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时间问题,只是……这种地方并不适合您……”洛克打死也不会说是因为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失手,于是只好这么掩饰道。
夏洛特公主抬抬眉头:“为什么不适合?就因为我是公主吗?”
“这个……”
“我喜欢这里。”夏洛特公主抬起头,她毫不掩饰的目光透过薄纱射向洛克,“我喜欢看人们无拘无束地笑,这让我觉得为了他们我无论做什么事都值得……”
洛克无言地注视着夏洛特公主,他心里突然有种别样的暖融融的感觉。在此之前,他从未如此认真地注视过除了杰里安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的眼里只有他的主人。可现在夏洛特公主的身影却闯入了他的视线,带着不同于杰里安的美丽。
那是一种与杰里安完全不同的美,如果说杰里安是高高在上的月亮,那么夏洛特公主就是无比耀眼的太阳。她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和温度,即使是一言不发也能融化最坚硬的寒冰。
“殿下,请恕我直言。”洛克微微低下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向杰里安之外的人低头,“如果您一定要考察民情的话……最好换一套衣服。我可不希望我们被偷得一干二净地回去,队长会杀了我的。”
夏洛特公主愣了一下,爽朗地笑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二十分钟后,夏洛特公主已经换上了平民的裙装。
“怎么样?”夏洛特转了个身,满脸期待地冲着洛克露出求夸奖的表情。
说实话,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公主还是穿上贵重的礼服更漂亮,不过现在却更加平易近人了。于是洛克真诚地点了点头。
两人这回走在街上,总算避开了大多数人的视线。夏洛特公主并不是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有意识地询问起了她关心的问题。比如粮食价格,比如对公共建设的提议,比如对现在政府的态度等。洛克不得不承认,夏洛特公主非常善于交际,仅仅是两三句话她就能让对方对她产生好感,这点和杰里安非常相似。而且就算对方说了什么对王室失礼的话,她也不会恼羞成怒,反而会听得更认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洛克看看表,现在已经过了预定回到迎宾馆的时间,虽然刚才让司机去告知杰里安,但不知道主人会怎么安排……
这时,一个手持花篮的朔月少女向夏洛特公主走了过来。
“姐姐,要买花吗?刚採下来的玫瑰。”小女孩拿起一朵玫瑰举到夏洛特公主面前。
鲜红的玫瑰在夕阳下更加娇艳欲滴,一片片柔软的花瓣就像是少女的唇瓣惹人怜爱。
“这玫瑰真漂亮。”夏洛特公主接过玫瑰拿近欣赏。
“我们莫古尔城盛产玫瑰,到了夏天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会飘出玫瑰的香味……”小女孩解释道。
红玫瑰吗……要是白玫瑰就好了,主人喜欢白玫瑰……洛克望着玫瑰有些走神,不经意间被夏洛特公主狠狠戳了戳肩头。
“喂,你不会是在想你家队长吧?”夏洛特眯起眼睛一脸坏笑。被说中的洛克脸上顿时浮现出吃了莫古尔城特产的怪味豆一般的复杂表情,而夏洛特的下一句话则差点让洛克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说你啊,怎么跟只小狗一样眼里只有主人啊!”夏洛特纯属无心,可洛克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哪哪哪有……我才没想队长呢……”洛克视线飘忽,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夏洛特公主却恶作剧得逞一般笑起来。
“殿下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洛克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你对你们队长还真是上心啊……”夏洛特公主将手中的玫瑰递到洛克面前,“不如买朵玫瑰送给他吧。”
一阵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洛克顿时一阵精神恍惚。
玫瑰……洛克不禁自动开始在脑内小剧场里放映起杰里安捧着红玫瑰笑得一脸羞涩的样子。
这样似乎也不错呢……洛克不禁点点头。虽然主人喜欢白玫瑰,不过红玫瑰似乎也不错。主要是主人长得美,配什么都好看……
随着洛克遐想的深入,小剧场中的杰里安说起话来。
“啊,是红玫瑰吗?我最喜欢红玫瑰了~其实……洛克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什么?要我报答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要不,就把我自己给你吧……”
洛克不知道自己妄想了多久,可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满面燥热。
等等!停停停!!我在想什么!!!
