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留燕华 作者:月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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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留燕华 作者:月光船-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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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五十几年,王谢见过不少人,美得倾国倾城和丑如夜叉鬼怪都有。
也见过不少人身上的地方,方便看的和不方便看的都有。
见得多了,只当活人死人什么人都是一块画了不同外皮的肉,内心平静无波,王小谢同样平静无波。
他见过燕华的身体——虽然现在被他养胖了些——骨架并不细小,骨头摸着硌手,肌肉不够匀停,皮肤也不够润泽,比起美人来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尤其秘处,更是摧残得一片凋零。
王谢知道,在极度恐惧之后,感情是会急剧上升的。
可是在一场虚惊过后,就这么一个主动的拥抱,把头贴在他身上的动作,仰起脸认真的表情,就让他的王小谢苏醒了,而且还苏醒得……很愉快?
王谢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乘人之危?
想想燕华的经历,身体上的伤害,给一个人心头压上了重重阴影,因此燕华会主动拥抱他,是因为太害怕了,只有这样抓着他才会安心。
所以他不能乱猜,更不能辜负燕华的依赖和信任,对吗?
纷乱的思绪忽然被可怜巴巴的眼神打断。
小老头愁眉苦脸掩着衣襟,身体似乎缩小了一半:“我说先生,你看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看在他这次没有莽撞,一直等到自己走出房间才过来说话的份儿上,王谢淡淡一笑,完全没有之前的森寒冷厉:“来者是客,先到大堂坐坐,我去找件衣裳就来。”
小老头显然没想过他突然这么好说话,不禁一愣。王谢已迈开脚步,于是连忙跟上。
大隐于市,这位大夫果然非同一般。医术不凡,个性……更是不凡。有大本领的人都有些怪癖,此言非虚。
小老头在江湖上,功夫虽然不是最高的,但也不是无能之辈,平素极好跟晚辈斗嘴动手讨便宜,今天看见王谢是个年轻后生,正给人扎针,玩心就起来了,想吓他一吓,才突然将人从屋里卷到院子里。
可谁知吓是吓着了,没想到这明显不会武功的年青人,竟用不知什么药把自己直接放倒?而且最后融进自己血肉的是什么东西,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太神奇了。
——话说回来,他也真没想到年青人正在医治的人是个瞎子,听年青人道出其中危险,小老头嘴上不服,心里早就后悔,这玩笑未免有点过头。再看两人这种亲密劲儿,年青人明明拿这瞎子当绝世珍宝,难怪自己落不着好去。
再想想年青人冷静上药的举动,临走前别有深意的邪笑,而且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将他全身搜检得干干净净,看动作俨然此中老手。小老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撞上铁板了,这位是个大菩萨,不好请啊。
他耷拉着脑袋的时候,王谢掀帘子进来,手上托着一壶茶,另一手拎着个包裹,腋下还夹着一套半新不旧的深色衣袍,缓步走到案前,笑道:“先换上遮丑罢。”递过衣裳,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饮,同时打量老头。
这小老头看起来五十多岁,个子矮胖,花白的连鬓胡,短眉毛,大眼睛,脸型也圆圆胖胖,还挺讨喜,现在一身狼狈,连头发上也沾了不少灰尘。
手指短粗有茧,看百宝囊里的“双流星”,就知道这人功夫不错。
双流星隶属软兵器,又是软兵器中最难练的一类,一条丈六软索,以软铁为心,夹以蚕丝和头发,拧成九股,再将九股拧成一股,要软能软要硬能硬。两头拴着金瓜样式的拳大流星锤,不仅要收放自如,还要把软索使得像枪棍一样直击敌人,又能忽然像鞭绳一样缠绕捆绑,如此虚虚实实,威力无穷。
百宝囊里面这对双流星,看着颇有年头,镏了银水的锤头虽然破损,却被擦拭的熠熠发光。
腰间有银票,有散碎银子,一共大概几十两。怀里还有个匣子,里面是金镶玉的发钗。
一是这匣子和发钗铭着苏家“叠翠坊”字号,又有购买字据,二是发钗样式雍容典雅,一看就不是给年轻姑娘媳妇使用的,王谢才不至于认为面前之人是个老不修,没有再给小老头什么脸色。
小老头毫不避讳,两下就脱了上衣换好,坐在王谢对面,自来熟地去拿茶壶。
他动作之快,王谢想阻也阻不了,刚刚伸出手去,茶壶连同茶杯都到了小老头手里。
小老头很是得意地倒了茶水,灌一大口下去又立刻喷出来:“咳咳——好苦。”
王谢淡淡地道:“近日火旺,于是弄了点竹叶莲芯苦丁茶。”他刚刚用针让王小谢服帖了一下,现在喝点消火凉茶也是为此。
——这三样每一样单喝都是苦的,混在一起的味道可知。
“好了,谈正事。”王谢神色不变。
小老头马上应道:“好,正事就正事,你究竟给我用了什么药?”
