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翊。”萧泽声音低沉而醇厚,直直的望着司翊。司翊心下一跳,他似乎有点错估这次的后果。“嗯?怎么了。”
“说给我听。”
“呃,其实你对已有的资源分配的有点问题。你不需要给每一个分队都是冲突对抗的命令。偶尔放弃一些部分,也可以达到意外的效果。就比如诱饵之类的。呃,萧泽?”司翊看到萧泽瞳孔暗沉沉的,自觉地止住了话头。
“你听过五年前的'东枝森守卫战'吗?”萧泽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似乎饱含着巨大的痛苦。
司翊手还撑着舱底的温热软垫,却莫名得感觉有些发冷。“那场无望胜利之战?”
萧泽没有说话,撑着膝盖站起来。颀长的身形逆着光流露出一点点黯淡的绝望。仿佛被不堪忍受的压力所挤迫着,司翊似乎看见他一闪而过的痛楚与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泥煤!24章不就是中秋的周更嘛!没了!没了!(掩面逃走……
、五年前
Rearguard Action 后卫之战又称为无望胜利之战。
电脑的屏幕照亮司翊显得凝重的面孔。鼠标在'东枝森守卫战'上轻轻滑动。
五年前
费尔蒙少将,出身指挥官世家,最近风头正劲的新晋上校。此时陷入了出道以来最窘迫的境况。
连在外面的士兵都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连泽握紧了胸前挂着的纯黑吊坠,此时天际还很暗淡,刚刚泛起一点鱼肚白,显得辽阔又苍茫。连泽的面部轮廓在微熹的光线下显得深邃且坚毅。他的机甲吊坠里装着七块姓名牌。现在的黎明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沉重。他下意识握紧胸前的吊坠,像是在寻求安慰一样。
……
“你们认为连和纳斯谁可以担任这个任务?”
“……您早就已经定计,不是吗?纳斯毕竟为百里家所招募。”副官看着厚实的帐顶,神情不算是可惜到时有一种麻木。
“唉。”费尔蒙慢慢地吁出口气。脸上颇为无奈“如此,就这样吧。”
……
“列队!”随着副官的一声暴喝,所有的士兵都迅速而又整齐地集结成队列。“听好!如今我们正处于内卫交困的境地。前方的魔物虎视眈眈,后方的后勤资源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顺利达到。为了冲出这样的困境,我们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副官一脸严肃地说着“现在分队。连泽!你担任第一分队队长!”“是!”连泽大声回答,声音沉稳而令人安心。双手接过分队的名单及任务详细。
“纳斯!接任第二小队队长!”
“是!”
连泽没什么心情听完之后的任命,他捏着名单的手有些不稳,这上面又十一个名字,他都知道他们的兵种——清一色的机甲兵!
机甲技术虽然已经发展起来,但是一台机甲毕竟耗资巨大,供不应求。战场上还是普通的兵种比较多,机甲兵自然成为王牌一样的存在。而现在连泽的队伍竟然是十二个机甲兵(连他自己),这种情况他还未见过,让他有些不安。似乎什么事就要发生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上胸前的吊坠。
“我来说明一下任务。”费尔蒙指挥官肃容说道“首先。第一分队担任先锋的位置,你们需要在东枝森直捣魔蛛的一个巢穴,随后第二分队会在十分钟之后自后方支援,分散兵力……”
连泽抿着唇听着,匮乏的饮水让他唇上开裂起皮。他在脑中过着费尔蒙上校的分配,一遍一遍地,生怕漏过什么重要的细节。
“三个小时之后开始行动。”上校顿了下,然后发出洪亮而威严的一声“为了联盟!”
