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琪点点头,笑着安抚略显紧张的少歌,又转向慕元靖道:“今夜实乃良辰佳日,只可惜朕有孕在身,无法招待周全了,为了聊表歉意,朕在你下榻的客栈备了一份礼物,元靖你等下回去看看是否和你心意。”
慕元靖回到包下的客栈,也没好奇到底是什么礼物,先在客栈大厅与众同行商议今日之遭遇。
“……无论如何这都不算个坏消息,那个阏煜祺真傻假傻,居然不知道‘养虎为患’……”
“也未必,那个崇岩国近几年兴盛起来,如果他们跑来联合我们,那苍冥国必败无疑,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笼络我们,建立统一的防线。”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也不必太过认真,反正让他们先撤了军,今后如何……哼。”
众人达成一致,要对阏煜祺的邀约阳奉阴违。
慕元靖回到屋内,却看见一个身影立在那里。
“谁?!”慕元靖摸向腰际的配剑,却见那人转过头来,比记忆略显沧桑的面庞,勃颈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靖王……对不起……”泪珠从莫臻的眼内落出,十数年的朝思暮想,却在这一刻以如此方式,得以完满,莫臻跪在地上,以额触底,掩盖住汩汩涌出的泪水,却藏不住不断颤抖的背脊。
“宇文绍?!”慕元靖大惊:“他们不是说你已经……”
莫臻听见慕元靖唤自己的本名,慢慢平复了呼吸,抬起头道:“当时我一心求死,可阏煜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我救了回来,还利用我的死讯间接揭露了阏玄钦的异心,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了一切。”
“原来如此,阏煜琪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看来本王以后还是要小心对付他。”
看着皱眉思索的慕元靖,宇文绍鼓起勇气问道:“靖王,宇文绍虽然没能完成使命,但也恳求靖王允我跟您一起回去。”
“你当然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你已经十几年没回来了吧,丞相可是想你得紧呢!”
“我爹自然想我……可是难道您不想我吗?”宇文绍大胆的问道。
“宇文绍,别这样孩子气了。我们现在已是君臣关系,不要融入那些落人口实的东西。”
“如此说来,您之前都是骗我的,都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慕元靖闻听此言,紧紧盯着宇文绍掩盖不住失望的双眸:“绍儿,我对你的感情当然是真的,只是你这次任务失败,害得祝良原先的优势荡然无存,现在还陷入了内乱的边缘,再说,是阏煜琪他留你一命,让我族长老们如何接受你?他不会真的是出于好心吧,万一他是让你回朝反间……”
“住口!”宇文绍激动地喊道:“我宇文绍确实没能完成任务,但我对祝良的衷心、对您的衷心是绝对的,从没变过!”他缓了缓,失望地说道:“我何止任务失败,这十几年我都白活了,傻傻地信错了人,还为他机关算尽地奔命,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慕元靖见他神色激动,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但听他数落自己又很是不忿,辩解道:“绍儿,我一直都很信任你,所以才让你去苍冥执行重任,你怎能将责任全推给我?告诉你吧,先王是因为战败而以死殉国的,我们祝良素来是不允许失败的……”
“是,我流的是祝良的血,我来时就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任务失败之时我也确实执意求死,但是结果我又被救活了,阏煜祺告诉我会让我见你,于是我苟延这条命,想要再见你一面……不过,果然回忆都是靠不住的,当年令我仰望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洒脱少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满心猜疑之人!”宇文绍双目通红,亦愤亦悲。
“是你自己妄作多情,我从未对你许诺过什么,你回去我仍会赋予你一份官职,让你从容过活,但是你所期望的那些,对不起,办不到!”
宇文绍无奈的笑了,他低下头去喃喃道,“罢了罢了……早该料到是这样……靖王,容我还是这样叫您,若以后有可能,请尽力劝崇嘉帝立秦少歌的儿子为储君;如果在此之前靖王您已经反攻了苍冥,也还请放过他们一命……因为,那个孩子是我的骨肉……先谢过了……”
“什么?你的?如此说来,将来若他继了位,我再告之以真相,倒确实能让着这苍冥国翻江倒海一番咯~”
“是啊……这是我最后能为国家做的事情了……”宇文绍扒开颈间的绷带,手指并拢果决地插入尚未愈合的咽喉。
慕元靖吓了一跳,焦急地拍打他的脸庞:“宇文绍,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宇文绍的瞳孔已无法聚焦,他的嘴角不断涌出黑血,努力张了张嘴,可他此时已经发不出来任何音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往事如烟不可追
这不算是一个愉快的人生。
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事物,总能与我背道而驰……
生于丞相府又是二公子,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罢,可是命运却让我在十岁的那年,遇上了那个人……
“绍儿,还不见过太子殿下!”爹谦卑的站在那个华服少年身后,语气异常和蔼的喊住正蹲在地上研究漂亮石头的我。
“呃,见过太子殿下!”我将石头藏在背后,仓促躬了躬身,准备立刻跑开,但那少年却眼尖的发现了我藏在背后的石块,偏要我拿出来与他看看。
“呵,确实是不错的眼光,打磨一番能制成个不错的物件……就像令郎,培养一番,定能成为我朝的扛鼎之才!”
