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
就像是找到了人生中最珍贵的意义。
就像是即便失去生命,也一定要得到的某种坚定。
就像是快要挂了。
“是。”
被韩梓在心里评价为【快要挂了】的小偷先生无比坚定的说。
韩梓叹了口气,不管是小偷先生此时跃跃欲动几乎下一秒就想要为某种信念去送死一般的情绪,还是那昆吾剑后面连续的刘云昊这个名字。都让他感到隐隐的不详。
“不管这剑对你来说是多么意义重大光芒闪耀的珍宝,它现在都只是一个被诅咒包围着的剧毒苹果。漂亮光鲜的外表包围下,原本漂亮的内芯早已经被诅咒与毒药所侵蚀了……”
韩梓轻轻摇头,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的传进容轩的耳中,带着些凉意的声音低沉里似乎酝酿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大盗先生莫得感觉脊背有些发冷。韩少爷忽然的反应实在让他过于惊讶,而那双意味深长的语调,简直就让人全身发毛。
“别开玩笑了。”大盗先生正了正身子,轻咳两声说“诅咒?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你还信这种东西?”
“刘云昊的城府要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的多的多,相信我,对于我们来说,他就像剧毒一样,招惹上他,绝对会被印上无法逃脱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
、归来的小莘莘
清晨,空气里飘着点点桃花的清香,此时已是夏初时节,阵阵清风里少了些冬日的寒冷,多了些夏初的潮湿温暖,京城首富韩家府中的一个独立的庭院里,一个高挑的青年推开了院中的房门,他似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劳碌的奔波,藏青色的衣袍上面沾染上些风尘,束在头顶的长发也有少许的凌乱。此时他眼睛扫过屋里各个熟悉的摆设,琥珀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屋中的摆设虽然依旧如初,几乎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那桌面上积攒的一层灰尘,却说明这屋中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苏莘忽的想起他临走以前,韩梓的种种不对劲,虽然这一路上他经常为此而不安,每每都用自己多心了来安慰自己,但是,他真的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
公子不见了。
从这桌上一层不薄的灰尘看来,似乎这事情发生的时间,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的时候。韩老爷既然还在府中,那就不可能发生绑架的事情,这时间上的巧合简直就像是韩梓特意支走了他才离开的。
就像要故意甩掉他。
许是连日奔波确实是太累了,苏莘忽然举得脚下有些发软,他踉跄了一下扶住门口,最后看了一眼屋里熟悉的一切,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里不再是家,没有了那个人,这里什么都不是。
……
面对忽然出现的苏莘,鸿狗蛋着着实实的被吓了一跳。
有些散乱的头发,满是风尘的衣服,还有那张充满了沧桑疲惫难过恐惧等等情绪阴的都要滴下水来的脸。哪里还有平时干净整洁面对什么都从容淡定的样子。
“……苏莘……你怎么一副被主人丢掉的大狼狗一样的表情?”鸿狗蛋难得的给出了精准的形容,也许语言有些过于犀利了,所以鸿狗蛋话说出口的同时,就做好了与那人大战一场的准备,反正他们本来就不对路,见面过招那才是最普遍的方式。苏莘这小子这些日子去了别处,他居然还有些挂念以前吵架动手的时光。
这次,苏莘出奇的没有动手,也许是长时间的旅途真的太疲惫了,他只是沉默良久,双手默默攥紧又放松,各种纠结的神色在脸上闪过,最后才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在哪里?”
“哎?你说韩少爷……啊,对了!”鸿狗蛋抬手拍头,转身回屋里拿出了一大叠厚厚的银票塞给对方“这是两千两银票,前些天韩少爷带来给我的。他说让我等你回来转交给你,还说让你以后不必再去找他,他说希望你和你的心上人幸福……对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这是要成亲立业了吗?韩少爷可真是个重感情的好人,这么多的银票是给你成亲的红包吗?”
“……”
“哎?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难道你被你老婆甩了?”
在某种意义上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说中了的鸿狗蛋,对着面前男人瞬间尽失血色的脸,毫不体贴的继续捅刀子“哎?你真的被你心上人甩了?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既然这样,你还是把这银票还给韩少爷吧,啧啧,怎么说这也是比大数目,韩少爷他现在自己在外面住应该也需要用的吧。你家少爷人这么好,你不能因为丢了老婆就坑他啊。哎!你别走啊!你小子真要携款私逃吗?”
苏莘没有理他,手里拿着一沓银票,表情却仿佛拿着要断他性命的刀子,一步一步兀自离开。
鸿狗蛋两步追上那个没说两句话就头顶飘着乌云自顾自走了的人,一把拍上他的肩膀。
“哎!苏莘你别走,你急什么!我有事儿问你!”
