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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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断黄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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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计较,仍需要仔细谋算才是。
扶苏终於走下城楼,他一下楼,聚集在坊间谈论诗词的名士者皆上前招呼,其中不乏书香世家子弟,在当地极具声望。
他向诸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露出谦卑的姿态,一如往常公子扶苏的形象所带给众人的知书达礼。
他确信不管要坚持多久,他都能完美诠释这个角色。
三日後,宫中祭堂举祀完毕,朝中大臣与扶苏一干人等皆到祭堂参与祭师开坛。
皇帝端居正位,一脸精神奕奕,却又不时露出兴奋与焦急交错的复杂表情,扶苏暗中观察,不知怎地就是有些忐忑,直到祭师将坛上一杯天水泼洒在天外巨石上,他终於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巨石上,斗大七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夹带著薄薄白烟在众目睽睽下显现。
扶苏惊诧,一回头,便见皇帝勃然变了脸色,连著几步从高位走到占星官身前,指著占星官鼻子大骂:「说!这是怎麽一回事!」
占星官马上拜倒,战战兢兢地把先前预备好的说词全都用上。
可惜他至死都不知道这一切原来是赵高的计画,英明的皇帝根本没有为了要施行新政而铺路,更遑论用这些惊耸的字眼去巩固自己的皇权。
扶苏见苗头不对,一声不哼,私下替祭堂一帮职官料理後事,实际上是要藉机寻找关於巨石七字的真实来因,另一边又广招天下方士,以协助天下大统为由,与各地方士商讨对策。
烟香缭绕的厅堂里,扶苏仔细听著方士们的建言。
他举止上看来广纳贤言,可肚子里却对所有的言论研究再三,待考虑周全,方予以重用,其馀者则虚与委蛇,有人虽有异议,但在看到自己所拥有的极高待遇而权衡後也不再有所抱怨。
扶苏通过此事,已然看出皇帝对鬼神之说有著偏执,而这份偏执又是建立在至高的权力上,不可撼动。
相较於皇帝的偏信,扶苏显然没有这种盲从。
但他最後仍然决定不得不从这方面著手,而又该如何动手?
既然不能轻易撼动,只好慢慢动摇之了──他一向很有耐心。
在这些方士当中,有陈胜、吴广二者较具谋略,他们协助扶苏以轮回天命等言论,让扶苏在这片飘渺的境界占有一席之地,他们与扶苏之间的合谋,对胡亥、赵高的打击甚重,於是有许多大事,就在以後接二连三发生。
秦始皇三十六年,近岁末,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其上刻有「始皇帝死而地分」七字,始皇闻之,遣御使逐问,未果,於是始皇毁去巨石,东郡一带被屠杀殆尽。
史上「荧惑守心」,起始於斯。

、6、温柔

撇开咸阳城中的风风雨雨,胡亥等人抵达黄河上游,甘肃一带,也就是万里长城的开头。
