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回到那丛荆棘边,里面的唧唧声还在。
风夜用柴刀将荆棘砍去了一些,刚动手,刚才看见的那只山鸡就从荆棘丛的另一边窜出去,往山林草丛中逃去,一眨眼几没了踪影了。
风夜砍来两根树枝别开荆棘藤,矮着身子钻进石窝子里就看见一窝小鸡挤在一个垫着草絮的天然石臼洞里。
那些毛茸茸的小山鸡应该是刚出壳没多久,走动间还是摇摇晃晃的,难怪母山鸡没法带着他们逃走。
数了数,居然有十六只小山鸡,风夜把他们小心的捧进背篓里,打算带回家去养着,反正现在的山鸡多的是,拿走一窝应该不会破坏生态平衡的。
家里的几窝小鸡小鸭早就已经出壳,现在羽毛开始渐渐丰满,都已经能满院子的跟着母鸡找食了,那个小院子都快不够它们撒欢了,多了这一窝十几只的小山鸡,活活,鸡群真是蔚为可观啊。
兴高采烈的风夜背着背篓往山谷下走去,还没转过上次挖到人参的那个小山涧,风夜就听到身后传来咕咕的鸡叫声,回头一看,是那只母山鸡,正在草丛间穿梭着追着风夜过来。
嗬,现在倒不逃走反而追着来了,看来世界上的母爱还真是伟大啊,不管是什么种族之间都是如此呢。
山鸡追到风夜近前就停了下来,在风夜身后不断的踱着步,脖子一伸一缩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威胁试探声。
风夜将背篓放在地上,自己退后了几步。
背篓里的小鸡仔们“唧唧”的叫声让母山鸡很是着急的样子,它“咯咯”的围着背篓不住的踱步,鸡头歪过来歪过去地看看背篓里的小鸡又看看风夜,然后慢慢的靠近背篓。
等母山鸡跟小鸡们亲热了一会儿,风夜猛然冲上去,山鸡吓坏了,掉头就想跑,风夜的手里早抓着一根长长的树枝,枝头带着一蓬树叶。把树枝一扫,山鸡就被绊倒了,它窜起来就往旁边的一个草丛中钻去。
风夜跑过去,那山鸡还在草丛里面扑腾,风夜伸手进去就抓住了那只被藤和长草缠住翅膀的山鸡。
真是笨呢,往死路上撞,正好抓回去带小山鸡。
风夜笑嘻嘻的提着山鸡的两只翅膀,由着它兀自挣扎,背上背篓下山了。
经过去年常常被风夜光顾的那几棵栗子树时,风夜停下来看了一会,现在树上结满了绿绿的坚果球,一团一团地隐在树叶间,再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熟了,到时候又可以享受糖炒栗子了。
看着周围满是青翠的山林,风夜不禁感叹:生活真是美好啊,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的惊喜等着我们。
42
42、番外
萧远赫出生在淼都,从小就在繁华的京城皇都里长大,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作为最小的儿子,他在家里很受家人亲戚的宠爱。
萧家属于皇族远支,在开国后第二代皇帝时祖上曾经是御封的王爷,不过大商王朝的爵位只能传三代,三代之后就归入无爵位无权势的皇族远亲了,到了萧远赫这一代时早就跟平民没什么两样了。
他祖父和父亲都是豁达之人,没有执着于祖宗的荣耀,也没有像别的旁支一样让子弟考功名搏名利,他们只是守着祖宗传下来的田产,做点生意过富家翁的日子,即使他们都很有才华,也并没有将生意无限扩大。父亲说,权力和财势过大对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未必是好事,母亲、哥哥和萧远赫都很赞同父亲的观点。
萧远赫喜欢无所事事的游荡,在流连中,人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戏台,他喜欢看人们各种各样的戏。
萧远赫的一个堂哥说他是个精明冷感的傻瓜,漠然的看待多姿多彩的生活。其实他说的不是很对,萧远赫其实很热情很开朗,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轻狂痞子样(萧远赫语:这当然是我的老娘冤枉我的),并没有冷感,他只是对繁盛却虚伪的生活没有兴趣。
从萧远赫十五岁成年后,他就开始学着老爹和老娘出去云游,因为家里有稳重的哥哥在,他并不用担心被爹娘抓回来,况且他们自己也是连年不见踪影的。
他喜欢四处去看看,并不是因为喜欢看风景胜迹,只是单纯厌恶了淼都,想出去看看别处的生活。
但是,其实生活哪里都一样,很无聊,越是繁华的州城,内里的罪恶和虚伪更加令人作呕,当然,对于他来说,能看到的戏更加精彩。
游玩了淼都周围的州县,萧远赫开始向更远的地方去探索,就像是侵略一样,慢慢的走遍。
十九岁那年,他来到了南边的安州,这里是水陆交通都很繁密的城市,有一条河直通到东南边的海里去,南北的货流都有在这里集散。
安州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只不过他受了堂哥的嘱托,替他巡视这边的钱庄分点。堂哥萧远图是皇族近支,家里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朝中任职,他本身对仕途没兴趣,却把生意做得很好。
堂哥的正泰钱庄是大商国内通兑的大钱庄,在全国很多主要城市都有分点。萧远赫其实不需要作什么,就是帮着看看钱庄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而已。
在安州逗留了一个多月,冬天来了,他也要启程回淼都等着过年了,过年其实也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啊。
不过,在安州治下的一个叫梧县的小城里,他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是在一个小酒楼里,萧远赫点了酒无聊的喝着,对面的戏馆子里传出依依呀呀的唱戏声。他注意到坐在临窗座位上的一个少年,十二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很瘦弱,怀里抱着个同样瘦弱的小娃娃,他们应该是兄弟两。