洛克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杰里安可是自己的主人,怎么能对主人有非分之想……他狠狠甩了甩脑袋,可想象中杰里安羞涩的笑容却怎么也甩不掉。
这花香……好像有点过浓了吧……花的香气愈发浓郁,洛克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公主殿下……我们还是……”洛克抬头去找夏洛特公主,而对方此时竟然也和自己一样,面色难看。
“洛克我有点头晕……”夏洛特揉着太阳穴向洛克靠近,但却突然被另一个披着斗篷的陌生人拉住。
糟了!洛克心中暗叫糟糕,那花香不对!他想上前推开抓住公主的陌生人,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周围的人群仍旧是比肩接踵,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异常。实际上集市里经常会发生这样会那样的事情,却很少有人会关注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突然从阴暗的巷子里闪身出现,他走到洛克身边,从斗篷里伸出手对着洛克腹部就是一击,这一拳来得神出鬼没,但却十分精准。洛克顿时感到剧痛夹着头晕目眩向他袭来,再想坚持不倒下也已经不可能了。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世界缓慢而痛苦地陷入了黑暗。
、公主与骑士们(5)
“你将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君主。”
夏洛特不记得自己听到这话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的政治学课刚刚结束。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这样的课程似乎有些无聊而且明显毫无必要,可她却听得津津有味。
不是因为她生于王家,血液中天生就流淌着政治家的基因。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抬起头,那位在她心中的地位几乎和父王等同的老师高大的身子被身后的阳光映成了剪影。那是太早以前的事情,早到她几乎忘记了老师的长相。只是那微笑,那声音却永远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君主,夏洛特公主。”
夏洛特公主睁开眼。梦境中迷离的美好还残留于心,可当她睁开眼,迎接她的只有黑暗和从狭窄天窗外漏下的一线月光。
夏洛特公主微微皱起眉,那句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话是她坚持到现在的巨大动力,却也是个残忍的诅咒。
她会成为伟大的君主的,她绝不会,也绝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
所以,绑架这种事情根本不能难倒她。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相当舒适的大床上,不仅没有被束缚,而且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看来劫匪并不想对她失礼。
她的床片靠着一个小女孩,就是今天卖花的那个女孩子,她的动作虽然非常轻,但还是把小女孩吵醒了。女孩揉着眼睛抬起头,当她意识到夏洛特公主已经醒来,便立刻站起身。她的动作轻盈敏捷,就像一只小猫。
“你……”夏洛特公主想从这小女孩口里打听一些消息,比如现在几点了,绑她过来做什么,但小女孩却根本没给她提问的时间,转身向大门跑去。门被打开又被关上,门外还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夏洛特公主从床上下来,将床头烛台上的蜡烛点燃。卡尔西亚大部分城市都已经通了电,人们在黑夜中可以使用电灯照明,可这屋子里却只有蜡烛。无奈之下夏洛特公主只好拿着烛台四下照了照。这间正方形的房子虽然并不华丽,却也算舒适。地上铺着地毯,壁炉里的柴火也添得慢慢的。唯一让夏洛特公主联想到监狱的便是它那狭窄细长的窗子。朔月帝国的古堡中经常会见到这样一长条的只能射出一支箭的窗口,这种结构方便守城士兵向外射箭却不容易被外面的炮火袭击。
夏洛特凑上前去向外张望,无奈窗子太狭窄,只能看到外面黑压压的天空。
这时门再次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朔月族的男人,夏洛特公主认识这男人,今天在集市上就是他袭击了自己。
“公主殿下,以这种形式邀您前来真是冒犯了。”男人还算懂规矩,向公主行了个礼,“我叫阿卡德,是‘赤色面具’的领导者之一。”
“失礼的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夏洛特公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阿卡德对夏洛特公主的镇定不无惊讶,惊讶之余也生出几分佩服:“既然您这样说,我也就不客套了。”他向公主靠近两步,而夏洛特公主则立刻后退,与其保持原有的距离。于是阿卡德不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说道,“我们希望您写一封亲笔信给议会,要求用维斯行省的自由换取您的性命。”
“你不觉得你有些异想天开了吗?”公主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会听从你的话?就算我真的写了这种东西,国王陛下也不会因为我而出卖国土的。”
阿卡德哼了一声:“的确,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您的信写出来,至少能改变一点我们这些生存在你的国家的外乡人的命运。”
“怎么改变?靠战争吗?!”公主毫不示弱,“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在引火上身吗!”
