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实话,他以前也没少见识功夫茶,不过在他看来,喝个茶而已,这些附加的动作太形式了。
“这本来就不是在喝茶啊。日本茶道有名吧?他们的茶会,可以足足准备上一整年。其实抹茶难喝得要死。”姚锦夕没太在意吴洋的话,行云流水地帮他斟上了一杯,“茶满只一杯,可品人生味。请。”
吴洋道了谢,一小茶杯刚好是一口,满满都是香气,他微微闭了闭眼,几乎有点着迷这个味道,“茶很好。”
待他放下,姚锦夕就替他再斟上,同时自己也喝了一杯,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不是茶很好,是我泡得好。”
吴洋应和,“那是。”
只是表情看上去没有真心这么认为。姚锦夕也无意花时间给他解释,水温,茶量,时间,就连冲水的方法,哪一步不是算好,才能堪堪泡出最好的味道?可是外行嘛,喝个结果就成了。
姚锦夕又拿出小茶点,味道偏甜却正好配浓香的茶。两人就着香茶和点心谈天说地,都是善谈之人,自然是一直没有冷过场,一个话题末尾就能引出另一个话题。
虽然如同以往一样,是和不熟的人讲着不痛不痒的话,吴洋却很舒服。
或许是茶太好喝了,或许这小店氛围不错,或许对方既无所求也不困恼,自自然然不耗心神,到了该走的时候,吴洋内心竟生出了点可惜的情绪。
“我买包铁观音吧。”吴洋顿了顿,“我茶刚喝完。”
姚锦夕干脆地帮他挑了包品质不差的铁观音,只包装比较朴素,价钱也比较朴素,“这个茶好,价廉物美。”
拿塑料袋装上,递给吴洋,他忽而想起一件事,“今晚需要等你电话么?”
吴洋一听,知道姚锦夕是在开玩笑,却也是在间接提醒自己别又去打扰夏若男,莞尔道,“今晚应该不用了。”
“好吧。”姚锦夕送他到门口,“那随时恭候哦。”
吴洋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没给夏若男打电话了。姚锦夕从夏若男那里得到这个回复之后甚感满意,觉得这人还是挺好沟通。
真的当朋友来往呢,好像也还不错。
因为有这种想法,姚锦夕反而常常和吴洋联系,周末吴洋有空都是和他混在一起。之前吴洋买的茶,在第二个周末就被带回了姚锦夕那里。
吴洋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泡得太难喝了,不如放在你这里,每次来喝。”
“你是把它一直泡在茶杯里喝的吧?味道会苦的。”姚锦夕犹如亲见,准确地说出了问题所在,“夏若男那家伙也这样。你平时都喝咖啡?”
这正是吴洋的日常饮料,“对,上午下午各一包。”
姚锦夕摇头,“咖啡喝多了对心脏不好,我给你换茉莉花茶吧,这个比较适合你们上班族的省事喝法。你茶杯什么容量的?”
吴洋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目的,只得先老实回答,用手比了个大小。姚锦夕点着头回过身从散装茶之中称了一斤,再一包包地放进专用小包里,“这里一包就是一泡,你若是不爱喝茶就可以喝上一天了。”
吴洋托腮看着他重复装茶的动作,“其实你也不怕麻烦啊。为什么不联系何其呢?”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提起,可是这名字还是没能让姚锦夕立刻回忆起,“谁?哦……啊,你说那个,你还记着呢?”
一斤茶叶也有小几十包,姚锦夕不紧不慢地做着手工活,“我说的麻烦不是这种麻烦啦。我是说……嗨,反正就那个意思,你别为我操心了。”
他话没说全,吴洋却明白了姚锦夕的意思。有些人确实不爱人情往来,宁愿过得简单朴素点,而姚锦夕恰好就是这种人罢了。
吴洋又看他包了几包茶叶,“这样吧,你只负责茶叶的部分,生意交涉的部分我来。”
姚锦夕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执着啊,你这是要技术入股啊。等一会儿哈。”
他端着盘子去了后面的小房间,用机器把所有的小包挨着抽真空封包,“先说好,这个可是要贵一点,我要收包装费的。”
大概由于太坦白自若了,他这种斤斤计较的做法反而很容易接受,吴洋掏钱,“那是自然。对了,刚刚我的提议你觉得怎样?”
怎么还没忘这茬?
姚锦夕已经擦手准备泡茶了,“以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演唱会
姚锦夕自己日子过的宅,不过对享受生活天生有自己的见解,几个星期下来带吴洋过周末没带重样的。清明节还去摘了趟樱桃,打包回来让吴洋给夏若男送了一饭盒去。
他自己是无所谓,几次之后有点担心吴洋觉得两个男人成天泡一堆不是回事儿,还直接问过需要不需要他另外多叫点人来。
吴洋反应有点出乎意料。
他皱了一下眉,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表情,可一直盯着他的姚锦夕还是发现了,“你不是说没有其他朋友吗?”
