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留燕华 作者:月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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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留燕华 作者:月光船-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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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掷地有声。
苏文裔瞠然,不到片刻,露出了微笑。
他初次看到这么胸有成竹而又凛然,甚至有些霸道的王谢,竟不知不觉有了一丝畏意,以及,信服。
侧着头,看见自己的爱妻红着眼眶,待自己如亲子的苏掌柜一家关切而担忧的望着自己,苏文裔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王谢赞许地点头:“好,既然人醒了,日后治疗也方便了。药粥不能断。”
苏文裔尚未反应过来,一旁苏氏赶忙道:“就在下午的时候,糯米药粥喂过两次。”
“接着喂,每个时辰喂小半碗。若觉得口渴,喝些盐糖水,不可贪多,一次最多两口。我再给你开些补血益气健骨的药,分内服外敷。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休养,少说话,少费神,少操心,积攒精力。一两日内失声头痛尿血都有可能,不必惊慌。若是清理身体,使用的布巾必须煮过,并且最少要用一遍烈酒擦身。”
开了方子,讲明用法,又讲明后日上午会过来诊视换药,连同一长串注意事项也列出单子后,王谢在苏掌柜一家感激中,回到厅里继续用餐。这下众人有盼头,也就能吃进东西了,只除了江海——他留在苏文裔床前,等着熬好粥喂病人。
王谢自然看得出苏掌柜一家着急跟死里逃生的苏文裔团聚——从吃饭速度上便看出来了,因此十分凑趣地用过饭就提出告辞。苏掌柜十分郑重地一拱手,示意东方管事拿出薄薄几张纸,在王谢眼前摊开。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些许黄白之物,谢少爷千万不要推辞!日后文裔若能痊愈,另有致谢!”
王谢躬身收了,眼角一扫银票上的数额,淡笑道:“却之不恭,在下这个大夫,还是要靠银子度日的,日后苏少掌柜有什么不妥,只管来找我。”顿了顿,道,“若想做什么生意,也可以找我,这些后话,待苏掌柜清净时,我们再来商量。”
“生意?”苏掌柜一愣。
王谢叹道:“在下只是觉得,商人重利,能重视家人胜过金银的商人,实在是可以放心做生意。”
见苏掌柜怔忪神色,想是尚未将自己从神医到生意人之间联系起来,王谢笑而不语,携燕华离去。

第十七章谢少爷三噎裴小妹

“给,拿着。”
“少爷,这是……”
“银票,每张一百两,一共二百两。合约上今年要交付的预期银两,我们已经提前赚到手了。”
“二百两!”燕华手一抖,“这、这也太多了……”一个月柴米油盐,顿顿大鱼大肉,最多了三五两银子,二百两相当于他俩舒舒服服关上门,小日子过上两三年。
“不多,我知道的一位大夫,每次出诊至少五百两,一个月只诊三个病人。”
“有人求医么?”
“有很多。你晓得,世上从不缺有钱人。”王谢道,“因此我还是有些资本的,我的资本都在高门大院里。再说,二百两换一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能传宗接代的苏文裔,一点也不贵。况且现在你觉得多,过些日子只怕还嫌少。”
“少爷……”燕华将银票递过去,“少爷如果做大事,还是要银子的。”
“我可不想做什么大事,只不过若有人不让我安稳过日子,我不会让对方好过就是了。”王谢道,“所以我们要先求自保,之后,等你好了,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你是我的管家啊,这银票你不收着,我能交给谁呢?”
“少爷,燕华觉得,您说的话,似乎有些夸张……”
“嘿嘿,不过是咱们两个说说闲话而已,还不许我想想好事么?”王谢握着燕华的手,连同银票一起,塞到燕华胸前。
心里暗道:并非闲话,只是我不愿出风头。这次银票不过意外而已,至少,我知道,燕华你不会早死,就是白白诊治苏文裔一番,我也心甘情愿。
燕华小心翼翼将银票折了几折,贴胸收起,王谢带笑逗他:“可要藏好了,这是我行医的第一笔银子。”
“嗯,不知少爷想买些什么?”
“买东西啊……我倒是不缺,你打算买什么?”
“燕华也没什么特别的要买,这笔钱,存着好不好?”
“好,不过管家大人,近日家中快要断炊,还请赐给小人十文八文的采买柴火。”王谢故作诚恳地道,声音一听就是调笑。
燕华抿嘴也笑应:“是,少爷师父,徒弟可不敢克扣少爷师父的柴钱。”
王谢经常随口乱叫,燕华学他乱说了一二次,发现王谢并不生气反而高兴,也就这么常常胡乱称呼起来。
果然王谢便很是欣喜地,拖长了声音道:“小人谢赏!”
