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说了这么多废话,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耐心看,可我就是想和你说点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抱歉,我有太多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我知道你心里头装着那个毒品案,不会放下。你也知道人一旦陷进泥潭里,就拔不出身来,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都不需要你来负责,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赎罪,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让我知道自己虽然脏,却到底没脏了心。
这个信封里有u盘存着的几段音频和视频,都是我拍下来你们局长和毒贩子勾结的证据,别问我是怎么得来的,也别去想,反正你也知道的,我脏,不在乎更脏一点。你们局长也不愧为老谋深算,单是为了他的账本,我就费了近一年的心思,还没有得到三分之一,但就目前掌握的,也够他吃味儿。
我隐约听到了一件事,不知道对你破案有没有帮助,但还是要告诉你。之前你们好像有起连环杀人的案子,我听你们局长说死的都是些单身女人,你们自己判断是变态杀人犯,但你们局长却不是这么说的。他和诚哥说,那些人是被毒贩子拿家人逼着去做事的,手段都利落,要是被抓住了就得死,那些死了的女人原本是诚哥手底下的小姐,被逼着吸了毒又拿毒品要挟着去贩毒,很可怜的,可能是被逼的狠了,几个人想去警察面前做人证告发他们,其中一个却临时畏惧转头告诉了诚哥,还把剩下几个供出来了。后来你也知道,几个人都死了。那告密的女人后来不知道怎么,或许是出于愧疚,想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便被炸死了,局长说,你们判的是意外。”
林辰想起谢安宁曾说过的乔念初经常惨白的脸色,半晌怔住说不出话来。
要她怎么告诉阮贝贝和谢安宁事实的真相?
沉住气低下头继续看信,信已近尾声。
“我也怕死,你拿到这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也别管我去了哪个城市,就当苏文这个人彻底远离了你的生活就好。我祝你和谢安宁百年和好,告诉她,让她以后待人处事拿出对我的劲头儿,要强势些,同这条路不好走。
林辰,到这里,我好像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但是又不想说了,在这里说一声再见,挺好的。
我可能是,真的放下了。
今后万里河山,不需再会。”
、寒意彻骨
万里河山;不需再会。
是了,能去的地方那么多;未必能再遇上了。想要打电话道一声再见;旋即想到了对方不会再留着现在的手机号;这封信已经是最后一次接触了。林辰坐在椅子上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封信;其实一个字都看不入眼底,眼前茫茫一片,午后的阳光竟是有些刺眼。
这件事在举报局长之前定然是不能告诉谢安宁的,她也看过乔念初的照片;除却掩不住的苍白脸色,她的确是可以称得上娴静如水一词;眸似点漆,笑容款款,怨不得能被阮贝贝那样挑剔的眼光看中,任是林辰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吸毒。思来想去,也知道一定是和她的父母以及乔念楚的工作环境接触到的人有关。
下意识将谢安宁的朋友归为自己的朋友,难免也为之难受。斯人已逝,想必也不想要让阮贝贝知道这件事情。
顿了顿,直起身子要将文件收起来,冷不丁身边凑过来一个人,端来犹带着温度的盒饭,看得出刻意挑的都是没辣的菜,林辰笑着接过盒饭,对小刘道:“谢谢了,明儿我请,你挑吃的。”
小刘眸光微闪,只点点头就回自己位置去了,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这些日子可把我闲的哟……腰都坐酸了。”
林辰本来想接话茬,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一阵觉着无趣随口‘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将文件收入抽屉中,兀自发着愣。
一个下午不知滋味地晃过去,小赵先站起身浇了花收拾东西准备走,临走前抬手在林辰虚晃过几下,奇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怪不好看的,昨儿没休息好吧。”
“啊,嗯,今天要早早睡,年岁长了禁不住熬夜。”林辰接了这话随口编了一句,小赵又补了几句话便走了。
不过十几分钟办公室只剩下小刘和林辰俩人,小刘似乎正和对象腻歪着,说话的声调甜的能掐出糖丝来,见林辰提着包要走了,挑了眉招招手示意再见,又取开电话道:“你先走吧,我把这电话打完就走,明儿见。”
林辰颔首,微微一笑,也提不起精神来,否则以往这会儿她嘴皮子就早就痒了,小刘这幅娇羞女儿家模样也不能不调侃。
隔着包抚着苏文用一年多的时间和更多东西换来的证据,轻轻呼了一口气,在还没有举报之前,苏文递来的这些东西简直像有千钧之重,较之之前不知真相的时候,肩上的担子反而愈发沉重。
林辰迈出警局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现在或许没人知道苏文将这份东西给了自己,但时间一长,不管苏文离开时对局长撒了什么谎,凭局长那只老狐狸的敏感早晚会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先前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早有怀疑,到时他只要稍稍一查自己和苏文的关系,那么自己便如同站在刀尖上舞,一着不慎,或许下场便如那些女人一样。
死于非命,被判为意外。想起近一年前的那场车祸……所谓死于非命……
原来早就不想要自己碍事!
