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轻笼,雨丝缠绵,犹如一层薄纱,将他不该看到的东西遮得若隐若现。哗啦啦的雨声和轻风中柳条款摆发出的沙沙声,仿佛仍旧遮不住那激烈的飞溅的水花发出的声音,他甚至能从那溅起飞扬的点点水花中,隐约看到那小舟船沿上牢牢攀着的手指,和着毫无顾忌的起伏,越握越紧。
曲洋本是久久不见任我行和东方不败,西厂的人马又已经尽数退了去,这才出来看看山下日月神教的暗哨能否继续分布下去。却哪知被他看到了被东方不败和任我行差点掀翻的小舟。
男风之行,自古有之。然而江湖男儿,无论武功高低,固然个个都是一副铮铮铁骨,即使心中有意,又有哪个会愿意做那雌伏之人?
是以,对刘正风,他宁愿守着心里的那一点念想,宁愿为他舍了性命,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怕一旦说出口,连这一点仅有的念想也会烟消云散。却哪想……
任我行待东方不败的不同,是整个日月神教都能看得出来的,可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这条线上来。毕竟……那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曲洋喃喃自语,脑中似有极快的一道光芒闪了过去,只觉得自己之前对刘正风的心思似乎纠结错了地方……但究竟是错了在哪里……那道光闪得太快,令他抓捏不住。
无论是与人交手还是算计心思,任我行从来就不知道藏拙,这事也一样。腰身起伏,用力勇猛,来回的撞击仿若每一下都用尽回转了两世的力气。东方不败精窄的腰腹随着他的动作进退,柔韧似竹。
这两人似乎这时候又较上了劲。互相埋头苦缠,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不败腰间渐渐酸麻,某处如同抽搐般的力道又将任我行逼得浑身打颤。可他们偏偏又都强撑着,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粗重气促的鼻息沉沉,雨声中,在彼此耳边交缠,格外清晰,撩人心魄。
任我行稍稍缓了攻势,将托在东方不败背后的手抽出来,伸到头顶。探了一下,顺着舟沿摸到东方不败还攀在那里的手。
感觉到任我行手掌的温度,东方不败手指抬了抬,反撩了几下。忽地手掌一翻,两人双手扣在一起。
背脊上被任我行掌心捂着的地方和小舟的湿木板一碰,一时有些不太习惯,东方不败不由下意识地向上抬了抬身子。
但他全身上下已经都和任我行紧紧贴在了一起,身子才一动,两人胸口两点一直被浸湿的衣衫牢牢包裹的地方便彼此擦过,不甚清晰的触感仿佛一根细细的青草,似有若无地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划过,惹得人浑身一个激灵。
同时深深喘了一口,乍缓又疾,任我行待不得片刻,腰力又发。东方不败才感觉到有些凉意的背脊立刻又热起来。
曲洋像是忽然从梦中醒来,猛然转过身去,转身动作太快太猛,一串水珠,从发梢甩到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定了定神,提一口气,足尖一点,轻飘飘地从长堤上向湖边掠去。一落地,也不停留,沿着石径三步并作两步,向山上梅庄奔去。
行到一半,东方不败和任我行的笑声忽然穿透迷迷蒙蒙的水汽烟雾从西湖的另一边传了过来,虽然有些隐隐约约地听不分明,可除了这两人,又会能有谁?
曲洋不禁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满目苍茫,天地间被水幕相连,从这里看出去,连湖中的花船都只剩下些个朦朦胧胧的影子,那叶小舟的位置更是无法分辨,天水一色,却尽有一番不知身处何处的绝美之感。
“曲长老。”
曲洋回过神来,身后一个黑衣教众向他行了一礼。
曲洋见他抬头向笑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忽的一跳,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移了半步,挡住了那人的目光,问道:“怎么?”
