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不会了,好吗?如果我说谎,就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啊?你信我······”
濮阳门微一怔愣:“你——发誓?”
“对,对!我发誓!”李柏舟慌忙点头。他始终都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左脚踝。他的世界正在面临破碎。已经没法可想了!
濮阳门却摇摇头,撅着嘴鼓着腮帮说道:“不,你只是一时疼的厉害了才这样说,你就想着最好我是个傻瓜,就想着要骗骗我才好。”
李柏舟忍着痛连连摇头:“不,不,我不骗你,我言出必行,我说话算数,你信我,信我!”
濮阳门孤疑地抬眼看他,心里摇摆不定。
见似乎事有转机了,李柏舟决定自己一条好汉,不能白吃了眼前的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牙把心一横,猛地抬头把脸仰起来送到濮阳门面前。
“你想不想亲我?”
濮阳门一愣,张圆小嘴“啊”了一声。
李柏舟狼狈地瞪他一眼,心里倍觉丢脸。
忍着脚踝的痛楚,李柏舟偏着脸暴躁地催促道:“你不是喜欢亲我吗?哪,为表诚意,给你亲一口啊!”
濮阳门恍然大悟似的瞪圆了杏眼。他惊叫一声“柏舟”,蓦地一下跳坐到李柏舟腰上,捧住李柏舟的脸,神情近乎虔诚地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地,像只小狗一样开始舔吻着李柏舟的脸。
他的柔软的舌头是一条湿滑的小蛇,在李柏舟俊美如玉的脸上,沿着轮廓的轨迹用力地舔舐着。
李柏舟简直要吐了。他已经不再觉得濮阳门是个孩子了。
他在深刻的恨意中生出恐惧。他怕了濮阳门了。
他觉得自己是被什么可怕恶心的东西缠上了。濮阳门的舌头压迫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球隔着薄薄的眼皮,因为耻辱难堪而颤动。可是无论它躲闪到哪里,那粘腻湿热的小蛇总是如影随形,犹如附骨之疽。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包裹在一片黏稠漆黑的泥淖里面。
他在往下陷,往下陷。没有止境。
濮阳门却刚好相反。他觉得自己是飘浮在云端。他从没这么幸福过。他的柏舟是心甘情愿的,光是这一点就够他快乐的了。
他如痴如醉地品尝着掠夺到手的美酒佳肴,像饕餮一般贪婪饥渴。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李柏舟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濮阳门的舌头已经离开他的眼睛,转战到他的嘴唇下颌了,可是他不想睁开眼睛。
不能在噩梦里面睁开眼睛啊,否则就会把它带到现实中来了。
李柏舟知道自己眼皮上又粘涩又发凉地覆盖着的是什么东西。可是他没有抬手去擦。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让濮阳门为所欲为个够。反正他也阻止不了了。
可是,当嘴唇上一贴上异物,李柏舟还是动作反射似的立马把嘴巴闭起来。
濮阳门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他维持着亲吻李柏舟的姿势,闭着眼睛停顿了片刻,忽然毫无预兆的,在李柏舟饱满的下唇上狠狠地吮吸了一口。
李柏舟哆嗦了一下,手指在一侧绞住了床单。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搞什么飞机,亲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他觉得亲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但是嘴巴——他可没打算跟臭小孩亲嘴。
也就是这一下,濮阳门触电似的打了个激灵。他在李柏舟的嘴唇上,遭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简直堪称美妙。他回味似的细细思索了片刻,却没能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和血腥,破坏带给他的,是完全不同的享乐。李柏舟的嘴唇似乎更加神奇,也更富有吸引力。
他感觉有一扇神秘的大门,正在被他缓缓地推开。
他想再感受一次这种快乐。于是,他又在李柏舟嘴上吮了一口。
一口。
又一口。
又一口。
李柏舟忍无可忍了!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晕车晕船晕飞机,各种胸闷气短恶心恶寒。
手一伸,就将压在自己胸前的小孩推搡开去。
他支着手肘坐起身来。
“好了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的脚很痛,我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痛,你先给我找个医生包扎包扎!”