王谢啜了一口茶,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先说说到我这里来的原因。说明白了,咱们有事好商量,说不明白,大门就在那边,请便。”
“那好。”小老头叹了口气,“老夫能不能先问一句,你就是那个救了‘叠翠坊’少掌柜的谢少爷?”
“不错。”
“我是来请你看诊的。”
“不去。”
“啊?不去?为什么?我都给你道歉了,也老老实实被灌了药,你还要怎样?跟我去,诊金绝对不会亏了你。”
“你可识字?”
“倒也认识几个字。”
王谢起身开了医馆大门:“我这上面写的什么?”
“下午歇业……嘿嘿,我这不是着急么。”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坏了我的规矩,我又上哪儿着急去?”王谢反诘,“医馆不止一家,大夫不止一位,出门慢走,走好不送。”
“我说谢少爷,就不能再打个商量?我是真心过来求医的。”小老头急了,“冒冒失失是我不对行了吧?家里有病人总是着急啊。”
“你的家人就宝贝着,我的家人就随便恐吓?”
“道歉还不行吗?要不你提条件,只要能出诊,凡是我能做的,二话不说一定照办还不成吗?”
王谢只回他五个字:“现在是下午。”
“下午怎么了——”见王谢手指门口,小老头叹了口气,整个人蔫了,“下午歇业,我明天来行不行?”
“你随时可以来。”
小老头兴奋地道:“当真?”
“横竖我也没说会出诊。”
小老头噎住:“该不是你怕医术不精?还是怕我把你带到无人之处报复?我保证没那个心思啊!哎呀我都承认做错了,你还要怎么样就直说,直说好不好?”
王谢目光向一侧的蓝布门帘看去,方才,门帘动了动。
“你觉得,你能给出什么?”
小老头认真地道:“只要你能把病治好,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你的命我想要随时可要,再说你的命很值钱么?别人的命就不值钱?”王谢毫不在乎。
“唉,谢少爷,老夫就求求你行行好,别再为难我了……”老头儿终于绷不住了,一瞬间仿佛苍老二十年,“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蓝布门帘掀开了。
燕华眉间带着隐忧,向着王谢的方向准确走来:“少爷。”
“燕华?到这里坐。”王谢连忙起身。
老头儿眼前一亮,噌地扑上去:“小伙子啊,老夫给你赔不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了,就让这位谢少爷看诊罢……”
燕华猝不及防,双手和衣袖被他一下子抓住,吓得抖了一抖,听着老头儿的哀求,为难地道:“燕华并不妨事,可是少爷的事情不是燕华能做主的……少爷?”
“我在。”
“燕华没事,少爷,还没有消气么?还是……有什么其他考量?”
这求情的话王谢一听就明白:“我只怕你难受,你真的没有事?”
“少爷不是刚刚已经检查过了,燕华当真无事。这位老人家也不容易,少爷,他已经赔过礼了。”
王谢心里想,知道你身体没事,我就是要让他欠你一个情。
燕华并没睡着,惊魂甫定之后忍不住一遍遍回味自己下午的举动,他确实吓得够呛,直到抱住王谢以后,才觉得安心,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从未有过如此担惊受怕失而复得的感觉,心里默默将“阿小”两个字念了又念,自己可不可以对少爷……有一点期望?
王谢拿衣服的时候他就清醒了,躺一阵,等头不那么疼,他便想去找王谢,听到模模糊糊的对话,辨认出是王谢和刚才那人的声音,走近了听,原来那人也是来求医,但王谢只是不准。
一方面听老人家知错愿改,而且又确实有难处,另一方面又觉得少爷必然有分寸,自己不应该过去打扰。
燕华在讲情与不讲情之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掀开了帘子。
他并非东郭先生,不知好歹去救一只中山狼,觉得谁可怜就帮着说话,只试探问了一句。如果王谢的答话中暗示了其他原因,那么燕华会毫不犹豫站在王谢这边。
一听只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燕华便试着求了一句情。
岂知王谢就等着他这句话,对着他道:“好,那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一页暂且揭过去。燕华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清茶来,手边壶里的都是苦茶——老先生,还不放手,想攥到什么时候?”
“啊?好好好,谢谢小伙子啊。”老头儿连忙打躬作揖,又想起燕华目不能视,赶紧说,“我给你行礼了,谢少爷可以作证。”
燕华微微一笑:“不必客气。少爷,我先回后面去?”
“不用了,天也晚了,准备回家罢。”
王谢说着,将一个大包交给老头儿,“老先生,您的东西全在里面……”话音未落,外面脚步声杂乱,紧接着就跑进来一个小小子,大叫:“谢少爷——快回家看看吧,家里出事了,你赢来的小先生快不行了!”

第三十章血光之灾

——什么?
