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
三人言谈之间忽然听闻外间小黄门趋步而行之声,最光阴不解其意,宫无后与朱寒脸上神色一僵,无后拉了最光阴的袖子一把,使个眼色道:“有个难缠的来了,世叔快与我回转家中。”
最光阴虽然不明就里,但见两人神色如临大敌,便对宫无后点点头道:“带路。”无后回身深看朱寒一眼,点头道:“好生等着我。”说罢与最光阴对个眼神,两人纵身一跃,凌空点开天窗上了屋脊,最光阴忽然“呀”了一声,宫无后不明就里道:“世叔怎样了。”只听得最光阴笑道:“可惜了刚刚救下去的。”宫无后闻言不解,却也不好再问,两人施展轻功离了烟都地界,上了官道出离京中,身后一片嫣红火海复又向烟都席卷而来。
放下最光阴叔侄二人出离京中不提,单表古陵逝烟来在朱寒房中,端坐桌旁,朱寒垂手侍立,不敢言语,那大宗师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冷笑一声道:“兔崽子,你倒是个会勾引人的,难为那没根儿的东西还想着你。”朱寒听闻此言,浑身打个寒战,连忙跪在大宗师膝下道:“奴才不敢或忘大宗师教诲,公子一言一行都看在眼内记在心中。”
古陵逝烟见朱寒瘦弱的身子在自己膝下不断颤栗着,微微一笑,伸手执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倒好个模样,净了身送到里头,历练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朱寒听闻此言,颤抖更加剧烈道:“朱寒……朱寒舍不得此处……舍不得大宗师您……”
古陵逝烟听闻此言冷笑一声,一抬腿便踢在朱寒要害之处,只听得朱寒惨叫一声,双手抱住腹部翻滚在地呻吟起来,大宗师一面欣赏此番惨剧一面笑道:“我看你这兔崽子是舍不得这下流东西吧。”说罢缓步上前,轻轻踩住朱寒之物碾压起来,朱寒辅受重创,复又受此折磨,口中连呼“开恩饶命”的乱叫起来,大宗师方停下此番酷刑笑道:“说罢,今儿他都与你说什么体己话了?”朱寒带着哭腔回禀道:“公子……公子只是寻常对朱寒嘘寒问暖了一番就离开了,还多谢大宗师的恩德,叫我们主仆再见一面。”话还没说完,早被大宗师一个耳光复又打翻在地道:“每次都要费去这许多唇舌盘问于你,倒没得浪费了咱家的时辰,你若当不得这个差事,就拉出配种完事,留你在烟都何用!”
朱寒听闻此言,唬得魂飞天外,向前跪爬了几步抱住古陵逝烟的膝头哭道:“大宗师开恩,朱寒听闻拉出去配人的小子丫头每日都要服食药物以求尽量生育,无论男女不出二十便要力竭而亡,朱寒……朱寒年纪还小,不想……不想……”说到此处颤栗不能言语,只是跪在大宗师膝头默默发抖。
古陵逝烟见朱寒畏惧之态,温和一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完了?倒让你我之间彼此生分了,当日原是看你不错,才配在无后身边,如今他越发出息了,我也替你们欢喜,好孩子,我养了你这十几年,若是连你也有了异心,这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趣儿呢……”说罢怜爱地摩挲着朱寒的脸颊,朱寒此时颤栗不能言语,平复片刻方战战兢兢回禀道:“公子来瞧我,原说叫我再忍几日,他定然回了他主子接我出去的……旁的……旁的就没有了……”
大宗师闻言冷笑一声道:“好小子,果然变心了,那人倒真有颠倒众生的本事,连个小黄门都能迷惑,怪不得圣上离不开他……”说罢冷哼了几声,起身正欲离去,忽见桌上放着一条锦帕,上面金线绣的一朵昙花兀自闪耀,眼内复又闪现阴鸷之意,将帕子拿在手中对着朱寒笑道:“这是何物?”朱寒见了此物,瞪大了眼睛,满眼惊惶之色……
