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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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处是我家-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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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扣除请白老二看护的费用,贺杨两家各分得四两银子。
贺家这一年,卖粮,卖藕,卖鸡肉鸡蛋,卖鱼,加起来总共十二两,扣除盖房子的,礼金的,打家具的花销,还剩下五六两银子。这情形比起杨燕儿当初预计盖好房子,全家人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情形不知好多少了。
尝到甜头的贺老大和杨大石,决定把剩下的沼泽地都包下来,明年就把池塘扩大一倍。谁知道他们各自跑到村长里一说,发现剩下的沼泽地居然都被人包下来了。南河村木家占了四亩,白沙村族姓大户沙家占了足足十二亩。
贺老大垂头丧气回家把事情一说,杨燕儿只觉得可惜。但贺小花和贺小虎却另有看法。木家是南河村富户,为人做事尚算公道,但沙家是百年大户,和县城衙门的关系好着了,据说府城里也认识人。现在莲藕和养鱼的生意做得这么好,销路又完全打通,难免沙家不想一家独大的。
果然,不出两日,沙家当家大夫郎派了管家过来,客客气气放下银钱和契约,“我家大夫郎说了,做生意求的都是一个财字,和气生财的财。既然贺家世代以种田为生计,日后不妨也继续下去。”边说边放下一张地契,“我家大夫郎知道,这样未免委屈了几位,这块地虽然不大,却是多年的熟地,而且就在南河边上。你家得了正好合用。沙家就当是补偿给贺家的。”
贺老大气得瞪直眼睛。贺小花手快,一手抢过地契,拉着贺小虎凑近看。
“熟地两亩?哼!沙管家,我贺杨两家的鱼塘少说也有六亩地。你们这算什么?”贺小虎把地契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沙管家皮笑肉不笑,“这可不是买地钱,这是沙家看你们辛苦了一年,补偿给你们的。”把手边的银钱推推,“这才是买地钱。可都是按上好熟地出的价。你找遍县城,都找不出比沙家出的价钱更高的。”
“买卖讲的是你情我愿。现在贺杨两家不打算卖地。不论沙家出什么价钱,我们都不卖。”
沙管家回头盯着贺老大看,“贺家当家的,你也是这种说法吗?”
贺老大点点头,“请管家回大夫郎,这地,俺不卖。”
沙管家不多话,手一卷,包起银钱和契约就走。
当天傍晚,吃过饭,贺小花抱着贺小四到院子里学走路,小四摇摇晃晃胖胖的小身子,同手同脚往前走。贺小花揪住小四,抬起右腿,挥挥左手,抬起左腿,挥挥右手。敲敲小四脑袋,“明白了吗?”
小四眨着眼睛,咯咯笑,边笑边吐口水。等贺小花放开手,让自己走路时,又是同手同脚走。
“你这小家伙……。。”哗啦一声响,贺小花只觉头上一凉,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过额头,滑过鼻梁,滑入衣服内。
哇,贺小四突然放声大哭,贺小花定眼一看,只见小四头上,衣服上,脸上,通红的一片,阵阵腥味飘出。贺小花连忙用衣袖替小四擦去脸上的液体。贺小四拼命哭,直哭得呛气。贺小花用衣袖替小四擦脸,可是怎么擦小四的脸都是通红通红的一片。眼睛好疼,好疼,疼得小花觉得有液体顺着眼睛往下流。小花怕了,失声惊叫,“阿么,阿爹……”
杨燕儿应声跑出来,看见眼前两个孩子一身血,吓得手脚冰冷,“这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
贺小虎反应快,一手拉开贺小花,卷起衣袖给小花擦脸,“小花别怕,二哥在这里,小花别怕。”
贺小柱和贺老大捡起锄头,冲出门口,“谁?哪个不要脸做的?滚出来!”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吃过晚饭或在家里纳凉聊天,或是到大树下说说话。贺家一番举动自然引起别人注意。
沈么么最快跑过来,一看院子里的情景,两个孩子像血人似的,贺小虎衣服上也有血,吓得失声尖叫。跌跌撞撞跑回去,扯了自家男人过来帮忙。
杨燕儿终于回过神,扑上前抱住两个孩子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谁害的?谁害的!”
