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俩有事么。」
「无名,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樊玫缀颇有气势地反问,连同阮缃融也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
啊呀,为何不能?!苍天呐大地呐,此事与我能有何干系!
眼见这俩人还在巴巴地等待我的回答,我沉吟半晌,缓缓地启齿道,「这个事儿嘛,本座觉得还是小融儿说得不无道理。」
仅此一句话,两人的反应却是天差地别的。
阮缃融则不提,得意之态毋须言表,那樊玫缀却面露失望之色,渐渐地又沉淀起了目光,幽邃得有若一汪静潭。
这绝非一个好兆头。
接着,我走至阮缃融面前,迎着他惊讶的目光握起了他的手,「不过一分是我们都识得的,必要时也不能见死不救。」
闻言,樊玫缀猛然抬起头来,对我报以了感激的目光。
阮缃融扯动了下唇角,却什么也未说。
终而决定先乔装着去衙门里,一切先探听个究竟在做打算。
樊玫缀说是要做些准备而现行回到自己的屋子。
目送他离开的方向时,阮缃融问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没什么。」
他回头,吃惊道,「那你为何……」
我亦回转过头来,正色地望向他,「除那件事以外,本座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阮缃融突然就住了口,有些为难地将目光撇向了另外一边。
我慢道,「三更半夜地在院子里吟诗作对,真是不错的兴致呐……是问阮大人一句,您可有何收获?」
等了许久都未等来他的回答。
我也不及,只静静地望着他白璧无瑕的侧脸。
直到听他叹了口气,竟是无限的哀思情愁。
他说,「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对你说。」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啊。
心里虽说没有特别大的感觉,却还是有些地方感到了莫名的空落。
原本以为会就此终了,他却忽而扬起面孔来,那精致的桃花眼眸中有别样的光线折射而出,迎着漏洒进屋来的阳光大放异彩。
「不过,相信我!请你一定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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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杂在人群里,随着涌动的人潮摇曳着身子。
忽然,这样就感觉到乏了。
曾几何时,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决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又时至今日,凭空多了许多磕磕绊绊,事关在乎与不在乎。
我可以不在乎所有,却不能不在乎一些人与事。
就此,堕落了。
人有了特殊的维系之后,一定逃不过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命运。
譬如许多人。
衙门审讯大堂的朱门大敞着,围观的人群一直从那里排至于府衙外围,足见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在民众之间的反响。
樊玫缀站在其中,却似独立而静止的。
这样的他,令人感到颓废而苍茫。
里面还不断传出来赵晖麟打着官腔的声音。
「盗取夜明珠的人就是你吗。」
「是。」
「一夜之间还多次得手,可有这回事。」
「是。」
「本王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下已经说过多次,犯下此案的就是在下,王爷实在没有必要审问这类没有油烟的问题。」
「你!」
本来都是些正规的审讯程序,却有一分颇显漫不经心地如是回答,即引发了围在外头人群的一致哄笑。
赵晖麟自是打小就被骄纵之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当即被激得面红耳赤。
「大,大胆!都不许笑了!听到没,本王命令汝等,全不许笑了!」
笑声哪里能够那么容易就消停的。
我摇了摇头,心道这些年不见,此人竟然连一点长进也没有。
阮缃融凑过来与我低笑着耳语几句,我清浅一笑,便再无其他。
不经意地瞟了眼樊玫缀,他却还是那般木然的表情,遥望着大堂之上最为引人注目的那两人。其容姿,在人群里显得愈发静穆。
照这样下去,事情绝无可能再有什么突破。
赵晖麟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而有些焦虑地抓挠起后脑。
这时,那衙门的师爷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忽然抚掌大笑,好似有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对了,本王还能用刑!若这家伙再不招,来人呐,大刑伺候!」
樊玫缀的身子一震,十跟手指在身前扣得发白。
此刻瞧不见一分的表情,只觉得那动也不动的背影显得格外的萧索与冷清。
第一百八十八章故 地
无论被怎样严刑逼供,一分都不肯交代赃物藏在何处,于是我想,赵晖麟下一步该要回到客栈里重新搜查了。
这时一分的身子已是软软地委于地面上,受刑的地方尽是血痕。