外间随侍的小黄门只听得房内惨叫之声频繁溢出,不由交头接耳起来,一个领班的摇头叹道:“朱寒定是又触了大宗师的霉头,这回不知又要怎么样呢……”另外一个下首侍立的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左右不过躺上十天半月也就罢了,大宗师动手从来都是在那不见三光的地方,下次丹宫回来,朱寒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他又不肯对丹宫说起的,一床棉被掩了的腌臜事儿,谁愿意说与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听。”
两人正在摇头叹息之际,忽见大宗师推门而出,衣襟上沾满血迹,神色厌恶地正用锦帕擦拭双手,见一众小黄门侍立两边,便随手一指道:“你二人将他拖出去,送到医馆,还按照从前的方子给他吃几剂,这没用的东西,倒越大越禁不起折腾了。”两人听闻此言,纷纷咋舌,连忙躬身进了屋内,却见朱寒的身子横陈地上,兀自抽搐,眼神早已迷离,呼唤不应,衣襟下摆之处殷红片片桃花朵朵,饶是两个小黄门久在烟都,看了也不免兔死狐悲之感,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往医馆去了。
放下两个小黄门如何料理朱寒暂且不提,且说大宗师回到烟都自己房内,掏出楼至的锦帕延展手中,抚上那朵金色昙花微微一笑道:“喜讯?看来便是那件事了,只是楼至韦驮如此急于追回此信,定然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关乎龙裔……不妥之处……除非……”说到此处恻恻一笑,点头道:“圣上啊圣上,古陵逝烟追随你半生,看的都是你雷霆手段,怎的到了此人身上,便做菩萨心肠。只是若此事上竟有人鱼目混珠鸠占鹊巢,就不知一旦真相败露,你还能宽容几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贤契,对弟子或朋友子侄辈的敬称(多用于书面),如:“因此欲烦贤契与我道达其意。——《玉娇梨》”、《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四:“本县权做个主婚,贤契万不可推托!”、《镜花缘》第十五回:“此间说话不便,寒舍离此不远,贤契如不弃嫌,就请过去略略一叙。”
、第九十六回
皇次子加封亲王;中宫令对镜梳妆
宫无后与最光阴赶回家中,却见楼至抱着质辛,正与一个年轻僧人言笑晏晏;彼此却不认得,楼至见他二人回来,也未曾仔细追问手信的下落;先引见了双方认识;彼此厮见了,无非说些神交仰慕之情。
一时间又当掌灯时分;楼至因今日与故友久别重逢,又解开了子嗣上的心结,故而十分欢喜,亲自下厨做了当日佛乡之中的几道斋菜招呼众人;旁人倒还罢了,只是质辛与观世法久未尝得如此珍馐,不由雀跃,放量用了一餐。一时吃毕晚饭,观世法因要趁着天气凉爽,赶夜路回到佛乡主持一应事务,最光阴听闻此言,便言道自己要回衙门销假,赶巧顺路,不如一起走,路上倒也有个照应,楼至与宫无后虽然心中十分不舍,只因中宫大婚在即,彼此都忙乱着,也只得罢了,两人遂带着质辛将他二人直送到村口,目送上了官道方回转家中。
夜中楼至打发质辛先睡了,便出离内间,见宫无后独对孤灯,又在观赏上次给自己撞见的那幅图画,不由心下好奇笑道:“总见你看这件东西,今儿倒要仔细瞧瞧。”
宫无后听闻楼至出来,连忙站起身子垂手侍立,听见他要看画,便双手奉上。楼至灯下细看之时,原是一幅行乐图,山水草木在昏暗烛光映照之下,竟显风吹草动之意,不由惊叹道:“这画师好手段。”又见山水之间似有人物,仔细辨认之下,原是父子二人游春的模样,便知宫无后藉此画卷以寄思亲之意,不由点头笑道:“这才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了。”言罢又怕自己此番言语触动了宫无后心事,便岔开话头道:“今日最光阴先生对我言讲未曾追得手信,如此说来,你已经将东西交在他的手中了?”宫无后见楼至问起差事,连忙收敛了悲戚之色道:“正是,只是圣上未曾当面拆开手信,面上神色却也十分欣喜,到底赏了无后许多东西,因一时不便带来,都堆在烟都房内了。”
楼至点头道:“如此甚好,此番到时我多此一举了,前儿你说凤辇什么时辰过来?”