姚锦夕是说过自己没什么朋友,可不代表没有能混在一起玩的人选。他一时猜不出吴洋刚才表现的些微不快是为什么,只好又问,“就我们两个男的到处玩你不觉得别扭么?”
“别扭?”吴洋沉吟一会儿后反问,“你觉得别扭?”
“我是不会啊,我不是怕你觉得么?”姚锦夕觉得这么问来问去的也烦,挥挥手,“你不觉得别扭就行,我也不喜欢和一大群人疯。”
吴洋神色更加温和,“那就还照原样吧。”
于是每周还是只有他们两个出双入对。夏若男也一直在关注这边,毕竟这包袱还是她递给姚锦夕的,当初听到姚锦夕把话给挑明了,她还紧张了好久,看吴洋没什么不高兴总算是松了口气。
夏若男:如果你们俩真成一对多好啊……
卖茶叶的:你一天到晚是在想什么,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生也是你嘛,那他就是直男咯。你以为我扳手啊,见谁掰谁。你真的是耽美小说看多了。
夏若男:……我没看。
卖茶叶的:你赶紧拉倒吧,微薄上下载就下载呗,你还要转发一次,我都看见了。你下了没看难道给汪鹏看的?
夏若男:……
吴洋是很优秀,不过姚锦夕对他没想法也是真的。他首先就不会把这个人作为可恋爱的对象,从何谈起喜欢上呢?
只是他也觉得,有个这么会看眼色的知趣家伙搭个伴,还是挺不错的选择。
转眼周末又将至。
姚锦夕正盘算这周末怎么安排,也算是赶巧,经常来帮自己老爸买茶的一客人那天问起姚锦夕想不想去看明星的演唱会。
经他这一提醒,姚锦夕才想起这几天到处的广告箱都是这位小天王的演唱会广告。
这客人是公司发的票,自己又不想去,就想干脆倒手便宜卖了,还能赚几包烟钱。姚锦夕一听价格,相当于原价票的3折了。
姚锦夕问,“你有几张?”
客人奇怪道,“我能有多少张啊,公司一人一张,不过我觉得其他人也有想卖的。怎么,你要和谁一起去吗?”
“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刚失恋。麻烦你帮我留心着,如果有多一张票记得告诉我一声,谢了啊。”姚锦夕这边打完招呼那边就给吴洋打电话了。
开头依然是“你周末有空么?”
吴洋当然是有。姚锦夕也猜到了,这才说了正事,“你知道这周末有演唱会吗?我朋友应该能搞到3折票,一起去吗?”
早就明白姚锦夕的经济理念,这么问就是AA的意思,吴洋习惯性地问,“演唱会?我们两个?”
姚锦夕陡然想起和夏若男的聊天,终于记得了吴洋还有个喜欢的女生,只是这个喜欢是指的暗恋呢,还是追求的地步呢?
他试探着问,“你想和谁一起去?”
吴洋很奇怪,反问道,“我想和谁去?”
听这么说就是没对象了,姚锦夕就放心地和他约好。那位客人办事靠谱,没过两天就把票拿来了,姚锦夕买了票,等到周末就直接去了体育场。
这个明星的歌迷在C市不少,还有很多粉丝专程从外地赶来,体育场外面已是人山人海。姚锦夕和吴洋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见到面,赶紧把票分了。
不用提醒,吴洋很上道地把准备好的钱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地给了姚锦夕,顺便还带了两支矿泉水。
姚锦夕来回扇着领口抱怨,“妈呀,人这么多啊,幸好不是盛夏,不然都蒸熟了。”
吴洋递过矿泉水,口吻里隐隐有安抚的意思,“年轻人都喜欢这个,我以前卖票的时候也都是十多二十岁的学生买最多。”
姚锦夕愣了愣,“你还卖过票哦?”