那个少年明显不是在听戏,只是抱着热乎乎的茶杯在暖手,再用暖热的手去捂怀里小娃娃红红的脸蛋,小娃儿乐呵呵的把小手也捂到他脸上去,他轻轻的笑骂着。
萧远赫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他在家里虽然一直是受宠的一个,但是爹娘和兄姐从来也没有这样温情的对他,最多就是小时候读书被先生夸奖,老爹老娘抱着当是鼓励一下,其实说到底还是被那些所谓的皇族礼仪教条束缚着。即使已经跟平民没什么两样,却还是要恪守一个皇族子弟的威严,真是可笑又可悲。
跑堂的给他换水都不耐烦了,他依然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这个小少年有点眼熟的样子,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平凡的街景,两只圆圆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淡淡流动的愉悦和满足。
也许是萧远赫盯得太久,少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看过来的眼光盈满了戒备和不悦,还有无形的挑衅好像是一个随时准备扑过来与敌人战斗的小兽,真是可爱极了!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小少年就是他刚来梧县没多久时在正泰钱庄碰见的,那时他正寻到一幅前朝的古画,进门就被他撞了一记,那时的少年也是像现在这样挑衅的瞪着他的。他的眼神很澄澈干净,但是却带着一点锐利和精明,一点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
萧远赫禁不住想要逗逗他,邀他过来跟他说话,可是整个过程中他却只对那桌菜感兴趣,那看着菜的眼神真像只小狗。
萧远赫打趣一样的请他吃菜,他一点没有客气的拿起筷子就吃,那吃得两腮鼓鼓的可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疼惜呵护。
第二年的春天,萧远赫又去了南边的洪州,玩了两个多月才开始一路悠着北上。
到了安州的地界,萧远赫忽然想起去年曾去过的梧县,还有那个有趣的少年,于是他绕路去明霞村看了荷花就拐去了蝶山村,想象着他看见他时惊讶口呆的样子,萧远赫心里就大乐。
不过明显的,他并没有收到预先中的效果。他们村子里正在忙着收割和播种,对于贵公子萧远赫的到来,人们表现出了萧远赫想象之外的淡漠。
而那个少年,他眼中仅仅是闪过一抹惊奇,更多的却是“你别来碍事”的推却。真是有意思啊,难得的遭到了人家的讨厌呢,萧远赫悻悻然的想。
他的家里居然是只有兄弟两人和一个仆人,幼失双亲只剩下小孩的人家不少,不过作为山村里的农户,家里有一个仆人却是很少见的。这当中会不会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住进少年的家中时,萧远赫发现,他好像没把那仆人当仆人呢,而像是自家的长辈一样。看见他们相处得就似一家人一般,不,是比一家人还要好,書香門第似亲人又似朋友,一起干活,快乐的聊天,互相关照,为生活中最细微的事情高兴,每天围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吃饭,萧远赫心里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心酸和羡慕。
他看见他们是那样鲜活而真实地生活着,为自己计划中想象中的未来努力着,平凡平淡,却很美好,很温暖。
这应该就是别人说的幸福吧,身处在别人的幸福里,萧远赫竟然觉得很不习惯,他看惯了的,是人间的大悲欢,起起伏伏的戏才是一台值得看的戏。
但是,这一次他却想要留下来,看看这个乡村农家里平淡的家长里短,想要感受多一点真正的美满,即使只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
萧远赫不是不相信幸福,而是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幸福。像他那样游戏人间的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只是戏罢了。难以入戏的人怎么会有真实的幸福呢。
萧远赫借着同居房客的身份介入到他们家的生活中,漆皮赖脸的跟着那个少年,逗他生气,惹他恼怒,每每看着他眉毛眼睛皱在一起郁闷无比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情很好。
萧远赫自己都觉得他恶劣地有点不正常了。
可是逗他惹他让他情绪起伏的感觉真的很好,很生动,跟着他为每一天的忙碌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他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应该说他们乡下的人都是很容易满足的人,摘到一把好点的野菜,在小溪里捞到几条小鱼,甚至黄瓜藤上多开了几支花都能让他高兴个半天。
渐渐的,萧远赫也能体会到了那样的欢喜。
跟着他上山摘野果,去田野里采野菜,帮他劈柴、挑担子,少年好似对于他能轻松的做这样的力气活很惊讶,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羡慕?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有点小得意,嘿嘿,他的内功可是从小就练的,连师父都夸他的呢。
青山说,他变得快乐轻松了,也变得很谦虚勤快,以后不怕讨不到夫人了。
听到这话,萧远赫当场用手中的甜瓜把这小兔崽子砸得抱头鼠窜,最后一片甜瓜飞出了门砸到了什么东西上,没过一会,少年的骂声就冲了进来:萧远赫,你个败家子,乱扔我的甜瓜,你是不出力就不觉得东西来的艰难是不?明天你给我挑水浇瓜地去!