宫无后在怀中取了西洋进贡的怀表在手打开一瞧道:“中宫大婚原与嫔妃入宫大不相同,本朝制度,中宫皇后应在日出之时,乘坐凤辇从朱雀大街尽头的皇城正门抬入后宫之中,犬犹带朝阳日影来’之意。其余嫔妃都是半夜从皇城角门入宫的,只是本朝不立后宫,这些虚礼也就没有讲究了,如今天色擦黑,不如娘娘暂且小睡片刻,等起了更,无后便唤娘娘起身按品大妆起来如何?”
楼至听闻此言恍然道:“这许多规矩端的劳心费神,倒难为你记得清爽,罢了,如今再睡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越发不用歇了,咱们这就梳妆罢。”两人正在言谈之间,忽听得门外马蹄声响,只听有人叩门道:“有旨意,请中宫开门接旨。”楼至噗嗤一笑道:“定是他看了我的手信,无后,你且去开门,看他们怎么说。”宫无后听闻此言点头去了,不出片刻引进几个敕令使来,为首一人手上平端一卷明黄圣旨朗声说道:“圣上旨意是请中宫端坐,东宫黄门令宫无后代为跪接。”宫无后听闻此言连忙跪倒尘埃口称万岁。只听得敕令使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次子出身中宫,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着加封亲王,明诏天下,晓谕六宫,钦此。”
宣旨已毕,楼至与宫无后俱是一愣,那敕令使见状轻轻咳嗽一声道:“皇次子尚未诞育,还请中宫代为谢恩。”楼至此时方明白过来,点点头道:“谢恩。”宫无后依旧代行了大礼。一面起身接了圣旨,打发敕令使回宫复命去了。
两人送走了敕令使,不由相对一笑,楼至摇头笑道:“这人越发没个算计了,还未曾出世的孩子,倒封了个亲王的爵位做什么,真是天马行空的勾当,那些大臣都是死的?也不知劝劝他这轻狂样儿。”
宫无后笑道:“圣上幼主登基,常言道主少国疑,自然有些个权臣亲贵便想要趁机做大,当日无后尚且年幼,只在烟都习学行走,也曾听闻圣上雷霆手腕独揽大权,是以本朝规矩一应巨细国事,皆是圣上龙御天裁乾纲独断,凭你什么朝廷重臣封疆大吏,也不过只是咱们圣上手底下办事的奴才罢了。”
楼至听闻此言蹙起眉头道:“他跟着我在佛乡修行了甚久,论理也该收敛些……”宫无后见自己一番言辞惹得楼至为蕴果担心起来,连忙岔开话头道:“这未曾临世便有加封的恩旨,本朝从未有过,可见娘娘盛宠非旁人可比。”楼至闻言噗嗤一笑道:“这恩旨原是不错的,怎奈却少了一张……”
宫无后闻言寻思半晌道:“莫非……”楼至红了脸点头笑道:“可巧你那故交今儿来串门,见我有些不适,便好意为我请脉,方才探得胎心双声,想来这一胎竟是双子,倒叫他又要欢喜一场了。”
宫无后闻言也十分替楼至母子欢喜,复又想到自己身世凋零,见楼至一家添丁之喜,不免有些感伤之意,只是明天就是楼至大喜之日,便隐忍了戚戚之色笑道:“给他们一闹,时辰倒不早了,不如让无后服侍娘娘梳妆可好?”楼至点头笑道:“许久不曾盛装,今儿倒要见识你的手段。”说罢伸手打开妆奁,对镜端坐,任凭宫无后施为。
