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哪有什么初体验的对象。
季迦亭窘迫的用手拉扯着衣衫的下摆,和Jim谈话不但没有转移注意力,反而更加难过,下次再来观摩之前一定要先打一次才行。
好不容易熬到拍摄结束,当导演喊停,工作人员都在忙着为主演递毛巾,递饮料时,季迦亭溜了出去。
站在充满葡萄香的花园里,被初秋的晚风一吹,腹下的热度才稍见减退。
他努力甩着头不让自己回顾刚才的画面。
但是Ben精赤的身体总是时不时跳回到脑中,他是个合格的Gay,对男人的裸体体自然有反应,但他的前二十二年又是那么寂寞,连初体验都没有。
苦行僧般兢兢业业的三年,却换来如今的下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庆幸,幸好父母都远在那个遥远的小县城里,这些鸡鸣狗盗的烂事一时还传不过去。
可是,再有一段时间,他自己也要袒露身体,像一般的男优般面对镜头了。
真是可笑的初体验。
不想让心情陷入伤感的低谷,季迦亭信步向庭园深处走去。
夜幕下的植物比白天更讨喜,无论是灌木还是花蔓,在月光下合体般融汇在一起,散发着统一的草木清香,隐藏在暗处的秋虫啾啾低语,脚下是不知会延伸去哪里的石子小路,只这么静静走一会,心情就平和许多,可是接下来他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肆意在夜晚的陌生花园里乱转,结果就是迷路。
凭记忆向来时的路往回走,可是兜兜转转就是回不到先前的内景大楼,辉豪就是这点不好,为什么建筑物都是白色的?
而且就算找到摄影棚,也未必意味着就能找回宿舍楼。
跟在Ben身后只顾胡思乱想,根本没认真去记道路。
“迷路了吗?”
不甚熟悉的声音自未知的方向响起。
季迦亭吓了一跳,“谁?”
“站在那别动。”那人说着,之后响起草木的窸窣声,那人似乎在强行穿过它们。
“已经是最西边了啊,你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男人的声音醇厚,在兜兜转转找不到回去的路的季迦亭听来,无疑于神音。
随着碎叶掉落的声音,男人已经走到面前,但是逆着月光,季迦亭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只觉得这人话里似乎和自己很熟,应该是认识的人。
“你是要回住处吗?”男人又问。
“恩。”
还是暂时不要承认自己根本没认出他吧,等下走到有灯光的地方就明了了。
“这边。”男人朝右边指了个方向,率先踏上覆满碎石的小路。
“恩,谢谢。”季迦亭赶忙跟上。
男人的肩很宽,又穿着西装,几乎把月光完全遮挡,季迦亭几乎看不见路,只能小心的踩着对方的影子。
走到一条S型的弯路,男人忽然停住。
“啊!”季迦亭险些撞上他的后背,“怎么了?”
男人慢慢转过身。
在浓重的树影里,正面和背面几乎没有区别,季迦亭根本找不到他的眼睛在哪,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到一些危险的事。
无人的花园深处,高大的劫匪……
季迦亭绷紧了神经。
“小心。”说完这两个字,男人抬起手。
“咦?”
男人的手一直探到自己面前,在靠近脸边的位置停下,随即,传来细枝被折断的声音。
啊……原来是这样。
“这里杂枝多,都是夏季长出来的,工人还没来修剪。”说着,他不停的动作,近处的黑暗里不断传来拗断碎枝的噼啪声。
“谢谢你,我……竟然没看到。”挺直身体,季迦亭认真的道谢。
对方只是答应带路,并没有提醒他注意树枝的义务,即使因为没看到而划伤脸孔,责任也全在自己,谁让他……
正要端正心态询问对方的姓名,男人却先一步说道:“不用在意,我知道,你有轻度夜盲症嘛。”
“啊?!”
他怎么知道?!季迦亭惊讶的睁大眼。
“哦,说来不好意思,我看过一些……你的专访。”男人有些局促的答道。
专访……现在想来确实有过一次,采访的时候因为聊得很愉快,便透露了自己其实在夜晚看不清东西的糗事,但那大概是两年前的事了。
这个男人竟然知道,并且记得——所以才默不作声的转身,为他拗断那些细枝。
“喂,该不会……你压根就没认出我吧?”男人微微向前探身,把脸孔向他凑近了些。
季迦亭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默认。
“呵……我是Kane啊。”
呃……原来是他?!
季迦亭脑中迅速浮现出一个寡言的,眉头时不时因为他人一两句玩笑话而压下去的男人形象。
但印象也仅止于此而已,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季迦亭根本没有留心他的样貌。
恐怕即使在明亮的天光下,也不能保证认出。
“原来是你,真不好意思,我太迟钝了。”季迦亭发自内心的表达歉意。
“哈,没关系。你是从摄影棚出来的吗?”把拗断的细枝拢在手里,Kane进一步问道。
“是的。”
“哦,今天晚上有Ben的戏,看来Jim是想让你先熟悉一下流程。”Kane自言自语般说着。
季迦亭没有搭腔,他怕对方紧接着会问,诸如:“为什么结束后不直接回宿舍却要在这乱逛”之类的问题。
那样他就不好回答了,难道要承认自己是来吹风冷却身体的?