王谢燕华两人齐齐吃了一惊。
王谢忙问:“多谢这位小兄弟报信,他怎么了?”
“就在你家门口,他被人打了闷棍,流了老多血,一地都是!”那小小子看见茶壶,咚咚灌了两口水,又“哇”地吐了:“好苦!”
王谢闻言也顾不上老头儿了,道:“我马上回去。燕华……”
“少爷先走,燕华记得路,可以自己走。”
“不不,我不放心,这里离康安堂近,我去叫鼎新或者小吴一会过来送你。”王谢不管别人怎么看,大大方方走过去抱了他一下,“别急,容翔不会有事,就算有事,我也担得起——老先生,家里出事,有什么情况明天再说。”
“谢少爷,老夫可以帮忙!”老头儿赶紧说。
王谢不假思索:“那好,我先走一步,您送燕华回家。要是再吓着燕华一次……”拖长了话音,只留下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知道,经过自己下午的举动,老头儿又是有事相求,还承了燕华的情,不会将燕华怎么样,可是老者毛毛躁躁,难保不惊到燕华,所以敲打一下。
他跟着老人没有深仇大恨,现在气也消了,燕华也求情了,老人也道过歉了,自然就不摆那些架子,可是下午在院子里的时候,表现的太……不一般,所以这个笑意在老头儿眼里就有了更深一层含义,连忙拍着胸口说:“绝对没有问题,我背着他,绝对比你快。”
王谢暗自决定要拣一本功法练练轻功,燕华在别人身上,他怎么可能放心:“老先生还是找一辆车子来更好。”
“好,老夫马上去。”
王谢从柜上直接抓了些药,又拿出些零钱谢了来报信的小小子,这才往家里走。
还没到家,就看见自家巷口零零落落站着几个人,离近了发现墙上地上都有一大滩酱红色血污以及星星点点的血痕,路边还用草帘子盖着件什么东西。
王谢心里一紧,这些血着实不少,而且痕迹上看,不是流出来的,倒像是喷出来的,伤口不定多深才能伤到大血管,大血管一旦破裂,短短一炷香时间人就没救了,看来裴回凶多吉少……顺着蜿蜒血迹,目光落在颤动的草帘子上,微微一凝。
有人认识他,赶紧招呼:“谢少爷,你赢来的小先生在这里,快过来看看!”却是邻居李大伯。
王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还没到近前,门里就急匆匆转出一个人来,小脸青白,额头几道擦伤,挂着冷汗,捂着一只手臂,一见他就忍痛扯出笑容:“重芳大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刚才出了点事……”说话间身体就晃了两晃。
王谢一伸手捉住裴回的脉门,上下打量,裴回衣衫到没有粘上多少血迹,单手垂着,然而脉象勃勃有力,不过是稍微阴胜气虚,心神不宁,也没有失血过多的样子。
“出事没关系,人没事就好。”王谢目光最后落在裴回的手臂上,“裂了还是断了?别的地方呢?”
“嗯,至少裂了。单手不大好正骨。”裴回道,“后顶、承灵、天冲撞了一下,现在有些头晕恶心,我觉得没大碍。李大伯怕我一个人万一出点事没人知道,让我在他家呆会儿。”
——裴回也是大夫,所以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慌张。
得知裴回没事,王谢这才舒了口气,他可不想这明日圣手因为自己一时意动,就不明不白湮没在春城这个不起眼的小巷里。
王谢跟李大伯道了谢,弯腰:“容翔,你先不要走动,我背你回去,省得头疼。”
“啊?没关系,我可以走。”
“听话,在我这里,不用硬撑。”王谢催道,“上来吧。”
“谢谢重芳大哥。”
送裴回回房躺下,王谢道:“本是给燕华预备下的,想不到你先用上了——”搬出长长短短好几块板子。
两人都是医者,裴回一见就明白怎么用,自己要了剪刀将袖子剪开,等着王谢正骨。
王谢先将袖中一些麻药药面掏出让他服了,取出金针,笑道:“记得我说过,有一套别致的金针么?”
“记得,昨天给燕华大哥做针灸,用的就是吗?”
“这次给你用,止痛安神。”
“这麻药真有效,我现在就不太痛了。”裴回喃喃道。
王谢心想当然有效,下午不就瞬间放倒一位么。
“前臂骨裂,这伤没什么。”王谢摸摸,心里有了底。
裴回是相当相信王谢的,想点头,头发晕,半眯着眼道:“对不起,我又添麻烦了。”
“我听说,你是被敲了闷棍?看清是谁了么?”
“没有。”
“没关系,有人报信说你血流成河,马上就不行了,我和燕华都吓得够呛,还好只是虚惊。”王谢跟他不断说话,转移他的注意,手上利落地将骨缝对上。
裴回疼得哼了一声:“我听说,外面流了好多血。”
“是很多。正好今天下午在医馆也有一件虚惊一场的事儿,等你没事了,我给你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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