在座车上折腾许多天,胡亥在听完侍卫回报说要下榻驿站後,立刻对著怀里衣衫不整的男人道:「上了床,我马上要你!」
然後在赵高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就像是下了圣旨、盖上玉玺那样。
赵高虚喘连连,在心底暗骂胡亥荒淫无度,默默承受著胡亥幼稚的调戏。
他虽然下体残缺,但男性该有的念头却没有消失,他有时候下腹也会蠢动,但受过伤的地方更在同时发疼,让他只能在理智与情欲边缘旋转。所以面对胡亥的触碰,他的身体也是会产生感觉的,只不过他更多时候感觉到的只有羞愧与侮辱。
因为他不能跟正常男性一样解放,用一道浊流去表现他的性欲。
所以情欲冲动时,对他来说只有身体与心灵交互碾磨的痛苦。
胡亥当然不懂他的痛苦,所以当他把赵高的双腿撑开,直视著连赵高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残破身躯,他的目光如烈火,洋溢著过度的兴奋。
这里的空气很乾燥,胡亥感觉赵高的身体在他眼下似乎鲜明起来,他先是把所有碍事的棉被、衣物全部推下床,想著反正到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也就不感觉冷了,便用力把赵高挡著面前的双手掰开。
「害羞?」胡亥调侃著,「老师的全身上下都被我看透了,还需要遮掩什麽?」
听见胡亥唤他老师,赵高就忍不住一阵激灵,所有道德崩坏的负面情绪在这时候全涌了上来,他使力扳回自己的手,对胡亥道:「公子不要忘了此行目的,现在应该检阅名册,调配罪民的去处。」
「我没忘啊。」胡亥自信满满地回应著,把赵高的手腕压在枕头上。
那是父皇派遣他任监军的目的,却不是他担任监军到此的目的。
「那麽你这是──」
胡亥忽然捏著赵高下颚,贼笑道:「事有轻重缓急,是不是?」
好个轻重缓急,赵高身为人臣,最是懂得其中推托的道理。他急道:「下官只是怕耽误皇上嘱咐的大事。」
「嘘……」胡亥终於忍不住打断赵高千篇一律的无聊提醒,他的手指在旁边轻轻晃了一圈,周遭有别於咸阳的异地美景正在眼前,赞叹道:「良辰美景,岂可虚度?」
「下官──」
「在床上说话要适度。」胡亥告诫似地啃咬住赵高下唇,「说刚好的话是情趣,说太多呢,就无趣了。」
赵高在心里腹诽胡亥独树一格的见解,却因为太在意胡亥的所作所为,而格外感受到对方大张旗鼓的挑逗。
「其实我觉得我比从前多了耐性,老师,我这耐性都是你磨出来的。」
说完这话,胡亥已经扬起赵高的腿,把其下蠢蠢欲动的阳物捅到紧致的洞里,只是不知是这阳物太过巨大,还是周围乾燥的空气惹祸,胡亥的腰挺了一挺後就不得已停住。
有时候紧密的感觉的确很刺激,但过於「举步维艰」的环境还是不怎麽能「消火」。
赵高哭笑不得,弓起了身体在预备承受胡亥猛烈撞击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由自主在胡亥退出他的身体时沈沈地「呼──」了出来。
胡亥瞥见,朝赵高皮校肉不笑地投以讽刺的眼色,像是在放声宣示「等等做到让你连气都喘不过来」这种威吓。
这威吓确实有用,赵高已经别过脸,从床头不知哪时候有摆上的铜镜里看见胡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木盒,这木盒越看越熟悉,让他越看越胆寒。
这不正是他用来治疗腐刑伤口的药膏吗?
胡亥看著赵高眼底的疑问,只是笑嘻嘻说明:「我已让他们重新调配过,这东西实在好用的很。」
