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进来的是他,Kane将书合上,笑吟吟的抬起头。
“这个是花生炖猪脚,对皮肤好的……”季迦亭惴惴的将炖品放在Kane身侧的床头小柜上。
“的确很香。”Kane很给面子的深吸一口气,但是目光却定在季迦亭脸上,“谢谢。”
“对不起。”季迦亭说。
Kane微微动容:“这不怪你啊。”
“就算换一个人,还是会这样,这是意外,况且,又没有怎么样。”像是为季迦亭的惶恐感到好笑似的,Kane带着笑意说道。
“可是……听说会留疤。”季迦亭不安的打量着那被包得严丝合缝的左眼。
“哈……男人有疤怕什么!再说,我又不打算靠一张脸混饭。”下一秒,声音压低一些,“原本就打算拍完这部就彻底退出的。”
“我……我听Jim说,你提出辞演?”
“是啊,不应该因为我一个人拖累大家的进度。”Kane微微笑着。
“可,可是Jim说不要紧的……”季迦亭小声的解释:“他说可以先拍别人的戏份,不会耽误很多……”
“这么说……你是来劝我的?”
“恩!”
“是你的意思还是Jim的意思?”
“恩?”
“我是说……你不希望我退出吗?想和我继续演下去?”Kane的目光闪烁,接下来的戏是什么内容,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
因为觉得是自己导致对方退出,所以才登门相劝,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将话题扭转到这个方向。季迦亭的脸上一阵滚烫。
“答应我一件事吧,”料准得不到想要的回答,Kane轻松绕过这个问题,“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退了,好不好?”
“好!!”季迦亭想也没想就痛快答应。
Kane诧异的挑起眉头,“也不问是什么事吗?”
“呃?”
“如果是……很过分的事呢?”Kane这样说着,握住对方放在床上的手,“什么都答应吗?”
“我……我……”手被握住,向后撤退的余地就很有限了。
Kane的目光中闪着顽劣的笑意,把季迦亭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捋顺,放在手心轻轻揉弄,像抚摸猫的肚皮。
季迦亭的心跳得很快,羞窘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别提拒绝了。
“放心啦,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Kane松开他的手,靠回到床头,“只是到时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Kane说完便正色坐好,季迦亭居然感到隐隐失落,再问具体事由,Kane却闭紧嘴巴说什么也不肯透露更多,只说那是等自己伤好,到达月牙湾之后的事。
催促Kane趁热吃掉那份炖品,等候的功夫季迦亭对着Ben的床铺发起呆来,没有工作的日子总是娴静美好,尤其在这静谧的午后,他忍不住犹豫着想:要不要把那夜听到的事情告诉Kane?
“Ben和Jim一起吃饭,一时回不来,你有事找他?”Kane见状说道。
季迦亭摇摇头,心里打定念头,还是不要说了,毕竟是他人隐私,自己本就不该知晓,于是转而感叹道:“Ben和Jim的感情真好啊。”
Kane点点头:“那当然,Jim算是Ben的伯乐啊,Jim获奖的那部《豪门夜艳》就是用Ben当男一号,大家都不看好,因为Ben那时算是新人,但是片子出来后,Ben一下就被捧红了。”
“原来是这样。”
“不止如此,Jim也算Ben的恩人。”
“咦?”
“《豪门》最后一场戏,顶棚的大灯忽然爆裂,当时Ben正坐在那下面,是Jim救了他一命,”提起往事,Kane有些唏嘘,“后来我想,Jim之所以退出,可能和那次有关。”
“怎么?”
“Jim被落下的燃烧中的灯管砸到腰,虽然他没有对别人说,但我想,可能是落了疤。”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Jim竟然救过Ben,这么说的话,Jim对Ben也不可能全无感情吧,难道就是腰部的伤影响了某方面的功能?越想越有可能,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不该讳疾忌医,兴许可以治好呢?
不过Ben既然知道了,以他的性情肯定会主动拉着Jim去疗伤吧?
“怎么突然好奇他俩的事了呢?”
回过神,Kane正望着自己。
“啊哈,因为Jim和我说,Ben原来是直男啊!所以就很好奇……”
Kane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圈子本来就很多直人啊!有人退圈后照样结婚生子呢。”想了想又道:“不过Ben那家伙,原本就是双吧,掰弯什么的,其实没有可能。”
季迦亭听到这里候强烈的想问:那你呢?
Kane像是感应到似的,接着说道:“我从一开始就认为男人比女人性感多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季迦亭,就像在称赞对方一样,就在后者故意将脸转开时又道:“也可爱多了。”
从不缺乏赞美的季迦亭语塞了。
无论是成名之前,还是最风光的那几年,谦逊、敬业、上镜、戏感好、勤奋、完美等等美好的词汇就被毫不吝啬的加诸在身上,如今落魄到要来拍GV的二十二岁的他,竟然被一个成年男子称赞可爱。
该如何接下去呢?要说谢谢吗?