暮色四合,天边红霞涂抹之下,残阳森森透出血一样的颜色,浓的仿佛要化作一阵血雨滴下来。然后自己手中的这一份证据,能掀起的何尝又不是一场血雨腥风?
以往孜孜追求的东西蓦然落入自己手中,刨除那一份喜悦,更多的则是不安。林辰蜷起手,却意外发现手心已经浮了一层冷汗。
回家时谢安宁已经做了饭菜在等,只是往日看来可口的东西彼时看来却如同腊味,勉强笑了笑就势低下头掩住表情,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谢安宁,自己也许这段时间会有麻烦,还有你的朋友,是因为触了毒枭的逆鳞被害死。
一切一切就在嘴边,又都是无从说起,说了又能如何,谢安宁未必能为她分担一点,反而平白让她不安担心。心里甚至怯懦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要去招惹这些几乎能只手遮天的人物,自己也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普通警察,蜉蝣撼树何其可笑。
转瞬又想起苏文这一年付出的所有,难道要全部折在自己手里?林辰,你怎么有脸?你愧不愧?
低头夹了菜送入口中,烫的忍不住嘶一口气,谢安宁倒了温水递过来。
“吃饭的时候别跑神儿,小心点。”心里犹疑,却到底没问出来,警方很多事情是不便向群众透露的,时长日久学乖了,也懒得过问这些。
一夜竟然无话,夜里辗转反侧,便觉身后有温热的躯体靠过来抱住自己,谢安宁沉在睡意里,说话声音有些含糊,只听到:“睡吧。”
也不过是俩个字,像是施了什么咒似的,听了果真就有了睡意。不管怎么样,她的身后总是有谢安宁陪着的,这个认知让她格外安心。
早上熹微初明已近醒来,将包里的文件收在自己一堆碟片之后,思索半晌觉得只要自己动作快一些趁着老狐狸没回过味儿来早点动作,便不会有事。但不知怎么右眼皮挑的厉害,仿佛是不祥的兆头,林辰虽然不信这个,但也多少觉得不快。
热了牛奶面包把谢安宁叫起来,对方睡眼惺忪地瞟了一眼:“我今天休息。”
林辰一愣,揽过谢安宁凑过去只顾着纠缠温存,怀里人骨架子小,抱在怀里软和得不得了,这么紧紧抱了会儿,待到谢安宁有些喘不过气方才撒手。
“先吃点,吃完了再睡一会儿,我晚上晚点来。”
“要给你留饭么?”
“嗯,留着吧。”下巴在谢安宁额头上蹭了蹭,林辰微微眯起眼。
又厮磨一会儿这才拿起包出了门,关门声在背后响起,林辰抬手揉了揉眉心。举报和捣毁毒窝都需要细细计划,但凭着自己一个人很难成事,小赵是信得过的,毕竟小赵做事一向比自己勤,也能考虑到自己考虑不到的地方。至于小刘……多年同事应当是可信的,小刘一向比自己利落干脆,自己偶尔还会向她学习,兴许她能排出周密的计划来。
若是这件事没有牵扯到局长,还不至于如此麻烦,这么重大的案件当然不能只几个人忙碌,但整个重案组又都在局长掌握之下,包括特警亦是。
这个所谓的局长,身居高位却勾结毒贩,怎不让人心寒。然而参天大树,自然有无数细枝末叶盘踞在警局里,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想起那人喜怒不形于色的阴沉表情,如今想想只觉反胃的虚伪笑容,不知暗含何种杀机贪念的眼眸。
林辰握紧双手,眸色一沉。不成功便成仁,挣个鱼死网破亦是不妨的。
古语有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小心着避过了不相熟的人,午休时办公室只剩下三人,是林辰特意留下的。照实话说了,担心俩人说漏口,避过了证据所藏之地继续往下说。
小赵微微蹙眉:“我们实名举报?”
林辰摇头:“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十几个警察联名,还是激不起半点风浪,反而给自己招惹麻烦。何况凭着局长的手段,哪儿有那么轻易能扳倒他?”