爹的眼中泛出不一样的光彩,欣喜地扯着我跪到地上,感谢那位少年的夸赞。
然后他走了,之后许久也未再见,却住进了我的心底,每每思之,夜不能寐。
——“爹,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太子?”
——“那小子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爹对他总是语带轻蔑,直到一年后的一天,他拉着我兴奋地说让我赶紧准备准备去参加太子的选拔。
再次见时,那少年又长高了许多,脸上也增加了不少沉稳之气,由于第一次的莽撞,这次的我显得懂事许多,却也敢偷偷盯着他的脸瞧。
——“你愿意为国家付出一切吗?”
选拔的内容颇为奇怪,没有具体的考查内容,只是挨个问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到我时,便是这样的一句。
“愿意,非常愿意,我愿意为了太子为了祝良,付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说出口的时候很顺溜,现在想来确实有点浮夸了,不过那确是很受用的,太子立刻点了点我,于是我被人带到了里屋。
最后一共有五个人被带了进来,太子告诉我们,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往南方,离开丰衣足食的生活,去往不可预知的未来。他问我们是否真的愿意,当其他人低下头时,我扬起了笑脸,“我愿意去!”
“好样的,果然没有看错你,我答应你,等你回来之时,我摆宴迎你,赐你最大的官,赏你最貌美的男子!”
笑容在我脸上蔓延开来,我没有谦虚的推辞,只希望他继续为我而快乐。
回到家,爹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开心,直到要离开的前夜,他坐在后院望着他每天都会凝视许久的南边天空,告诉我,去到苍冥国金陵城的时候,一定要造访一位姓秦的官员,但切记不要透露了自己的信息,因为到了那个国度,任何漏嘴,都会造成杀身之祸!
之后的几年,是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回忆罢,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回想起来都是一阵辛酸。
直到那年循着情报所说暗地追随苍冥皇帝秘密出行的队伍去到金陵,在中元节放莲灯的队伍里,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如暗夜里的明珠,让旁人无不瞩目。
苍冥皇帝亦然。
可是那人却毫不在意皇帝的垂青,当然他也并不知道面前这位一脸谄媚的青年,便是万人敬仰的帝王。
皇帝没有袒露身份来挽留佳人,却在被拒绝后向随行之人打探他的身份。
原来又是一个风流帝王,在靖太子面前不足挂齿,但是如何更进一步的接近他,成了横亘在我面前的又一大问题。
第三日,皇帝离城,悄悄的来悄悄的走,若不是贿赂了跑堂的伙计,根本不会知道他们一行的行踪。但我没有立即跟随而去,因为我还记得当年父亲的嘱托,这次离开,还不知道下次有没有命再来金陵,倒是要见识一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秦刺史,让父亲如此情缠。
秦刺史的宅邸倒是质朴,门童也没太阻挠,只说明是游商有关于商贸之事相谈,便将我放了进去。
“……刺史大人可去过祝良,那里可是富饶之乡,盛产美玉金银,只可惜土地贫瘠,粮食颇有些捉襟见肘,可金陵此地,草丰水美土壤优沃,若是打通了一条自金陵去往祝良的贸易通道,那对金陵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
“莫公子,我从未去过祝良,但我知道祝良与我国的情况,你说的贸易通道确实很值得实践,但是我国也有严苛的例律限制私自与他国往来,我身为刺史必不能轻易答应你。还奉劝莫公子一句,钱财虽好,但也量力而为,切莫因小失大,犯了规矩。”
作为莫臻的我,带着商人般的笑容,听着这位刺史大人的教训,内心里却嘲笑父亲每天惦念的确是如此一个迂腐怕事之人,正准备告辞之时,却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
现在想来,这一眼,已经决定我接下来一生的命运。
那是当日让苍冥皇帝一见倾心之人,没料到他竟是秦端的独子。
于是我假意佩服秦端的远见,附和他的言论。
“秦大人之语可真醍醐灌顶,祝良与我国向不善,莽撞贸易或许会生出许多是非,若是不慎触怒了某方,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于你于我都是担当不起,恕莫某愚昧,没想这么深远,莫某也是初来咋到,看到金陵此地良田连天,一时兴起突发奇想,还望刺史大人海涵。其实在下从商都是家里人的意思,因为不敢做出忤逆之事,才在几年前弃文从商,我自幼都向往秦大人这样的书香之府,今日虽然没谈成商贸之事,但我能有幸领略刺史大人的风姿,也是三生有幸。”
“秦某本以为莫公子又是一个唯利是图急功近利之人,看来是秦某走了眼,之前的话说得有点重,还望见谅!”
