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定春听到大师伯把据说是他和向怀风父母商量的结果一一转告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这就谈论结婚事宜了啊?一派其乐融融啊?那向老爷子骂他是为了毛啊?他还搁了狠话说不稀罕嫁给向怀风的啊!叫他把脸往哪儿放啊!拜托不要那么理所当然好不好?!
于是,向怀风又度过了几次踹门进屋的夜晚。
但东方家的别院很快就打点好了,东方宣文专程来接唐、梅、赵三人搬过去。
向怀风很是依依不舍,前一天夜里狠狠地给小赵送了送行,“送”得那孩子次日只得坐了软轿离开向家。
托萨企图的“近水楼台”也告一段落,东方宣文告诉他:只要敢靠近子平,对子平使坏,就一刀阉了他!
托萨用毒厉害,可是武功在中原只能算中上,面对东方宣文也无计可施。
赵定春见别院四处都开始以正红色装饰,虽然还没有夸张到张灯结彩的程度,但那细节之处,都是些成双成对,鸳鸯凤凰之类的主题。
他糊涂了:向老爷子明明是不同意的啊?!他不是向家的大长辈么?这都没关系?
去问唐以中,唐道:“向怀风的婚事,只怕向老前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无须担忧,等师父到了你再去,一看便知。”
赵定春只好按捺下。
东方家的别院明令禁止托萨和他的家仆、奴隶们进入,可是那厮本领高强,总能找到机会偷溜进来,再偷溜出去,每次一来总给唐以中带些好吃好玩的,然后拉着他的手大放厥……咳,这个,大说爱语。
什么“子平,这是城中最好的龙眼,鲜甜可口,晶莹若玉,我一得了就想,只有你那么好看的嘴唇触上去,才不辜负它的滋味,你快尝尝……”,或者“子平,这是上好的软玉凉枕,上次我看你睡草席睡得脸上都是一道道压痕,万一伤了皮肤我岂非要心痛死,快换了枕头……”,再或者“子平,昨晚躺下后我想你想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抄遍了所有思慕佳人的诗,我念给你听……”
搞得唐以中一看见他就想逃,一听到他的声音先脸红。
后来,在小赵的指点下,托萨又向心上人卖乖:“我车队里有几个舞姬,管家硬说带着在路上可以解闷,可我看着她们晃来晃去只觉心烦。子平,你看不看歌舞,不如我叫她们来伺候你?”
唐以中见他没有说那些肉麻话,勉强没避开:“西域的歌舞我看不懂,那些舞姬你自己留着罢。”
托萨忙忙地表明心意:“我以前荒唐,爱玩乐,又好面子,这才买了许多女奴养在家里。可是遇到你以后,我对别人却再提不起兴趣,无论见到什么样的美人,我心里都只想着:这个人的眼睛没有你好看,皮肤不如你白嫩,头发也不似你黑亮顺滑,声音更没你悦耳动听。我起初还当自己是……吃了好多补身壮阳的药,后来才明白,我是非你不可了!”
唐以中的脸红得能拧出汁,奈何手被托萨拽着,脱身不开。
托萨刚开始说这些时,自己也脸红结巴,可说得多了,却觉得这样直白地把心里话告诉给唐以中,实在是比互相打哑谜强多了。又见唐以中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如兔子般逃窜,更比前几个月冷冰冰的样子可爱,托萨简直要上瘾了。
唐以中日日听那些不要脸的话,听得心神不宁,只好请出救兵——东方宣文。
东方宣文焉能不知自家别院里有人进进出出,只是师弟分明又不讨厌那人来,托萨的死心塌地他也看出来了,棒打鸳鸯这种事,做多了容易被人记恨。
结果唐以中先开口要赶托萨走,东方宣文台面上还是要做足样子护着小师弟的,劈头盖脑就揍了托萨一顿。
托萨起先犟着不走,后来大约是打得痛了,捂着胸口狼狈逃走。
接下来两天,大个子都没有出现。
东方宣文嗤之以鼻:“嘴上说得好听,一挨打就销声匿迹,果真是一片‘真心’,好得很!”
赵定春眼尖,看到唐以中动不动就往院子里瞟,教他医术时也心不在焉,问道:“想他了?”
唐以中学乖了,不说想也不说不想,只就着医书上念:“人有四肢五脏,呼吸寤寐,精气流散,行为荣,张为气,发为声,此人之常也……”
赵定春讨个没趣,灰头土脸。闲下来却又想:托萨是挨了打不来,向怀风那混蛋却是死到哪儿去了?!
收到小赵怨念的电波,作者坐在天上,慷慨地开了金手指,姓向的混蛋当晚便风尘仆仆地到赵定春床上报到。
“当然是在准备成亲的事了。”向怀风理所当然道,“不然你以为呢?”
赵定春忍住□后的颤抖,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怀疑:“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
向怀风在他嘴上香了香:“说。”
“我们……成亲……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不是阴谋……难道真的是大祸之前的剧情点?总不见得真的是为了成亲而成亲吧囧?
