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触及之处一阵刺痛,灼烧了半边面颊。
恍惚中,他动了动嘴唇,那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看呐,已经……蠢蠢欲动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沙 记
“啪”地一声,我大力关上了门,连屋梁都跟着震了震。
「柳教主,开开门呐,鄙人还有话没说完。」
啐,真是不依不饶的家伙。
我阖上眼睛佯装浅眠,尽管心里明白他不可能看到。
「柳教主,鄙人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终于,司马流非似乎仍掷下了这么一句不含任何感情的话,之后便离去了。
我的身子立马脱力地倒在了门板上,整个人狼狈不已地大口大口喘息着。
忍不住气鼓鼓地在心里叫嚣着,还用考虑什么,毋须如此我意已决!
可等到稍微冷静下来,方觉得沮丧。
时至今日,居然给一个完全不通武功的家伙瞧出端倪,对此我是又惊讶又措手不及的。
事发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到秦歆樾然后一道商量个究竟。
待确认那人确实已不再门外,我才万分谨慎地拉开了门闩。
足尖才点落在屋外的青石地面上,又禁不住缩了回来。
重新小心地将门关好,顺着门板滑下了背脊。
双臂环住膝头,将头轻轻地依靠了上去,冷与暖交织的感觉细腻得让人心惊。
我……究竟在干什么。
龙纹珀并不是那人志愿交与我的,从来都不是。
这时突然注意到,任之前百般阻挠与渊源,事实上最终的结果一般都是,他从来不肯违背了我的意愿。等到出了事我却习惯性地想到依赖于他,这大概就是他最不满意我的地方了吧。
如此不堪,连自己都会唾弃,也无怪于他了。
然而,有些事情愈是不想,才愈容易上心。
夜愈深,我抬头望了眼正被阴云逐渐隐没的半轮明月。
瑭儿……
木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眼前突然出现而被月影笼罩的男子,有着最为高挺的身躯以及最为俊朗的面孔。
他身披着亵衣,胸口的部分展露无疑,俨然是听了敲门音才从榻上起身的。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楚了我,当即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
不等他出声邀请,我即相当自觉地闪身进入到屋内。
见状,他也只能默然阖上了门,转身跟了上来。
在他的榻上坐下,有些兴奋地道,「呐,呐,果然比本座的那张软上许多,瑭儿你不知道,真真硌死本座了。」
秦歆樾道,「你这个时间来此,总不该就是为了抱怨这个吧。」
「啊呀呀,不然你觉得呢。」
他不语,却踱至案边,单手捉起一只茶壶往事先准备好的杯子里慢吞吞地倒着茶水。
那一刹的景象竟给了我某种错觉,竟令我感到他只是在继续我来这里敲门之前的动作。
或许,没有睡意的并不是我一个人。
我当然不会傻到直接这么问他,于是有些扎眼地将视线移开。
秦歆樾的背依靠上了案几,手中端着那茶盏,无比闲适般地道,「说吧,又有什么事。」
啊,啊,他在问我又有什么事。
是了,这是从往时到今日我俩一成不变的相处模式。
「瑭儿……抱抱我好吗。」
「……什么。」
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子的停顿。
「哎,给本座那个。」指了指他手里的物事,我扬起了面孔,笑盈盈地凝望着他,「本座有些渴了。」
他沉默地将茶盏递了过来。
我接住,却不喝,只是捧在手心里。
低垂着脑袋,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今天晚上本座心里乱的很。」
「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因为过去。」
「是么……」
我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些什么,只是察觉到他那边明显愈发沉寂。
有些不安了。
「瑭儿,本座想还给你很多东西。」
「譬如说?」
「怎么说呢,属于你父亲的爱,你的母亲,另外有一些记忆,或许还包括玑缘璧,最后,再加上……龙纹珀。」
如果说,枚举前面的那些时他的脸色还不大好看,而当我说出龙纹珀的时候,他却是愣住了。
我犹自续道,「过去,本座为了得到龙纹珀而一直处心积虑,到头来,是你亲手把那东西给了我。从这只眼睛的位置,深深地牢牢地扎入心里。」说着,手指便轻抚上了左眼,方才司马流非触碰过的位置,「连日以来本座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本座的想法,归根结底却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龙纹珀的关系。」
闻言,秦歆樾古怪的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受了龙纹珀的影响?」
「除此之外,本座倒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叫本座这么的……」
