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又道:“他但凡还能看顾你,又怎会将你交托给我?当真不知我对你心之所想么?”
言毕,逼至近前:“即便是抚子。我也听他亲□待,不得对你说出伤重实情。”
恐慌蔓延全身。
方星辰的惊叫被卡在嗓子眼里,喊不得。咽不得。木然而立。
卓飞鹄卷袖替他拭着面上的雨珠,岂料越擦越多。
却是脸上某处山洪决堤了。
、策划
曾几何时,师叔语带不悦地道:“卓飞鹄对你别有用心。以后不要再与他见面。”
然而几个月前,一句“卓掌门待尔甚诚,一切事宜且听他遣”,便将他交到了情敌手中。
原来,那封信的不妥之处竟在这里!
方星辰挡开卓飞鹄的手,转身提气往自己的园子里跑。
找到抚子,喘着气,怀着一丝希冀问道:“师叔他……没有让你对我隐瞒……任何事,对不对?”
抚子的眼神却未能如他所愿。明显有着闪躲之意。
方星辰颓然垂臂。
卓飞鹄随后赶至。出人意料的把面具递到方星辰面前。
方星辰不假思索的一把夺过,抱在怀中。
卓飞鹄开口对抚子道:“替他准备热水,莫要淋坏了。”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房中水雾弥漫。方星辰浸了半个时辰,方觉身上有些暖意。他小心的将黑贝面具揩擦干净,捧在手中端看。
师叔答应他“再述情长”,却将这个面具送给卓飞鹄,究竟何意?
数月前的夜晚,自己的错认,卓飞鹄的将错就错。历历在目。
心越来越沉。
喉间咯咯作响。
方星辰突然一拍水面,冷笑连连:师叔,你以为这样便能让我忘了你么?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不能再为他遮风挡雨。那么,送到卓飞鹄手中,便是最妥帖的安排。
而淡忘一段感情最有效的法子,是展开另一段情。
半幅面具,半点残留的情魂香,便能使他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移情他人。各中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时过境迁,再得知他离去的消息时,已不那么在意了。
因此,抚子一开始必须撒谎。
桩桩件件,只为了一个缘由。
方星辰趴上桶沿,失声痛喊:“师叔,难道这就是你费尽最后一滴心血,所为我策划的一切?!”
脑中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曙光。
手臂随之感到力乏。再也强撑不住,翻身滚落于地。
只愿此生不再醒来。
再睁眼。
已看到抚子守护在侧。
方星辰心思百转千回,坚难开口:“替我拿三枚铜币来。”
六次摇卜,得出一卦。
风山渐。卦辞:缓进。
渐,却到底未绝。
方星辰勉强扯起嘴角,笑了。
这一刻,他认定占卜之术最为可靠。
别的,他只管一概不信!
七月初七,南宫世家广邀天下英雄,召开兵器竞买会。
在这个牛郎织女的日子,卓飞鹄不打算让方星辰独自伤怀。遂携他与会。
虽是各派采买兵器,但仍少不了武艺切磋。因为两家同时看上一件兵器的情况时有发生。倘若出价也不相上下,常会以武相争。
本届竞买会上,最受争议的名器为一柄名唤“雨虹”的长剑。剑身一旦出鞘,光华流转。无人敢与之对视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若是用以杀敌,自能所向披靡。可问题在于,其上锋芒太过夺目,何人又能长久地持之于手,不反被其所灼?
方星辰坐在卓飞鹄身后,撇了撇嘴道:“不过如此罢了。”
卓飞鹄既惊又喜:“你不觉瞧着两眼刺痛?”
方星辰无所谓的道:“还好。”
卓飞鹄当即朝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徽拱手示意:“这柄雨虹,青玄门要了。”
“且慢。”一声清喝,素衣年轻男子翩然落地,掩口笑道:“无极山也很感兴趣呢。”
方星辰起初并不以为意,抬头瞥了一眼。待看清那人容貌时,心神剧震。腾然起身,颤手指向他道:“竟然是你,千堂主!”
千涵立时全身戒备,寻找声源。
发现方星辰后,脸色剧变。
、证实
两人怒目而视,形势一触即发。
千涵忽的嗤声一笑,道:“论起来,你也是无极山九堂堂主之一呢。见到本教主,为何不拜?”
方星辰心中大疑,正要反问,卓飞鹄挡在他身前,厉色道:“你无极山发生了何事我不管,但星辰如今已重归青玄门座下,与你了无干系。”
千涵道:“看来卓大掌门的消息不甚灵通……啧啧,自去年退败后,青玄门果然一落千丈。”转而又对方星辰道:“既然有人护着你,从前的事我便一笔勾销了。”
方星辰哪里肯就此罢休,提气跃到他面前,不依不饶道:“你还我师叔来!”
千涵闻言引天长叹,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抹着泪道:“你的师叔?那我的子期呢……谁又能赔予我?”
方星辰忍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愤慨道:“要不是你给我下毒,我师叔怎么会……”
千涵面孔瞬间狰狞起来:“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人……你也一样得不到……这世上再无人能得到他了……哈哈哈……”
方星辰听出那话中隐含之意,急道:“不,他没死!”