小刘皱眉久久不语,半晌道:“这件事情需要详细筹划,不能一时冲动,这样吧,先按捺下来,等到我们有十成的把握之后再行动。”
“待我们有十成的把握之后,那老狐狸便有十二分的手段压制我们,要论城府手腕,他远在我们几个之上。”
小刘一怔,像是有些晃神:“啊,听你这么一说,是得快些。”
一天下来倒也没什么进展,只是小刘凝了脸色,若有所思。
林辰叹息,事情虽然有难度,但好在证据确凿,只待将证据递交给有关单位,再由中央成立专案组将一伙人一网打尽即可,只要这段时间小心一些就行,却不知为何隐隐不安。
回了家,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厨房天然气灶上放着炒菜锅,灶已经熄了火,里头的菜却已经被炒糊了,正奇着谢安宁去了哪儿,林辰心下一凛。在屋里绕着走了一圈,所有东西看上去是整洁干净,但摆放又与先前有所不同,很像是屋子被搜了一遍之后被重新收拾。
这个念头让林辰不寒而栗,仿佛自指尖徐徐升起了透骨寒意,十指连心,直抵心腔。掏出手机给谢安宁打电话,电话在屋里响起来,谢安宁的包还在玄关那里放着她去了哪儿,怎么不拿包?
“谢安宁,谢安宁……”
不具意义地喃喃,潜意识告诉林辰,有什么事情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最后一案
一夜未眠;在家里等了一夜也没等到谢安宁,林辰仿佛行尸走肉般走进办公室,眼睑浮起淡淡乌色;脸色更是难看;像是走几步便要倒了。扶着办公桌堪堪站稳;有人看见林辰脸色体贴关心几句;林辰也似充耳未闻。
小赵端了一杯热水放在林辰桌前;停了停像是要说什么,又敛口不言。
温热隔着杯壁传来温度;冰冷的指尖像是浸在雪里才拔。出来;哪怕被热意灼着也毫无感觉。将热水送到嘴边不知冷热地灌入喉咙;嗓子眼瞬时被烫得发疼;这才将远飘的思绪收回来。定了定神,林辰逼着自己将心思放入案件,直觉告诉她谢安宁的失踪绝对与之有关。
但局长一旦动作,自己必然是会知道的,毒品团伙又没有途径知道消息。那么,谢安宁是自己离开的?那更是没有道理了,早上适才温存过,还说要留晚饭,如意元宝还在窗台上搁着呢。
她怎么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许是缺少睡眠,林辰头隐隐疼着,握着杯子将热水一口饮尽。想到现在不知道谢安宁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手竟然是抖得厉害,怎么都稳不住。
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她甚至想,倘若谢安宁失踪和自己有关,那么这个案子不办也罢。这世界这么大,千里苍旻,人海茫茫,她好容易找到一个谢安宁。孤身一人那么久,白云苍狗,孑然一身,她好容易终于能找到一个喜欢到骨子里的伴儿。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会?
倘若谢安宁没了,那她何必再在意别家安危,在意什么毒品毒窝,在意什么局长中饱私囊?
让这些玩意儿都他妈见鬼去!
窝在椅子里的身体微微发着抖,竭力平复了呼吸直起身来,如果是因为自己如果有所图,就一定会发来信息,绝不可能只是抓着谢安宁。碟片后的文件竟然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又或许他们找到了便不会为难谢安宁。
她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责难她们,每当她觉得她们已经安定下来可以好好生活的时候,眼前就会出来一道坎,原来以为只要跨过去就好了,殊不知一道坎挨着一道坎,哪儿有最初想的好好过一辈子那么轻巧?
不过是求一世喜乐平安,怎么会这么难?
须得遭人冷眼,须得小心翼翼遮掩,须得跨过千难万险,到了终了,原来磨难还没结束。胸闷得厉害,低下头握紧的手指端泛着青白,冷不防抬眼看见小赵凑过身来。
“师傅,我想好了法儿,现在需要你的证据。”
一想到对方有可能用谢安宁做人质索要证据,林辰就心惊胆战,怎么敢把证据交出去。只讷讷地摇头,整个人像紧绷的弦,只需轻轻一拉便会分崩离析。
小赵看出了些不对来,抿了抿唇道:“师傅,您不会是这个时候怕了吧?”
怕?她当然怕,哪怕谢安宁一根手指头被动了她都怕得要死,只想想便是一场煎熬。她又岂是害怕,只是恨自己太蠢,明明没有保护谢安宁周全的能力还要去蹚这一趟浑水。
“我们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好不好?”林辰抬眼盯住小赵,连眼瞳都不动:“你当我求你的,我不能拿你师娘的命去赌,她要是出了好歹,我拿什么都换不回来。”
“师傅,到了这个节骨眼,您现在要反悔?”小赵肃起脸色,又道:“你还记得那些枉死的人吧,一条条性命,没走远,就在眼前晃着呢,他们何辜要被残忍杀死?你难道不知那些毒品是多可怕的东西吗,害人性命,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他们何辜要遭此祸事?你可以为了师娘罔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