心情正处于极度失落状态,非常不想要被人打扰的某忠犬回头“什么?”
“别这么不耐烦,我真有正经事要问你,你一直都跟在韩公子身边,他的朋友你应该都知道吧。一个月前他给我讲了一件事,一开始说是他朋友的,后来又说是在书上看到的,那表情不自然的样子我都能看出来他是在骗我的……你别多想啊,我真是担心他的那个朋友才跟你打听一下,要是他还没有脱离他养父的纠缠就让他来找我鸿狗蛋!哎?你还不知道?韩少爷有个朋友被他养父爱上了,你说这多恶心多可怕……啊,好好好,我一点一点跟你讲……”
半个时辰以后,鸿狗蛋同志自动交代了他那日与韩梓的全部对话内容,另外还激动的附加了各种他对于这位【不幸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养子的怜悯以及对【恶心变态无理取闹的】养父的鄙夷唾弃,直到对面的苏莘脸色全黑,一拳一脚毫不客气带着杀气招呼过来,鸿狗蛋同志才恼火的跳脚转移了话题。
“你这混蛋突然发什么疯!哎呦……我爹把武艺传授给你不是要你用它来打他儿子的!哎呦!我靠你来真的!你别以为老子怕你啊……”
“我家公子现在在哪里?”
“……呸!想知道什么打赢了俺鸿狗蛋再说!”
一个时辰以后,鸿狗蛋捂着再一次肿成猪头的脸,气若游丝的交代了韩少爷的行踪。
刚刚过来的时候,还垂头丧气的周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苏莘同学,已飞身骑上鸿家一匹快马,毫无愧疚的冲着三条街外的某馄饨摊扬长而去。
……
这是远离京城喧闹的市中心里的一个偏远的角落,此时夜色已经落下它浓重的帷幕,高远的星穹与皎洁的月光是这里的主角,在摊位上忙活了一天的两个青年穿过漆黑的小路,敏捷的步子却仿佛什么都能看到一般轻快自然。很快,前面出现一个小小的院子,他们走了进去。很快,小院子里面就热闹了起来。
待那看起来并不怎么牢靠的院门关上,一个身影无声的从两个青年经过的地方飘出,悄无声息的就像一抹马上就要融入黑暗的墨蓝色影子。
影子飘落在院子里一座看起来还算牢靠的房子的房顶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院子里偶尔走出来的人,夜越来越深,人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里休息,小小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个小屋子里面还闪着一点橘色的烛光。
韩少爷很头疼。
虽然也曾经听说过,烦恼对男人来说,不外呼一瓶酒就可以解决掉。曾经的韩梓听着这句话感觉还真的挺有男人味,但是如今见到了这句话的强大后座威力的时候,韩梓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傻。
从黄昏的时候开始自己喝酒,入夜以后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便停不住的开始给韩梓絮絮叨叨颠三倒四的讲他曾经的凄美爱情故事的大盗先生,此刻终于不胜酒力睡死在床上,留下地上一滩的呕吐物不断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原来醉酒以后的人会变得这样可怕。韩梓想起自己曾经因为误会苏莘离开他而喝得醉死过去的事情,心里忽的有些愧疚……那夜小莘莘照顾他一定狠辛苦吧。以后绝对不能喝酒再给他找麻烦了。
啊……对了,小莘莘一个月以前就已经离开他了……
静谧的夜晚总是容易让人变得敏感脆弱,说来好笑,不论人们白天时候多么勇敢坚强抑或辣手无情,独自身处孤独的夜晚,却总能无意识的褪去平日里紧紧包裹在周身的坚硬铠甲,拔掉无数次刺伤别人的尖刺,让脆弱的心脏柔软的暴露在浓稠的夜色里。
韩梓想起了曾经的某一天,也是在这样的夜里,醉的一塌糊涂的他被某个人小心翼翼的抱回房间的床上,他虽然忘了那夜的记忆,但是身体却清楚的记得那人留下的温热体温和手臂温柔的力度。也许还有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的宠溺注视,也许没有。但是这并不重要,过量的酒精让人丧失意识的同时也总能让人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幻觉。
重要的是,他真的见到了他想见的人,他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曾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韩少爷皱皱眉,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憋闷,独自一人的夜晚似乎变得更加寒冷,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要捡起地上的酒坛子干脆就这样把自己也灌醉,如果真的可以再次见到那个让他思念到近乎发狂的人,他真的可以不在乎酒醒以后生不如死的宿醉和胃痛,哪怕见到的人只是一个美丽的幻觉。
谁在乎呢,当见面已经成为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妄想,当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思念折磨的几乎要抓狂,那平日里被人耻笑的虚无幻觉,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早已成为唯一可以安慰自己,让那颗被寒冷侵蚀的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感受到温暖的珍贵体验。
为什么不试试呢?