“为了联盟!”所有人随之吼叫出声,像是酣畅淋漓的发泄一般,至此之后再无恐惧。
队员之间简单地协调分工之后,就是踏上征程的时候。连泽带着另外十一台机甲离开之后,费尔蒙望着他们的方向,向上拉了拉手套,“可惜了,正是一颗新星冉冉升起的时候。”纳斯站在上校的旁边,脸上无悲无喜。
“前面就是R3巢穴(他们给每个巢穴命名,来表示魔物的种类和发现的次序)按照计划出击!”连泽沉稳的声音通过对信系统传达给其余十一人。
“准备好了,队长。”
“行动。”
丛林里树木有些稀疏,随处可见被大型动物践踏过的草木。天色有些暗沉,吹过微微的凉风,苍翠的细长树叶带着晨露晃动着,终是不堪忍受般的被完全压下,水滴“啪!”地发出轻微响声,在地上的落叶上撞了个粉碎。
就在此刻,镭射炮淡蓝色的能量光束“咻——”地呼啸而出,正中被树叶遮掩的洞穴外口,泥土中赫然被洞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土地中顿时有一些突兀的凸起,身高三米的巨型魔蛛狰狞地显出它们的全貌。尖利的口器一张一合,连带着一些稠腻的粘液——这是他们无声的警告。
连泽一马当先地冲了下来,纯黑的机甲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机甲臂上握住的锋利刀刃,向着魔蛛们泛着点点杀意。“咔!”刀刃半没入魔蛛的颈关节,顿时爆出绿色的恶心粘液,连泽毫无在意地把刀一甩,转向下一个目标。
在丛林中魔物巢穴战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能飞得太高会有飞行魔物的探哨,又得防止魔蛛时不时的吐丝(那种粘丝会令机甲的行动变得迟缓,而一秒钟的食物都很致命)。树木对于机甲来说也相对狭窄,并不能令他们大施手脚。
一时之间,这队精英与魔蛛僵持不下,连泽瞥了眼时间,脸色顿时有些焦躁和难看。'已经快十分钟,一点支援的迹象都没有。按理说,纳斯并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如果不是路上遭遇了什么,就是……'连泽心里有些不妙的猜测,但是他强行把它按了回去。
“坚持住!”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沉稳而令人安心。对信系统中隐约传来粗重的喘息。机甲兵之重要有目共睹。一般来说只需要他们撕开最前线的防御,使它们收到最致命的威胁罢了。机甲在战场上是极为宝贵的东西,所以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有如此高强度的长时间实战。
“唔。”连泽的脸色有苍白几分,内脏几乎要绞起来。小范围的连续变向对人体的伤害极大,连泽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就像急停急冲,都令人格外不适一样。身为队长,他当然得是稳住军心的主心骨,他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连泽操纵着机甲,仍是高效地砍杀着。纯黑的机甲沾了一些喷溅出来的绿色液体,显得狰狞可怖;幽蓝的电子眼闪烁不定,手中刀刃摧古拉朽地杀出一条路来。
但看他的动作,连贯流畅,杀意凛然。丝毫不见疲态,无形之中带来鼓舞之意。
没有人说话,大家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什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直至……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紧接着就传来电流切断的杂音。
连泽几乎是红了眼了冲上前去,只是,晚了。蛛丝黏住那台机甲的右腿,把他带翻在地,胸前赫然一个深洞,贯穿机身。魔蛛拔出它暗红色的爪尖,沾染了另一种鲜艳的红色。
也就是此刻,连泽机甲里响起尖锐的紧报!'电量不足!注意!电量不足!'
雪上加霜,连泽突然升起绝望之感。原以为只是十分钟的冲锋,甚至都没有带满能量条。而如今算什么呢?弃卒吗!
连泽手指的骨节捏成青白,被舍弃被欺骗的阴云笼罩而下。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死法,默默无名,无人知晓!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刀刃没入之后抽出,再没入,抽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活像死神露出的微笑,致命而充满了黑暗的美感。
是的,简直漂亮到了极致。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而切实,刀刀见血,无一落空,手起刀落之下便收割生命。甚至连切口都笔直而平整,没有多余的伤口,一计即致命。
无可挑剔的战斗技巧。
但是如此,为什么抛弃我!
连泽像是不堪忍受地发出低沉的吼声。
“嘿,队长。冷静点。”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响起,有着不经意的颤抖。
“仔细看看,这丛林还挺漂亮的。”
连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一台机甲被拦腰切断,□还粘着大量的乳白蛛丝。
“刺啦。”电流切断的声音。
人在将要解脱的时候,有着回光返照般的平静。那人吐出的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却令连泽有些发酸。
葱茏翠绿,佳木成荫。的确令人舒爽。
他们即将被埋葬在这里,没有人知晓这场战斗,他们就以无闻的姿态沉默地在这里永眠。
心里灼热的火焰烧尽,就余一点带着火星的灰烬。背叛,欺骗,不甘…诸多晦暗的情绪在这一刻寂灭燃尽,心如死灰之后,反而冷静得吓人。
连泽切换了一把匕首,打开操纵室跳了下去。即使没有活路,但他还是想试一试。机甲用的匕首对他而言也是不错的双面利刃。
脸上的诸多神情已然退去,无悲无喜。魔蛛快速移动八只暗红的足朝着这里快速地聚拢,巨大赤红的复眼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残忍而猖狂。