向怀风微愕,抿着嘴一笑:“自然是喜欢你,想把你用绳子拴起来。”
赵定春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更像二奶……
“我和你说认真的!”
向怀风前一秒还在笑,转眼间便神色阴沉,道:“那你说为什么成亲?”
小赵对不上话,但直觉要糟糕。
果然,向怀风下床穿衣,头也不回道:“既然你不明白为何成亲,我强求也无甚意思。再过几日,红莲先生当可抵达亭州,你想清楚,到底嫁是不嫁。”
赵定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口突然一滞,却不敢细想原因,只是苦中作乐地想:他穿越的不是**小甜文吧?这分明在往宅斗言情文的方向走啊……当然前提是他能成得了亲……
这样想,心脏的部位却更加抽痛起来,堵得人无法呼吸。
向怀风便不再出现。
以前人不来,至少还会差遣下人送些精美的糕点来,这下索性连向家下人也不上门了。
别院的管家领着他们游遍了亭州,什么好吃好玩好景色,一一转了转。可惜风雅之地让赵定春去逛就是牛嚼牡丹,唐以中近期情绪低落,也没心思游赏,白白辜负了美景。
眼见着夏天过去一大半,沈蓉夫人突然遣了个大丫头来传话,说是沈芮接到旨意,待入秋之后就直接去北疆。
那大丫头转达沈夫人的话道:“舅爷这一去,又不知要在边关呆上几年,难得诸位与他朋友一场,临行之前再聚一场,送他一送,他日舅爷在前线时也有慰藉。”
沈夫人又千叮万嘱不要缺席,至于是叮嘱谁不要缺席,众人均肚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更一天,俺要去做一个大案子。。。。希望能成功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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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二十八 月老路过(2)
本以为为了方便沈芮和梅思衣接触;送别宴应当是家宴。。谁知沈芮遍邀了他在亭州的朋友;朋友又喊来要好的兄弟,真正是呼朋唤友,整整排了二十几张桌才勉强够坐。
红莲谷中;东方宣文一向不爱这种场合;况且也不认识沈芮,便没有赴宴。唐以中本也想避开;但是担心梅思衣,怕安霖不靠谱;还是跟着一道来了。
赵定春和梅思衣都有想见的人;从入席开始就往主桌张望。
沈芮自然是坐主桌,可红莲谷三人却是在离主桌极远的角落里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拼了一桌。
赵定春暗暗腹诽以他们和沈芮的关系;怎么主桌上没有他们的席位?这个念头刚跳出来;他就呆住了。
和沈芮的关系,顶多是沾了些向怀风的光,毕竟口口声声要成亲的,也算沾亲带故,可是现在……
小赵看见姓向的在主桌那边与人觥筹交错,大声谈笑,心里忽有些不是滋味。
梅思衣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尽管眼睛盯着桌上的酒菜,心却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无论如何“男女有别”四个字还是人人挂在嘴上的,是以饯行宴上,上百人里只有六七个女子,好几个还是四十余岁的女侠客,梅思衣这样二十几岁的姑娘,长得又美貌,一下子就成了焦点。
她坐在男人之中也是尴尬,不久便道:“子平,安霖,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唐以中也恼沈夫人无礼,这样的场合怎好叫梅思衣过来,站起身打算一同回去。
却不想刚刚站起来,就听到有人说:“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正是沈芮。
他面上的惊讶不似装的,竟是真的不知道梅思衣也赴宴了。
“是沈夫人说你……算了,祝沈大人一路平安,先告辞了。”梅思衣余光扫过,已有许多人望着这边,头一低便想离开。
沈芮慌忙道:“别走!”一把拉住了梅思衣的手。
他要是说“慢走”也就罢了,说“留步”也过得去,偏偏是有些孩子气和撒娇意味的“别走”,于是乎,周遭的人都或直接,或含蓄地关注过来。**原本远处喝酒的人间这边寂然,都停下问是什么事,一时之间,差不多整场都安静了,全看着这个角落。
梅思衣被他握住手,条件反射地出招格挡。可惜沈芮是战场上洗礼过的军人,这样不痛不痒的招式丝毫没放在心上,硬生生挨了一掌,身体微微晃动了两下,愣是不松手。
“沈大人,您醉了!”梅思衣恼羞成怒,恨恨甩手。
沈芮握得紧,没甩开不说,倒似打情骂俏。
唐以中怕这样下去不好收场,忙在一旁劝他放开,孰料这一劝,沈芮那些朋友就将他拦开,倒是抱定心思要看好戏。
沈芮定定看了会儿梅思衣的侧脸,突然大笑数声,手臂一挥,将满桌菜肴扫到地上,一下跳了上去,还将梅思衣也强行拉到桌上。
“我沈芮沈茂舟!”他大吼一声,震耳欲聋,怕是厅外到大门口都能听得见,“对红莲谷梅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今日请在场的兄弟们为我做个见证,沈芮愿求娶梅姑娘为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霎那间,起哄声叫嚷声大笑声,直冲云霄。
梅思衣再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猛浪之事,当众求亲已是大胆,还说什么“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当真是脸皮厚极!