“燕儿,你别哭啊,先看看两个孩子伤到哪里了?”沈么么急忙拉住杨燕儿,“伤重了,还得送县城找大夫。”
“小花,告诉二哥,哪里疼了?告诉二哥。”
贺小花摇摇头,哪里都不疼,就是眼睛疼得厉害。
贺小虎急了,小花不说话,小四只会哭。贺小虎一弯腰,就要背起小花,“小花,二哥带你找大夫。小花别怕啊。”
“对,对,找大夫,找大夫。”沈么么也给哭得没主意,手忙脚乱抱起小四,要跟着贺小虎往外跑。
“贺么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潘莲领着几家么么跑过来看,一见院子里的情景也吓了一跳。“找大夫?可是孩子伤着了?伤哪里了?我家里有伤药备着呢。”潘莲一边指挥人回家取药,一边接过贺小花,手脚身体摸了一遍,又摸了一次脑袋,“没摸到伤口。”
“啊?”贺小虎愣住了,杨燕儿也惊得止住哭声。没伤口,那小花小四身上怎么一身血。
潘莲把小花拉到房间,杨燕儿抱起小四跟着进去。沈么么想了想,也紧跟着进去。
潘莲拔了小花的外衣长裤,仔细检查了一遍。杨燕儿也跟着拔了小四的外衣长裤,检查了一次。两小孩子身上都没伤,就是衣服上染了腥臭的血。
“没可能。家里没宰鸡宰鱼,小花小四怎可能染了血。”杨燕儿不相信,抱着小四又检查了一次,连小脑袋也拉开一根跟短发仔细检查了一遍,依旧找不到伤口。
“既然不是家里宰活物留下血,也不是受伤,那就是有人故意泼了两孩子一身血。”潘莲拿起小四的衣服,放到鼻子边嗅嗅,脸色阴沉。
“哪个黑心肠的居然做出这种事。”


第55章

贺小四趴在杨燕儿怀里抽泣,沈么么用大被单包着小花,小花头发湿漉漉地,又粘又难闻,垂着脑袋,任由沈么么折腾。
潘莲收拾起小四的衣服,又对杨燕儿说,“贺么么,你别伤心了,两哥儿受了惊,赶紧换上干净的衣服。现在不比夏天,着了冷可不是说笑的。”
杨燕儿听了,连连点头,抱着小四,翻出干净的内衣长裤给两儿子穿上。至于头发,小四头上胎发还好料理一下,只小花一头长发,非得烧开水才能洗干净。
沈么么挽起衣袖,自告奋勇帮忙烧开水。潘莲拿了小四衣服,掀起门帘往外走,临出门前还说了一句,“贺么么,你别担心,这事村长和老人们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贺家前院,村长和老人李根生都赶过来,被贺老大请到堂屋里坐,左邻右里都派了自家男人过来。后院过来的潘莲把事情简单说了,又把小四的衣服拿出来。李根生和村长一合计,决定派院子里壮年的男人到村里看看有没陌生人,同时叮嘱各家各户看好门户,有事就大声呼喊。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报说,没发现陌生人。把人都打发回去。村长和老人李根生对视一眼,觉得这事不同寻常。无缘无故血水泼进屋,又找不到人,难道是村里的人做的。但不可能啊,贺老大一家平常没开罪人,贺老大和贺小柱老实,杨燕儿也不是个嘴上没缝的,贺小虎又是童生。两人合作多年,心思一致。
“我看这事会不会……”同样留在堂屋的木富,手指比划了一下。
“白?”贺小虎首先看出来,“白沙村沙家?”
贺小柱和贺老大一听,身体一震,对啊,沙家不是要买池塘吗?自家刚拒绝了他,结果晚上就发生了这么一遭事。
“说话不能乱说。”村长经的事多,贺小虎一说,自己就觉得该是这样了,但嘴上却喝止了木富。“无凭无据,这事要拿到县城衙门里报官,说不好,沙家还能反咬一口。”
无凭无据!四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把贺家父子三人泼得心冷。
“难道,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贺小柱急得跺脚,自己平日读书不成,耕田干活凭的是一身力气,遇到这种事情,不由得看向父亲和弟弟。一个是贺家的指望,一个是读书聪明,贺家的未来。
“只怕你想就这样算了,也不容易。”木富皱眉头,“我也说句老实话,沙家也派人过来买地。我也是一口拒绝了。我家比起沙家固然不如,但是沙家大夫郎真要强买,也是得花不少力气。倒是你们……”
倒是你们,一无权,二无财,唯一有出息的儿子也不过是个童生。木富这句没说,但在堂屋里的人都能想出来。
“我就不信他能只手遮天!”贺小虎咬牙切齿。
李根生和村长对视一眼,年轻小子有血性,但太稚嫩了。村长干咳一声,“我来说说。这事说是沙家做的,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沙家又没站出来,认了这事。我看不如这样吧。现在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想想。明天,我和李爷子,还有木富一起走一趟县城。我家夫郎的阿爹从前是衙门的小吏,我看看能不能拜托他问问消息。如果这事真的是沙家做的,县衙老爷那里,他们肯定通过气。我想着要问,花些钱财也能问出来。”
堂屋内众人无话,唯有同意。贺老大想到后院问杨燕儿取些钱给村长,木富却制止他,“这事也是与我有关,到县衙打点花不了多少钱。我来就好了。”
贺老大红了脸,“这,这怎么可以。”
“都是一村里的人,你帮我,我帮你也是应该的。说不准以后,我也有事求上门。”
快要走出堂屋的李根生回头看一眼木富,不说话,继续往外走。
送走了村长等人,贺老大父子三人坐在堂屋里不说话。沈么么烧开了热水,用大盆子盛好,贺小虎看见,快跑几步,捧起水盆,“要送到后院里吗?我来送。”不等沈么么答话,贺小虎已经捧起水盆往后院跑。
把水盆放在杨燕儿房门口,贺小虎犹豫了一下,没敢进去,而是在门外喊,“阿么,热水送来了。小花……小四,他们还好吗?”
