眼就变成了无力倚在墙壁上的红发少年,错落的画面交叠着重现,一幅一幅,如走马灯一样的快速。
蒙蒙的烟尘中,他无法辨清前方的情况。
即使理智告诉他,S级的妖狐绝不会死于人类的武器,可是感情上还是会想起那一天的梦魇。
“对不起,藏马……对不起……你果然还是应该憎恨我的……”
“说过为你而生,为你而死,却擅自作出了选择,这算是另类的傲慢吗?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你的身上却从未问过你的意见,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杀气才是真实的想法吧。”
“果然,无法刻意忘记从而维持一段的和平啊……最先在这个谎言里败北的,居然是我。”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一直……认为我会杀掉你?”熟悉的温和声线中,却夹着陌生的冷酷。
幸村的脊背剧烈一震,却没有回答。他微侧了脸,把表情埋没在发丝笼下的阴影中,似乎还要在命运中惶恐的逃避着什么。
“精市,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从冬木市……回来之后吧。”
“是吗,这么久啊。”平静到不正常的藏马微微闭了眼睛,然后转身。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他却没有回头。
那些平静安好的相处,那些言语和肢体上的暧昧,也许只是为了一时的取暖,结果等到撕开假象时,变成利剑狠狠地扎入心脏。
这些幸村早有准备,却仍然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一切都乱了。都崩毁了,一切的平衡都被破坏。
而他们现在路,也许只剩下相杀或者分道扬镳。
第四十五章爱是劫难
毫不留情的就转身远走的藏马;只留下了一个孤独的背影。
幸村没有苍白的挽留。在那天确认关系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可是他依旧放任自己醉心其中。也许;他还要勉强自己笑着看着他走远。
这样也好;他永远不会告诉藏马,当年他付出了什么。
藏马即使变成了人类,也是能很理智的把感情和理性分开的家伙,无情冷血也罢;温柔体贴也罢;极端的人格统一在同一个个体的身上;总有一天会融合或者崩毁。当爱中夹杂了憎恨;注定了前路坎坷。
“幸村;你现在……”真田有些犹豫的接近他;小心翼翼的出口询问。即使是真田那样刚硬的人;都被幸村刚才的无望给震撼到了。
“没事了,弦一郎。”仿佛刚才混乱的低语从未发生,在直直望着藏马走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的那一刻,幸村才收回目光,然后与平常无异的回答。这样的伪装简直无可挑剔。
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立海大众却不敢多说什么,幸村依旧和平日一样的笑着,偶尔和仁王打趣两句,表现完美的无可挑剔。可是以熟知人心为特长的欺诈师却感觉到一些隐隐的不对。
真正的感情是无法骗人的。刚才能够坚定不移的用爱这个词形容他们的关系的部长,绝不是会退缩的人,而那样突兀的分道扬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和秀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简单。”幸村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
那是选择与被选择之间的矛盾。
是他强制以盗贼团为代价换取了妖狐藏马的存活,并且在他面前以最残忍的方式毁掉了他五百年的心血。这是他再怎么去乞求原谅也无法赦免的罪,毕竟他背负了无数条的生命。
沧海桑田后,他们见面,藏马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杀了他。
可是他却遗忘了那段记忆,于是保持着令人心悬的平衡,如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美好的时光如朝露易散,终是好梦难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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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路过池袋的商店街时所有人都有窒息的沉默。柳生雅因为是受害者,被柳生带去警察局做了笔录,而路上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的切原试图开启一个话题,却被丸井按下头小声警告少说两句。
云翳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天空,染上金边的云又被渲染上金红色,束状的光芒层叠着射向四面八方。而透过云则是能看到永恒孤寂的天空。如泛着汁水的果子被狠狠碾碎后喷溅四处,这样的不规则却又漂亮。
路过那家挂着今日供应牌子的店家时他顿了一下,刚才他似乎能看到幻影,可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就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苦笑着这样想的幸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这里的要害,如果是藏马在面前的话,下一次他就不会容情。
至少让他做个梦吧。
可是精神系见长的,连做梦都是奢望。
走在最后面的幸村朦朦胧胧的想着这些,却在一个暗巷前顿住了。仔细相里面窥去,金发的男人喉头处顶着一把银色的小刀,而他却不管不顾的揪住折原临也的领口,把他按在了墙壁上,动作粗暴而凶残。
折原临也依旧是一副讨厌的笑容,全然不顾自己的命全部把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