连泽握紧手中的匕首,世界在他眼中就像是黑白灰那样简单,线条分明。他举剑,姿态决然而坚定。
……
他机甲吊坠里有七块姓名牌。
其中一块,是他自己的。
司翊的手指划过'东枝森守护战'阵亡人员名单的其中一个,喃喃地念出来
“连,泽。”
他似乎能感到这个人与他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无法言说。报告上对这一段并没有详细的叙述,就要是要隐瞒什么一样。
“资源的合理利用吗?”司翊合起电脑,起身回了卧室。
萧泽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双腿伸得很长,神情淡漠中隐见悲恸。司翊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心里一时不忍,就着站姿环住萧泽。萧泽愣了一下,缓缓身后回报住他,力道有些大。
“萧泽,你记住了。无论如何,我不会丢下你。”司翊这句话像是演说过无数遍,嗓音比以往低沉,像是蕴含了深沉的情感。但是他本人却真的是一时冲动,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许下了多么大的诺言,脸有些烫,尴尬地想离开。萧泽收紧双臂把人按在腿上,紧紧环住,不给于一丝一毫的空隙。
“我记住了。”吐字极轻又带着不知名的恳切与希翼。
四目相对深深地望尽对方的眼底,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唇瓣相接,无关情。欲,只是贴近对方的气息,极尽温柔缠绵之能。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挑明,前世交代完毕。枉死的萧泽啊'摸摸头'(~ ̄▽ ̄)ノ '
、想和你一起(一)
千日寂寥,得以瓦解。一夜之后两人的感情迅速回温,甚至达到了新的灼热点。而司翊却为当初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后悔不迭。原因无它,萧泽的闷骚程度日益上升令他多少有些招架不住。
比如现在……
司翊正与周公探讨人生哲理时忽然被一阵“地震”摇回人世。大为光火之下,下意识想把那个扰人清梦的家伙揍个鼻青脸肿。就在他本能想挥出一个漂亮的上勾拳时,却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动弹,像是有一块布紧紧地贴在身上,别说手,气都有一点喘不过来。
萧泽一脸闷骚样地压住司翊身上的薄被的四角,看着身下人蹙起眉,睫羽微微扇动,一副睡意未消又带着不满的摸样,不由在心里说了声惊艳。同时仍是维持着平淡低沉的嗓音催促道“起床了,司翊,起床了。”纵然萧泽的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听来也令人舒服,但反反复复地听着一句话也令人烦厌无比,偏偏始作俑者毫无自觉。
司翊被吵得不行,缓缓睁开墨色的凤目,睡意未褪还有些懵懂,又带有几丝被打扰的委屈。这幅无辜又惑人的姿态让萧泽下意识放松对被子的压制。
司翊当机立断,一把掀开被子,对着萧泽就是一计侧踢,萧泽极为配合得被踹翻在地。司翊拢着宽大的睡袍,踏过萧泽,旋身坐进椅子里,修长匀称的双腿交叠,闭目养神。
整套动作无半点涩滞之处,再自然无比。
半晌,司翊才幽幽地说“给你一分钟说完遗言。”萧泽努力平复方才睡袍下一掠而过的美景所带来的冲击。修长匀称的腿在走动时若隐若现的隐密风景,让他有些血气上涌。萧泽慢吞吞地说“你今天七点就有课了。”
司翊□的足尖在地上点了一下,唇角拉开不耐烦的弧度“七点?你弄错没!我不在十点以前上课!”
萧泽汲取着地板上传来的冷气,不咸不淡地说“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政治课吗?”
“嗯?”司翊哼出了个鼻音。
“我们唯一一节可以一起上的课。”平复完心情,萧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所以,一起去吧。”
“开什么玩笑。”被打断了睡眠,声音至今还是有气无力的,司翊撑着椅背慢慢站起来“就为这种无聊的事?”
……
……
我肯定是早上没睡醒,所以脑子被驴踢了。司翊托着腮想到,居然真的在七点钟跑来上什么劳什子的政治分析?他侧头看了一眼他正直而顽固的室友正襟危坐,一副严肃而禁欲的派头。
如果不是坐在最后一排,面前还有一碗粥的话,就更加完美了。司翊内心腹诽着,舀了一勺面前用文火煮的软而烂的晶莹米粥送入口中。
如今,AC的两人坐在人烟稀少的偌大政治教室里,相对无言地喝着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推开门,脑袋上呈现地中海之势的中年将军肚教授从门口踱进来,在讲台上摊开书,眼神平和,并没有做太多的铺垫。
“接着昨天的说,自从五年前的战斗结束之后,清理边疆战场时发现了地下大量新型的稀有矿,以边陲之城'林赛城'为代表的矿石区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萧泽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拿出两个饭盒,一个装回了两碗粥,一个被他揭开——顿时,格式早茶的特有香味散发开来。
萧泽注意到司翊的耳尖染了一层薄红。诚然,对于司翊来说上课吃早饭就是对他的三观的挑战了,更不要提这种拉风的早茶出场方式。他下意识地超萧泽望去想寻求解决,却晚了一步。
萧泽被教授点名提起“这位同学,你怎么看林赛城的局势?”
“林赛城。”萧泽重复了下这个名字,他之前根本没有听讲甚至教材也不知被他扔到什么地方去了,此时当然是陌生无比,回头就与司翊戏谑的眼神撞在一起。
“Where(在哪)。”萧泽的手在桌面上写在一个单词,司翊只是笑,并不作回答,凤目吊起向上看着萧泽,眸子里满是幸灾乐祸与挑衅般的不屑。
萧泽被他一眼差点看呆,幸好功力深厚才维持了面色上的淡漠冷静。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