他们是谁?当然是内侍或太医院的走狗,赵高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才在药膏冰凉而过份滋润的微妙触感下回过神来。
「路途遥远,为了不让旅途无趣,我还是决定费神些。」胡亥专断地宣示他此行的用意。
赵高支支吾吾地低声闷哼著,在胡亥用药膏细细推开他孔洞的皱摺前,他确定他还是保有一定的意识。
当赵高清醒,已是半夜,他发出了猫鸣般的细哼,就听见头顶有道低沈的声音正说:「口渴了?」
「嗯?」赵高一时恍神,正欲撑起身体看看,就感觉唇边一阵清凉。
胡亥端著一只透明水晶杯递到他眼前,里头青绿色的液体,闻起来有淡淡的果香。
赵高当然知道这只水晶杯乃是从前皇上征讨夷族时的战利品,皇帝把所有战利品都赐给诸子,胡亥尤受其宠爱,便得到这只最珍贵的水晶杯。
「这是此地盛产的密瓜,我让他们压成汁,给你解解乏。」胡亥拿著水晶杯的手在半空中轻轻晃了一下,他问:「你不喝的原因是想要我喂你?还是──」
不等胡亥说完,赵高已经把水晶杯捧住。
他不敢预料胡亥所谓的喂到底是怎样「平常」的喂法。
赵高浅浅啜了一口果汁,一来实在也是因为喉咙渴得慌,不过他还是被杯中的果香所吸引,等到他把杯中的果汁喝完,然後满足地放下水晶杯时,他看见胡亥对他笑道:「好喝?」
「……多谢公子。」
「再来一杯?」
「嗯。」
胡亥完全坐起身,在床边几上正提起水壶,赵高忽然梦醒似地大呼著:「下官自己来就好!」
瞬间,胡亥没了动作,只默默看著赵高猛然起身後又扑倒在他的腿边,这时他才抓起赵高的手腕,故意问:「老师确定要用这双手倒水?这密瓜汁得来不易,如果翻倒可就没得喝啦。」
赵高满脸胀红,缩起自己瘫软的身体,蜷曲在床角。
胡亥邪肆一笑,然後重新把水晶杯递到赵高面前,柔声道:「我已让下人去准备夜宵,别喝太多。」
说完,见赵高把杯子捧住,就转身半躺回床铺上,背倚著墙。
这是怎麽回事?
赵高突然有了很多疑问,他最大的疑问就是他现在到底是醒著的、还是作著梦?否则一向没安好心的公子胡亥又怎会有这样体贴的举止?胡亥哪时候曾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话?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胡亥才十九,两人年纪相差八载,这实在是段不小的差距。
若以皇帝後宫嫔妃来说,二十七岁无疑完全失去让皇帝宠幸的条件,那麽眼前这曾经夜夜笙歌的皇宫公子,到底是用怎麽样的心情与他肢体交缠?
赵高想不透,更想不透胡亥突如其来的温存意欲为何。
「怎麽?」
赵高忽然抬起头,又听见那声音再问一次,「身体不舒服?」
「喔……没有!」
「这几天赶路,不少罪民都已死在半途,刚刚才有人来报,水土不服者不在少数。」
刚刚?
赵高只记得刚刚被胡亥尽情索要的事,难道他後来睡的那样沈?他忽然一眼瞄见胡亥手里拿著一本颇为厚重的书册,正是此次押解罪民的名册。
胡亥居然在看名册?他在办正事?
「你可有在听?」胡亥皱起眉头,伸手在赵高呆愣的视线前摆了摆,见赵高猛一回神,便对他冷冷道:「等等我让随行太医为你把脉。」
若是真的水土不服,那可不是说笑,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立即死亡。他绝不愿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疾病上。
赵高忙道:「下官挺好──」若是被太医发现他身上难以言喻的伤口,他要作何解释?