次日一早,王谢收拾完毕,去了康安堂。
王四掌柜也在,见了他便笑呵呵道:“恭喜重芳妙手回春。”
——两人已是熟了,再“爷”来“爷”去的,没多大意思。
王谢笑道:“也恭喜四伯。”
王四掌柜“哦?”了一声,王谢便道:“我吃饭的家伙什儿都已得了,就等医药馆开张,可不是该恭喜么?”说着,便将两只黑色匣子并排放在桌上,打开。
王四掌柜、洛大夫、小吴三人探头看去,不禁啧啧称赞道:“好精致的东西。”
“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王谢叹道,“半月前我在‘叠翠坊’订了这些,本以为头一个用上的是我家燕华,结果是‘叠翠坊’少掌柜。若我没有趁手家伙,绝对不可能把他的命拉回来。”
“听说苏少掌柜昨晚已经醒了?”
“嗯,人醒容易,但是要调治许久。”王谢道,“我答允他治愈,就一定是痊愈。”
洛大夫插言道:“师父,他的伤情究竟怎样?我们都是听外人说,师父能讲细致些么?”
“唔,就是内腑破损,右肩粉碎,腰脊破损,经脉不济,肾气截断,加上失血过多。大毛病就这些。”
王谢说一样,洛大夫等人的眼睛就亮一分——如此重伤,竟然已经救回来,还说能痊愈,这位谢少爷,真是自信,真是有本事!
“不过,这次算是侥幸也不为过。事有凑巧,”王谢笑道,“他身体底子很好,想求生的念头尤其强烈,筋骨虽损坏,但是可以拼接,内腑的淤血经过一段时间化解,也尽数呕出来了。另外,在我之前,不知哪位大夫,开的吊命汤实在是好物。”
说话的意思,是苏少掌柜走运,他也走运,两下一拍即合,才成功救人。
王四掌柜抚掌笑道:“不管怎么说,人是重芳你救活的没错。不如趁这个机会,医药馆尽早挂牌?”
“正有此意。”王谢微笑。
王四掌柜隐晦地看一眼洛大夫,那意思是“你懂了吧,他很明显不会走。”
洛大夫连连点头,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昨天王谢给王四掌柜送了信,里面将事情经过大略讲讲,也是说,趁着这个机会,将医药馆的名声打响。
王四掌柜更加有把握了——王谢,是个大夫,也是个极合格的生意人。无利不起早,只有这样肯冒险的生意人才无时无刻不想着寻觅并抓紧机会。而且,王谢对于利弊看得很清楚,他肯留在苏家,又不拿架子不摆谱,目的就是救人,只要救活了,得到好处的不止苏家,他的名声就能传出去。那个纨绔败家子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济世救人的大夫,不是虚的,是真刀真枪凭着真本事拼来的,谁要不信,苏家少掌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第一个病人,他无论如何也会费心治愈。
王四掌柜还欣赏王谢另外一点,便是知进退识时务。他救了苏文裔的命,又有后续的治疗,苏家有钱,绝不会在诊金上亏待了他。往昔谢少爷花钱如流水,手里从来没有余钱,眼下看他并没露出高高在上了不起的嘴脸,也没好高骛远想着不切实际的事,依然踏踏实实盘算着医药馆。想要过日子,一锤子买卖不好做,医药馆才是个长久活计。另外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本领在这里摆着,不需锦上添花再依附哪家医馆,掣肘之处就少。他这么做,也是向自己表示,大家依然共事。
这么一个人,要本事有本事,要手段有手段,要心机有心机,自己先向他表示了善意,他不会不清楚,自己日后不会没有好处。跟明白人合作,值!
王谢又说了会子话,拎了包药,到拾掇一半的医药馆去转了转,医药馆分前中后三堂,前堂一侧是药品柜子售药,一侧是医案供来人看诊;中堂摆了几张榻,之间隔着布帘,可以用作针灸推拿或急救之处;后堂一小间用以储藏药物,另一小间有张小榻供大夫偶尔起居休息,后堂连着小院,供晾晒药材,又有一道小门通向外边。
这一套房子临街,租金不菲,王谢一个人之前绝对应付不来。他起初想在家里开医馆,自家是大宅子,进门就是影壁,院落,厅,还有后院房屋等等,要弄成医药馆,必须大兴土木打隔断,再加上门口狭小腾挪不开,只得放弃这一打算。
这也是王谢起初想与人合伙的原因,弄这样一套房,谢少爷手里实在是缺银子啊。
当然现在他刚进口袋二百两,算不上缺银子,可是好钢要花在刀刃上。
地方已经有了,日子过得也安稳了,接着就是燕华的眼睛和手,那么自己缺的,就是一个小厮,或者学徒,总之要一个伺候燕华的人。
这个人年纪不能太小,太小什么都不懂,照顾不好人;也不能太大,太大学精了,偷懒耍滑,也照顾不好人;不能太老实,跟木头一样杵着,燕华更闷气;不能太圆滑,油嘴滑舌带坏了燕华;不能……王谢左一个不放心右一个不放心,思前想后,一时竟不知道挑个什么样儿的才合适。
也是他对燕华看得极重,恨不得事必躬亲,关心则乱说的就是他了。
“嘭——”
“哎呀——你是?”