唯恐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补充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他会来找我!”
千涵止了狂笑,疑道:“他若没死,为何我找遍八十一寨都寻他不到?”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方星辰。
方星辰听到此语,心中暗忖:莫非师叔真在乌念山?
未及他想明白,千涵突然道:“倘他尚在——你就得死!”话音刚落,便出手攻来。
卓飞鹄见事出有变,连忙飞身阻止。奈何离得稍远,眼看着千涵的手正直直抓向方星辰喉间!
方星辰本有些出神,发现对方动作时晚了半步,但那指间招式却瞧得毫不含糊。他只静静等着那手送至近前,气力略有衰竭之际,转身向右一避!
千涵身手极为灵活,马上变招。疾速往方星辰左肩扣去!
方星辰方才转身时提起的内气还未消散,再闪躲却已来不及。于是本能的将这股气息聚向肩井穴,借此预先抵住那五指将会施加的暗劲。
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千涵的指尖连方星辰的衣料都没碰到,就被他的内息震断了半掌筋脉,脚下站立不稳,跌出十步之外。
这一切眨眼间完成,卓飞鹄甚至没来得及出招!
千涵伏在地上,惊惧万分的喊道:“隔空……打穴!你竟已练到了第九层!”这时,上来两名无极山的弟子将他扶下。
除了卓飞鹄,在场江湖高手无不闻之色变。
传说中武学的登峰造极之境,乃无招胜有招。这种隔空打穴的手法,被列为其中之一。非内功修至极致者不可为之。
其中最讲究的是发力于无形。造诣之高,可弹指杀伤断破,无所不摧。
卓飞鹄并不吃惊,是因为那几夜的露水柔情,曾暗暗感受到方星辰身体中的内息。次日修习飘渺神功,更是提升奇快。加之先前雨虹长剑一出,他亦有少许不适,方星辰却毫无所觉。再次证实了先前的估测。
然而所有目击者中,最为震惊的当属方星辰本人。
隔空或不隔空,他从不关心。
但另外的那三个字,却字字锥心。
第、九、层!
那日,师叔淡淡的道:“一人必须为另一人死。剩下的那个,可达第九层巅峰。”
然世事难料,一语成谶。
无论他从前有多么百般疑心千般不信,此时此刻,皆抵不过这个铮铮事实。
两厢牵挂,一往情深。又如何?
赤诚无隙,心神合一。能如何?
早已是死生相别,天人永隔。
即便内功达至无上境界,毕竟非神非仙。
不求一生容颜不老,只盼半生心中有靠。
方星辰和元子期。
长长久久。
终究是无望了。
、搭救
方星辰提气狂奔。
他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但心中冒出的念头使他无法停下脚步——就算那人化作一堆白骨,他也要亲手挖出烧骸成灰,装殓入盒永不离身。
卓飞鹄匆匆交待掌事买下雨虹剑,便不再多作耽搁,全力以赴朝方星辰离开的方向追去。他的轻功原就极佳,修习了飘渺神功后更上一层楼,比起千涵那轻逸灵透的身法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情急之下他顾不上藏拙,无意间将实力流露了出来。看得全场英雄倒抽一口凉气。不得不对青玄门重新青眼相看。
广阔的田野上,一前一后两个人影飞速疾驰。
忙活的农户瞧见两闪而过,以为日头晃花了眼。
路过的镖队看不清身形,认定为大内侍卫缉拿大盗。
方星辰这一跑,就是半天一夜。
卓飞鹄这一跟,也是半天一夜。
再深厚的内力也有用完之时。
卓飞鹄率先支持不住。重重倒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来。
用仅剩的一点功力千里传音道:“星辰,你为了别人,可以不顾性命。同样,我亦可以为了你,耗尽元力。”
“往后,你自己多加保重吧。飞鹄力不从心了……”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心神俱黯。若无过客搭救,也许是最后一次活着见到那个揪心裂肺的人了。
怀着一份眷恋不舍,喃喃道:“星辰,后会无期了……”
随即昏厥过去。
方星辰并非不知卓飞鹄紧随身后。只是一心惦记着未完之事,全然不理会其它。
听到身后之人的千里传音,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直至最后那句“后会无期”,方星辰不知缘何,脑中一个激灵,猛然收了去势。立马回身去寻。强行逆气倒流的结果,必遭反噬。好一阵气血翻涌,才跌跌撞撞来到卓飞鹄所在的树林。
曾经似谪仙般出尘的男子,如今却单薄如纸的躺在地上,独自沉睡。愈发精细雅致的脸庞,带着一抹令人心碎的惨笑,容颜灰白如死。
方星辰心中一涩,眼皮直跳。颤手搭上了卓飞鹄的气门。还好,尚有一丝真气护住了心脉。吃力地抱起他,赶往来时路上最近的小镇。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件要紧事。弯腰抓起一把黑土,抹在自己和卓飞鹄脸上。
在客栈安顿下来后,马上运功替他疗伤。
然而输入对方体中的内息有如石沉大海,转瞬便消失不见。方星辰努力了两天,仍旧没有起色。
这日晚膳时分,客栈小二送来了米汤。方星辰一时心急,拿起勺子多舀了些。这回却巧,卓飞鹄连呛数口,人竟醒了过来。
一张眼瞧见又易容成黯黑少年的方星辰,卓飞鹄心中一喜,面上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救我也不必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罢?”