「是吗?」胡亥忽然俯身上前,把手掌覆盖在赵高的大腿上来回摩擦,「看来之前我实在是太温柔了,是不是?」
现在赵高才明白方才对胡亥的疑问全是废话。
这心高气傲的秦国公子才没有温柔这回事,所以他也不必心软,依照交易的内容,胡亥在他身上索取了多少,他也能同样取回等值的代价。

、7、燕啼

秦朝长城大约可分为西段和北段。
西段就是从胡亥现今所在的黄河上游开始,循洮河北至临洮,一路向北再折抵黄河南岸,至於北段即黄河以北沿阴山西面的狼山,一路向东最终结束於朝鲜清川江入海处。
这段绵延万里的长城明显隔绝秦朝最大的外患──匈奴,可要胡亥来讲,南方的外患百越也是一大难题,虽然眼下已在江南一带设立三个郡制,可百越群族混杂,管理起来著实耗费功夫。
他甚至已经掌握某项消息,其实被派往治理南郡的官员立场摇摆不定,随时有可能临阵倒戈。
这也难怪,毕竟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派大军镇压也得要算上出征的时间吧。
不过无论在朝堂或私下,他从来没把这些心思说出口。
追根究柢是在秦皇三十二年,当时皇帝出巡,自上郡经过时,偶然瞧见一块石碑上刻著「亡秦者胡」四字。
胡,当时匈奴一族即称之为胡。
於是皇帝马上命将军蒙恬长征匈奴,三十万大军气势磅礴从咸阳城出发,屡传捷报,直至今日,胡亥与赵高领命而来,一方面是要让蒙恬打下的地盘筑起长城以防匈奴南侵,一方面也是要宣扬皇帝江山永固、天下一统的宏恩。
是时,胡亥与赵高就站在长城开端这座关隘上,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座关隘在多年以後会被修整为天下大关嘉裕关,更不会知道将来这里将有多麽繁荣,只是此时此刻,彼此心知肚明,脚下这块立足的土地,埋葬了无数劳死的白骨。
他们的死亡换来了长城的一砖一瓦。
赵高看著长城明显的分野,一边是南方的富裕,一边是北方的荒凉,忽然感觉心底空荡荡的。
他极目远眺,有那麽一瞬他似乎眺望到遥远的故乡。
难怪书上总说游子们不愿登高了,这时候在心里头涌上的空虚感,是否正是因为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并不属於这片土地?
胡亥似乎瞧见赵高的惆怅,他揽过赵高的肩膀,阻挡在赵高面前呼啸而过的风沙。
「如果你愿意把心里的话告诉我,有很多事情都将会改变。」胡亥低声在赵高耳边细喃,他说话的时候很谨慎,就连唇形也不让守在後方的侍卫们看见。
可是赵高却蹙起眉。
他不懂胡亥此言何意,只是隐隐约约感觉胡亥彷佛要透露一些讯息给他知道。
可惜经过这几天突如其来的转变,他所受到的冲击已让底心武装过的城墙更加设防。
迎著风,赵高轻描淡写,「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那麽容易改变的。」说完,他迳自下楼。
胡亥默默地看著他,有些像在反刍著赵高的忧愁。现在是他在情欲之後也想表现出他对赵高无比的在乎,可惜眼前这面容淡漠的男人似乎不能领略。
罢了,胡亥喟然低叹,提步跟上,就在看见赵高身影时与他同时听见城墙边数声燕啼。
燕啼凄切。
赵高寻声望去,看见城门之上有一窝燕巢,此时天寒,燕子本该南迁避冬,想来是意外拘留在此,不过他赫然察觉燕巢下点点红色水渍,驻足观望,才知竟是窝中燕儿呕血哀鸣。
「……把它摘下来看看!」
赵高马上呼唤侍卫去把燕巢摘下,唯恐是燕儿受伤,等到燕巢放在自己手里,赵高才发觉巢中的燕儿已然力竭,双翅瘫软。
胡亥在旁安静凝望,用眼色指示把筑有燕巢的城门打开,这守门的官兵摸摸脑袋,不知怎地刚关好的门还要再开,却也只好乖乖照做,这人一站到门下,就看见有一只燕子死在门前。
他用脚想把死去的燕子踢走,忽闻赵高大喊:「住手──」
再普通的官兵也看得出今天来巡察的两位官员是什麽地位,一听这声音,他立刻跑到旁边去待命,大气不敢喘。
赵高把死去的燕子拾起然後放进了燕巢,只见巢中燕儿又呜呜叫了几声,便把头偎进旁边的羽翅里死了。
天下万物,有谁能逃过生死?
胡亥见赵高发著愣瞅著燕子的模样,体内彷佛有一堆不吐不快的怨言想要对他倾诉,只是当赵高缓缓回过脸,对他轻轻道:「我是否也在巢中?」
他顿时手脚无措。
这陷於莫名感怀的男人难道是要表明他在朝里不得不为的苦衷?
「我们都在。」胡亥把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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