韩少爷盯着床边桌上小偷先生剩下的半坛子酒有些出神,只要喝下它,他就有一整晚的时间,都能见到他最想念的人,可以拥在他的怀里,可以看到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面只倒映着他自己,可以听他说一些现实中绝对不会有的甜言蜜语,或者只是把头贴在他的胸口,倾听那温热胸膛里传来的平稳有力的跳动声,也许他甚至可以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漂亮的嘴唇上亲吻一会儿……
随着想象力越发的肆意奔腾,韩梓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丝诡异的红晕。
拯救韩少爷对着一坛子酒脸颊绯红满脸惨不忍睹的傻笑毁坏形象的行为的是,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的小偷先生。
长臂一伸,小偷先生抓过一旁的酒坛子抱在怀里……低头就吐。整个脸都要扎进酒坛子里面。
屋子里面的诡异味道瞬间更加浓重。
“……今天还是算了吧……”
韩梓有些无力的呢喃一声,转身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窗户,然而夜晚的清风也无法吹散这屋里弥漫的可怕味道。被人照顾惯了以至于脑子里面完全失去了【房间脏了来打扫一下吧】的意识的韩梓,纠结半天最后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无情的把小偷先生和他的呕吐物一起关在了屋里。
曾经,他跟小莘莘的重逢只有这么几步之隔,若是他早一步就走那半坛子酒,也许他现在已经可以依偎在小莘莘的怀里了。
不过想到屋子里此时狼藉的情况,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个两人相见的好时机。也许他应该感谢容轩忽然的呕吐,可以让他清醒的注意到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晕过去的好时机。
夜里清爽的风让韩梓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干净的空气似乎洗掉了屋里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然而韩梓还来不及对这美丽的夜晚发表什么感受,他就忽然全身都忍不住的紧绷起来。
黑夜里有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韩少爷的少女情怀
“师兄……他怎么样了?”彩月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今天她穿了一身深色衣裙,暗淡的色调让她刚刚在不经意间很容易的就融进了这片黑暗里。
韩梓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在刚刚一瞬间条件反射握紧腰间匕首的手,然后对对面的女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容轩睡着了,倒是彩月姑娘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女孩子熬夜很容易老的。”
“请让我进去看看他。”话虽这样说,但是彩月姑娘显然没有等待韩梓回应的打算,闪身就进了屋子里。韩梓对着天空略显无奈的耸耸肩膀,每一个女孩子都有任性的权利,他应该体谅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偶尔的不礼貌。
待韩梓跟着走进屋里,彩月已经帮醉死在床上的小偷先生脱下了鞋袜外衣,小偷先生枕在舒适的枕头上,身上盖着柔软温暖的被子,他一直紧紧皱着的眉毛松开了一些,似是终于好受了些。然后彩月又打来温水,轻柔的帮小偷先生仔细的擦脸。
真是个好姑娘。
韩梓默默感慨一声,觉得心里有点苦,大半夜的一个失恋的人还要看别人甜甜蜜蜜什么的,实在是太残忍了。
韩梓扭头,默默走出了房间。留给这屋里的两个人充足的相处时间。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漫天的繁星在空中铺洒下来,仿佛深蓝帷幕上缀满的璀璨宝石,星星点点的包裹住整个世界。这里不同于他原本生活的地方,没有被污染的天际永远美得这么梦幻,韩梓依靠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仰着头看漫天的星辰,他无意识的伸手向着天空,修长白皙的伸展开又慢慢攥紧。
掌心自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星空自然美丽,但是无论他看起来多么漂亮甚至近在眼前,他与你只见也依旧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这道理每一个人都懂得,但是这不能阻止人们在看到他的美丽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伸向空中的手。
即便结果早已根植在心中,但是那又怎样呢?人类总是天生就爱向往着美丽的东西,美丽的珠宝,美丽的女子,美丽的爱情……有些东西可以得到,但是还有更多的东西,注定与你远隔天边无法触及。
但是那又怎样呢?
漂亮的手指对着漫天繁星轻轻划过,力度轻柔的就像在抚摸爱人的脸。然后双手一合手掌一翻,双手维持着交合的姿态小心翼翼的将那片虚无捧到心口。韩梓轻轻闭上眼睛,黑暗中自欺欺人的想象着那虚无的掌心里真的有着可以温暖心脏的光芒力量。
夜晚理应是个做梦的时间,他慢慢将双手环在胸前,开始第无数次开始想象手臂环过带来的温暖来自那个让他日思夜想几近发疯的人。
当思念刻入骨髓融入血肉,它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