然而Kane只是以温和的口吻问道:“感觉……还好吗?”
“啊?”季迦亭愣了一下,提到感觉他就羞红了脸,想到刚才大庭广众之下欲 望饱满待发的状态,光秃秃的私 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啊,对不起,是我多事了。”见他不语,Kane赶忙解释道:“我以为第一次接触这种戏,心情都会比较复杂,所以才……不,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到最后都吞吐起来。
“啊,哈……”这样的Kane意外的可爱,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季迦亭仍然盯着他的眼睛,正色答道:“感觉……怎么说呢,”犹豫了一下,才道:“就像第一次佩戴矫正视力的眼镜。”
“咦——?”
“恩,就是那种感觉。”季迦亭深吸一口气,“就像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感觉很震撼。”
Kane一动不动的静静望着他。
“我的近视眼是天生的,有500°哦,很糟糕,还有散光。我父母呢,都是小城镇的工人,他们不懂这些,所以直到中学以前,我都不晓得这就是近视眼,还以为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朦朦胧胧。”
“尤其是晚上,以为所有发光的物体都带着美丽的重影,车子开过面前会留下炫目的线条,连路灯都很美,带着晕开的光影,我真的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呢。”
“真是……新奇的比喻。”Kane说。
“但是戴上眼镜后,却很失望。”季迦亭耸耸肩,“一切都变清楚后,反而不美了,夜景在我眼中也失去了原有的魅力,那些喜欢的银幕明星其实没有那么好看,皱纹,痘疤,过重的唇线,都清晰可见。”
“哈……”听到最后一句,Kane笑了,那笑声从胸腔里迸发出来。
“就是这样嘛。”季迦亭也感到自己的比喻有些幼稚,“就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的感觉,太真实,太……”
Kane停住笑声:“我懂。”
停顿片刻,很快说道:“我没有笑你,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啊?”
“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吧,赶快回去休息吧。”说完,几乎是有些仓促的向既定的方向走去。
“……哦!”季迦亭赶紧跟上去。
之后的路途中,两人没有再交谈,伴随他们的只有虫鸣和落叶被踏碎的声音。
季迦亭觉得Kane是在害羞。
……
沉默一直延续到宿舍楼大厅。
像是走了很久似的,踏上白色石阶时,季迦亭觉得脚都软了。
他甚至怀疑Kane是不是故意带他绕远路,因为这回是从后门进来的,他从来没走过,但是连在花园都会迷路的迟钝方向感令他没有立场质疑对方。
在明亮的电梯间,季迦亭看着Kane的侧脸有些感慨,他无法将这张缺乏表情的面庞和刚才发出温和笑声的人联系到一起。
想到自己竟然向近似于陌生人的他吐露了真实想法,就觉得不可思议。
“顶层对吧?”不待他回答,Kane已按下数字。
“Kane呢?”
“一样。”
之后又是沉默。
电梯迟迟下不来,也是停在顶层,数字一闪一闪的,像是有人故意一直按着它似的。
“剧组的人这段时间都住顶层,可能有人正在搬进去吧。”Kane像是解释般说道。
季迦亭点点头,他并不在乎等待,只是不喜欢一个人的等待,向Kane看去,想找个话题聊一聊,后者正好也投来视线。
四目相对,季迦亭发现Kane的瞳孔格外漆黑,像戴了时下流行的美容隐形眼镜,这和Kane的形象可不匹配,这么想着,季迦亭忍不住上前一步,想看清楚。
谁知Kane竟转开脸,目光闪烁的盯着电梯上方的一排数字,念经般问道:“新住处还习惯把。”
“呃,啊,挺好的。”笑着回答后又补充道:“没想到是独立房间,还以为会和人同住呢。”
“恩。”Kane会心的笑了笑。
刚想问他大家的待遇是否都一样,电梯门便“叮”的一声打开了。
“进去吧。”
Kane按住按钮,等季迦亭进去,才走进电梯。
籍由这个小动作,季迦亭注意到他掌心新鲜的伤口,是拗断树枝时划的。
“伤口,疼吧?”忍不住问。
“啊?”被季迦亭这么一问,Kane才低头看手心,笑道:“哈,没什么感觉。”说着从西装里袋掏出一块浅灰格子的手帕,擦拭起来,显然,比起伤口这种事,他更在意的是粘在掌心的泥土。
“最好先冲洗一下。”季迦亭说,“伤口里应该有毛刺,小时候我总被划伤,只是简单包扎的话,木刺还留在里面,会一直疼。”
Kane笑了:“那是你那时皮肤太细嫩啊,我这把年纪了,怎么会有木刺进去。”
“你难道年纪很大吗?”季迦亭也笑了,“不是说男人30一枝花吗,你顶多算盛放吧?!”