她高高站在桌面上,低头便是密密麻麻的眼睛看着,抬头又是沈芮热切的眼神,生生把个率性爽快的江湖女儿羞得手脚都没处放。
底下众人是一个劲儿地起哄,有叫梅思衣快答应的,有叫沈芮再说情话的,也有叫梅思衣别选沈芮,选这边的好汉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更有甚者直接扯开嗓子喊:“一拜天地!”
场面简直要炸开锅。
梅思衣被他们吵得头都晕了,换做平时,她一定是坏笑着道:“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再考虑考虑。”可此时此刻,愣是半点机智也使不出来。
到这种地步,唐以中是拦不了也不想拦了,端看师姐如何抉择。
沈芮见她迟迟不开口,肚子里仿佛十五个吊桶打水,生怕她一个赌气说不,可怜巴巴地拉着心上人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你再不说话,我这颗心七上八下的都快跳不动了,快答应,快点头,嗯?”
梅思衣浑身都臊成了一个色,轻轻动了动下巴。
她这细微得几乎看不出的动作,却叫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楚,顿时全场欢呼,宛如雷动,直要把房顶都掀开。
赵定春也在人群中拍手,大笑着说些打趣话,心里,又生出了许多羡慕。
这样才是两情相悦的爱侣,可以当着众人毫不避讳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做出亲密的举动,就算被取笑也勇往直前。
他下意识地往向怀风那边去看,恰见他也在看着这里。
赵定春顿生出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只有看着向怀风才会有的期待……可是,他还未来得及理清这份期待的内容,向怀风便面无表情地撇过眼,转身离席。
小赵连沈芮和梅思衣什么时候从桌上下来的都没发觉,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想笑一笑,却满嘴苦涩,不由自嘲地想,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大概就是这个感觉了。
夜里回去时,梅思衣周身都散发出能量巨大的粉色泡泡,赵定春真想逗她说:梅师叔现在自带闪亮闪亮的玫瑰花背景!但她听不懂,只得作罢。
到了别院,梅思衣一脸幸福地回房歇息,赵定春和唐以中却在他们的住处门口又遇到了个“惊喜”。
托萨盘腿坐在唐以中房门口,见他们回来,笑道:“我来得不巧,你们正好出去了。”
赵定春多看了他两眼,可能是夜里昏暗的关系,总觉得托萨瘦了不少。
唐以中待要叫空青出来,经过托萨身边时,停下脚步侧头问道:“你病了?”他这话出口,已有些后悔,这个人病不病与他有什么相干。
托萨听问,高兴得很:“前几天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你,所以没有过来。”
赵定春以为唐以中一定会说“你来不来不用向我解释”,结果他却对着屋里叫:“空青,拿我的药箱来。”又对托萨道:“你进来。”
小赵好奇心大起。
可是唐以中一进屋子就关了门,麦冬又眼巴巴地问:“安霖少爷,您还要去找小唐大夫?”无奈只能乖乖回房睡觉。
另一边,托萨进了唐以中的房间喜笑颜开,见他打开药箱,则道:“不过是小毛病,已经好了。”
唐以中默默盯着他。
进门时,他见托萨两颊苍白凹陷,说话似中气不足,没有忍住,冲口问了句。托萨要是什么都不说也罢了,偏偏说是风寒。
夏季虽天气炎热,但衣着轻薄或有人贪凉用冰太多,邪风侵体也不少见,只是……唐以中自认医术尚可,这几年在善州开医馆,更为街坊邻里诊治过许多小病小痛,夏季风寒的症状他不会分不出来。
再者,托萨近来粘他粘得死乞白赖,正常来说,若是有这种机会,他定要故作可怜,没有病痛也装出十分样子,哄唐以中为他把脉,尽心照料才是。
综合这两点,唐以中便知托萨定然有事瞒着他,便语气生冷道:“将手给我。”他隐约猜测,托萨或许是制毒时自己不小心沾染了,所以怕被知道。
男人嬉皮笑脸道:“若是你捧了我的手贴在你脸上,我便把手给你。”
唐以中不理他:“空青,送客。”
意思很清楚:不让把脉就滚蛋。
托萨恋恋地再看了他几眼,慢慢踱了出去。
他如此不肯让自己把脉,唐以中更加笃定他有所隐瞒,待他跨出了门槛,又道:“叫回来。”
空青早习惯了两人的别扭劲,很快又将人请回。
托萨再到唐以中面前时,却是不肯坐下。
唐以中便道:“要么让我把脉,要么你就永远别让我看见你。”他面容肃穆,并非玩笑,托萨犹豫了许久,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扭不过他,只得缓缓伸出胳膊。
唐以中搭上他手腕时还存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