赵晖麟一手支撑在案几上站了起来,一边向人群里张望。
他扬声道,「宣本王的旨意,传逢源客栈里大掌柜。」
堂下的人齐刷刷地看向衙门外,那由近及远有些佝偻的人影。
那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脚步还稍有停滞,直到被衙役的催促时方如梦初醒。
我下意识摸了摸面颊,妆颜未掉,应该还是那易容过后的模样。
掌柜的扑腾一声地跪在了堂下,诚惶诚恐地朝着赵晖麟再三叩首。
赵晖麟摆了摆手不耐道,「罢了罢了,本王招你来,是有话想问你。」
那人急忙回答,「王爷尽管问,小的无所不答!」
「那好,本王问你,案发当夜可有什么不同于往常的地方。」
「这……因为是中秋灯会,店里的客官都比平时回得更晚一些。」
「废话!本王不是问你这个!」
那人反射性地缩了缩身子,看上去是受到了惊吓。
「本王是想知道,半夜里可有谁看见有人出去或者进来,如果有又是怎么办到的,那人可有将赃物带在身上。」
「这……」
我不禁对天翻了个白眼。
若真有这么简单,那就不会是一桩悬案了。
掌柜的面露难为之色,显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不知是否是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不妥,赵蕈麟继而追问道,「那好,本王再问你,该嫌犯在你客栈中可有发现什么异动,是否有其他人与他同住?」
这下,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与此同时,感觉到阮缃融的一只手拍上了我的后脑,并硬生生地将之埋下。
我不自主地小声埋怨着,「喂,你做什么……」
他嗔怪道,「这还不明白么,若给那家伙卖了,受刑的可能就是你我了。」接着,他开始感叹一些类似“实在太不美丽”的句子。
我无奈地笑笑,方欲开口回答,忽觉眼帘之内,一抹距离我还算最近的衣袂恍然离开了视线。
讶异地望着那人动作,一步步地与我们渐行渐远,连同阮缃融也是惊诧无比。
而堂上,那掌柜的恰好也正回过头,抬起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指出确切的方向,却因眼前的情景而骤然打断。
不出一会儿功夫,大堂的正中央就站着一位佳人,引得人群交头接耳不已。
当看清楚樊玫缀的那一刻,赵晖麟张大了嘴,连下巴都险些摔了下来。
连一分也匆忙回身,显然出一张万分惊讶的侧脸。
樊玫缀犹自义正言辞道,「一分正是咱家的家奴。」
这下,事情该没得完了。
从赵晖麟一脸惊慌失措地宣布退堂开始,嘈杂的人声就再为消停过。
这事若给传到世间去,那便是天大的丑闻了。
赵晖麟不会不明白这一点,然而当时的情形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晚上,赵晖麟暗中差人来传唤樊玫缀去他那里用膳,樊玫缀去了,直到深夜里才回来。
当众人问起时,樊玫缀只摇了摇头,一脸疲惫的样子。
等到人全都散尽,樊玫缀才回过头,苦笑地对我说,「那人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馊点子,非要咱家从了他才肯放人。他还以此威胁咱家,说是如若不然咱家自己也难逃罪责。」
听过之后,我亦微微地讶然。
这与赵晖麟平日里的表现全然不同,也着实不太像他的处事行径。那家伙虽然没什么头脑,大多数时候却是还算正直的。恐怕只有受到他人的鼓动才会做下过激的事情来,比如今日大堂之上突然兴起对一分动刑的念头。
于是我问,「然后呢,你怎么做。」
「咱家哪儿肯这样就轻易便宜了他,更何况……」
我不禁调笑道,「因为是他,所以才格外不肯。」
樊玫缀没有说话,看样子却是默认了。
忍不住叹息起来,「那种家伙岂能容忍这种事,被同一个人三番五次地一再拒绝。」
「不错,正是如此。」
「哈?」
看来已经发生什么了。
樊玫缀平静道,「他已经下令,要将一分连夜押送回京城,听候发落。」
事情逆转得突然,望着樊玫缀愈渐沉默的样子,我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半晌,我尽量轻松道,「那么,就去京城吧。」
「什……什么。」樊玫缀扬起的面孔上写满了愕然。
「去京城。正好本座在那儿,也有许多未完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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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城的途中,我不自觉地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从樊玫缀的角度来看,赵晖麟大约已经被归类为滥用私权无可救药的类型,渐渐地我却不单是这么觉得。
以我之见,赵晖麟此番也算是动过一番心思的。
当日在官衙大堂之上大庭广众之下出了那么一回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不说,若不及时做出公断恐怕很难服众,流传出去则会愈演愈烈,那时将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看似一分被押往了京城,事实上还能从中获得一线转机。
只是这些暂且还不能说与樊玫缀听,眼下还是做最坏的打算为佳。
直至到了京城,我才开始怀疑这项决定是否正确。