宫无后将楼至的发髻复又梳成壁画飞天的媚态笑道:“娘娘的蝉鬓还按照原先的样式罢,倒与那架凤冠相配的紧。”说罢自妆奁之中取出一架垂珠凤冠,楼至镜中细看之时,竟是自己当日还在蕴果谛魂盟主府中之时曾经见过的那件爱物,不由点头赞叹道:“原来当日他赠我此物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我却未曾理会得,只是如今就戴上了,沉甸甸的什么趣儿?”宫无后笑道:“原不是用娘娘一直戴着,不过比对片刻便可移除,无后好比照位置为娘娘簪上几朵宫花。”楼至摇头笑道:“便随你高兴罢了,如今质辛都已经十岁,却又要做一回新妇的打扮。”
宫无后闻言,一手扶住飞天发髻,一手捧住垂珠凤冠轻轻按压在楼至的蝉鬓之上,楼至对镜观瞧,却见自己虽然此时粉黛未施,只因生得十分面嫩,倒自然有一段素面朝天的娇俏态度,只是久经江湖风波,生离死别,眉间却似蹙非蹙,一颦一笑之间,却也流露出些许成熟妩媚的风情,楼至看罢倒不好意思起来,正欲低头,却在镜中窥得内间帘后,质辛正探出小脑袋张望着,满眼惊惧委屈之情,不由回头笑道:“好可怜见的,做了噩梦吗?”说罢对着质辛招了招手,质辛见妈妈召唤,飞也似地跑到近前扑在楼至怀中哽咽道:“妈妈是不是不要质辛了?”楼至闻言笑道:“妈妈何曾这样说过,怎会不要质辛……”质辛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啜泣道:“妈妈还要糊弄我,若不是想丢下质辛,为何打扮成仙女的模样,万一天上的仙人看见了,来接走了妈妈怎么办!”楼至闻言噗嗤一笑道:“好古灵精怪的说些漂亮话哄我开心,妈妈只守着质辛,再不去别处的,快休得胡思乱想了,再睡睡,等天亮咱们就家去了好不好?”质辛听说妈妈不会离开自己,方才破涕为笑,只是到底不放心回内室安睡,楼至没奈何,只得让宫无后安顿质辛在外间炕上略躺一躺,一面继续梳妆打扮起来。
宫无后安顿了质辛睡下后复又回身在妆奁之中取出那十二宫格的胭脂膏子笑道:“娘娘平日不事红妆,只是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咱们倒也不能免俗,就将就这一回可使得么?”楼至摇头一笑道:“看你说得如此和软,也只得依你一回,这定然又是他的主意,知道你近日常在我跟前,便强逼着你这般为难于我,是也不是?”
宫无后闻言笑道:“娘娘若是如此说,倒真是冤枉了圣上,今儿面圣之时,圣上还特地嘱咐无后,一应簪鬟衣裳都要拣选娘娘心爱之物服侍穿戴,且不可将宫中虚礼拘束了娘娘才是。”楼至听闻此言,心下便信了几分,他与蕴果谛魂成婚多年,焉能不知他对待自己情谊如何,如今听闻宫无后一番说辞,心中相思横溢,原本不想将脂粉污了颜色,如今转念一想,当着两班六部满朝文武的面,难道自己真要素面朝天给他没脸不成?想到此处点头叹道:“罢了,就这一回,顺了他的意思何妨。”说罢伸手一指,正是十二宫格正中的丹寇之色,宫无后见状点头笑道:“也只有这个颜色衬得起娘娘肌肤胜雪。”说罢手指在那丹寇上轻点几下,延展手背之上,敷上楼至的樱唇,复又取了一点抿在手心,和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