杨燕儿应声掀起门帘出来,捧起水盆子,“没事,你回去和你阿爹商量着怎办,这里有我。”
沈么么从后面追上来,“小虎,你这孩子怎跑那么快啊。”见贺小虎像柱子似地站在门口,“去去,到前院里去,别在这里碍事。”
“沈么么,小花他们?”
“没事,身上都检查过了,一个小伤口都没有。”
贺小虎松了一口气,慢慢转身往前院走。走到前院,月光下,地上鲜红的血迹看得刺眼,贺小虎拿起水桶,哗啦一桶水倒过去,拿起扫把,死命刷地。堂屋里的贺小柱听见响声,也跟着跑出来,和弟弟一起刷地。
次日清晨,村长一行早早出发,午饭时就回到村子。贺小虎开门迎了他们进来,见木富皱紧眉头,便心知不妙。
“那个……那个,我知道你们一家也不容易。池塘莲藕,养鱼,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赚钱的活计……”
“村长的意思是让我贺家卖了池塘。”贺小虎握紧小拳头,看着村长。
村长脸上一红,竟然说不出话。李根生连忙接上话,“小虎,你先听我们说说。这趟到县城,我们才刚找到人,就被衙门的师爷请了过去。师爷和沙家的管家在一起的。什么都不说,直接把买地的银钱又往上加了一成,还说只要愿意卖,可以再多加一亩地当补偿。他们说了,都是在河边的熟地。”
贺小虎转过头,“木爷子答应了?”
木富叹口气,“硬碰,木家不如沙家。我原来赶着买地,不过想多条路赚钱,如果沙家给的条件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
李根生掀掀眼皮,看了木富一眼,却不作声。
贺小虎握着拳头,松开又握紧。憋屈,愤怒,像两把火在心里红红燃烧。凭什么沙家可以把赚钱的生意都拢到自己手下,凭什么贺家就得背朝天,脸朝黄土,耕田过一辈子。贺小虎不忿。
梁起欺负小花,他可以背地里痛揍他一顿,但沙家派人往小花头上浇血,他贺小虎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眼白白看着贺小花用了不少心血,辛苦搭起的池塘都要被人买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贺小虎又恨又怨。
“形势别家强,我们还能做什么,只能忍下去。”木富看看贺小虎,心道这小子通红了眼睛,挺吓人的。
“这事,俺在想想。”
“也好,你们一家人好好想想。没几天就过年了,过了年,你家小柱就要娶夫郎了。别让这些事扰了喜庆。”
老人李根生走在最后,等村长和木富都出了院子,才慢腾腾走到贺小虎身边,拍拍小虎肩膀,“如果你家有个秀才,一个能在县老爷面前不用下跪,可以据理力争的秀才,或许有转机。小虎,你家里人口多,得替他们好好想想,别鲁莽了。”说着,就往贺小虎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等李根生出了院门,贺小虎慢慢摊开手掌,一小块布料。贺小虎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布料形状,颜色,不就是那年阿么为自己新造衣服上的缺角。那年,李根生留在县城找梁起,那年,李根生……
贺小虎闭上眼,手指收拢,指甲插进肉里,好疼,但贺小虎却不感到一丝的痛楚。秀才,只要有秀才的身份,就可以替一家人出面。呵呵,如果自己不单是秀才,还是举人,是进士,是可以外派的官员。沙家!哼!
贺小花松开攀在堂屋窗边的小手,两脚一碰地面,软软地用不上力,小花身体一歪,脑袋碰一下撞上地面。
在地上躺了半响,贺小花才存够力气,慢慢爬起来,摸摸额头,烫得吓人,摸摸脑袋,一个小包。
手软脚软地站起来,往房间走,走了两步,贺小花又转过身,往前院走。既然要卖出去,那就趁着卖之前多看两眼,当是留念。
悄悄穿过前院,出了院子。贺小花往池塘那边走。
那些书上露面的穿越大神啊,为什么他们又是玻璃,又是石油,就没人找他们麻烦呢。自己不过搞个小池塘,就惹来这么一桩事。
昨晚贺小花吓昏了,没多想,今早起来前后仔细一串联,事情就想明白了。有钱赚的生意,自然有人眼红。眼红的人想把东西垄断起来,就只能把挡路的人扫走。沙家摆明了一下大棒,一下糖,不怕贺家不卖。
池塘搞起来的时候,贺小花不是没想过有人眼红,小花想过眼红的人会跟风,却没想到垄断。跟风不可怕,反正出路又不是一条,但垄断就是断人财路。
一路唉声叹息,贺小花走到贺家池塘边。入冬,池塘上的荷花已经凋谢,塘里的鱼也大部分卖了,霎眼一看,贺家池塘真一副颓败的情景。
吹着冷风,贺小花想着自己辛苦一年的生意就这样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心里冷冷地,脑袋更加浑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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