吴洋几句话总结完,“刚刚到上海那会儿,兼职的,卖黄牛票,挺好赚。”
姚锦夕略感吃惊。吴洋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会来事的人,但连票贩子都当过,这还是挺出乎姚锦夕预料的,他不禁问,“你还做过什么工作啊?。”
吴洋喝了口矿泉水,“跑过业务,卖过保险,其他零零碎碎的兼职。”
姚锦夕抽抽嘴角,觉得业务和保险这种职业真是莫名地合适他。特别是卖保险这个工作,两极化很严重,赚得多的赚很多,赚的少的干不了几个月就撑不下去,全赖个人的交流和拉关系能力,姚锦夕光是想想都觉麻烦得要死,“……我对卖保险的人都有种敬佩。”
吴洋笑道,“多谢。虽然现在不卖了,可以前有很多同事还有联系,你要是想买我可以帮你参考。”
“暂时不了。终于该我们了。”姚锦夕望着到头的队伍,愉悦起来。
其实姚锦夕不是这个明星的粉丝,他不追星,但被这气氛感染心情还是挺雀跃的。在门口两人还领了两支手电筒一样的荧光棒,在黑暗里发着盈盈的绿光。
客人的票位置不是很好,这也能理解,公司福利,有就不错了没有选择余地。好在吴洋看似无意地带着姚锦夕东一下西一下地混到第二层的栏杆边上,也算是绝佳的好地方了。只是这样的距离,要靠双眼看清巨星风采那也没办法了。
姚锦夕不在意,看到巨星出来只用了一句“大家好”就成功让现场嗨了起来,他都觉得好笑。不过入乡随俗,他也起哄地叫了起来,一会儿跟着歌迷们挥舞荧光棒,一会儿跟着巨星唱歌,记得住就唱歌词,记不住就瞎哼哼。
吴洋一直很安静,事实上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种人多喧闹的地方却每每让他觉得压抑,这种抑郁的情绪总能伴随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的身边有个姚锦夕。
对比台上的表演,吴洋对姚锦夕的兴趣更大。这家伙现在兴奋得满脸通红,笑得那么开心,神采明亮动人,像个涉世未深心怀梦想的大男孩。
吴洋有点羡慕,在这有限的相处时间里,他完全能察觉到这个人对生活自得其乐,十分鲜活。
那种率直的性格和态度,都令他羡慕。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多观察一点,如同阴暗潮湿的苔藓,适可而止地摄取没有直射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温度。
有时候都觉得这恐怕会成瘾,因为实在太舒服了。
吴洋想,现在每周只有一天真的太少了。
演唱会整整两个小时,姚锦夕吼得酣畅淋漓,非常敬业,周围不认识的都当他是个狂热的粉丝。完了之后喉咙都哑了,咕噜咕噜把一瓶矿泉干掉,“要去我那里坐会儿吗?”
吴洋摸出手机看时间,这才发现上面许多同一个未接来电,演唱会太吵,他都没听见。这电话号码虽没有记名字,但他知道是谁。
“我有点事,今晚就不去了。”吴洋不急着回电话,冲姚锦夕微微一笑,“下次再去喝你泡的茶吧。”
姚锦夕也不强求,各人有各人的事那是肯定的,干脆地道别,“好的,那我先走了啊,拜。”
回到茶铺,姚锦夕直接上楼洗澡,去了一趟人挤人的演唱会浑身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糊糊的。
洗完澡之后清清爽爽地盘膝坐在地毯上,用茶几上的电脑玩卡丁车,也不看时间,反正不是上班族,一般玩到想睡才睡。
可惜今晚他状态不好,连着输了好几十把,就没赢一次,一下什么兴趣都没了。姚锦夕又不爱拉帮结派,在网上谁也不认识,侃大山都没对象,登上QQ看夏若男已经下了。
他估摸着肯定是被汪鹏押着睡了,看看时间,还没到12点啊,这男的管的比她妈管得还多。
打了个哈欠,姚锦夕关上电脑,窝上榻榻米上的床垫,躺着用手机看红楼梦。这个是姚锦夕收集的催眠利器,果然没看多久就眼皮打架。他果断把手机抛到对面的软垫上,抱着被子一滚,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一般来说,姚锦夕这一睡怎么着也要睡过早上10点。但是当他被一阵阵铃声吵醒的时候,窗外却一片漆黑。
姚锦夕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那铃声异常固执地不停响着。他猛地一睁眼坐了起来,半睁着一片朦胧的眼睛到处搜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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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锦夕缓了几秒,跟个丧尸一样僵硬又缓慢地爬到了对面拿过手机,要死不活地喂了一声,“兄弟大半夜的你这是多大仇啊?拉皮条的吗?”
对面似乎是笑了一声,“你不是说晚上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吗?”
姚锦夕还没完全醒过来的脑子根本没想起这声音是谁,他拿开手机看了看名字。
——吴洋。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说了晚上要打电话骚扰的,来了吧。姚老板,下次记得睡觉关机……
、三道茶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姚锦夕真想刮自己一耳括子,这不是自找的么。承诺做出去是很容易,可一旦兑现了,真是痛苦。
睡得好好的被吵醒谁心情都不会太爽,姚锦夕口气和热情熟络之类的完全搭不上边,“有事启奏无事睡觉,赶在这个点来电话,你午夜凶铃啊。”
吴洋一点不在意他的语气,兀自说道,“嗯,没什么事儿,想找你聊聊。”
姚锦夕挠挠后脑勺,返回床上。床垫就在窗户下面,他坐在床上干脆靠着墙胡说八道,“嗯嗯嗯,睡不着是吗?可以数草泥马啊,一只草泥马跳过去了,两只草泥马跳过去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对面只是笑,虽说这声音很好听,可在这样的时间点,在漆黑的房间里,电话听筒里一直在笑,听的人真心渗得慌。
姚锦夕一个机灵,又清醒了点,“哎、兄弟你别,说真的,有什么事儿。”
吴洋终于又说话了,“没什么事儿啊,刚刚说了,只是想找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