我们同行的五人当中,大多神色各异各怀心事,显然京城于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好的地方。
连夜住进一家偏僻一些靠近城郊的客栈,这时总需要一个人外出探听消息。
岂料当我提出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主动扛起该重责。
傅了了眼见无人响应,遂迈出一步方要开口,我则不动声色地抢在了他前面说道,「既然无人愿意,那本座亲自去好了。」
「哎?!」好一派齐整的惊呼声。
我笑道,「需要如此惊讶么。」
「可,可是。」贺灵挪至我跟前,低头嚅喏了许久,终于小声说,「这实在不像大人会做的事啊……」
「那倒没什么要紧,总赛过交予一些人本座不放心的好。」说着这话,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傅了了。
他随即颜色剧变,匆匆忙低垂下了脑袋。
除贺灵听不大明白以外,那另外两人全都万分同情地跟着望向了傅了了。
贺灵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大人,您这是在说什么呐。」
忽而抿起唇角微微一哂,「本座是在说笑呢。」
贺灵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抱怨道,「大人,您可吓着我了。」
安抚似地拍抚着他的肩头,目光不经意掠向他的身后。
古灵精怪的那两人的眼中分明还是写满了怀疑,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
尴尬地咳嗽一声,心里暗暗发誓,自此以后再也不到这两人面前瞎玩了。
出了客栈,即将身子潜入无垠的夜色之中。
我纵身而起,在苍茫的矮树林里没有尽头地穿梭。
此时,我只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头脑却因此愈发清明。
等到进入市集地带,我才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街上空无一人,远方正传来更夫手中的铜锣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面前这座府邸上的烫金匾额。
“上官府”三个字熠熠赫目,即使是在深夜,也偶尔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第一百八十九章误 区
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院子当中。
月光下,四处是深邃而幽静的,唯一清晰可见的白衣长廊上连一盏灯都没有点燃,更不提半个侍卫也没有。
这全然不似有人居住的地方,可我知道绝对没有走错。
府里的格局是我所熟悉的,还维持着以前那般模样,只是感觉比过去更加荒芜。
依据记忆而摸黑行走,等到置身于宽敞的四合院正中,我终于明白有哪些位置与从前不同了。
除却了一间闪动着微光的屋子,其余三面全是一片漆黑色。
那是原本闻名京城的“三美”所居住之所,再加上后来入住的曹邀蕊曹家小姐,怎么着都不该是这副冷清模样。
我也不是没有猜测过,夜深人全已就寝的情况,哪知门前的梁柱上结成的蜘蛛网让我立即否认了这一点。
终于我可以认定,或许传言是真的。
人说,兵部侍郎上官珐琅曾坐拥“如玉公子”之美名而名满京城,只是因某次擅自离京被半路抓回,而剥去了官职软禁在家中,不许任何人探望,从此潦倒不已令人莫不唏嘘。
此事发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时至今日。
一名质子,得到了其理所应当的待遇罢了。
赵蕈麟日思夜想的事情不过如此,这回也恰好遂了他的愿。
那家伙所做的事全无可厚非,我实在无法指摘什么,不过是同一类人,都为了彼此的利益而协调与对抗。
这么胡乱思忖着的时候,我已不觉闪身进了那唯一亮着灯光的屋子。
门是虚掩着的,一进门光凭摆设就能够判断,这是一件稍嫌破陋的书房。
狭窄的书桌上面堆满了高高低低的书籍以及各种卷轴,从那夹缝之中隐隐可见那藏在其后的幽蓝色背影。
稍微换一个角度,便可以发现那人只不过是在亵衣外头随意地披上了一件外裳,其手里还捧着一本装订工整的书,正悉心阅读着。
默然望了他许久,他居然是一副完全没有注意的样子犹然忘我。
终而清咳一声,引得他身子一震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而有些仓惶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我读到了他眼眸中的震惊与空白。
而后,那目光逐渐转为犹疑,仿佛极欲确认些什么,但苦于无从下手。
我不禁笑道,「珐琅,怎么多年未见了,你那夜读时的些个毛病还是未变。」
他虽并不急于回答,只是嘴角却剧烈地抽噎起来。
故作不明白他这反映所代表的意思,我歪了歪脑袋,又唤了一遍,「珐琅?!」
总算等来他张开了口,异常艰辛地吐出两个字,「……教主。」
对于他的反应时间感到满意,我自顾自地在他方才所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并交叉起了十指悠然地抵住下巴,「不错不错,这么快就认出本座来了,枉本座没白疼你一场。」
他沉寂了片刻,还是说道,「之前,属下……有听人说起过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
我语气稍缓,慢道,「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