明明知道从这里根本不可能看到什么,退一万步讲,即使看到了,那也是任我行和东方不败要考虑的事,可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起来,问出话的语气也有点心虚的意味。
“曲长老不是在找教主么?”和曲洋相比,那名教众很坦然,“属下似乎听到了教主的声音,正要去看看……”
“不必了。”曲洋连忙阻止。话一出口,不等别人回答,立刻又补充道,“我已经见过两位教主了,教主吩咐,不可打扰。”
确实是见过了,只不过这见法……方才看到的时候没想这许多,现在再一细想,曲洋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热……当然“不可打扰”,即使两位教主一句都没吩咐过,那也是万不可打扰的,只不过这原因……曲洋脸上更热了……
“是。”那教众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退了两步。
“等等,”曲洋心念一动,忽然叫住他,“梅庄内已经布下的暗哨都撤了,庄外还没布下的也都不用了,今天所有人都留在梅庄内,若无教主之令,不得离开一步。”
“是。”那教众虽有些诧异如此安排,但依旧应了一声。
“另外,给我找辆干净的马车,在山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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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人有车震,这里有船震~【嘘——捂脸】
独木舟表示压力很大~
教主们马上要回家咯~
63章
江南的雨;随风来去,从细雨缠绵到丝雨成幕;眼见着天色昏暗,就要越下越大;可再待一会儿;忽地雨收云霁;一轮明月高悬;天清如水。
耳边少了喧闹的雨声;隐隐约约的虫鸣;和身下起伏的水波;悠然若梦。
“刘正风不死;曲洋就不足为虑。”
东方不败深深吸入一口雨后微凉清冷的空气,坐起身来。
独木舟因为他忽然的动作晃了一晃,还躺在他身侧闭目养神的任我行睁开眼,黑眸沉沉,如夜空山渊,深不见底。
“再过十年,刘正风可是衡山派里的第二高手。”没有问东方不败是如何知道他正在想怎样才能寻个借口处置了曲洋,任我行也坐起来,直接接上他的话。
“那又如何?不也照样会为了曲洋金盆洗手?更何况,五岳剑派之乱,不就是这两个人起的头么?”这些正派人士的高手,只要有像左冷禅和岳不群这样的野心勃勃之辈在,东方不败从不担心他们少了内斗。
“你是想留着刘正风和曲洋制衡五岳剑派?”任我行忽然明白过来东方不败的意思,他想了想,随即又有些犹疑,“可现在很多事情都和当年不一样了,你就那么有把握曲洋不会叛教?”
自东方不败篡权以来,他凡事都会谨而慎之,想了再想,在他看来,曲洋会为刘正风去向莫大通风报讯,此举已于叛教无异,他日若再有什么事,实在难保再横生枝节。
“当然不一样了。”东方不败从湿透的衣衫上扯了条布条,束起头发,抹了把脸,眼角残红尚未褪去,唇边带笑,而眼中晶光湛然,映在任我行深不见底的眼中,一如夜色中的一弯清月,“等他叛了再杀也不迟。有你我在,总不见得还能让他逃了。”
“你……不想杀他?”任我行有些不解,皱了皱眉,“方才……”
日月神教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不同,只要能为我所用,根本不在意所谓的门户之见。当初令狐冲还是恒山掌门时,任我行就能因为爱才几番相邀他加入教中,甚至不惜以光明右使之位相待。因此,光凭和刘正风的交情,曲洋确实罪不及死。即使刘正风不会因为曲洋而对五岳剑派倒戈相向,只要能对衡山派,乃至五岳剑派有所牵制,就算曲洋功过相抵,也未尝不可。
可问题是,以他们两人的功夫,方才曲洋在长堤上站了多久,又怎会不知?
当时是情之所至,无论是停下杀人,还是当即露面都不免要坏了兴致……这才让曲洋安然回去……但若是让他在教中露出一句半句,那东方不败在教中……
“我为何要……”看任我行的神色,正在和船头的湿衣服较劲的东方不败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人知道不好么?”身上犹是湿寒,东方不败心里却一暖,半挑起的眉轻轻展开,脸上不禁带了几分戏谑,“你又不丢人。”
“嗯?什么?”任我行拧去衣服里的水,抬头看他。
上一世,东方不败将杨莲亭推到众人面前,而自己躲在房里不见外人……敢情是觉得……杨莲亭丢人?
东方不败又一笑,将他手里的湿衣服拿走,和自己的衣服放到一处,站起身来,一起抖开:“这事我还没头疼,你操个什么心?就算现在给你寻到个接口杀了这一个,那以后呢?有本事的人大多都眼力不错,你还能把教中有些本事有些眼力的人都杀光了不成?”