唉,挑水啊,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喜欢让他去挑水呢!
但是,好吧,第二天萧远赫乖乖的跟着少年去菜地里挑水浇菜。
经过了几次之后,萧远赫就明白了,少年是自从发现他“力大无穷”(其实是内力啊)之后,他就喜欢支使他干些很费力气的活儿了,譬如挑水。
看来爱显摆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萧远赫觉得自己是发了什么病,竟然每次都乐呵呵的去帮他做,可是当他跟着他摘下那些鲜嫩的黄瓜豆角,满满当当的提着跟他回家时,心里就盈满了欢喜,这纯粹的欢喜是他往常即使花费了几千两银子也买不到的快乐开心。
呆久了之后,萧远赫开始喜欢上这个小小的山村,这里的天总是很蓝,被青翠的山头四面八方的包围着,有种坐井观天的安全感。空气清爽而新鲜,虽然有时候有些怪味儿,他抱怨了几次,可是少年说,那个怪味是乡村特有的宝贵财富,有了这些怪味才有那样碧绿青翠的蔬菜瓜果、田野草地,才有那样清新舒爽的空气。
萧远赫最喜欢的是这里的山和田野,套用少年的话就是:这简直就是个天然宝藏。他喜欢山村晨曦初起、薄雾缭绕时那静谧安心的时刻,人们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宁静中像是初生的婴孩。晨光吐露时,整个山村仿佛有一层神秘神圣的面纱在徐徐揭开,让人想要屏气凝神地欢喜期待。
他也喜欢这个山村夜幕初降时的黄昏,太阳的光线从房门前慢慢移向远处的田野、山林,最终消失在高耸的山尖后。蛙声和虫声唧唧哇哇的响满了一片,暮色中传来村里人家呼儿唤女归家吃饭的声音,烟火味充斥在山中,和山里的夜露纠缠混合,驱散了一天的暑热。风轻轻吹拂过田野,层层稻禾起伏如绿浪涌向远方,仿佛也在寻找归处。他站在小院的门边,听到院里传来他叫他回来吃饭的声音,心里就像那稻浪一样迅速涌起了阵阵的感动和钦慕。
他发现自己正在变得软弱,慢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冷冷的看着台上的戏,现在,他想参与到这个少年温暖的生活中,让他的美好也传给他一点。
就让他传给他一点吧,萧远赫想。
他发现那个少年好像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因为他有时候不止说些奇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还发呆,脸上露出遥远的、朦胧的怀念和伤感。
萧远赫想,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事,在思念着什么人。
那个时候,他就想冲上前去,狠狠地逗他笑,惹他生气,揉碎他脸上伤感怀念的表情,让他忘记他心里的那些事情,这个安静的、美好的少年,要让他在他身边时只想着他!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不知道那样做了后果会怎样,他其实也是个懦弱的人啊,只想着看别人的戏,却逃避着自己的内心。
乡居的生活简单纯粹,萧远赫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但是堂兄来了。
萧远图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离开——他父亲中毒了,他不得不赶回家去。
时间太急,已经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了,萧远赫只对着他说:我还会回来。
是的,他会回来的,他想呆在这个少年的身边,这是他要离开时从心底浮出来的答案。
43中秋
“轰隆隆……”天上接连着打了几个响雷,雨势一下子更大了。
天已经闷热了十多天了,今天难得的下大雨,空气中的闷热总算是随着大雨冲刷得淡了。
风夜搂着小星儿盖着凉被躺在竹塌上,看着倾盆大雨把院子里的树苗打得歪来倒去的,雨水从屋檐上噼噼啪啪的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条条小溪流,然后注入排水沟。
这种天气下最好睡觉,哗哗的雨声能催人陷入好眠,星儿在风夜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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