方星辰想起某次在乌邑附近小镇发生的意外,无力答道:“你的脸我也涂了黑风泪。”
卓飞鹄自是不明白其中原委,微微一愣,玩笑道:“噢?那我的飘渺神功岂不白练了?”
方星辰知其所指,仔细看了看,认真道:“奇怪,我觉着你这样看起来更爽朗些。”
卓飞鹄心情更是愉悦。
带伤之人最忌大喜大悲。
大悲后大喜的卓飞鹄自然未能幸免。才说了几句笑,伤势便隐有加重之兆。靠床冥思了一会,沉静道:“替我去寻个小倌来。”
方星辰闻言十分诧异,忽想起他的练功之法,自觉不好再多言。转身出门。
稍时,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蹙眉道:“我问了掌柜,他说这镇上没有小倌馆。你……一定要寻男子么?”
卓飞鹄点了点头。叹道:“也罢。明日去大些的镇上住吧。”
是夜,方星辰与卓飞鹄分床而眠。
时至一半,方星辰从梦中惊醒。自打确信师叔已去后,他的心像被掏空一般,再不能容下半点事物。任何东西在他眼中,都如过往云烟。只有一人,方星辰总觉,许在何事上对他有所亏欠。
于是把头转向一侧。对面的镂花床中,那人絮絮叨叨呓语着。
方星辰起身行过去,想要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待走至近前方大吃一惊。
卓飞鹄前额上冷汗淋漓。神情极是痛苦。
方星辰连忙取来帕子替他擦了,又拿出小二送来的干净衣裳为他更换。
衣扣逐一解开,紧实的胸膛展露眼前。方星辰不禁面热耳赤。本欲加快动作,双手却越发慌乱,竟将最后一根衣带搅成了死结。
王府长大的他何时这么伺候过人?索性把心一横,用力扯开。
几番折腾,总算将上衣脱下。
刚把手伸向裤头,床头传来迷糊的声音:“星辰……倘若你知道我就快要死了……可会为我流一滴泪?”
方星辰手下一顿。他没想过卓飞鹄会死。
也许是不关心吧。
但如果这人真的快要死去,自己又怎会见死不救?
一把扣住卓飞鹄的脉腕,指尖传来微弱的跳动。无声得仿佛连心也要随之停顿。照此情状,恐怕已撑不到第二日了。
方星辰静静除了下自己的衣衫。
爬到床上与卓飞鹄并排躺下。默默抽去他的裤带,将腿间之物握在手中,轻轻抚弄。待其起了足够的反应。方星辰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将身子凑了过去。
、迷醉
日曦东起,蝉鸣鸟啼欢。
方星辰的后腰麻得不像是自己的。
事发突然,虽无人迫使他这么做,终究心有不甘,身内滞涩。两人都不好受。卓飞鹄依旧昏迷。
用过早膳,方星辰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乏。再次为卓飞鹄运功。内息隐有开启之象,丝丝流转。到了晚间,总算否极泰来。
卓飞鹄醒后一言不发,盯着方星辰直瞧。仿佛有所察觉。
方星辰被看得不甚自在,红着脸不打自招:“你昨晚惊险得很……”
卓飞鹄心明眼亮,唇角微勾。过了会儿,忽道:“如此,今夜有劳了。”
方星辰面色更赤,忙背转过身去。胸间一股气实在憋得厉害,恼道:“你这练的什么破功?!”
卓飞鹄强自忍笑:“我却觉着这飘渺神功挺好。”
磨磨蹭蹭到了深夜,方星辰提着一壶桂花佳酿回了房。
卓飞鹄皱眉:“何须如此?”
方星辰两眼微醺,答得不太利索:“我……自小怕疼……”
卓飞鹄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缓下语气,道:“过来。把眼闭上。”
方星辰依言。双目立时被一条软帕蒙住。
卓飞鹄靠在他耳边柔声道:“莫要紧张,你仍可当我是你师叔……”
方星辰已是半醉,听到“师叔”二字,心头一松。颊侧被卓飞鹄吐出的热气呵得痒痒的,绯红蔓延到了脖根。
卓飞鹄垂眸寻到他的耳垂。将其含进口中,啃噬吮弄。
方星辰呼吸渐乱,两手胡抓了一把。恰好揪到了卓飞鹄的衣襟。本能的欲要扯开。
卓飞鹄抬手按住这对不安分的爪子,轻笑一声。舌尖滑进少年的颈窝,灵巧转动。
方星辰一时情难自抑,喉间轻颤:“嗯……”
卓飞鹄很是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