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之计在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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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之计在于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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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锦夕好不容易爬起来,手脚无力地扯了几回椅子,还是吴洋给他推回来,再扶他坐了回去,“什么意思?”
“主要是这外面是大街……”吴洋顿了顿,又诚恳万分地接着道,“放心吧,不会伤害他的,只是他这么砸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姚锦夕头疼得要死,而且一想到姚锦晨那死倔的脾气真搞不好能砸到天亮,便长长叹了口气,“那麻烦你先让他离开……”
“好。”吴洋说着就拨电话去了。姚锦夕捂着额头在原地养神,断断续续听他叫了人过来,对方还是什么队。

待他挂了电话,姚锦夕满目疲惫地问,“你不会是叫警察去了吧?”
“他们刑警队副队跟我有点交情,让他帮个忙先把你弟弟领到警局里去。”看到姚锦夕瞬间变了脸色,吴洋赶紧解释,“不会留案底,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让他待在里面,到了时候就会让他走的。”

姚锦夕也没办法了,他现在非常混乱,当年的一幕不停在眼前回放。
脑后勺忽然挨上一片湿润的冰凉。

吴洋很有经验地嘱咐道,“你冰箱里都没有冰,先用这个凑合吧,来,自己按住。”
姚锦夕按照他说的往后按住,后脑上搭着的应该是一块用凉水浸湿的毛巾,叠得方方正正,刚好做冷敷。

“我看一会儿门口清净了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吴洋的担忧不无道理,后脑勺本就是最脆弱不过,起了这么大一块包,要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你做什么?”姚锦夕一只手往后按着毛巾,迷茫地看着吴洋忙进忙出。
吴洋继续着手里的活,口气很自然,“打扫啊。”

店里一片狼藉,包括姚锦夕身上都是,只是他现在没心情管,出神地看着吴洋理所当然地收拾着残局。
吴洋的气质从来都是白领精英的范儿,可每次干起活来简直一把好手,有条有理地把杂乱无序的房间重新收拾得整洁,垃圾全部用塑料袋封装好。

砸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吴洋过来摸了摸姚锦夕的额,“换身衣服吧,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我不想去……我就觉得累。”姚锦夕喃喃低语,毛巾已经被他的体温熨热了,拿开来,沾湿的皮发又是一阵凉爽。

吴洋看了他半天,坐了下来,“那泡茶给你喝?”
姚锦夕没有说话,吴洋当他默认,像模像样地倒水泡茶,功夫茶的过程毕竟看了姚锦夕那么多次倒还能唬人,摆在姚锦夕面前,黄橙橙一碗茶水。

看了半晌,姚锦夕才端起来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划过口舌。他低声道,“你泡得好难喝。”
吴洋笑笑,措辞很是谦逊,“抱歉,这个我是第一次,可能以后多泡个几回就会好点了吧。”
他没有提任何刚才看到的事,这样和平常没有任何差别的态度与对待让姚锦夕逐渐平静下来,然而思绪回来,心上却破了个洞,呼呼的吹着,吹得他没工夫去发火,冷得透彻。

姚锦夕不想承认,他想过这也许会成为一个契机。成为他和那失去联系已久的家的联系。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回神?”吴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见他望过来,“感觉好点没?要是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去医院。”
姚锦夕叹气一样地道,“怎么又提这茬……”
然而这不合时宜的固执让他生不起气来,反而让他莫名地心安。

姚锦夕觉得好笑,却累得牵不动嘴角,这感觉似曾相识,但好在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呆着,好像一条长路,走不动的时候旁边还能有个人不停地催促着,你就不至于放弃。

他看着吴洋的眼睛,总算是开了口,“你什么都不问?”
吴洋似乎丝毫不意外他这么问,和姚锦夕对视着,莞尔一笑,“你想说吗?”

想说,不想说。
姚锦夕也不知道,习惯真是一种奇怪的事情,他和吴洋认识在今年春天,屈指算来时间还没过半年,或许是因为吴洋把自个儿的底先抖了个一干二净,或许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性取向后那种淡然处之让他放心,或许是他们不同又相似的经历,让他在吴洋面前提不起心防。

“为什么我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到了呢?”姚锦夕刚伸手去拿公道杯,吴洋就已先一步帮他倒了茶,闲适地道,“大概,是因为我们比较有缘分?”
对于这样的说法,姚锦夕都想笑了,这叫什么缘分呢?