“秦大人言重了,莫某突然想到之前在江南接触过一些产茶之乡,如果在这金陵开几个像样的茶舍,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金陵现有的茶舍多是临街而设,环境嘈杂,若是在小巷幽静之处开个格调清雅的茶舍只招待有学识之人,在内调琴论经,品茶谈天,必是金陵读书人最佳的交流之地!”
“好好好,这个主意不错!”
几句好话,便哄得秦刺史带着这位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在自家到处参观,走到书房前,正看见那绝色男子手执玉笔,旁边一位老仆细细地磨着墨。
“……先父曾是龙文阁大学士,家内藏书敢说是金陵第一……少歌,愣在那干嘛,快见过莫公子!”秦端继而堆笑着望向我,“这是我家犬子秦少歌,只知道死读书,什么礼数都不懂。”
“不打紧的……”一边敷衍着秦端,一边偷瞄那边匆匆行礼的秦少歌,“令郎这是要作诗?”
“犬子别的不行,可就是画得一手好画,莫公子要不要看看?”
……
回想起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吧,那次书房一遇,让那位相貌与文采都是举世无匹的人,在我的面前却成了一个痴人。
数次交往以后,那个对我一见倾心的少年,心无芥蒂的将我当做成他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说什么都相信,去哪里都跟从。
虽然他父亲极力阻止他赋予厚望的儿子嫁与他人,但秦少歌却越挫越勇,大胆忤逆他的父亲,屡屡偷跑出来与我相见。可我怎么可能对他产生怜惜之心,我不过是在初遇他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利用那皇帝对他的心意,令他进宫为妃,我要他成为我控制住那皇帝的棋子。
为此,我还谋害了他的老仆,并将化名为“祁云”的手下送与他以便日后监控他的动态。
果然到了冬末春初,皇榜下来,秦少歌获得了良人的资格。
这并不奇怪,那日皇帝打探了他的身份,必是有计划要再次相遇的。
奇怪的是,秦端厌恶着已经化身成为一个青年富商不用再风餐露宿的我,却也不太希望他的儿子进宫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试图说服秦少歌进宫。一个月后他便要去往帝都,可是以我对他既有的了解,这几乎是不可能成行的,他是那么一个执拧的人,认定好的事绝不回头。
那夜大雨,他独自跑来我们相约的“老地方”找我,告诉我要与我私奔,于是我心狠之下,说了许多他定然恨我一辈子也不会回头的话。
然后,甩开他,头也不回的,把他一个人扔在风雨之中。
这是早已计划好的,我如同负心汉般彻底从金陵消失掉,秘密先行去了帝都约见另一个志同道合的有趣人物商量我的大计,让秦少歌在绝望之中能好好想想要走的路,把说服他的任务留给了祁云。
在许久以后,我才从祁云那里知道,那夜他一夜未归,次日被人发现醉倒在湖边,淋了一夜的雨的秦少歌,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数日都不见好。
再醒来时,秦少歌记忆全失,性情大变,连笔都不会拿了。
尽管他最终老老实实进了宫,可是于我,却也未得到期望的结果了。
不知道当时的一时兴起,会不会害了这个本该在家乡自由生活的少年,可惜我或许已经看到不他的结局了……
脖子的伤已经不疼了,不知道那皇帝为何要对谋取他性命的人用上如此珍药,并决定将我送还靖王,这是对降国的慈悲还是羞辱,我不愿深究,我只感激他给予我再见一次靖王的机会。
我可没脸再回祝良了罢,只望待会儿靖王回来,我能与他执手相谈,将我的故事说与他听,让他知道我的赤诚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卸货吧
秦少歌在宴席结束后,被舒妃执意邀请去了他们的西恩殿。
西恩殿原是汐贵妃的宫殿,自他亡故以后,舒妃便带着汐贵妃的孩子搬到这里住。
身边换了麽麽的秦少歌颇不想去,感觉就是个鸿门宴,可汤圆圆却突然跳出来说要一起来,想到自己确实一直没有好好注重培养跟其他嫔妃的关系,实在没好意思推脱。
汤圆圆对那婴儿倒是极为喜爱,抱着舍不得放手,那孩子也喜欢这个肉乎乎的臂弯,一到他手里就不哭闹了。
“硕儿,你的鼻子太可爱了~”汤圆圆溺爱地用鼻子去蹭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