尾音逐渐消减了下去,直至全无。
他本来还凝神听着,却最终耐性被消磨得一点都不剩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顿了顿,终于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茶已经全都冷掉了,含在嗓子里丝丝透着凉。
目光一闪,幻灭了缤纷,慢慢地归于寂然。
我说道,「本座还给你好吗,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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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与苗王赫蒙会相识,纯属偶然之机。
那时我教中之人恰好调查到,龙纹珀正落入麝族后裔的手中。
所谓麝族,只是天朝统治下群居在南方的一个普通民族流派,只因其族内盛产特质麝香而闻名。只惜后来没落,相传是闹了饥荒,族内就不剩下几个人了。幸存者只能与汉人合居,久而久之逐渐汉化,身上便少了过去的习性。
江湖三宝之一得龙纹珀失传了多年竟又突然出现,这消息总是叫人心痒难耐的。
那时候我立马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收入囊中。
好在事情亦在掌握之中发展,那传闻中的麝族后裔已被我手下的教徒找到,据说只是一位寻常的农家女子,名叫秦时月。
那女子虽然温顺却坚强,虽贤淑却勇敢,任软磨硬泡竟是出奇的难以对付。
千羽殿的高座下,我不知是第几次挥手打翻了被我归类为无能的手下。
原以为不管花费多少时间事情都在掌握之中,然而世事难料,后来却突然出了岔子。
我的手下又带回了消息,说那女子已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接着才知道,这个人就是赫蒙。
所以世人都说,多情温柔的女子,最难过的就是情这一关。
在我动身去南方的前一夜,那秦时月就被带到了苗疆,并奉为王妃。
这就是事情的起源,也是一切罪恶的开始。
苗疆本就不同于中原,潜伏的各种门派都是过去的我十分生疏的。
为了打入苗宫内部,我借助了上官惊鸿的力量。
后来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的,我不惜以迷惑苗王,用以交换龙纹珀的所有权。
自此,秦时月才遭受了最不公正的冷遇,那时她才诞下眼前这位足以与我纠缠一辈子的冤孽王子。
出人意料的是,龙纹珀的事情并没有就此明朗化。
厮磨了几年时日,竟然谁也不能堪破龙纹珀的秘密,而在那之后秦时月整日呆在冷宫之中,形同木偶而对此事绝口不提。
某一日,赫蒙无心将那形同虚设的宝贝甩手丢在了一旁的桌上,而王子赫瑭正在不远处的沙子上嬉闹着。
我正与他继续说着话,只是目光不自觉地微转。
顷刻间,我惊愕的发线,赫瑭那摇晃着的小手背后,竟是变成一张堪称狰狞的面孔。
那案上的珍宝不自觉间已不翼而飞。
以为是被他吃了下去,赫蒙勃然大怒,只差没把他倒拧过来将东西抖出。
我摇了摇头,伸手按住了赫蒙的手臂。
他诧异地回头来,表示不明白我的意思。
其间,那个小小的孩子正瞪大了眼睛,一脸懵愣地看着我。
我微微低俯下身子,将他从沙砾上抱起。
「瑭儿,是吗。」这恐怕是我第一次注意他的名字。
他小小的身子缩在我的怀里,写满畏惧的可怖面孔还沾着少许沙子。
我掏出帕子将他的脸慢慢地一点一点擦干净。
露出安抚的笑容来,附在他耳畔轻道,「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第二百一十二章毒 热
当记忆的碎片逐一整合起来,将整个思绪全部填满,我的脑海之中已变得混沌不堪。
有些迟钝地把那些细枝末节与如今应对着的所有人或事一一挂上钩,才觉过去的事情已是发生得那样久远了。
「还给你好吗,都还给你。」
面对着眼前鼓瞪着眼,犯着愣的男人,我如是重复了一遍。
「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鼻息。
我缩了缩有些发冷的颈子,笑得极尽艳丽,「当然。」
男人沉默了,那样子与其说是在思索,倒不如说是在犹豫不决。
手指摸索上眼睑,刻意勾画着瞳孔的位置。
见状,男子愈发惊骇起来。
他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下意识地向自己的方向拉近,「你,做什么!」
我淡淡地,说着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懂的句子,「瑭儿,你该知道,这东西不适合我。」
所以,才要还给你啊。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那样做了,你身上的毒就会……」
「会怎样,会死掉是吗。」
男人的声音突然哽在了喉咙,抓住我的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我禁不住调笑道,「啊呀呀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这可真一点不像你。」
说话到这份上,于是男人没有说话。
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将身子贴在了男人的前胸上。