他大喘口气,苦笑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呢?难以启齿。
吴洋不催他,姚锦夕讲得断断续续,与其说是讲给吴洋听,更不如说像是重新整理一次回忆。

姚锦夕和姚锦晨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结果最后都随了母姓。
他们的母亲姚红性格单纯又激烈,当初就能为了爱情,未婚先孕和姚锦夕的父亲私奔。但是遇人不淑,到姚锦夕生下来,他们也没领结婚证,更是没到两年就彻底分了手。

可是遇到的第二个人也非良人,留下个姚锦晨也再没消息。

姚红一个单亲妈妈,撑起三个人的生活就已筋疲力尽,其他的都没法管。才出生的姚锦晨都没法喝一口妈妈的奶,还是三岁的姚锦夕懵懵懂懂喂弟弟喝牛奶。

这种情况到他们长大从未改变,这种家庭里,姚锦夕无可奈何地早熟了。他不仅要带着姚锦晨,还要负责其他家务,任何能帮姚红分担辛苦的事他都要做。
姚锦夕没有上幼儿园,后来直接上的小学,他最羡慕的就是其他小朋友都有机会被爸爸抱得高高。

父亲和母亲对小孩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不定……我会喜欢男的,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吧……”姚锦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充满对父亲的憧憬,而他们的母亲却再也不肯相信男人了。

吴洋问,“那你弟弟也是……这样?”
“……我不知道。”姚锦夕显得气馁,揉了揉眼角,“锦晨很黏我,我们同吃同住。”

开始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照看弟弟,所以被姚红表扬了,姚锦夕不知不觉有了责任感,觉得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生,要帮着妈妈,要照顾好弟弟。

姚锦晨那时也跟小动物似的,可爱,聪明,听话,就算有些霸道,在姚锦夕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是弟弟嘛。
于是他渐渐习惯了,习惯对着自己可爱的弟弟千依百顺,总想着自己是哥哥,凡事都要让着他,并且认为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姚锦夕很后悔,姚红这个母亲没有溺爱自己的儿子,他却做了这种蠢事。

“然后,在我发现自己性取向不久,他也发现了。”姚锦夕闭上眼,静了好一会儿。
毕竟是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所以你们……”
吴洋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清楚。姚锦夕呆了片刻,方才摇头,“没有,我就算喜欢男生,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弟弟身上啊……”

他回顾着不堪回顾的往事,一边缓缓道,“那个时候,和现在很像,可当时看到的人,是我们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生如浮萍

虽然到最后也没来得及过了那一步,可对于姚红来说,也足够冲击力了。

姚锦夕自嘲地笑,“后面的事,你大概也能猜到了?”
“我能问件事么?”按照时间推算,那之后就是姚锦夕患上忧郁症的时候。可是吴洋有一点非常不明白,他斟酌着言语问,“如果主动方是你弟弟……为什么是你离家出走?”

吴洋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因为姚锦夕露出了一个悲哀的表情,是他从未在这个人的脸上见过的惨然。

“……锦晨他求我。”姚锦夕嘴里发苦,声音里有着细微的颤抖,“他很害怕,从没见过妈发过那么大火。你知道吗?他没挨过妈的打,每一次犯了错,都是我顶的。”
那一次,自然也没有例外。
护着姚锦晨,都成了姚锦夕的本能。

吴洋没吭声。他多少明白了姚锦夕的言下之意,也大概猜得到所谓的顶下黑锅需要姚锦夕做出多么不堪的说辞。
他能想象,姚锦夕高中毕业,那么姚锦晨最大也不过初三,而且还被哥哥宠溺着长大,没有经过任何风雨的打击,遇到这样的东窗事发,必定只能惶恐地向哥哥求救。

姚锦夕害怕么?他必定也是害怕的,可人这种动物,一旦被其他更为软弱的对象所依靠了,自己就没有示弱的余地了。
吴洋觉得,很心疼。

“可是就连我也没想到,妈会发那么大的火。她当时真的吓到我们了。”姚锦夕捂住眼睛,不仅声音,连身体都在微微发颤,“我在门口等了很久,她都没理我。”
他怕去伤害,怕去破坏,结果反而事情弄得更糟糕。

重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手里,姚锦夕到了B市却没终没有去报道,辗转到了C市。等夏若男察觉到不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一副活死人的样子了。
姚锦夕颤抖的手被吴洋握住,他抬眼,落入吴洋那温柔得让人发慌的眼睛里,听见他问,“你想回家么?”

想回家吗?
这句话夏若男也问过,当时姚锦夕怎么回答的?