可对方又没指名道姓的说是在夸他,哦对了,现在想来,Kane其实根本没对他说过喜欢呢,那些所谓暗恋了多少年的话不过是从旁人口中道出的,这个男人,除了那个似是而非的吻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更深一层的表示,而被对方几句暧昧不清的言辞便搞得脸红心跳的自己才是不折不扣的傻帽。
这样想着,季迦亭便觉得脸颊发烫的自己很狼狈。
幸好这时手机响了,季迦亭拿起电话才发现已经在Kane的房间耗了几乎整个下午。
“楚乔?”故作轻松的接起,趁机向Kane道别。
楚乔还是老样子,一听到季迦亭的声音边忙不迭的发问:“迦亭啊,怎么样?还好吗?还适应吗?有没有人欺负你?我最近实在太忙了,现在才得出功夫……”
温柔的、婆妈的楚乔。
季迦亭回到房间才开始报备:“我很好啊,已经拍摄了大概一半多的进度吧,适应……还好吧,反正也都闯过来了,当然没有人欺负我,你以为这是贼窝吗?”
“那就好,已经拍了一半?进度很快嘛。”
“恩,不过接下来要慢了,因为主角之一受伤了,原本下周要去月牙湾呢~”
“咦?月牙湾?去那干吗?”
“当然是拍外景!”
“那更要注意安全,水产什么的一定弄熟再吃。”
季迦亭笑道:“我懂得啦,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呢~”
深刻反思自己这段日子的不正常心态以及近似于“上赶着”的行径后,季迦亭决定避开Kane一段时间。
其实不用刻意规避,他俩也鲜少碰面,因为考虑到Kane的突发状况以及整个剧组成员的时间协调问题,Jim将接下来的拍摄进行了大调整,凡是没有Kane参与的戏份,能在棚内完成的便统统提到前面来,包括原本打算放在最后的“孟森之死”以及阿郁的唯美自杀,主角之一的季迦亭跟着忙碌起来自是情理之中,但职能却不单是参与拍摄那么简单。
原因在于阿郁,自从那一晚的不欢而散后,季迦亭和阿郁基本没有发生交集的机会,但这次却是阿郁主动找上他,热情而诚恳的向他讨教关于自杀的表演技巧,季迦亭本就不是小气记仇的人,自然有问必答,被Jim知道后索性将他拉去片场,顺便给其他艺员做指导。
而Kane那边也被Jim以“尽量不留疤”为由禁了足,不但不许他下楼晒太阳,连艺员餐厅都严禁他去,就是怕他不在意吃了辣的咸的色重的,以致伤口恢复不好,因此除了每日健身时间外,Kane的一日三餐都由Ben或其他工作人员送上门去,尽是些淡出鸟来的料理。
就这样,活活两周时间,Kane和季迦亭真就一面也没碰上。
两周过去,卸下纱布后,Kane的伤口长势喜人,因为本身就不是疤痕体质,加上这些日的着意调养,即使位于眼角的伤口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小段肉红色的伤痕,相信等完全愈合后,普通的遮瑕膏就能将它完全盖住。
拆线之后又过去两周,《齿痕》剧组全体成员终于登上飞往月牙湾的专机。
在飞机上,季迦亭和Kane的座位挨在一起,“好久不见。”带着宽大墨镜的Kane对他低声打招呼。
“恩……是,好久不见!”
季迦亭发现三个礼拜的距离并没有减缓自己面对这个男人时难以克制的悸动心情。
“伤……都好了吗?”
“听说你们最近很忙?”
坐下后,两人同时开口。
“呃……”季迦亭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Kane取下墨镜,侧过脸来,“都是Jim小题大做,其实没事。”
季迦亭仔细端详着那道细小的肉红色伤疤,即使再着意保养,缝过针的痕迹仍然消除不去,这道伤口也许会陪他一辈子,而且是自己划上的,想到这里竟有些心潮澎湃。
“是有些忙,因为孟森和阿郁时间也不多,后面的档期又快赶上来了……”过去半刻,才想起回应Kane先前的问题。
“哦,那很辛苦啊。”Kane了然的点点头。
一个多小时的航程很快过去,走出舷梯时Jim宣布:“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到达旅馆后自由活动,正式拍摄从明天开始!”
阿郁带头欢呼一声,提着他的帆布背包率先朝外奔去。
Kane从身后接过季迦亭的行李箱,问:“累吗?”
“咦?不累啊。”坐飞机有什么可累的。
“那,等安顿好住处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
那个约定!
季迦亭一直都没忘,到达月牙湾后需要履行的诺言。
在美丽的白色欧式建筑群前停下,Jim发给他们印着芭蕉叶图案作为LOGO的门卡,季迦亭惊奇的望向Kane:如果拥有这样一幢旅店作为家产的话,还有什么必要去拍GV呢?!
感受到季迦亭的注视,Kane苦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不是你家的旅店吗?”季迦亭反问。
“当然不是!”
“哎?”