“你干什么?”见东方不败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忽然站起来,任我行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再和他争论曲洋该不该杀,一面目光往四周一扫,一面急急忙忙探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他这一急,不自觉地便用上了“吸星大法”的内力,出手如电,指上带风。
东方不败本来是想把湿透后皱巴巴拧成一团的衣服迎空抖直,衣服才刚甩开,嘴上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任我行对答,手上还没来得及用力,手腕上的皮肤立刻被任我行的指风激出了一层战栗。体内的“葵花宝典”受激,自然而然地应然流转。只觉得自己的内力顺着任我行的手指一下子飞速地向外倾泻而出,东方不败下意识地运气往后一夺,脚下退了半步。
感觉到东方不败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任我行也立刻察觉出不对。但他见东方不败光着身子,举着湿衣,站得唯恐别人看不见……凝神将一口丹田之气散尽之时,一只抓着东方不败手腕的手却死死地不肯放松。
“哎……”东方不败感觉到自己的内力一泄一缓,知道是任我行散了内力,要跟着散力,却已是慢了半步。
“葵花宝典”的威力又岂是他撤去了“吸星大法”能匹敌的?任我行内力刚一散,虽是坐着,从东方不败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依旧将他扯了起来,就着半坐半起的尴尬姿势直直地向还站在舟上的东方不败身上撞了过去。
可恰就是在这时,东方不败的内力散了去……
任我行的右肩正好撞在东方不败的腰里,没了内力稳住下盘,湿了的小舟里又格外滑不溜足,东方不败立足不稳,晃了一下,被任我行一把扑倒。
好在任我行最后关头,腰力一拧,两人摔倒时向他这边又偏了几分,恰恰落在小舟侧面。任我行背脊一沾舟身,立刻搂着东方不败就地一滚,手里还不忘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
小舟随着他的动作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两人压在舟中心,不约而同地拿了个“千斤坠”,舟身随即平稳下来。
“你……”东方不败不知道任我行突然之间扑上来发得什么疯,任我行对东方不败就这么站着不怕人看的行为也极其不满,两人同时呵斥出声。
却又一同闭嘴。
不是突发谦逊地想要让对方先说,而是他们同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吱吱咯咯……咔嚓……”
这是……
单薄的独木舟好不容易在这两人之前的那段激烈之下存活下来,却又如何能承受得了“葵花宝典”和“吸星大法”两股力量的交锋?于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寿终正寝的命运。
木制的小舟瞬间四分五裂,化整为零地变成了十几片奇形怪状的破碎木板,被西湖水温柔地碧波一荡,四散飘去。
雨后的西湖,美景更甚,虽已是月上中梢,才过一旬的一轮清勾却更见婉约。配上远处山廓隐隐,如眉含黛,秀美绝伦。
早先被疾雨冲散的游人又纷纷回到了西湖边上,或雇辆小舟,或漫步湖畔,三三两两,赏看这独属江南的秀丽景色。
白日里的碧波在月光下化作一团深墨,将皎洁的月色反射出来,犹如跳跃的星光,尽铺水面。
人人都仰头对月,或远目观山,没有人注意到,粼粼的西湖水色之下,有两个人一步一步地在湖底行走,既没有被湖水的浮力托上水面,也没有被湖底的淤泥水草缠住脚,每一步落下,虽然有些踉跄,却始终互相扶持。
更没有人看见,这两个人,其实都没穿衣服……
长堤后的湖面忽然冒出两串气泡,紧接着冒出两颗湿漉漉的人头来。
任我行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从小舟裂开的地方走到长堤,距离说不上远,但也说不上近。总算他内力精深,屏息这会儿,倒也不算太过困难。然而这水底满是淤泥水草,又方向不辨,很是难行,加上人在水下,总有股压力死死胸口,甚是难受。
回头看了看东方不败,显然也是一副难得的狼狈模样。
“哈哈……”虽是狼狈,可心里却异常畅快,任我行忍不住纵声大笑。
“小点声!”东方不败猛然拍了他一下,啪的一声,水花飞溅。
“这会儿你倒是怕人见着了?刚才站起来时怎就没想到会让人看见?”任我行不以为然。这里地近梅庄,又极为偏僻,除了教中的人,旁的游人极少会来到这里。既然方才曲洋来过了,自然也该晓得将日月神教中的暗哨提前撤掉,既然周边无人,何必还要小声?
东方不败一噎,他方才站起来纯粹只是想要抖开衣衫而已……虽然落水的一刻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以他从来没将他人目光放在眼里的傲然性子,也不会费力和任我行一起从湖底这么走回来。
四周静谧无声,那些游人的喧闹,丝竹低语仿佛都被一道长堤远远地隔开。
两团虚影从湖水中倾然而出,飞快地掠过垂柳下的湖面,窜入停在湖岸边的一驾通体漆黑的马车里。
不要说此地并无人迹,就算长堤另一头正在游玩的人无意间往这里投来一瞥,见到这两抹极淡的影子,不是会当作自己眼花,也会以为这是钟灵秀丽的山水下孕育出的柳妖水怪,决不会再走近细看。
只有一地的水渍,沿着湖面起,点点滴滴一路洒到那马车下。
马车里,拭身的软布放在两套折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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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独木舟被成功灭口了~哇咔咔~我的恶趣味满足了~【喂——
下一章,两只教主回家咯~
曲刘还是老规矩,这两天圆月写出来当作福利~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放出来~
64章
改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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