他当时用玩笑敷衍了过去,无所谓的腔调让人分不清话的真假。
因为夏若男摆出的表情太悲伤了,所以姚锦夕无法把自己的情绪也让她分担,说出来搞不好这女孩子会比自己更难过。

而现在姚锦夕慢慢地红了眼眶,犹如一个迷路的小孩,“想。”
真的是想的,这思念苦涩而害怕。

“嗯,我知道了。”吴洋轻轻点头,“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姚锦夕大概知道这是安慰之词,可由吴洋说来总是如此值得信服。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眼泪却已下来了。

好久了,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26岁的大男人当着其他人的面哭,姚锦夕自觉十分丢脸,可这样安心的感觉太舒服了,他一时也停不下来。
当然吴洋也不会笑他,只安安静静地握着他的手,陪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姚锦夕才深吸一口气,“抱歉……”
“没关系。”吴洋笑了起来,“不过,你能听我的话,去趟医院吗?”

姚锦夕这回是真的哭笑不得了,这人真是够执拗的。他擦了擦眼睛,“算了,我觉得我要不去你能念叨一晚上。”
吴洋笑着附和,“说不定。”

姚锦夕上楼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洗了把脸,匆匆下楼。和吴洋一起驱车去医院,这个时候只有挂急诊了。
这一系列的事姚锦夕本来以为会很麻烦,可跟着吴洋实在感觉不到,因为他基本上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妥帖,姚锦夕根本只需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姚锦夕心里感慨,跟这个人待久了,自理能力都要退化。
最后确认姚锦夕只是肿了个包,其他都没有大碍,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吴洋这才放心,买了医生开的药之外还买了点双氧水和消炎药。

姚锦夕查看口袋里的东西,“怎么还买这些东西?”
吴洋一边开着车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肩膀上不是还有伤吗?不消个毒,狂犬病了怎么办?”

姚锦夕:“……”
吴洋直视前方,耸耸肩,“开个玩笑,别在意。”

怎么说也是自己弟弟,被人看见那样的画面说再难听的都很自然,姚锦夕心里不好受,出言反驳的心情都没有,闷着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

在驾驶过程吴洋抽空看了一眼姚锦夕,“不好意思,很在意我刚才的话么?”
“是很在意,不过不是生气。”姚锦夕神色间浮起一层忧郁,他心情不好是对自己的,“都是我的错,我妈不怎么管我们,锦晨变成这样我该负起责任。”
“已经够了。”吴洋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感觉得出来是十分认真,“你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够多了。”

姚锦夕心神一震,转过头看着他,几次张嘴,说出口的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别再逼自己,姚锦晨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也需要。”吴洋淡淡地道,俊秀的侧脸在车外路灯的照耀下有着朦胧的轮廓,“不要再把他的行为归咎在自己身上了。”

这客观冷静的话,正是姚锦夕所需要和盼望的。他无法否认自己的错,他也一直在反省,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不是我的错?这真的就是我的错。

面对夏若男,姚锦夕只能云淡风轻的笑。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可并不是能分担这份痛楚的人。她也会有家,自己不能提供就不会一味索取,而且比起自己,她更需要人照顾和体贴。
人在人世生如浮萍,若是没有一个随时可以接纳的地方,是有多么孤单可怕。姚锦夕把这孤单可怕当做惩罚,这么多年默默忍耐。

可眼前的人什么都明白。

“谢谢……”姚锦夕发觉自己又有点哽咽了,为什么在这家伙面前老是控制不了情绪呢?跟个没成熟的孩子一样,简直都不像自己了。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甚至带着笑,“不过你这也太向着我说话了。”

吴洋笑了一声,“不向着你我该向着谁?你弟么?”
姚锦夕也笑了,说得也是,吴洋这么心思玲珑的人,应该同样察觉得出来姚锦晨不喜欢他吧,“对了,锦晨现在不能还在警察局里吧?”

“放心吧,警察局不会留他吃夜宵的,看他安静自然就放了。”吴洋两句话安抚了姚锦夕,方向盘一打,精确地停在车位上,“家里还有吃的吗?”
“啊,好像没了。你今天下午没来,我也没出去买菜啊。”姚锦夕解开安全带,再次在记忆里确认了一次,“确实好像没有了。”

“我想也是,之前打扫的时候我就见冰箱里只有颗白菜了,还是被用过一半的。”吴洋开车门下车,“那你先回去,我买点东西。”
前后对话很明显,姚锦夕问,“你要买什么啊?”

“夜宵啊,我看饭撒得挺多的,你没吃多少吧。”吴洋见姚锦夕犹豫着似乎是要拒绝的样子,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也没吃饭。”
显是借口,可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姚锦夕只得无奈地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这里是居民区,晚上卖夜宵的自然不少,大多都是烧烤和冷啖杯。吴洋觉得姚锦夕好歹也算是个伤患,还是别立刻吃这么辛辣的东西,于是两人去了家茶餐厅。
别看都过了11点这么晚了,餐厅里生意还是比较好的,多数是出租车司机和出来夜生活的人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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