“自由总是需要代价。”面对公主的斥责,阿卡德却只是像对待吵闹的小孩子一般摇摇头,他抬手向旁边的一位侍从示意了一下,侍从将信纸和笔呈了上来,“怎么样,公主殿下,请务必配合我。”
“我是不会写这种出卖国家的信的。”夏洛特公主知道和眼前这名反抗组织的头领无法沟通,“就算你逼我也没用,我是不会写的。”
“这就是您的回答吗?”阿卡德并不着急,“我佩服您的勇气,不过——您是否应该为您的侍卫想想?我的部下都十分痛恨卡尔西亚国防军。他身上穿着军装,被关在牢里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你——”夏洛特脸色难看起来。她咬着牙,瞪着阿卡德一言不发。
两人相视无言,一切的较量都在这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着。
“等等。”最终,还是夏洛特公主叹了口气,“把纸和笔拿过来。”
阿卡德抬了抬眉,没想到刚才还无比强硬的公主竟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在阿卡德想要笑出来的时候,夏洛特公主又开口了,“我要见洛克。”
“很抱歉,您没有权利提这样的要求。”阿卡德回答。
夏洛特公主也猜到阿卡德不会轻易同意,她正色道:“我再说一遍,我要见我的侍卫洛克一面!我必须确保他是安全的。只要见了他,什么东西我都写给你。但你要是不同意,你得不到信件,反而会得到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
阿卡德皱起眉,似乎在掂量这笔交易的利害。
就算公主想要刷什么花招,可凭她一个女人,大概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点,阿卡德勉强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洛克被押进了屋子。他的脸色十分糟糕,嘴角淤青,眼中补满血丝,手被铐在身后,领口处的扣子已经掉了,张开的衣襟缝隙间擦伤的痕迹隐约可见,显然这里的人并没有给予他和公主一样的对待。只是一双深邃的黑色眸子还依然目光锐利。
“洛克!”公主见状立刻跑到洛克身边,“你没事吧?”
洛克愣了一下,也许是情势危急的缘故,夏洛特公主的声音有些奇怪:“我没事,殿下。他们没对您怎么样吧?”
“没事就好,我担心死你了。”说着,夏洛特公主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洛克脸上的污迹。洛克这下子知道夏洛特公主哪里奇怪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受伤,这样的动作和语气对于夏洛特公主来说都太柔和、太……像女人了……
洛克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夏洛特公主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一个冰凉的物体从手绢后面滑进了他的衣领中。
阿卡德没有发现公主的小动作,但他显然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耽误时间。他示意一下,让人把洛克拉开。:“好了,您已经见过您的侍卫了,现在可以写信了吗?”
。。。
洛克被带回地牢的一路上他都担心公主给他的东西会从衣服里调出来,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地牢中光线昏暗,刚才因为他的一个冷笑就对他拳打脚踢的两名看守现在喝了点酒,微醺地趴在地牢门口的桌子上。
“竟然回来了……算你命大!”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打开牢门将洛克推进去,他的力气不小,推得洛克一个趔趄,于是洛克干脆假装摔倒,那藏在衣服里的东西顺势飞了出来,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滚进了监牢的角落里。两名看守看到洛克摔得如此滑稽都大笑起来,那个开门的人手里的那串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吸引了洛克的视线。洛克可没准备在这两个醉鬼手里坐以待毙,不过想要离开地牢,那串钥匙是必须的。
看守关上牢门,将钥匙揣进口袋里回到桌旁继续喝酒。洛克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下,他的手被铐在身后,酸痛得几乎无法动弹,但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他悄悄移动到刚才公主给他的东西掉落的角落缓慢地摸索,过了好久,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那是一头形状复杂,另一头却十分尖细的物体。
是胸针!洛克想起来了。公主今天别了一个镶嵌着橄榄石的胸针,而那胸针现在正在他手上。在新兵营的时候他曾经见某个新兵演示过用别针开手铐的方法,当时他并没在意,没想到现在竟然能用上了。
。。。
墙上的大钟单调地敲了十二下,夏洛特公主抬起头,神色凝重地望向那细长的阴暗的夜空。那里没有星光也不见月亮,只是一片漆黑。
不知道洛克怎么样了……夏洛特公主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在事成之前这个组织的人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但洛克……不知道给他的东西有没有用。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喂,什么人?”这是门口守卫的声音。
“我是来带夏洛特公主去见头目的。”
夏洛特公主的心跳不禁开始加速,这声音有点耳熟。
“我没见过你啊。”
“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我们这里没有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