濮阳门忽然被迫地从他新发现的神奇世界中分离出去,直愣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木讷地点了点头,有些恍惚地应道:“好,先包扎。”
李柏舟偷偷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刷牙洗脸再打一针疫苗杀毒。
、离开
给李柏舟包扎伤口的,是一个穿着白袍,长相平凡的小伙子。他是由一个被濮阳门称为“林伯”的中年男子带进来的。
林伯是个瘦高个,五十多岁,脸色青白,头发灰白而稀薄,他的眼珠黯淡浑浊,眼袋很深,阴郁的皱纹耷拉着,垂压了他的眼角,使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细长,眼眶边缘像嫩肉外翻一样的泛着红。他穿着严谨服帖的黑色西装,腰板笔挺,李柏舟心想这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
李柏舟很是防备他。他可没有忘记这个严肃的老者曾经唆使濮阳门对自己施展卑劣手段。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手段究竟是什么。
李柏舟看着医师捏着他的脚底查看他的脚踝伤势,这个时候他已经痛过头神经都麻木了,所以心态上也很平静,几乎想跟这个新出现的“角色”交流一下他对自己这只扭曲变形,紫红肿胀的脚踝的看法。
李柏舟侧脸去看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心焦地等待医生检查结果的濮阳门,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濮阳门的表现简直就像伤的是他自个儿一样。可是究竟是谁亲手让他变成这样的呢?真是讽刺啊!
医师放下李柏舟的脚,抬头看他:“感觉怎么样?”
李柏舟笑了笑:“不怎么样。”
医师皱眉道:“这可有点棘手。”
他把摆了一地的器械一件一件地收回自己的铝合金医用手提箱里面,转头对濮阳门说道:“如果您希望这位先生恢复如初,最好把他转移到外面去。我是说,最好是医院,那里条件比较好,去那里能够接受合理完整的治疗,我们可以先给他拍个片子,然后再确定治疗方案。”
李柏舟百无聊赖地乜斜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斜线分布着的板栗色格子。他从左到右一颗一颗地数起来。
濮阳门紧了紧他的手,他就老神在在地转过头瞥了对方一眼。
濮阳门的眼睛圆圆的,水汪汪的,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
濮阳门义正言辞地说道:“就在这里治疗就好了,把需要的东西都带到这里来,不要出到外面去。”他强调道:“就在这里!”
李柏舟拽起嘴角晃着脑袋,笑得无声。
见李柏舟这个怪模样,濮阳门心里真是气苦,他解释道:“柏舟,我们不要到外面去,外面不好。你放心,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不会留下残疾的,好吗?”
李柏舟轻轻靠在床头上,偏开脸无所谓地说道:“随便,反正你就不想我好过。我最好就变成残废吧,哎,总能让你满意的。”
濮阳门真是气急了:“你又说这种话气我!你,你······”
李柏舟嘿嘿笑,继续刺激他:“别急,慢慢说。”
“好,我让你出去!不过只能在别墅里面,可以吧?”濮阳门气冲冲地挥舞着小拳头发狠道。
站在角落里始终保持缄默的林伯朝濮阳门看了一眼。
李柏舟的眼睛闪了闪,若无其事地笑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保留意见。”
李柏舟总算知道地下室的出口在哪里了。
就在那两扇铁门之间的墙壁里面。那灰黑色的土砖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事实上那是一个横推式的滑门。做的精细,扣合严密,一滑过去就可以推开了,根本不会发出声响。外面的砖块做得惟妙惟肖,在暗无天日的长廊隧道里面更是难辨真假。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楼梯,百步九折,绕出一个旋转的形状。直走了几十格阶梯后,才遥遥望见前方墙壁上镶嵌的壁灯。
李柏舟伏在哑巴的被上,被背着往上走。
临出地下室的时候,他忽然转头好奇地问濮阳门:“喂,你那出口边的屋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啊?”那种诡异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手中,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简直快成了他的心病。
濮阳门怔了一秒,才迟疑地答道:“没什么,坏掉的玩具。”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对走在后面的林伯说道:“林伯,你明天就让人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清理掉。”
“是的,少爷。”林伯应声。
李柏舟气哼哼地扭过头不说话了。
男护理微微侧过脸瞧了趴在自己背上的人一眼。他的视线在李柏舟被吮得嫣红的嘴唇上停了大概两秒,然后才神情平和地转过头去。他继续走他的路。
、别墅
地下室并不是直通别墅,而是设在别墅后山里面。这里比之别墅更为偏僻荒凉,要回别墅,还得驾车行驶50公里左右的路程。50公里是以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计算的。事实上,这里山路陡峭蜿蜒,荒无人烟,它的真实长度要比官方计量更多一点。
濮阳门的天真简直让李柏舟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小孩居然会把他情急之下被迫发的誓言奉若圣旨。对李柏舟而言,红口白牙三指朝天那就是个屁,但很明显濮阳门当真了。濮阳门不只带着他回别墅接受完备的治疗,甚至还同意让他在别墅范围内拥有适当的自由。从现在开始,他完全可以从三楼走到一楼,从大厅逛到阳台,睡觉的时候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真是——自由啊讽刺!但这也不可不谓是一大进步了。
李柏舟总算在绝望中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是被关进了一间黑色的监狱了。这里面没有人类的良心。他不该再抱持任何天真的想法了。甚至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待这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他们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他们本身就是这座古堡的一部分。
李柏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蛰伏的猛兽,他在耐心地等待下一次机会。
生命不止,逃跑不息。
他心里还有一本活帐,他在这里受到的折磨,总会有机会可以算清的。
他李柏舟可不是好欺负的!