与我周身的冰冷相比,男人带着令我着迷的炙热温度,诱发人心底最深切的愿望,只想与之就此紧密贴合下去。
但不能探知他是否与我抱着同样的想法,属于他的半面始终寂然。
对于这种状态的男人感到焦虑,我止不住大力地环住他的颈子,附在他耳边低语,「在那之前,至少要……」
男人震然一下,那毫无力道按着我的肩膀的手,仿佛是原本是要将我扳开,却突然彷徨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一下,就好,就一下。
彼时彼刻,我是当真这么想的。
以为只要能将这种感觉铭刻在肢体上,就足以面对日后的所有事情。却不知会因此生出许多类似眷念的东西来,令人终身搅脱不开。
所以,鬓角厮磨的过程,多数都是由我来主动的。
同时缓缓拉扯掉彼此身上稍嫌多余的衣物,将唇不断落在男人不断裸露出来的紧致肌肤上。
男人已是一副全然放之任之的态度,只是身子偶尔发出薄弱的战栗。
久而久之,主动权终于完全转交。
那坚实的手臂搂住我的身子,极为恰当地托起。
伏在他身上喘息的时候,感觉到浑身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动着。
等到气力几乎全都从躯体上流逝掉,我将脸埋在了男人的肩头,指甲轻轻地掐入他光裸的背。
这感觉,好愿一道沉浮,一道忘我,自此一醉不醒。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便好了。
有些话,如果能够不说,便好了。
然而想再多,终究只是痴恋罢。
忽而轻笑起来,扬起面孔,手指撩拨起他有着完美轮廓的侧脸。
「瑭儿,到了明天可就……」
闻言,他陡然停顿下来,并将我的身子隔开了一段距离。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放着本座不管哦。」
「你说什么。」他厉声询问,漆黑的眸子里多出了少许冷冽的光芒。
「啊呀,你先别急嘛。」
故作温声细语地再次抬起手来,试图去抚弄他的脸颊,却被他果断地挥开。
看样子,这人是真的犯恼了。
转身拣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往身上披着,口里慢条斯理地犹自说道,「被司马流非发现了龙纹珀的事情,并以此作为玑缘璧的交换条件。如果本座不答应,这事儿若传到江湖上你该可以预见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那将对我寐莲教毫无益处。当然本座也不是不能够杀了他灭口,可在这种时刻夺了赵紫墨手中最后一根稻草,恐怕本座自己都一辈子难得消停。反之,倘若本座答应了……瑭儿,你又不可能放任不管吧。」
「……」
玑缘璧的意义非同小可,即便他不说话,我也可以想象他的回答。
于是轻笑,「不能对吧,所以,你别无选择。」
男人陷入沉默之中,直至周围的气场愈渐阴霾。
当他再次开口的那一刻,我便心知共识终于达成了。
拉开门的时候,外头的天幕依旧是沉甸甸的黑,总觉得之前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宛若不真实的一场梦境,顷刻间猝然转醒过来,手心已暗暗发凉。
突然被从背后抓住了胳膊,随即引起身子一阵不可抑制的哆嗦。
遂稍稍回转过头,强自笑道,「怎么,还有事吗。」
「你……」
「嗯?」
他的瞳孔中,有莫名的亮光一闪而过,「你今日来找我,果然就只是为了这个?」
心中一动,有什么蛰伏在胸腔里,急欲喷薄而出。
说出口的却是一声含带嘲讽之意的一笑,「呀,不然还有什么。」
他的手陡然放开,我作势抚了抚被他碰过的地方,那里还微微地发着烫。
门,终于在眼前阖上了。
我转身阖眸,笑得极为苦涩。
这就是我俩而今的关系,与其去依赖,还不若去利用。
如果还残存一些别的东西,那夜惟有在浮浮沉沉之中愈发腐蚀掉了。
对此,或许我还是心有不甘的,所以关于将要到来的明天,我还心存着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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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以后,就是司马流非在江湖上宣称将要医治祝厉王赵紫墨的日子。
这一天的清晨,刚刚推开门即看到门外凭空多出来的不速之客,我不禁苦恼地抚了一把额头。
喂喂,再怎么着急也用不着来得这么早吧。
与我的困倦相比,那司马流非倒显得格外的神清气爽。
他瞥我一眼,「已经过了一宿,鄙人还不知教主是怎么打算的。」
迫得这样紧,倒叫我这个当事人有些迷惑了。
心觉苦恼,话不自觉地就问出口,「这种事,仅仅是考虑一夜哪里够。」
「哦?那敢问还需要多久。」
我半真半假道,「司马先生很讨厌本座吧。」
闻言他抬起头,少许白色的发线即垂下来,那眼色里透出少许探寻的味道。
「与本座那样相似,一定老拿来给世人作比较。另外,司马先生的心仪之人,恰巧又对本座情有独钟,啊呀呀……一定是非常想获得他的青睐吧。」
与所料的不同,此时的司马流非不同于之前那个暴躁而气盛的家伙,他紧紧闭合着嘴唇,目光深锁在我身上。
这是在挣扎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