“我怎么记得那句话是说男人40一枝花?我琢磨着我还是花骨朵呢。”
“哈哈!”
没想到Kane也会开玩笑,而且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有一点可爱,季迦亭这次确定了,那漆黑的瞳仁一定是天生的,否则传达不出这么深刻的笑意。
两个男人的笑声在电梯里相互碰撞。
气氛好不容易打开,还想再多聊些,电梯已经停住。
“为什么在这我也要和你住一间啊?!我要换房!!”顶层的走廊深处传来一声高喊。
另一个声音压着怒气说道:“消停会行不行?现在大家都在休息——”
“我不管!我要住单人间——就算合住也不要和你,腻都腻死了——”最后一句带着柔腻的尾音,是撒娇的口吻。
呃?这种语调……好像在哪听过。
“真是!”和怔住的季迦亭不同,Kane似乎马上就分辨出状况,大步朝着争执的方向走去。
“真是!”和怔住的季迦亭不同,Kane似乎马上就分辨出状况,大步朝着争执的方向走去。
辉豪的艺员待遇真是不错,连员工宿舍都是酒店式公寓样式,明亮的走廊铺有暗红色的柔软地毯,即使跑动也不会发出“咚咚”的声响,想必板壁的隔音效果也极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探出头来。
季迦亭紧跟在Kane身后,他心中存有几个疑惑:一来那骄纵的声音有些耳熟;二来……那人似乎是为房间分配不满,他说什么:“要住单人间”?
——可Kane不是说《齿痕》剧组的所有主创人员都住在这层吗?那么这人也是艺员之一吧,可为什么没有分到单人间呢?
还是说……除了自己外,其他艺员都是与人合住的?
季迦亭必须弄清楚。
从签下片约那天就已有所觉悟,虽然顶着人气偶像的光环,但在这个圈子里却是十足的新人,太优渥的待遇他承受不起。
……
发起争端的人很惹眼,站在暗红色的地毯尽头,像插在红釉花瓶里的鲜花。
他提着和自己身形很不相衬的硕大行李箱,穿着一件肥大得好像洗垮了的花格衬衣,只解开两粒扣子,那领口就敞到胸口,下身是墨蓝色的窄脚裤,显得腿型笔直又细长,脚上却蹬着双明黄色的运动鞋,鞋带却是紫的。
他的另一条胳膊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抓着,“孟森!你放开我!”他玩命甩动手臂,那只钳制他的大手却纹丝不动,他急了,“讨厌,讨厌!”索性放下箱子,用脚踹,身后的男人不闪不避,黑色的正装长裤被印了好几个大鞋印子,男人终于被激怒,忍无可忍的吼道:“阿郁,别他妈闹了!!”
叫阿郁的男子被吼懵了,连伸出的脚都忘了放下,过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开口,“孟森,你,你吼我?”眼睛瞪得老大。
孟森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像在拼命压下火气,沉声道:“平时任性也就算了,这是在人家地盘,你还……”
“啊哈~”听他这么说,阿郁的语气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弯。
“正因为是别人的地盘我才要换房间的嘛~~”撒娇般反过来抓住对方的肩膀,“和你CP得都要吐了,连你那里几根毛都数得过来,好不容易来这了你就让我痛快痛快吧~~听说辉豪的男人特别棒~”
原来他们就是阿郁和孟森!
——Ben念念不忘的人啊。
想到这,季迦亭倒觉得光看穿着打扮的话,这个阿郁和Ben倒真挺配,那Jim怎么办呢?呃……奇怪,为什么会想到Jim?
可能因为Jim也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吧。
自从进入辉豪后,季迦亭都快不相信自己的审美了,这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爱打扮,皮肤好自不必说,连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健身美容和发型,在群灿里季迦亭还算“秀气”的,可在这,立马成了硬朗型。
阿郁还在试图劝服孟森放他去换房,言辞越来越露骨。
季迦亭也已认出,这就是昨天在电梯里大喇喇抱怨精液味太重的男子。
原来“皇牌CP”也有内讧的时候啊……
Kane已经听不下去了,当先一步打断他们。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导演和制片目前不在,如果……”
“啊 ”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睛霎时精光四射,“啊啊 你是Kane吧?!我认识你!我看过你的片子——”说着,扔下孟森和自己的行李跳到Kane面前,亲亲热热的拉起男人的手臂:“我是阿郁,你也可以叫我小郁~~”身子像麦芽糖一般紧紧贴上,目光更是扎在对方腰部收不回来,“我最喜欢你的《强制》,实在太帅了~!尤其15分10秒那里,你背对镜头……”
“咳,你好,初次见面。”Kane并不喜欢别人在工作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