巡视完毕,王谢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家里走,快到家门口了,冷不丁斜刺走来一人,他没在意,结果那人也没侧身,两人肩膀撞了个正着。
既然撞了人,王谢便道歉:“抱歉。”
对方一面揉肩膀,一面很大度地挥手:“没事没事——请问你知道王谢谢少爷住在哪里吗?听说就在附近……”
听见对方要找自己,王谢连忙后退一步,仔细观看。来人十五六岁,浅碧色文士绸衫,不染纤尘,身材娇小,乌发,雪肤,柳眉,杏眼,琼鼻,樱唇……王谢拱手道:“正是在下。”脑海里自动自发浮现出四个字:“女扮男装。”
大夫看人不只看脸,男人女人骨架不一样,发育的地方不一样,连走路姿势也不一样,除非长得十分出格,又或经过严密伪装,才不会被轻易认出。
显然面前这位少女,绝不属于“除非”的范围,连声音都未做任何掩饰,清清脆脆地道:“你就是谢少爷?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上了,在下就要会一会你。”
王谢淡定拱手:“这位小姐,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裴,春城兴安医馆裴馆长是我族伯。”少女忽然反应过来,“你、你看出来我是女扮男装了!”
看不出来才奇怪,即使第一眼没看出来,一说话绝对听得明白。王谢用眼一扫,周围也有几个行人停了步,听见这位裴小妹的话,互相看看,笑着心照不宣。
王谢见裴小妹有些恼怒,自己不欲多事,便正色道:“原来是裴小姐,有何指教?”
裴小妹闻言,“啊”了一声,想起自家正事,便道:“我是来讨教阁下的医术的,族叔昨晚将谢少爷夸奖了很久,我要见见他老人家口中的‘青年俊杰’究竟是不是名实相符,因此,想请阁下带我去见一见病人。”
王谢问:“见病人做什么?”
“当然是研究一下药方,检查一下伤口,跟病人问问话,做做记录,再日日观察。”
王谢沉下脸:“裴小姐,您也知道各家有各家的传承,互通有无可以,那是双方自愿平等交流。但病人是人,不是随便研究的材料,您就算心急也得等人痊愈。”
“可是医馆济世救人,都藏着掖着,医术怎么能提高呢?病人一个人的记录,日后可以造福更多的人,这不是好事情么?”
王谢有点气乐了:“裴小姐,麻烦您回去问问你的族伯,他是不是愿意将毕生所学,以及医馆大夫的所有经验,全部无偿公开给大家?”
裴小妹一下子被噎住,她也知道若是公开了,医馆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呼呼……谢……谢少爷,裴小姐也是心急,没有恶意,万勿见怪。”
远处气喘吁吁奔过来个少年,深灰色衫子,衣料甚是普通,年纪与裴小妹相若,相貌俊秀,身形单薄,似有不足之症。
裴小妹连忙过去给他顺气,埋怨:“阿回,都几回了叫你别跑别跑,你又不听。”
少年喘了几口气,拱手施礼:“谢少爷,裴小姐性喜医道,昨晚听闻谢少爷医术高超,跃跃欲试,心急之下才莽撞出言,还请谢少爷见谅。”
王谢怔了,这张脸他绝对不陌生:“你……请问是哪位?”
“小人名叫裴回,三国裴潜的‘裴’,‘双鱼自踊跃,两鸟时回翔’的‘回’。”
“‘两鸟时回翔’啊……”裴回……裴回……那个精于针术与练体,却择人不慎郁郁而终的裴回。
“原来是裴公子,”王谢也还了一礼,真切地道:“既然都是医道中人,我字‘重芳’,唤我表字即可。”
“啊?这可使不得!”裴回连连摆手,“小人可不是公子,当不得谢少爷这样称呼,刚刚当上大夫,医道也不过初窥门道,谢少爷直接叫我裴回吧。”
王谢微笑:“那也是位先生了,可别‘小人’、‘小人’地自诩,你有字么?”
“那个,字我倒是有,我字‘容翔’。”
果然是他,傻小子。王谢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裴回裴容翔啊,二十五岁的时候声名还如日中天,三年以后只得一座枯坟,原因是他常常念叨着“看错了人”,这个“人”姓甚名谁,王谢心里清楚,谁让他和裴回相识一场,裴回喝醉了爱说梦话不巧被他听见好几回呢。但裴回口中的人长得什么样,直到裴回死,王谢始终没见过。
其实那时候与裴回相交,于王谢是存有私心的,因为他觉得裴回的痴太像燕华。燕华眼里只有一个人,裴回未必不是。而且燕华死的时候,自己光棍一人,心无所系,一了百了;裴回活着,跟那人好过又交恶,即使不经意听到那个名字,都是痛苦折磨。
虽然现在两人的认识提前了七八年,裴回好歹也是他的“旧”友,想不到竟在春城遇到,王谢笑得有些欣慰:“容翔,我虚长你几岁,你称我一声兄长也就是了。”
“这……”裴回莫名其妙,刚一犹豫,裴小妹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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