Kane拍着脑门:“我知道了,一定是Jim乱说了什么。”
“也不算乱说吧,因为有你家的旅店才会选择来这里拍外景……可以节省经费。”
“我家的确有旅店在这边,不过……呵呵,大概最迟明天你就会知道了。”苦笑再次爬上Kane的眼角。
分配好住处后,除了Kane和季迦亭,其他人早就跑了个不见踪影,尤其是阿郁和Ben,从在飞机上起就嚷嚷着要下海,现在估计都已经如愿以偿了。
将换洗衣服从小旅行包中取出,挂上,又将床单被子整个掀起来透气,将枕头好一阵拍打,做完这一切,季迦亭在镜子前扫视自己,浅灰色休闲长裤,白色帽衫,虽然不算什么正式着装,但也称得上干净利落,又应这碧海蓝天的景儿,只是不晓得等下Kane到底要带他去哪里。
推开房门,Kane正站在外面,见他出来,目中立刻露出赞赏的神情,季迦亭感到莫名的烦躁:又来了,又是这种黏糊暧昧的表情!
出得旅馆正门便是通往海边的大道,Kane站在路口招呼出租车辆。
季迦亭这才注意到他也没穿正装,浅得发白的灰色牛仔裤配深蓝浅灰横条纹恤衫,加上刚戴上的超大深灰色太阳镜,整个人竟显得年轻好几岁,季迦亭低头看看自己,默默取下胸前挂着的墨镜架到脸上,恩……这样有点像情侣装。
“圣德疗养院,谢谢。”坐上车,Kane对司机如是说。
“圣德疗养院,谢谢。”Kane这样对司机说。
——哎?!
去探望病人?!
季迦亭实在没想到,惊诧之后就是不安——两手空空,不太好吧?
“怎么?”Kane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冒昧……”
“啊不是,”季迦亭打断他:“我说……至少该买束花吧?”
“哈……那个啊,”Kane笑笑,“我有准备就好。”
可是他和自己一样也两手空空啊,季迦亭朝旁边人瞟去,Kane迎着他的视线解释道:“带着你就足够了啊!”
季迦亭隐约预料到什么,愣了愣便没再多问。
圣德疗养院建在山上,从山脚开始就有电子指示牌标示正确的方向,遇到司机有些含糊的转角,Kane便出声指点,路途很是顺利。
穿过优美广阔的庭院,Kane带着季迦亭从不太显眼的拱形小门进入,之后是漫长曲折的走廊,走廊与走廊的衔接处是设有密码锁的钢化玻璃门,在Kane使用门卡时,季迦亭注意到,每一道门的斜上方都设有电子眼,不止如此,还链接了警报器一类的装置,红色警示灯一闪一闪的。
若只是疗养院的话,没必要如此警戒森严吧。
可是Kane又好像很是熟稔的样子,哪里转弯,哪里掏卡,丝毫不必停留,偶尔碰上迎面而来的身着浅蓝色制服的护士小姐,也俱都见怪不怪的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他常来呢。
季迦亭这样想。
终于在一扇前停下,Kane终于回复成平日的Kane,他侧对季迦亭,露出抱歉的柔软神情,一手拿着门卡,一手按在门柄上,“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话没说完,门被从里面大力拉开。
“哥——”一个鲜艳的身影扑到Kane身上,如蝴蝶落上枝干,紧紧抱着他,长长的娇憨语调道:“怎么才来怎么来嘛!”
“呵……乖,是哥哥不好,下来先~”Kane见怪不怪,轻轻揽住女孩的肩膀。
“不嘛不嘛——哥哥坏!说话不算数!”女孩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仍死死抱住Kane不放,后者竟也没有脾气,依旧用哄孩子的口气在女孩耳边低语,并不时用手指拨顺她那凌乱的深棕色长发。
季迦亭这才看清,女孩的打扮很是不一般,她穿着蓬蓬裙似的睡衣,却不是时下流行的素色系,而是鲜艳的花色,明明是簇新的面料,上面却打补丁似的缀了十几个五颜六色的蝴蝶结,毫无美感可言,而且线迹粗糙,显然是自己手工缝上去的,不止如此,裙子下面还套了大红色的衬裤,长长的蓝色毛线袜子露出来,脚上还踏了双熊猫头拖鞋——这样的打扮,估计连Jim也不敢穿出去。
这段时间里,女孩始终死抱着Kane不放,像小孩子撒娇那样,但她看上去怎么也该有十七八岁了,举动为什么会幼稚得和年龄不符呢?嗓音也是,比一般女孩的尖细,透着奶气。
Kane不好意思的向他投来视线,季迦亭谅解的点点头。
“小紫,别闹了,你看哥哥带谁来了?”直到Kane转过身,让女孩看清站在不远处的季迦亭,才一下安静了。
“——咿??”女孩的眼睛慢慢睁大,季迦亭这时注意到,她有一双和Kane极为相似的美丽眼形,都是一样深不见底的黑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