大厅。
李柏舟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抹了抹嘴。
“你是说你那位新来的医生过几天要过来,可能要住一两个月,所以,虽然你前天才答应我,允许我在别墅里面随意走动,但是现在我又得被关在房间里面,是吧?”
餐桌的对面,濮阳门推开面前的糕点抬起头来,莹白的小脸上露出点讨好的笑容来:“就一两个月······”
李柏舟把餐巾丢在桌上,推着轮椅就朝外面走。
濮阳门扁扁嘴,追了出去。
冰天雪地,暮重林静。
小院子里面的雪已经被仆人清扫干净了,露出一些潮湿松软的黑土。
庭院里的常青藤落地灯在黄昏层层叠叠的霞光中幽幽站立着,它的身后是几株被花剪篡改了模样的冬青树,枝叶相交,依偎成一排葱茏的绿墙。
几株枝叶堆积厚雪,树干上爬满浊绿色地衣的橡树,错落地分布在绿墙前排,神态精壮强悍,朴直遒劲,透出泠泠然不可侵犯的神色。
在天寒地冻的包围之中,整个庭院透出股憔悴的冷意。
李柏舟停在一棵橡树底下,漫不经心地抬手撩拨树干上干燥冰凉的地衣。
他心里默默地想,怎么连橡树这么强壮的植物,还会被这些缠人的真菌覆盖呢。
濮阳门站在他身后,手抚摸着他的肩膀,说道:“外面很冷,我们回屋里吧。”
李柏舟揪了一片地衣下来,说道:“没事,马上又不能出来了,我再看一看。”
濮阳门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道:“好啦,好啦,我不关你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跟医生说话,好不好?”
李柏舟抖着肩膀“呵呵呵”地笑。他心想臭小孩的主意可真是层出不穷啊!从“外面”来的人,对他这个囚徒而言,是具有多大的诱惑力啊,居然不许他跟“外界”说话哈!
李柏舟笑道:“随便。哎,确实有点冷了,进屋吧。”
濮阳门忙高兴地应了声,推着他回屋子里去了。
李柏舟依然被安排在原来的那间屋子里。
虽然他那灰色的窗帘依然是不被允许拉开的,但是至少这次,他空徒四壁的屋子里除了大床和那简单的几件复古风家具外,还添入了一台液晶电视机。他在屋子里四处查探了一个下午,连视野死角都没有放过,始终没有发现摄像头。
李柏舟因为两条腿现在都处于罢工阶段,所以背着他上下楼也就成了男护理的工作。
因为养伤而无所事事的李柏舟,一直在等着和男护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还没忘记在地下室的事情。男护理不想告知他出口就算了,可他明显是给他指了另外一个方向。听濮阳门的语气,那间黑屋子肯定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男护理引他到那里面去,是要干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柏舟就有些疑神疑鬼的,这事简直要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非把它抠出来不可。
他觉着那男护理就不是个善茬儿!
不过因为濮阳门看他看得紧,所以他也一直找不到机会责问男护理。
、来客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六日放假回家停更两天~~~回见~~
李柏舟自从出车祸以来,截止今天被关的时间大概也有半个月了。
在半个月后的今天,他浑身是伤地坐在轮椅上,撩开窗帘一角望着前院发呆。
天空万里无云,远处一片雾茫茫的皓白。
他忽然想到,怎么就没人来救我呢?我的存在感有这么稀薄吗?失踪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合计着也有16天,居然都没有人发现吗?平均一个月要说一次“你是我最大的骄傲”的教练呢?那些总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兄弟呢?家里人,放假前他不也有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要回去一趟吗?
怎么突然间所有人都把他遗忘了?
李柏舟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气闷。在这里他也没人可倾诉,没人可信任。
他只能等待,只能等待。
李柏舟长长地出了口气。正想转身,撩着窗帘的手却倏忽一顿。
前院,一辆深绿色的越野车缓缓地驶入大门,熄火。
打开车门,下来了一男一女。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带着垂耳羊毛帽子,看不清面容。两人在庭院雪地上跺了跺脚,缓缓走上前来,然后消失在廊檐下。
李柏舟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总觉得那两人的身影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但是因为天冷,那两人穿的又比较多,羊毛帽子又把脑袋盖得严实,所以他也不大敢肯定自己是否认识他们。
他想着反正自己现在是拥有局部自由的,不如下去确认一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